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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妻同袍 第一章 爱女成狂的永定侯

入秋后的早晨一日凉过一日,尤其近日刮起大风,一大早的冷风总会刮得肌肤一阵疼。

然而刚打完一套拳法的洛行歌极为无感,甚至额上还泛着一层汗珠,浑身散发着热气。

丫鬟听雨从一开始震惊不已,如今已是波澜不兴,毕竟都过了三个月,主子天天如此,她再不适应也会习惯,不过明日是大日子,得提醒提醒主子才行。

“县主,夫人说了,今日活动量足了就行,毕竟明日就要出阁,让县主和侯爷多相处多说点体己话。”听雨走上前递了帕子后,赶忙将夫人交代的话道出。

洛行歌顿了下,看着手中绣得精致的帕子,真心觉得她用袖子擦擦汗就好,拿绣帕擦汗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收起手绢,她才道:“晚一点我去找侯爷吧。”说白了,她这个爹根本就是个宠女狂魔,她得先哄好他才行。

另外,趁着还有一天的相处时间,她想进爹的书房借几本书,顺便跟他切磋切磋几套拳法,补足这个躯体先天上的不足。

太弱了,真的弱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强化自己了,尽管这三个月来她努力调整活动量,但锻炼身体真的不是一蹴可几,她拟定了调整计划,预估半年内应能看到成效。

只可惜她明天要嫁人了,唉。叹了口气,她抬手擦汗。

“县主,别用袖子擦汗。”听雨赶忙制止她,一脸惶恐不已。

真不是她要说,三个月前打从县主赴宴被抬回来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就像是内里被抽换了不同的烛芯,烧出的火光都大不相同。

以前的县主傲慢刁蛮,样样讲究,怎么玩怎么闹皆有章法。玩到天翻地覆,有永定侯洛旭这个爹亲扛着;闹到天崩地裂,还有皇上护着,要说她是当代第一女纨裤,真是一点不为过,谁让她有个大长大公主祖母、皇帝表伯、淮南王亲舅、永定侯爹爹……这背景都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嚣张一点又怎么了?

可如今的县主却谦和有礼,样样不讲究还不假旁人之手,不玩不闹整天强健体魄,跟以往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主子一比,任谁都觉得内里真的有差异。

偏偏县主什么都记得,问啥回啥,只说经此一事深觉体弱,想要好好锻炼身体。

此话一出,侯爷是既心疼又觉得有道理,加上皇上赐婚,他担心女儿出嫁遭人欺负,不如赶紧练练身子,就算打不过至少也要骂得赢,骂人也是要精力的。

“听雨,妳规矩真多。”洛行歌无奈叹口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人生是不是太辛苦了一点?

“县主,这只是寻常规矩,宫里那些才叫真的规矩……您都是这么跟奴婢说的。”说到最后还忍不住扁起嘴,小脸蛋上是诉不尽的委屈。

“喔……喔。”好吧,那就随意吧,别奢望她能有什么反应,还是少说少错,她这个穿越来的人,暂时循规蹈矩配合一阵子,再观望吧。

谁让她一觉醒来人就在这儿了,完全没人跟她打声招呼提前告知,也没发生火灾车祸或是遭遇天灾造成生离死别,就是这么毫无预警,她香香睡了一觉,再张眼已人事全非。

怎么跟小说写的、电视剧演的都不一样?好歹给个说法,睡醒就身处异境,真的让人不知所措。

她的课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有没有调到老师顶她的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是她头一回遇见又无可奈何,唉,她想回家啊,她还有好多事还没做呢。

“县主,时候不早了,赶紧回房洗漱,还要给夫人请安呢。”听雨瞧她分明走神了,赶忙提醒。

洛行歌回过神,将充塞胸臆的满满无奈感卸去,神情振奋地道:“走!”

晨昏定省让人觉得很麻烦是因为房子盖太大,见个面也要走很远,更怪的是,一家子竟没一道吃饭的习惯,但这是她开始融入的第一步,哪怕不适应也得加快脚步,赶紧融入。

日子还在进行中,她没时间伤春悲秋,而且……她要结婚了。

沉香苑的小丫鬟远远的瞧见洛行歌,便赶紧让人通报夫人。

待洛行歌带着听雨走近时,夫人曹氏身边的段嬷嬷便亲自迎她进去。

“母亲。”洛行歌朝曹氏点头,瞧见今日妹妹洛行瑶也来了,对她微颔首当是招呼,转头入座时,压根没瞧见洛行瑶气得牙痒痒的神情。

“行歌,今日可好些了?”曹氏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她的气色,就怕有一丁点的闪失。

曹氏面貌姣好,天生慈眉善目,连带着不显老,和洛行瑶坐在一块像姊妹不像母女。

“好多了。”为什么她每日都说好多了,母亲就是不信?也是,这个躯体确实是较柔弱,是该好好锻炼。

“娘每日让人煲那个熬这个的,用尽心思给姊姊调养身子,她还能不见好?”洛行瑶搂着曹氏另一只手,几乎和曹氏同个模子印出的脸蛋写满不快,语气又酸又冲。

“行瑶。”曹氏轻斥着。

洛行瑶哪怕再不快,也不会蠢得继续纠缠下去,顿时安静下来。

洛行歌却是完全不当回事,一来她没有跟小孩子计较的兴趣,二来她这个脑袋里的记忆显示,原主和这个妹妹本就不亲。

也是,瞧,一个侯府弄得这么大,光是从她的院落走到母亲的院落就要一刻钟,这根本是她在公园健走的距离,一个家那么多个窝,大伙甚少聚在一块吃顿饭聊个天,彼此交流联络感情,要说情分有多深,她自己都不信。

“行歌,这是妳的嫁妆单子,一会妳点算点算,晚一点就让人赶紧先送到安国公府。”曹氏朝段嬷嬷望去,段嬷嬷赶紧将嫁妆单子取来。

洛行歌看了眼单子,心想,这好像不叫单子,这是……滚动条吧?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上头密密麻麻写的全是价值不菲的对象,看了眼就嫌眼疼,把滚动条交给听雨。

这个嫁妆数量……是把侯府搬空了?

“娘,您把好东西都给姊姊了,那我呢?”洛行瑶刚才看了一眼,被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半晌回神,不禁抱怨了起来。

“行瑶,妳姊姊单子上的东西,五成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一部分是她舅舅添妆,咱们侯府拿出来的不过一二成罢了。”

洛行歌看了曹氏一眼。是的,曹氏并不是亲生母亲,是继母,可原主一直将她视为亲生母亲。

一来她出生不久,生母就走了;二来曹氏待原主确实没话说,就连洛行瑶都没她福利多,有时连原主都会怀疑到底谁才是她的亲闺女。

洛行瑶不禁抿了抿嘴,心里很酸,却也知道没什么好说嘴的。

人家就是命好,背后的靠山一座大过一座,母亲是郡主,舅舅是王爷,本身还是县主,那身分那地位,就是让人眼红,那行径那姿态,就是张扬就是嚣狂,三天两头招摇闹事,皇上都没怪罪了谁敢说话?

虽然心里又羡慕又嫉妒,但洛行瑶脑袋很清醒,知道这个姊姊是她得罪不起的,在她面前卖乖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

于是她嗓音甜甜地问:“姊,既然妳明日都要嫁人了,那妳书房里的那个龙池歙砚能不能给我?”

“行瑶!”曹氏低斥道。

“娘,有什么关系,反正姊姊都要出阁了,不过就是一个砚台,给我有什么关系?”她知道歙砚是父亲跟皇上要的,一回来就献宝似的给了姊姊,反正不管爹在外头得了什么,一律直接送进姊姊的春秋阁,从来不问她和兄长要不要,她有时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亲闺女。

“妳姊姊只是出阁,妳当她永远不回来了?”外头响起洛旭沉而噙怒的嗓音,吓得洛行瑶马上躲进曹氏怀里。

曹氏只拍拍她的背两下便赶紧起身,将洛旭迎进屋里。“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皇上要我滚。”洛旭悻悻然地道。

他目光冷厉地扫向洛行瑶,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喘,再看向洛行歌,笑意顿时像春风蔓延,温柔似水,让洛行歌头皮都发麻了。

这个爹在她面前,特别温柔。

“肯定是侯爷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曹氏无比肯定地道。

侯爷从小进宫伴读,和皇上感情深厚,这对表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玩闹起来更是不讲分寸,闹到红脸对骂也是常事。

“我又说了什么?我不就是说了行歌明日出阁,我没心情当差。”洛旭说话时还面带不满地啐了声。

洛行歌闭了闭眼,真心觉得她爹……强啊!

虽然皇帝是她爹的表哥,但是真的可以在皇帝面前这么说话吗?到底是交情太好,还是她爹太强悍?

“侯爷,这桩好亲事是皇上特地下旨赐婚的,你这般说话皇上自然不喜。”

曹氏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光是听着都觉得悦耳,再泼天的怒火都会瞬间消弭大半。

“好?妳倒是跟我说说到底是哪里好!”洛旭怒目一瞠,武将特有的肃杀之气吓得洛行瑶想夺门而出。

可洛旭哪里管得着小女儿的感受,只要一想到宝贝大女儿不过是赴场宴会竟把一生都搭进去,满肚怒火都不知道要朝哪撒。

这事不说还好,一说洛旭就一肚子气,三个月前在安国公府闹的那一出,主角一个是皇上近臣,一个是皇上最疼爱的县主,为了杜绝悠悠众口又顾全两家颜面,直接下了赐婚圣旨,说是三个月后成亲,两人是经皇上允许私下见面。

这话说得真的没人信,可赐婚旨意一到谁敢不从?反正皇上护崽心切,就这样呗,只是苦了洛旭这个老父亲,绝了他将女儿永远留在身边的打算。

而可恶的安国公府除了循规蹈矩走六礼,对于那事未提只字词组,更别提道歉,导致洛旭蓄积的怒火愈浓愈烈,对安国公府极度不满,对自家人更是祭出家法,那天带女儿出门的续弦曹氏和小女儿洛行瑶皆禁足,更别提那日跟去的奴仆都被打杀大半。

只因女儿喝醉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洛旭如何不气?更气皇上表哥压根没跟他商量就直接赐婚,他都快气吐一缸血了。

他才不管什么清白不清白、名声不名声,现在能将女儿留在身边一辈子不嫁才是最好的。

洛行歌见曹氏郁郁寡欢、沉默不语,不由出面打圆场。“爹,其实那也不关母亲的事,不就是……刚好遇上了。”

好吧,她就是在胡扯,因为她根本不记得那晚发生什么事,原主留下的记忆有残缺她也没法子,反正皇帝都替她决定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她明天就要出嫁,婚事不可能在这当头喊停吧?

一开始她也想喊停,可是听说抗旨是杀头大罪,她马上就点头说好,不然是要拉着一家大小一起死吗?

“哼!”洛旭冷冷笑了声,目光落到洛行瑶身上,笑意几乎要结冻了。“我让她跟在妳身边,瞧瞧妳出事时她在做什么?”

呃……她不知道。洛行歌一脸无奈地想着。

“她就顾着吃!没见过世面,到人家宴席上就只记得吃,压根不知道姊姊喝醉了,就算要进人家暖阁休憩也得跟着,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现在还有脸跟妳要龙池歙砚!”

眼见洛行瑶已经抖若筛糠,俨然像只鹌鹑般缩着,顿时激起洛行歌浓浓的恻隐之心。

“其实一个砚台而已,给行瑶又无妨。”真不是她要说,照她爹这种偏心法,洛行瑶不学坏才怪。

“妳归宁时也会用到。”

“……爹,应该用不到。”她归宁为什么还要用砚台?

“妳往后回家总也用得到,那是妳的院子,爹要原封不动地摆着,爹要是想妳,就到妳院子坐坐,妳要是想爹了,随时都能回来。”

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满满的父爱,可是——

“爹,给人当媳妇了怎能随时回来?”她没嫁过人,但很清楚这个道理。

“妳尽管回来,安国公府那个老虔婆不敢对妳怎样。”

“侯爷。”曹氏适时轻扯他的袖子。

洛旭察觉自己用词不当,含糊带过去也不道歉,又接着说:“横竖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妳是县主,不需要看她脸色,她要是敢给妳甩脸子,妳直接搬进县主府,我看她敢怎样。”

洛行歌眉尾微挑,相当不以为然。就算她再怎么搞不清楚状况,好歹知道没有一个媳妇能对婆婆无礼,这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虽然她不觉得婚后的日子会很美好,也不想得罪婆婆让下半辈子水深火热。

“侯爷,你别胡乱说,行歌要是当真了可怎么好?”曹氏边劝说着,边偷摆着手要洛行瑶赶紧离开。

洛旭早被转移话题,已经把对小女儿的怒气丢到一旁。“我哪是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行歌是县主,她不过就是个国公夫人,当年于迁也没给她请封诰命,一个无品无阶的国公夫人凭什么还要行歌对她客气?”

是这样吗?洛行歌对于品秩这事当真没记忆,对古代的礼仪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侯爷,在家中是不论品秩的。”曹氏苦口婆心劝着。

“我才不管那么多。”横竖他就是对温氏不满,凭什么女儿在她家遭罪,竟然还嫁进他们府,天晓得那个老货会用什么手段欺负女儿。“行歌,我跟妳说,出阁隔日敬茶时,不须跪更不须施礼,要的话也是她先向妳行礼。”

不管怎样,对方都是长辈耶……不好吧。

洛行歌还没把话问清楚,曹氏已经吓得赶忙道:“侯爷,天底下没有一个媳妇能对婆母如此,你这样教行歌,你……”

“先有国,再有家,先论国律,再论家规。我问妳,假如咱们的女儿进宫当娘娘,咱们去看她时是不是也得行礼?”

“这……”

“皇上亲自赐婚,婚礼是以公主的规制操办,照礼仪,迎亲队回府时本就是老虔婆必须先对行歌施礼,行歌才回礼的。”

听洛旭说得头头是道,洛行歌不禁看向曹氏,想藉此确定真伪,惊见曹氏蹙起眉,像是在努力思考,却想不出任何能反驳洛旭的话。

还真是这样啊!可是这么做真的好吗?

“就算是这样,咱们也得委婉行事,要不这结亲就等于结仇了?”曹氏左右还能劝说一番。“行歌可以不需要讨好婆母,但也别跟婆母交恶,如此日子才会和美。”

“那个老虔婆要是敢欺负行歌,我就让她知道一个家道中落的国公府,我完全没有放在眼里,想让国公府消失也不过是嘴皮碰一碰的事。”

洛旭这话还真不是开玩笑,毕竟安国公府至今还能维持体面,绝对有他一分功劳。

他和国公爷于迁年少相交,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出生入死,比旁人多了份交情,后来于迁因为二儿子夭折及小妾亡故酗酒成疾,在军中瘫痪,皇上气得想削爵,是他在皇上面前力保他。

如今于迁活着跟死了没两样,三个月前他的嫡妻给他操办五十整寿,自己因为皇上派的差事没去,结果竟闹出这种事。

给他一百个理由,他都无法原谅老虔婆,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她密谋干出的好事,八成想藉皇上的手除去庶子于悬。

可惜老虔婆低估了于悬在皇上面前有多得脸,也不想想皇上怎会任命他为锦衣卫都督?那可是于悬拿无数战功和一身伤痕换来的,皇上惜才,闹出那等难堪事非但没怪罪,还直接赐婚。

外头近来流传是行歌不要脸巴上人家,说什么她三年前就调戏过于悬,他愈听愈火大,差人一番追查却始终找不到散播流言的人,毕竟京城里捕风捉影的风气实在太盛行,一天都能翻出数百种花样。

这情况就跟多年前行歌议亲对方就出事一样,一连两回,坊间随即传出女儿克夫的说法,他也差人去查,同样无果,可至少那回行歌还在身边,他乐得她不用出阁,这一回他却是不得不将行歌嫁出去受苦。

摊上那种老虔婆当婆母,他这个单纯又善良的闺女要怎么办才好?

“爹……没那么严重。”她是要结婚,不是要结仇啊!不要为了一场婚事搞得人家家破人亡,这个罪名她真的担不起。

“侯爷,您别气了,不管温氏如何,这位于都督都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相貌好,待人亲和,笑脸迎人,行歌能得此夫婿,相信侯爷也颇欢喜。”曹氏赶忙递上茶,再给他捏捏脖颈,泄泄他的火气。

“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我的行歌!”洛旭想也没想地道。

洛行歌无声叹了口气,有这么个爹,原主想不被宠坏都难吧。

曹氏被打了脸却丝毫不恼,继续劝说:“可是行歌都十九岁了,总是得出阁,否则行瑶要怎么议亲?再者,于悬可是凭战功得到皇上青睐,如今更得了锦衣卫都督一职,他的品性好,根本没听过关于他的蜚短流长,侯爷私底下不也曾夸过几回?”

洛旭浅啜了口茶,心想,要是在寻常的状态下觅得此婿自然欢喜,问题这两人就是被陷害的!

“反正不需要给老虔婆好脸色,她就是要对妳施礼问安,要是敢不从,敢欺妳,我就弄死她!

“她弄得国公府鸡犬不宁,从国公府抬出去的姨娘丫鬟尸体不知道有多少,心思恶毒,手段狠绝,如今还忙着陷害庶子,于迁到底是倒几辈子的楣才娶了那种恶婆娘!”

洛行歌为自己黑暗的夫家生活稍稍默哀,如今才明白,原来想和夫家人和平共处竟如此困难。

曹氏略思索了下,道:“行歌,这样吧,敬茶时妳跟妳婆母说,两礼相减,婆母不须对妳施礼,妳亦不用跪礼,如此是为了婆母好,毕竟妳也不想婆母对妳施礼,又不想有心人在外说她不识礼法。”

洛行歌听完,觉得这法子似乎可行,总比她爹的法子要有用,她这个新进门的媳妇要是敢跟婆婆叫板,往后的日子真的不用过了,也只有她这个奇爹才会教她顶撞婆婆。

“那怎么成?她三个月前醉倒醒来后,整个人就傻里傻气的,半点霸气都没有,要是气势不端出来,肯定会被老虔婆欺负。”

傻气?洛行歌偏头认真思索着,她看起来傻气吗?说真的,长这么大还没人说她傻气过。

“行歌,我跟妳说,对那个老虔婆——”

“爹、爹,您前几日教我的那套拳法我觉得挺好的,还有没有其他的?”洛行歌赶忙转移话题,决定摁死这个婆媳话题。

果然一听到女儿喜欢拳法,洛旭顿时心花怒放,柔声问:“行歌喜欢吗?行呀,爹爹再教妳几套,到了安国府谁敢对妳不敬,尽管动手就是,天塌下来都还有爹替妳顶着。”

洛行歌呵呵干笑,心想,爹,你这样养女儿真的不行,溺爱,是最残酷的谋杀呀。

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她只期盼有天能回家,要是真回不去了,好歹让她可以安度余生,所以这些激烈的手段她真的敬谢不敏。

五更天,洛行歌就被丫鬟唤醒,这时间要她起床,对她而言并不痛苦,毕竟以前就习惯早起健身,但现在是为了弄一身行头,她就觉得人生有点苦。

不是说迎亲是下午吗?为什么要一大早就让她受这些苦?

随着沐浴净身,房里来来去去好多人,每一个阶段就会有人在她身边说些吉祥话,她才明白为什么得一大清早就开始受苦,原来不只是打扮而已,还有这么多隐藏活动。

谈不上喜欢或讨厌,她只觉得头皮好痛脑袋好重,尤其房里人多,不少女眷跟她搭话,可就算有原主的记忆,她还是不清楚对方是谁,有多深的交情。

算了,反正有曹氏在,她会打点好一切,自己就等着当新嫁娘。

对她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不管娘家还是夫家,应该差别不大,只是往后少了父母温暖的关爱有那么丁点遗憾。

前世她出身武术世家,父母教导属于严厉高压的作风,她虽不排斥,只是偶尔也希望能给点温柔,没料到反倒在这儿弥补了。

她的爸妈,现在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正忖着,突地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有人高声喊着,“新郎官到了,圣旨也到了!”

曹氏闻言,随即问:“圣旨?”

“侯爷在前院接旨,说是封了县主一品诰命夫人,文书和赏赐都一并到了。”来禀的丫鬟跑得气喘吁吁,却还是赶紧将所知道出。“而且与新郎官一起到的还有太子殿下、都阁老和京卫指挥同知大人,侯爷气得拉了几个王爷、侯爷一起挡门呢。”

话落,满屋子的女眷发出阵阵抽气声。

谁都知道皇上因为与永定侯亲如手足,所以也分外疼惜这个幼年失恃的侄女,正因如此,当年永定侯得了战功,替女儿求了恩典换来县主这个身分,皇上才会不假思索答应,而且是实打实地给了封号邑地和俸禄。

如今成亲,更是不须上书请封,皇上赶在成亲当日就封诰命,这真不是普通的皇恩浩荡,更意味着他有多看重于悬,尤其陪着前来的人有太子殿下、内阁最年轻的都阁老和战功彪炳的京卫指挥同知,个个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又都与于悬亲近。

原本笑话般的亲事,多少人抱着嘲笑的态度而来,如今一个个收敛心思,姑且不论他俩到底怎么凑在一块,要紧的是皇上看重,由不得众人轻忽。

“咱们都去瞧瞧吧。”眼看着洛行歌打扮得差不多,便有人提议到二门凑个热闹,顺便瞧瞧那位传闻中美如天仙的都督大人。

“也好,大伙都先过去吧。”曹氏忙招呼着,对着身旁的洛行瑶道:“去把妳哥找来,别让他误了吉时。”

洛行瑶嘟了嘟嘴,本想跟着大伙看热闹,如今只能乖乖去找兄长。

“行歌,尽管这桩婚事一开始并不美,肯定倒吃甘蔗愈来愈甜。”

曹氏走到洛行歌身后,见她已经妆点得差不多,镜子里的她粉妆玉琢,美得不可方物,尤其那双极具灵气的琉璃眸子,简直像足了她的亲娘。

曹氏不禁红了眼眶。“时光荏苒,当年还在襁褓中牙牙学语,如今已是水灵灵的美人……行歌,我总算没有辜负妳娘亲的请托,尽管几多波折,终究为妳寻了好归宿,我相信于都督肯定是能让妳托付终身的良人……”

洛行歌听着,莫名地跟着红了眼眶。

虽然她今天要出嫁,但其实没有真实感,感觉就是代替别人出阁,而且心里已经有了月复案,想好如何与对方相敬如宾,各自美好。

可是突然听曹氏这么说,她却有种真的要出嫁,而她的继母正为她开心,又为即将的分离不舍的感觉。

虽然莫名其妙穿到这里,可是她何其幸运遇上疼宠她的家人,尽管时间不长,但她一定会代替原主孝顺他们。

“夫人别说了,县主已经红了眼眶,要是掉泪就太不吉利了。”一旁的全福人忙道。

洛行歌身边的大丫鬟拿手绢的拿手绢,拿粉的拿粉,准备她只要一掉泪,大伙就赶紧拭泪补粉,绝不能毁了妆。

“不说了、不说了。”曹氏话落,赶忙别过身拭泪。

洛行歌眨了眨眼,努力忍着泪,因为她不想再上妆了,脸已经涂得像墙一样厚,都怕自己一走动粉就掉了一地。

“来,今日我代替妳娘亲给妳盖上红盖头。”曹氏从全福人手中取来红盖头,站在洛行歌面前缓缓替她盖上。

洛行歌看着曹氏含笑落泪,看着红盖头遮掩她所有视线,感觉自己被困在一方世界,一会要去往更不可知的地方,她突然有点慌,突然想要耍赖说不嫁,她甚至怀疑这是原主在她体内作祟,因为她向来独立冷静,不吵不闹。

热闹的声响开始逼近,外头也不知道在玩闹什么,吵杂得让人头疼,她知道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本来忍住的泪水顿时失控,她瞠圆了眼,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原主要回来的前兆,否则她怎会如此感动?

如果原主真要回来,她就不挣扎了。来吧,也许亲情拉扯真的可以把原主的魂魄给带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夫人!”

外头传来急迫的话语声,洛行歌顿了下,下意识要起身,却被曹氏按下。

“我去瞧瞧。”

曹氏走到帘外,外头有个吓得魂不守舍的婆子,曹氏身边最得力的段嬷嬷则走到她旁边低声道:“夫人,右副都御史夫人落水了。”

“救起来了吗?”曹氏脸色一凛。

“正在找会水的婆子丫鬟,如今还找不到半个。”

“赶紧找,快!”曹氏低声道,余光瞥见迎亲队伍刚好闹到院子里,洛旭带人挡着于悬。

听见人工湖泊那头闹着,注意到似乎出了状况,甚至洛旭连人都不挡了,快一步朝人工湖泊走去。

“快找,快。”曹氏丢下这话,跟着往人工湖泊那头走去。

然而她才走了两步,一抹影子飞快从她身旁窜过,她顿了下,就见洛行歌已经撩起裙子朝人工湖泊奔去。

“县主!”房里几个丫鬟都追了出来,可留给她们的只有那张飞落的红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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