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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女喜嫁 第七章 路上捡个小世子

傍晚的霞光映红了天边,官道上往来的轻马渐稀。

路旁的官驿静静地伫立着,离官驿不远还有几处民驿,也就是为往来普通百姓提供住宿饮食的客栈。

店招在晚风中飞舞,客栈内有人声马嘶,一日三餐四季,便是烟火人间。

早起行路,天晚投宿,暮色四合之际,一队人马自官道上远远而来。

有车有马,有护卫侍从。

光看排场便知来者不是普通人,这行人的目的地是——官驿。

马车停下,护卫勒繮下马,候在一边。

当先一辆马车的车夫摆好下马凳,马车门打开,一条石青色的身影走了下来。

玉冠束发,身材硕长,颜若宋玉,往那里一站便是公子如玉,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端得引人注意。

男人站定之后便转身看向车厢。

一只白皙的手扶着车框,慢慢矮身出了车厢、青色披风罩身,头罩半身帷帽,看不到容貌,却能从身姿看出不凡。

男人伸手扶她,女子便将手放入他手心,慢慢走下了马车。

脚一踩到平地,男人的手便滑到了她的腰侧,揽着她往官驿里走,后面马车上又下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今日官驿人不多,而这一行人又多,便直接包下了一个院子,车马先从侧面驱赶进了官驿的车马管理的地方。

官驿的大堂里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来这里投宿的人多是官员及其家眷,不会轻易抛头露面。

这一行人直接去了借宿的小院。

通常投宿官驿的官员家眷,身边都自带着烧火做饭的丫鬟厨娘,顶多是借用一下官驿的灶台,如住小院的,由于院中便自备小厨房,只要向驿站中借些食材便可以自己做饭,当然了,也有些豪奢的人家连食材酒水这些也是自带的。

这一行人,随行人员自然都是直接吃官驿提供的饭菜,只有主家吃的是自家厨娘准备的饭食,食材是官驿里提供的,也并没特别要求,就有什么就用什么。

官员到任是有时限的,所以一路上他们赶路还是挺辛苦的。

江晓月进了屋便直接到床上歪着去了,坐马车满累的,她其实更喜欢策马扬鞭,而且那样赶路也快一些,但丈夫并不允许,她也只能叹息一声。

行吧,官眷的架子也是要端着的。

晚饭是他们自带的厨娘做的,口味自然是合的。

在带厨娘这件事上,其实江晓月并没有要求,但丈夫却是坚持,生怕她到了外地饮食不习惯。

她应该没有这么难养的吧?

现如今她被温子智养得自己都对自己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怀疑,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她都已经自我怀疑了,别人看她就更觉得她就是娇生惯养,受不了一丁点困苦的高门贵女了,简言之就是专拖丈夫后腿的人。

吃完饭,见妻子神情有些恹恹的,温子智有些担心地问:“是路上太赶了吗?”

江晓月摇头。

温子智将她搂入怀中,伸手抚平她的眉心,“那怎么看上去这么不高兴。”

江晓月原是不想说的,但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要不你先赴任,我带着春柳他们随后赶过去。”

她真的不想这样急行军一样赶路了,不是受不受得了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在她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不行。”温子智又一次毫无转圜余地拒绝。

江晓月就又不想理他了。

因为次日还要继续赶路,所以他们晚上歇得也早,吃过晚饭便歇下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驿站里起了一阵骚乱。

江晓月迷迷糊糊要醒来时,温子智伸手轻抚她的背,在她耳边轻语:“没事,睡吧。”

哄着妻子继续睡,温子智自己却是没睡的,等到外面的嘈杂声平息下去,他轻手轻脚下床,披衣走到外面。

已经有人门外等着回话,看到他出来,便压低了声音回禀,“有贵女投宿,动静大了些。”

温子智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又转身回了屋子。

与他们无关的事,他并不会去过多关注。

他一上床,妻子便自动自发滚入了他怀中,重新找准了自己在他怀中的位置,他不由无声地笑了。

眼睛闭上,他重新酝酿睡意。

只是还没等把睡意酝酿出来,驿站里便又再次乱了起来。

这次江晓月也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窝在丈夫怀中,带了些许的抱怨说:“这大晚上的,闹什么呢?”

一点儿礼貌和人情世故都不懂,估计也是个缺少教训的主儿。

不过,如果对方本来就是权贵,如今的行为那也实属正常,高高在上的人,很少会有低头往下看的,他们只会仰起自己的头颅,对低一等的人不屑一顾。

这样的人,他们一点儿不陌生,因为跟他们一个阶层的人中这样的人也不少。

对于三番两次扰人清梦的行为,温子智也深为厌恶,尤其是这打扰到了他妻子的休息。

阿月每次休息不好,脾气就特别坏,而阿月脾气不好,直接倒楣的就会是离她最近的自己。

嘈杂声似乎离他们的院子越来越近。

江晓月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没好气地道:“这是没完没了吗?”

温子智一看妻子生气地披件外衣就要往外走,吓得赶紧一把拉回了她,仔细替她穿好了衣服,这才陪着她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护卫看到两位主子出来,都吓了一跳,赶紧见礼。

而这个时候在他们院门口正高声说话的那个嬷嬷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也不自觉地收了声儿,朝着压迫感传来的方向看去。

就见一个披散着长发,系着披风的女子朝门口走来,在那女子身边则是一个同样披散着头发,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

这一男一女,男俊女美,端的是般配,而且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便叫人有些疑惑,驿官不是说这只是一个携带家眷赴任的七品官员吗?

“三更半夜的,这是在闹什么?”

温家刚才与那嬷嬷说话的护卫恭敬地回道:“回少夫人,这位嬷嬷想借咱们的厨娘过去给他们家表姑娘做些吃食。”

“表姑娘?”江晓月闻言不由得皱眉,这是哪家的表姑娘啊,这么刁蛮霸道,“哪家的表小姐,说个名姓出来,我也好恭恭敬敬地过去给她请个安,问个好。”

这话里的冷嘲热讽是人就听得出来,那嬷嬷自然也听明白了,脸色不禁一阵青一阵白尴尬无比,“这位夫人,我们姑娘是瑾国公府上的表姑娘。”

“瑾国公府的嫡姑娘都不曾有这样失礼跋扈的,这位表姑娘倒是挺与众不同的,她这是跟瑾国公府有仇吧。”

嬷嬷脸都僵了,“夫人言重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事如果传到瑾国公的耳中会是什么情形?”江晓月一点儿面子没打算给对方留。

嬷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不管你家姑娘是哪府的表姑娘,只想请你们安静一点,大半夜的,不要打扰他人休息,这不是你们自己家,需得有个行事分寸,断没有这般没规没矩的。”她话音略停,转回对方的来意,“借人的事就不用提了,我家的厨娘熟悉的是我自家的口味,怕是不能令你家姑娘满意,还是不让她们过去惹人厌烦的好,也省得他日回京我还得往瑾国公府去赔礼道歉没让你家姑娘称心如意。”

嬷嬷战战兢兢地福了礼,飞快地离开了。

江晓月吐了口气出来,咕哝道:“应该会安分了吧。”

温子智笑了笑,揽了她的腰说:“好了,我们也回去继续睡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她点头,“嗯。”

只是等回到房间,重新上了床,男人却翻身压到她身上,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床帷内发出狼一样的光。

江晓月想叹气,真的。

她无奈地说:“我们明天还要赶路。”

“可我兴致上来了,阿月……”

“你这起心动念的原由挺奇怪的。”

这是今晚江晓月最后说的话,接下来的时间她就再没有机会开口说话。

温子智对她的热情一直都是异常的汹涌,有时候江晓月都觉得自己会被淹没在他的炽热烈爱中。

天还没亮,院子里便起了一阵骚乱。

温子智披衣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护卫们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圭女圭,看上去顶多也就四五岁的模样,锦衣玉饰,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那孩子看到他出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顿时就水汪汪起来,“大哥哥——”

温子智却是神色不变,直接问护卫,“怎么回事?”护卫回道:“我们一开院门这孩子便跑了进来,问为什么也不说。”

温子智的目光落到小家伙的身上,说话的语气也并没有软和到哪里去,“小家伙,你怎么回事啊?”

“我是瑾国公府的世子程玉生。”

下一瞬,温子智的神情陡然一变,“程世子?”

小男孩斩钉截铁地回应,“嗯。”

温子智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然后伸手将小家伙抱回了屋里。

程玉生没有挣扎。

温子智把他搁外间,自己转身进了内室,他就安安生生坐在外间的椅子里,不乱看不动看。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内室出来。

程玉生本能地看过去,看得出来是匆匆梳妆了一下的年轻女子,一头鸦黑的头发不过是简单在头上挽了个髻,未施脂粉,很可能都没来得及洗把脸,年龄和他姊姊差不多大。

江晓月看眼前这个富贵打扮的小家伙,心情特别复杂,“你来找我们帮忙的?”

他乖巧点头,“嗯。”

“怎么会想来找我们?”

他回答,“我听那婆子说你提到我姊姊了。”

好嘛,原来是她昨晚的话惹来的麻烦。

听到动静,江晓月朝内室方向看去,只见穿戴好的温子智从里面走出来。

温子智一边走一边说:“这里面肯定事儿不小。”

瑾国公夫人四十多岁才生下这位小世子,那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可能会让他跟一个国公府的表姑娘跑出来。

丈夫想到的,江晓月当然也想到了。

温子智想了想后说:“我去叫春柳过来服侍你,顺便看看情况。”

“好。”

春柳过来得很快,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另一个叫绿荷的小丫鬟一起来的。

绿荷被留在外间照顾程玉生,春柳则到内室帮姑娘洗漱、重梳发髻。

重新梳妆后的江晓月也不过是简单涂了些面脂口脂,其他的东西都没用,绯色的衣裙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美貌与气质她都不缺。

江晓月让两个丫鬟给小家伙也梳洗了一番。

早饭这时候被护卫送了进来。

江晓月没有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好在这位瑾国公府的小世子倒还省心,并不需要太过照顾。

刚吃完早膳的程玉生直被温子智让护卫偷偷模模给扔上了自家马车,而他则慢条斯理地去吃自己迟来的早饭。

天色才蒙蒙亮,早行的人也已经开始陆续起身,驿站里便渐渐热闹了起来。

昨天那个嬷嬷果然又一次找上门来,但她这次没能见到主人便直接被外面的护卫给打发了。

出门的时候,温子智照旧往妻子的头上戴了一顶帷帽,然后将她抱出了官驿。

江晓月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爱抱便抱吧。

在他们准备上路的时候,还能看到官驿里有人探头探脑地直往外看,而程玉生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就连温子智夫妻上车的动静都没能惊动他。

想来这小家伙这些日子肯定没能好好睡觉。

现在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倒也不必给小家伙盖太多,江晓月也只给他肚子上搭了块毯子,然后自己也靠一边闭目养神。

她今天也没什么精神,很是需要补眠,也没什么心思问丈夫是什么打算,反正男主外,女主内,这种牵扯到权力纠葛的事,她一个内宅妇人并不打算掺和其中。

看着一大一小睡在一边,温子智神色柔和下来。

为了杜绝妻子因有孕而不能陪他出京赴任的状况,他提前便做了准备,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有孩子了,到了地方,政局稳定之后他才会考虑子嗣的事。

他不能让妻儿处在不安全的环境中,孕妇是最容易出事的,他绝对不会拿妻子的生命开玩笑。

瑾国公府的小世子被人偷龙转凤偷渡出京,这事发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也不急于一时半刻把人送回去。

他自己还着急赴任呢,也不想让妻子带着小家伙返京,顶多下一个驿馆休息的时候往京里去封信,让家里人去向瑾国公说一声。

他们夫妻便在任上等京里瑾国公府来人接他们家的小世子就好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马车缓缓驶在官道上,在马车摇摇晃晃中,温子智也跟那边的一大一小一样,慢慢睡了过去。

坐车睡觉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车子半途停下来,是因为小家伙要上厕所。

温子智自然没陪他去,派了两名护卫陪小家伙去,江晓月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看,便又抱着毯子睡了。

程玉生回来后,又窝回原来的位置,挨着江晓月继续睡。

温子智突然就看这小家伙不顺眼了,要不还是半路让人送他回京好了。

近午时分,一行人便在道旁的一家茶寮停了下来。

“他怎么办?要一起下车吗?”现在就露面会不会不太好?

明白妻子话中之意的温子智只是不以为然地一笑,“咱们光明正大,又不像其他人那般心怀叵测,小家伙露了面才更安全。”

他既然这么说,江晓月便也不再多说,伸手替小家伙整了整睡觉弄乱的衣襟头发。

温子智自己下车,只是伸手扶妻子的时候扶了个寂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自己跳下马车,又把小家伙一把抱了下来,心情顿时变得很差!

小孩子什么的果然是很妨碍夫妻感情,孩子什么的还是再往后推推吧,反正他们还这么年轻。

程玉生现在的心情很好,被一位好好看的姊姊拉着手,让他格外开心,一蹦一跳地往茶寮里走,难得露出属于小孩子的活泼天性。

春柳和绿荷清理出一张桌子,给三位主子使用,自己则站在一边伺候。

江晓月洗好杯子,然后给小家伙倒了杯茶。

茶叶是用他们自带的,虽然她其实并不介意直接喝茶寮的,但明显温子智并不这么想,而矫情就是她心里对这种做法的评价。

眼看自己被排在了小东西的后面,温子智的心情一路阴沉,直到妻子将一杯茶放到了他手边,他心情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因是临时歇脚,也没有让厨娘去借厨房,一行人吃的都是茶寮提供的饭食。

味道嘛,倒也算还不错。

程玉生自小锦衣玉食,对这些饭食其实并不怎么喜欢,但他刚刚月兑困,心情好,竟也吃了大半碗饭下去。

“姊姊,我们要去哪里啊?”饭后饮茶的时候,小家伙忍不住稚气地问。

“青州。”

“青州在哪里啊?”

江晓月想了想,说:“似乎是临海。”

“可以看到大海?”程玉生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收到妻子看过来的目光,温子智笑了笑,回道:“嗯,可以看到的。”

程玉生笑眯了眼,“我想去看大海。”

“到时候带你去。”江晓月如是说。

温子智声音多了几分幽怨,“娘子。”

江晓月朝他看过去,忍不住笑了,“届时你刚到任,哪里有那许多时间陪我们。”

喝过茶,歇了歇,一行人便又离开茶寮继续赶路。

因为上午睡了一路,程玉生的精神头好了起来,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景物时不时地跟江晓月说话。

“姊姊认识我姊姊,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我与令姊倒谈不上认识,只是有所耳闻,我出身忠勇伯府。”

“啊!”程玉生转过头来,一脸恍然大悟,“你就是忠勇伯府的那位姊姊啊,我以前听人说过你。”

他歪歪头,有点不解的挠了挠头,说:“可我看你一点儿都不像她们说的那样。”

对于外面关于自己的流言,江晓月倒是不放在心上,故而只是笑了笑,并未对此有什么回应。

“果然不能尽信人言。”小家伙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

两个大人不由得失笑。

程玉生又看向温子智,“姊姊是忠勇伯家的,那哥哥就是平远侯府的四少爷了。”

见他这么古灵精怪的,温子智也忍不住笑了,“你知道的倒不少。”

“嗯,我爹没事的时候都有给我讲啊。”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答案——瑾国公对这个晚来的嫡子真的寄予厚望啊。

那么,敢动这位小祖宗,那位表姑娘还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啧!佩服佩服。

这人呀,真是鬼迷心窍,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水路陆路的几番折腾,五月下旬,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温子智上任的地方——青州博望县。

这是一个近海的县城,辖下有人口十数万,算是上县,可相较于繁华的京都,这里真的称得上是偏远穷困的乡下地方了。

但再贫困的地方也还是有富户的,到城外恭迎新任县令的除了博望的属官,就是此地的乡绅富豪。

温子智下车与他们寒暄打官腔,江晓月却是没有露面,她身为内眷,不在此种场合露面也没什么不妥。

不过,事后她做为上官内眷,还得举办一场应酬的赏花会之类的,做为自己在此地的正式公开露面。

江晓月之所以不愿意随夫上任,不喜与人打交道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不知道哪个看起来温柔良善的人就会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她怕了。

只不过,她到底没能逃过这一劫,还是从京城来到了这里。

她隔着青纱帘看了几眼,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倒是程玉生很是好奇地凑地车窗前往外瞅。

虽是好奇,但小家伙也只是偷偷地看,并没有直接掀起窗帘趴到车窗上看。

小家伙虽活泼,偶有调皮,但很懂得分寸,对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来说殊为难得,也更显出瑾国公府对他的教养很成功。

马车缓缓驶驶县城,一路向着县衙而去。

县衙显得有些旧,俗话说得好,“官不修衙,客不修店”,毕竟每任父母官都有个任期,不会长久待着,又何必修得尽善尽美?

因此衙门这种地方是很少大兴土木的,除非实在是年久失修导致不能正常使用时,所以博望县衙老旧实属正常现象,一点儿都用不着惊讶。

内衙与前衙一样老旧,但不缺人气,毕竟一直有人居住。

院落不算太大,但也足够安置官员内眷。因屋中陈设都是官衙配置,离任时不得带走,历任官员一般也不会多做添置,除非自己需要。

春柳领了人先去收拾出南窗下的矮榻,好给夫人和程玉生休息用,然后才去清理布置家居用物。

屋子明显看出来是有提前打扫过的,所以除了个别用具的摆设使用习惯,并不太费力,主要安置衣物,铺陈卧具用品。

温子智从前衙交接完公务回到内衙时,大家已经将一切基本都收拾妥当了,一进门便有了熟悉的家的感觉。

“一切可还顺利?”江晓月上前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问了句。

“顺利。”温子智配合着伸手抬臂,将官服月兑下,换上了家居常服,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某个讨厌的小家伙,他还有些奇怪,“他人呢?”

江晓月就忍不住轻笑,“小孩子嘛,一路舟车劳顿的,在他屋子里睡呢,一会儿到时候让人叫他起来吃饭就好。”

“平时看他精神头很足嘛。”温子智有些感慨地说,那小子总是插在他们夫妻中间,一路上让他少了许多的艳福。

想到这里,他伸手搂住妻子的腰,就往她脸上亲。

江晓月伸手挡住他,不赞同地瞪他,“温大人还请注意一下礼仪。”

温子智却是哈哈一笑,不以为然意地道:“正所谓食色性也,我们又是夫妻,举止亲密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多少注意些,到底家里如今还有别人。”

“真是个麻烦。”温子智皱眉,也不知瑾国公几时派人来接他的宝贝儿子。

“你也歇一会儿吧。”她劝道。

温子智伸手揉了下眉心,说:“那我躺会儿,接风宴应该明晚举行,今晚我还能好好休息休息。”

“嗯。”

温子智也没月兑衣,和衣在床上躺了。

江晓月往他身上搭了薄被,保证他不会受凉。

温子智伸手拽过她,胡乱地亲了几口,这才放手说:“吃点儿娘子嘴上的口脂,我就精神了。”

“呸。”

江晓月转身出了内室,在外间看到春柳拿水果进来,便道:“安置好了,便好好给生少爷做几件衣裳,这一路上他也是受委屈了。”

成衣店里买来的总归差了些,春柳也只是给他赶出来几身替换的内裳。

春柳便笑着应了,“料子咱们从京里带了些,下午又到外面买了几匹回来,正好可以给姑娘姑爷都做上几身。”

“这事儿你看着办就好。”说到这里,江晓月顿了下,转而道:“家信可有寄出去?”

“已经寄了。”

江晓月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生少爷那边你多操点心,等到京里来人就好了。”

“婢子省得,生少爷其实也不难伺候的。”

江晓月笑了笑,“嘴巴刁了些。”

春柳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这个也挺正常的,毕竟出身在那儿摆着。”

江晓月点头,“嗯。”

“姑娘可是累了,婢子帮您捏捏肩。”

“好。”

春柳走到她身后伸手替她捏肩。

江晓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春柳,以后别唤我姑娘了,改改称呼。”

“是。”

过了一会儿,江晓月觉得肩背舒服多了,就说:“好了,你忙去吧。”

“是。”

春柳应声,去忙自己的。

江晓月则往起居室内的小书房走过去,铺纸研墨,继续抄写自己中断了一段时日没抄的经文。

温子智小睡起来,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妻子安静抄写经文的画面——发髻上的步摇垂珠随着她的动作时有轻晃,而她面容恬静,神情专注。

妻子无疑是美貌的,却因常年少与人交往,让他捡了便宜。

定了定神,他朝她走过去,在她搁笔的时候出声评价,“娘子的字越来越好了。”

“倒是圆润了些。”她微笑自评。

他牵了她的手往一旁的矮榻而去。

“我是不与你下棋的。”

听她提前申明的温子智,一下便笑了出来,将人搂入怀中,贴着她的颈窝道:“这么怕和局啊?”

“明知故问。”

他的吻顺着她的脖颈往下。

江晓月阻止了他的亲昵,没好气地道:“时间也不早了,去洗漱一下,他们便该点灯摆饭了。”

“哦。”没能偷成香,温子智有些忏忏的。

“程玉生如今正是开蒙的时候,在我们这里也不好让他荒废学业,你打听一下,找个可靠的先生进府教他。”

温子智闻言“啧”了一声,“哪有这般容易。”

“那便你来教。”两榜进士,怎么也教得了。

“不是很想。”

“你多大了,还闹脾气?”江晓月有点儿哭笑不得。

温子智语气委屈地在她耳边说:“我这一路因为他受了多少委屈啊,难道还不许我有点儿小情绪?”

江晓月好气又好笑,这人跟个小孩子吃些不知所谓的醋,简直没眼看。

春柳进来点灯的时候,温子智已经又摆开了棋局,拉着不情不愿的妻子对弈。

江晓月百无聊赖地落着子,有时甚至连想都不想一下,直接胡乱下子,温子智也由着她。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晚饭摆好,程玉生过来一起吃。

饭后,江晓月拉着他在院子里消了消食儿,顺便检查了几篇功课,才放他回去沐浴。

一路舟车劳顿,他们现在也算安定下来,晚上可以好好沐浴一番,睡个安稳觉。

初来乍到,明天开始,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姊姊——”

“嗯?”本已转身走开的江晓月听到声音有些疑惑的回头,“怎么了?”

程玉生表情有一点点扭捏。

江晓月便笑了,又朝小家伙走了过去。

这一路行来他少有这样的时候,肯定是有什么事。年纪小小,被人迷昏了拐带出京,一路上肯定也是惊惧忧心,只不过一直没表现出来罢了。

程玉生拉住她的手,仰头看她,“你睡前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

程玉生一脸欢喜。

江晓月模模他的头,“先去沐浴吧,我一会儿过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程玉生蹦跳着跟着绿荷走开。

“小孩子。”江晓月低笑轻语,摇了摇头。

春柳也是满眼的笑意。

江晓月回房跟丈夫把事情讲了讲,让原本满心期待和妻子一起洗香艳鸳鸳浴的男人登时就不高兴了,脸拉了下来。

“你先洗洗睡吧,明天也还有事呢。”

温子智特别肯定地说:“最近三天我应该都只是应酬罢了。”

江晓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毫不退缩。

要知道,这一路走来,有驿站客舍还好,有时不免要露宿荒郊,他们的夫妻生活受到极大干扰,一直过得乱七八糟的,尤其是离京师越远,情况越糟。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们也算安定下来,眼看今晚就可以过上没羞没臊的荒婬夜生活,他都已经蠢蠢欲动了,结果妻子却要去给小屁孩儿讲什么睡前故事。

这能忍?

温子智觉得这不能忍,可惜夫人对他说:“去沐浴。”

“你陪我。”

“那我今晚自己睡。”江晓月拿出杀手镝。

温子智叹口气,有些像在烈日下被晒焉的花草,“我去洗澡。”

他走了,春柳陪着江晓月看了会儿书,等绿荷过来叫人便一起去了程玉生的房间。

她们过去才发现小家伙头发还没擦干,春柳便去帮程玉生擦头发,江晓月就看着两个丫鬟围着小家伙忙。

小孩子大约是寂寞了,所以想让自己身边的人多一点儿。

等收拾好了,程玉生上床躺好,江晓月便坐到床边,一边轻轻拍着小家伙,一边轻声细语地为他讲自己小时候听父母讲的故事。

程玉生刚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随着时间过去,到底长途旅程带给他身体上的疲惫感占据了上风,渐渐睡了过去。

确认小家伙睡熟后,江晓月才带着春柳离开,留下绿荷照顾他。

因为这个插曲,江晓月倒是难得清清净净地洗了个澡。

唉,狗男人一直热衷于服侍她沐浴,其实只是为了满足他不可告人的,每次被他服侍完她都很累。

内衙的浴房是独立的,并不像京都府中是连着卧房的,所以沐浴过后,江晓月换了寝衣,系了件披风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回房。

春柳帮她将头发擦干便告退了,顺手将房门带上。

江晓月披散着长发进卧室,一边走,一边解身上的披风。

关上卧室的门,将手里的披风挂好,又月兑去身上的寝衣,最后犹豫了一下,才将仅剩的抹胸亵裤也一并月兑下叠好放到床头的机子上,这才掀开床帐——

男人的大手一下就将她拽上了床。

两具年轻的胴体立时便男上女下叠到了一起。

江晓月眉眼含笑地勾住丈夫的脖子,“等急了?”

“你说呢?”

温子智俯身亲吻她的唇,引她唇舌与自己嬉戏,一只手顺着她的身子滑入大腿。

两个人在热吻中合二为一,各自情动。

长夜漫漫,正好消磨那些积攒的浓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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