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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女喜嫁 第十章 匪徒劫杀

月明星稀,视线很好。

头上斜月高悬,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这样的秋夜原该是三杯两盏淡酒闲坐赏月的,只可惜今夜美丽的月色下却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道。

四下都打得热火朝天,唯独最中心位置的那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没有人理会。

没人护卫,也没人来杀,就那么不合时宜地展示着它的独特。

程玉生趴在车窗那里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外面跟匪人战成一团的人,然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以手托额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江姊姊。

呃,今天他的心灵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洗礼。

因为但凡试图接近马车三丈之地的匪人,总会出现各种各样出乎意料的意外,只有你想不到,绝对不会有他们不遭遇到的。

真的是很离谱!

而在确定这情况是持续稳定而非突然意外的,护卫们就不管他们了。

是的,真的是——不管了!特别的干脆,特别的不负责任!

“姊姊,为什么啊?”程玉生忍不住了,满满的好奇让他的心里犹如百爪挠心,百思不得其解。

江晓月不答反问:“你说呢?”

程玉生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地道:“有暗卫是不是?一定是有暗卫在保护着我们,所以那些人才根本无法靠近马车。”

江晓月微笑点头,“真聪明。”

春柳隐晦怜惜地看了程小世子一眼,心中充满了对他的同情,夫人认真骗人的时候真的是能把人骗了还要替她数钱。

再看看身边的绿荷,春柳不禁在心里呜呼哀叹,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情感真的太复杂了。

“这么厉害的吗?”程玉生一脸憧憬地看着外面,“如果我也能像他们这样厉害就好了。”

听着小家伙羡慕的低声轻语,江晓月无声地笑了笑,同样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迷人的月色却伴随着惨叫呼喝与浓重的血腥味儿,这也算是罕见的景象了。

想着想着,她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

这不行啊,那些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她就没办法落到他们手里,不落到他们手里这事就不算完美。

她倒不是一个讲究完美的,但是为了定罪定得确实无法翻案,稍微还是得讲究那些一点儿的。

于是,她的目光就忍不住落到了面对厮杀非但不害怕还显得兴致勃勃的小家伙身上。

可能是她的视线太强烈,程玉生忽然心有所觉地回头看过来。

“姊姊?”

这个时候江晓月已经自我否决了刚起的念头,小家伙不适合去冒险,不如她的安全。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那些人把她自己弄走——江晓月从来没想到想当肉票都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当肉票行不通的话,那就只能是抓到活口,然后借由活口找到那些人的老巢——这一招从效果上来看,可能远不如当肉票,可这真是没别的选择了。

最关键的是,如果采用抓活口这条路,护卫们恐怕压力会很大……

让别人绑走她原本是相对损失最小的策略,但没办法,具体实施上实在是有巨大的困难。

江晓月忍不住捂了一把脸,她是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奇葩体质这次发挥得这么厉害,完全没给匪徒一点儿机会啊。

由此,也可以想见这次来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匪类。

正在她还在纠结的时候,“咄”的一声是箭矢射中车厢的声音。

被一把拽回车厢的程玉生脸色发白地扑在江晓月怀中,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速度快得似乎要撑爆他的胸膛一般。

江晓月轻声安抚,“没事,不要怕。”

这帮人竟然带了箭,但似乎只有一个弓箭手。

人数过少,只消他们两个不探出车厢,那弓箭也毫无用武之地。这么一想,江晓月心中又安定下来。

要是弓箭手太多,她就不得不担心护卫们了,只有一个便还好,还好。

但这弓箭手就像是暗夜中潜伏着的狼,随时会带给人致命的危机。

她那个扫把星体质,影响力是有一定范围的。

以前她总觉得,幸亏有这个优点,否则她根本连门都不敢出的,可如今面对弓箭手,这个优点顿时就成了最大的漏洞。

但也还好,毕竟别人还没她这个三丈距离保护呢,她已经是得天独厚了,再不知足老天都会看不过去的。

程玉生被扶着坐好,然后,他看到江晓月打开车厢里一个暗格,拿出了一副弓箭,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暗格中除了弓箭,还有一筒箭矢,江晓月都取了出来,神情有些异样,叹声道:“好久没有行猎了,手都生了。”

程玉生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绿荷带了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夫人。

她是江晓月嫁到温家后才调到身边服侍的,并不知道自家夫人的武力到底如何,甚至之前一直以为是不会功夫的。

只有春柳面不改色,她跟在姑娘身边足够久,已经见识过太多,如今差不多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江晓月打算先做个小实验。

她朝窗外探出一只手,果不其然,利箭破空声转瞬即至,但是偏了,那只纤细的手在秋月之下活泼地摆了摆,似乎是在同什么人打招呼一样。

“咄咄咄!”

接二连三的箭矢射入车身,但却都与那只在夜月下招摇的纤手完美错过了。程玉生的眼已经满是星星,俱是对暗卫发自内心的崇拜之情。

江晓月也只敢用手这么试探了,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她也不敢再大胆一些测试,她真怕造成更不可思议的诡异情景,到时候连暗卫这个说辞都救不了她。

现在她可以肯定,距离也并不是漏洞,即使是想从远处伤害她,进入防护范围内伤害依旧会发生诡异的失误。

垂眸看着膝上的长弓,江晓月满心的踌躇,似乎也不必非要还以颜色呢。

程玉生不知道江晓月在想些什么,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想像中江家姊姊挽弓射箭,不由开口问道:“姊姊,你不射箭吗?”

江晓月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一出去不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也对哦。”可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就等于是被困在了马车里,无法行动自由,小家伙顿时就蓦了下来,“我们帮不了他们的忙,也离不开马车厢啊。”

“是啊。”

江晓月语气里也是满满的惆怅,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啊。

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姊弟两个相顾无语的时候,外面的情形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最先察觉变化的是江晓月,她一下就从车窗探出了头,然后眼睛瞬间瞪大了——这是从哪儿来的官兵?

随着大批官兵的到来,那些流匪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溃败,场面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看着那个从官兵分开的地方慢慢走过来的人,江晓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一身官袍的温子智一步步慢慢走到车前,冲着看着自己的妻子微一勾唇,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笑道:“夫人受惊了。”

江晓月瞠目结舌,实话实说,那些流匪对她造成的震惊远不及他出现带来的情绪波动来得大。

“姊夫。”程玉生也挤到车窗边朝来人打招呼。

县令大人并不是很想看到这个平白多出的小舅子,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问他,“没吓到吧。”

“没有。”程玉生回答得特别的情真意切。

“我还有后续的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回县衙。”温子智这么对妻子说。

“好。”既然他有了更好的法子,江晓月也并不会坚持要插手,乐得轻松。

温子智的目光带着缗缮流连过妻子的脸颊,“我可能要在外耽搁一些时日,不必挂念。”

江晓月叮嘱道:“多加小心,我在家等你回来。”

温子智点了点头,他有太多话想对妻子说,但现在这种场合并不适合,只能强压下那些情绪,他朝着车内的春柳说道:“照顾好你家夫人。”

“是。”春柳规规矩矩地应了。

温子智又看了妻子一眼,这才转身朝着那些甲胄在身的官兵走去。

春柳也凑到车窗边,小声问道:“这些是地方驻军吧?”

江晓月略有迟疑,但还是回答了一声,“似乎是水师。”

“啊?”

车厢内的其他三人俱都吃惊不小。

青州有水师,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但博望县近海却没有水师驻地,他们家老爷(姊夫)是怎么让水师出现在这里的?

明明之前根本没有这样的征兆啊,难不成在是在他们离开县城的这段日子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江晓月倒不这么认为,她觉得丈夫八成之前便有所安排,只不过这些政事他并不会跟她细说罢了。

她原本就觉得他会同意自己冒险是有那些点违和的,如今倒是明白为什么了,心中不由得一笑。

青州这边的水师有瑾国公府的关系,便是看在国公府世子如今寄养在他们府中的情分上,青州水师这边给予温子智一定的助力也在情理之中。

京城来的那个季二管家,只怕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江晓月看看身边的小家伙,轻轻地笑了。

护卫们虽有受伤,但并无伤亡,这对江晓月来说也算是喜事,战场不需要他们打扫,护卫们包扎了伤口,便护着马车离开了。

即便是要休息,这充斥着杀戮与血腥的地方也不适合,他们得先到一个远离这里的地方再扎营歇息,然后明日再动身返回县城。

温子智目送一行人离开,并没有驻足太久,便转身去忙扫尾的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温子智带人抄了海匪的老巢,而海匪余孽反过来抄了他的后路——江晓月在回程中遭遇到了第二次围攻。

江晓月这就不高兴了,合着柿子拣软的捏是这帮人的拿手绝活儿是吧。薅羊毛逮住她这一只使劲儿蘑,还讲不讲一点儿武德?

仔细一想二这帮人都杀人放火抢掠了,没有武德似乎也是件挺正常的事,但生气是肯定生气的!

她主动当诱饵和别人把她当成某人的软肋掐那是两回事!

事情说来也不复杂,就是江晓月当了回饵,将与申家勾结的海匪一部分调出了老窝,温子智又给他们来了个反包抄,再然后狡兔三窟的海匪还留了一手。

这其实并不能算是伏兵,因为这路人马并不是专为伏击江晓月而来。

他们是在接应了申家人之后打算回老巢正式聚集海岛,占岛为王、落草为寇的路上收到老巢出事的消息,温子智伙同青州水师正在攻打他们赖以藏身的海岛,人心惶惶不知所措之际,这就遇到了返程的县令夫人一行。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老话又说,狗急要跳墙,那些人当机立断对江晓月一行人发起了突袭。

总之,两拨人很快打成了一团。

这次,江晓月没有再被困到马车里,因为他们正巧安营扎寨要歇息,她牵着程玉生,带着两个丫鬟在营地走动。

他们几乎是仓促应战的,而且对方人数众多,丝毫不比之前围杀他们的那一拨少。

好在这次对方没有弓箭,江晓月倒也不必太过替身边的几个人担心会被暗中狙击,她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但真的不能保证别人也有她这种老天优待。

这次没有了马车的困囿,江晓月不动声色间变动自己所处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是惊惶失措闷头乱走。

而随着她的位置变换,战局也在不知不觉中向着他们这一边倾斜,最后,眼见局势不妙的海匪如同发起突袭时果决一般选择俐落退走。

这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事吗?江晓月冷笑,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病猫啊。

这帮人肯定要退往海上的,那就追他们入海,说不定温子智那边已经在海边张开了口袋恭迎他们入壳。

且光追不行,还必须得给他们增加一些逃跑难度。

江晓月这一行原本打着游山玩水的旗帜出来的,条件允许,自然也要狩狩猎,随行軽重车上是有弓箭的。

长刀入鞘,弓箭上手,护卫们一下便成了射手,不能说都箭不虚发吧,但准头还是很高的。

不过真正箭不虚发的那是江晓月,而且是在飞驰的马背上。

趴在马车车窗上看的程玉生简直目瞪口呆,“姊姊这么厉害的吗?”

留在车里照看他的春柳一脸淡定,云淡风轻地说:“夫人可是武将家里出来的,这有什么稀奇的。”

程玉生怀疑地眨了眨眼,他们瑾国公府也是武勋起家啊,但他们家的姊姊妹妹好像都是纤弱闺秀,没一个像江姊姊这样允文允武,英姿飒爽的。

说到底,是程家的姑娘们输了!她们已经没有了武将家女儿的本色!

这一刻,程玉生悟了。

“姊姊真厉害。”他由衷地说。春柳与有荣焉地扬眉,“那当然。”

甫在遇伏之初,江晓月这边便发出了信号烟雾,因为此时距离与温子智分别已经有几天时间,为保讯息可以顺利传递,同时还派出了两骑前往报信,希望可以将这一伙贼人成功拦下,不教他们逃月兑。

如海匪这般丧心病狂的匪类,让他们逃月兑不知又要造成多少百姓的伤亡,必须尽最大可能全歼。

江晓月这边虽然追着那些人跑,但是毕竟人数上还是处于劣势,追击也必须要讲究方式方法,以少胜多这种事总归还是有一定风险的,在追击敌人时必须得谨慎小心。

护卫们追击时没有太莽撞,留足了余地,方便随时变换阵势,改变行进方向,咬住主要匪徒他们就跑不了。

江晓月这边占优势在于他们除了几辆马车,护卫们全部骑着马,基本可以算是全员骑兵,机动性和速度远胜海匪,这也保证了他们困住了这帮人,没教他们分散跑开。

江晓月和温子智两边再次见面的时候,官兵手里并没有先前被俘的海匪,只有充作战功的海匪首级。

画面有些血腥残忍,江晓月下意识往身后看去,在看到春柳已经第一时间捂住程玉生的眼睛并背过身去后,这才放下心来。

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要过早接触这些比较好。

可惜,江晓月并不知道程玉生对于自己为何会被人拐带离京的真相心中有数,身在富贵锦绣乡里的人已经过早地了解到了人性之恶,眼前这些血腥的场面对于他来说,反而没有那么令他难以接受。

官与匪,本身便是对立的,瑾国公府也是以军功起家,战争剿匪这些事情他之前虽未见过,却是了解的,因此受到的冲击并没有江晓月想像中的来得大。

几日不见,温子智面色有些憔悴,但精神还好,人前也不好显得过于黏糊妻子,他只是认真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没事。

温子智柔声说:“让夫人费心了。”

“也还好,这次我回去的路上应该不会再出意外了。”江晓月忍不住自我解嘲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温子智没敢对此发表什么看法,他惧内,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打趣县令夫人的后果他不太敢尝试,所以还是尽量少说话,免得惹祸上身。

回家途中碰到突袭这种事,深知妻子性情的温子智明白她肯定特别窝火,所以这是逆鳞碰不得,她自我解嘲可以,他不能点评。

他要敢点评,她绝对会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对于他如此识相江晓月表示很满意,跟他简单说过两句话后,便转身要走了。

丈夫有公务在身,她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有什么想说的、想关心的话,等他回家自然可以说。

温子智却舍不得就这样分开,拉长了嗓音唤道:“夫人——”

江晓月回头一脸莫名地看着他,用表情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没听到他说话,只收到他沉默的注视,心念一转,江晓月心有所悟,便开口说道:“万事小心,我等你回家。”

这次温子智眼中泛上了点点笑意。

她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也没多长时间没见,感觉他似乎更黏人了。

江晓月最后朝他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绿荷先一步陪着程玉生上了马车,而春柳则候在车旁,等着自家夫人过来,扶她上车之后自己才爬上马车。

妻子都上车了,温子智仍在看着那一边,看到妻子掀开车帘,朝他微笑摆了摆手,他不禁回以微笑。

随着车帘落下,两个人彷佛待在两个世界,温子智心中无来由地一阵失落。

这一时半会儿的,他怕是也没办法回去。

没有妻子在身边,这日子可真是难过……

温子智满心不舍,但显然江晓月并没有同丈夫一样的心情,上了马车便没有再多做耽搁,直接吩咐车夫上路。

这一来二去的,她在外面真的是消耗了不少时日了,又几次动刀动枪的,她也是有些疲累,想回家歇歇了。

“夫人累了吧。”春柳伸手过去替她揉捏肩膀。

江晓月就叹了口气,“这趟出门真是……”

姑娘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但从小伺候她的春柳可太明白了,糟心啊。

这刀光剑影的,姑娘也是第一次遇到,也亏得以前伯爷时常带着姑娘出去打猎野营,否则要真是从小养在深闺,看到这次的场面,那肯定得大受惊吓。

“姊姊不开心吗?”程玉生不解地问。

“这种事有什么好开心的。”江晓月语气里满是感慨,“左不过是一些人的利益薰心,害得身边的人一些人跟着倒楣罢了。”

程玉生想想也是。

“有时候知足常乐,对人对己都是一件好事。”江晓月如是说。

程玉生心有所感,江姊姊果然是个聪明人。如果他姊姊也有江姊姊这样的心胸,想必他也不会遇到那些事。

不过,能遇到江姊姊,他觉得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不要感谢自己姊姊了,唉,这复杂的心情啊……

程玉生小小年纪陷入感慨,江晓月此时的心情也真的并不算好,本来护卫们便有所损伤,遭遇第二次围杀后,损伤更大,这次有伤亡了。

虽然这是他们身为护卫们的职责,但毕竟是自己人,心情难免受些影响。

出来的时候,气势威武,精神奕奕,回去的时候大部分或轻或重都挂了彩,放眼看去一片伤兵,赶路的速度自然也快不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速度也不是紧要的,重点是平平安安。

若说之前还有游山玩水的心思,在第二次劫杀之后那是真没有了,只剩下平平安安回去让大伙好好休养的心思。

一行人便这样朝着博望县城缓缓而去,将其他都抛在了脑后。

最近一段时间,温子智忙着处理申家和海匪的后续事情,而江晓月则专注于教导程小世子功课,夫妻两个很少有闲暇坐下来说说话,聊聊天。

这一日,终于将申家事处理完毕,温子智比往常早一些回了内衙。

一直到进到夫妻俩的起居室内,他眼中的疲惫才显露了出来。

申家与海匪之事牵连甚广,处理起来也并不轻松,好在事情总算是完结了,他也可以放松下来,让自己也好好休息休息。

目光在屋中扫了扫,温子智伸手捏额角,口中带了些乏意地随口问:“夫人呢?”

跟在身边伺候的石墨回道:“夫人领着生少爷去马场了。”他心中还有些奇怪,这事老爷明明知道的啊。

捏额角的手指顿住,温子智心中暗叹,他真是忙糊涂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教那小子骑射功夫,时常跑到城外去。

只不过,难得回到内衙却看不到自己的妻子,他一时有些不大习惯,想来今日是他回来得早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在这个家里,他的地位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哪日她有了身孕,只怕他的地位还得往下降,唉,人生呐。

温子智不免有些郁闷,小舅子什么的果然是不讨喜的存在。

他回房去换了家居常服,到外间的榻上歪着闭目养神。

妻子不在家,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等人回来了。

迷迷糊糊间,院子里响起动静,温子智一下清醒过来,从榻上坐起,收拾了一下衣襟,这才出去看。

果然,是妻子他们回来了。

江晓月没有回房,而是径直往浴房去了,这一天又是跑马,又是吹风,身上尽是风尘,她只能先去沐浴一番再说。

春柳回房去帮夫人拿换洗的家常衣裳,后厨一直有烧水,就是为了保证主子们需要时可以随时取用,倒不需要另费时间等热水。

温子智慢慢踱步过去,堂而皇之地进了浴房,屏风后,水气蒸腾中,一具曼妙的娇躯正呈现在他眼前。

“阿月——”

江晓月正将一头长发小心盘起,抬眸看了他一眼,“今日回来的倒早。”

温子智轻笑一声,“阿月这些日子玩得可开心?”

“还行。”

温子智听到外面有人进来,笑了笑,扬声道:“东西放好就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是。”春柳识趣地退了出去。

浴房的门被人拉上,温子智转到屏风外一看,果然春柳也给他拿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他月兑掉自己的外袍,只着亵裤回到浴桶边。

亲手帮妻子洗净身子,温子智免不得又得了许多便宜去,最后才慢条斯理地帮两个人擦干身子,换好衣服,然后将人抱出了浴房。

得到满足后,温子智似乎补充了精力,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他抱着妻子回房间歇息了一会儿,顺便帮她将长发擦干,重新挽了简单的发髻。

晚膳还是往常的时间摆上来,家里的三个主子一起用餐。

虽然小舅子是自己沾上来的,但毕竟温子智也占了姊夫的名头,他还是意思意思地询问了程玉生的功课。

程玉生倒不怕他问。

饭桌上的气氛融洽,瞧着真有一家三口的样子。

吃完晚饭,程玉生照旧识趣地告退,把空间留给姊姊姊夫,晚上占用江姊姊时间,姊夫对他会很不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他下套。

程小世子已经在被下套中总结出经验来了,现在聪明多了,现实的风雨总是特别容易让人成长起来!

江晓月被丈夫抱回卧室,被他抱上膝头,搂入怀中。

对此,她挺习以为常,他最近忙累之后总喜欢这样抱着她,然后把头埋入她的颈窝,似乎是在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一样。

不过,很快,她就察觉到了异样,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拳,轻轻地碎了一口。

“阿月……”温子智在她颈边轻吻着,声音中流露出自我唾弃与反省之意,“最近我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嗯?”她有些不明所以。

妻子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特有的味道,撩拨得他心痒难耐。

他哑声在她耳边道:“放着你这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享用,实在暴殄天物。”

这人应该是忙完手头的案子了,否则不会从一本正经兢兢业业的父母官又变成了这种满心满眼都是肉欲的色胚样。

她竟然还有些想念……江晓月不由得暗自笑了。

在男人吻过来的时候,她主动张口与他唇舌相缠。

成亲以来自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后,温子智从未让妻子深夜寂寞,没想到这一次因为公务,他竟然冷落了如花似玉、活色生香的妻子!

这简直不可饶恕,必须弥补自己的失误。

温子智将多日积压的渴求一股脑倾泄给妻子,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搂着早已软成一瘫春水的人闭目睡去,完全没力气去收拾善后了。

翌日,习惯早起的县令大人准时清醒,身体催促他按时上衙去。

一大早擎天一柱,完全不见战斗一夜的疲态,温子智不禁有些自得,然后压住熟睡的妻子一阵施云布雨,给加了一场人为的春梦。

春柳被唤进来的时候,看到一片狼藉的床,顿时红了脸,用最快的速度更换过床褥,便赶紧退了出去。

温子智替妻子换过亵衣裤,轻手轻脚将她安放在床上,看她连眼都没睁一下,不禁宠溺一笑,伸手放下床帷,让她好好休养。

他披了外袍到外间抬进来的浴桶中沐浴一番,然后洗漱更衣,用过早膳,这才匆匆上衙去了。

被丈夫折腾过狠的江晓月睡得很沉,一直到午后才勉强醒来。

用过了吃食,又到浴房去沐浴了一番,换过衣服便懒懒地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她现在整个身子都是酸的,不舒服,好在程玉生也没过来打扰她,想必是春柳编了什么由头吧……

不管了,反正她是真没什么精神应付别的事情了。

不好在床上躺上一整天,但委实精力不济,一直到温子智下衙回来,她都还歪在榻上提不起精神。

明明辛劳的是男人,出力的也是男人,可他看起来倒显得精神饱满精力充沛,活似一个吸人精血的妖精,采阴补阳,容光焕发。

温子智从榻上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怀中,先低头吻了吻她红肿的唇,这才轻笑耳语,“还没消化完吗?”

江晓月抓过他一只手在食指中节咬了一口,他只觉那一咬轻痒撩人,叫他心神荡漾,丝毫起不到半点儿警示作用。

“不要脸的家伙。”她忍不住碎了他一口。

他毫不在意地摩挈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调笑,“跟夫人没办法要脸的,我只想对你不要脸。”

嘴上虽然嫌弃,但她的身体却是诚实地贴在他身上,手环着他的腰,声音都不自觉地带着娇媚,“忙完了。”

“嗯。”

应了声,他忍不住又吻住了她,好不容易才松口,额头相抵,气息微微有些喘。

“后天我生日,送我什么礼物?”

“哪有人自己要的。”她嫌弃地说。

温子智低声笑了起来,将人往自己怀中又搂了搂,“还记得去年我生日吗?”

江晓月没说话直接伸手捶他,亏他有脸说。

县令大人非但有脸说,他还一脸回味,贴在她唇边笑,“阿月最疼我不是吗?”

去年他不过是拿生日当由头约她出来私会罢了,她亲手给他做了双鞋子带了过去,那天的气氛很好,她被他撩拨得情动,被他抱进内室压在床上纠缠,差一点儿提前洞房花烛。

再然后她便不肯见他了,当时婚期也越发近了,他也没纠缠,谁知后来就出了群芳馆那件事……

“怎么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没事。”他下意识收紧了她腰上的手,差点弄丢她是他最不可饶恕的错。

见他不愿说,江晓月也没有追问,她大概能猜到一点儿。

对于那件事,她也并不愿旧事重提,倒也并不是忌讳什么,只是知道那事对丈夫而言打击比她相对严重得多,那似乎成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病。

她也是有贤妻良母之心的,就不戳他心窝子了。

“我没什么礼物可送你的,只为你缝了套衣裳做了双鞋子,你若是不满意,那也没有别的礼物了。”她适时岔开了话题。

知道妻子有心体谅,温子智也借势下坡,“只要是阿月做的我都喜欢。”

“这样就最好。”

温子智伸手捏捏她的嘴角,笑着调侃,“家中有悍妻,下官还能如何啊。”

江晓月瞪眼。

温子智不禁低声笑了起来。

气不过的江晓月伸手扯扯他的嘴,哼声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有你的。”

“嗯。”他甘之如饴。

江晓月推推他,“别闹了,马上要摆饭了,别让玉生看到笑话你。”

温子智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搂着妻子在她耳边小声抱怨,“瑾国公到底什么时候把人领走啊,好烦。”

江晓月瞪他。

温子智不为所动,本来就是,本来他们小俩口亲亲热热的,因为多了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小舅子,妨碍了他多少回啊,他还不能心有怨怼吗?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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