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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夫成金 第一章 竞标莲花一波三折

庄严肃穆的佛堂里,一盆供在佛龛旁的莲花,盆里厚厚的培土上是满盆已然沉淀的清水,倒映着一个年轻女子恶毒的笑意。

盆里种植的是名为金合欢的钵莲,圆桃型的花蕾外裹着重瓣型的白色花瓣,这莲花不只生得清丽,连香味都十分芬芳,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檀香。

这样一朵好花谁人看了不爱惜,偏这女子带着恶毒的笑,伸出手,一片片剥下开得极好的花瓣。

“陆意欢,妳再得意啊!想当主祭圣女,就凭妳?”陆如欣想象着陆意欢看见被毁的莲花气极败坏的样子,所有的怨念都得到了消减。

“让妳看不起我!让妳仗着嫡女的身分压我!让妳羞辱我!”陆如欣一边剥下花瓣一边念叨着,恨不得自己念的就是诅咒的忏言。

陆如欣与陆意欢的恩怨始于她十岁那年,如今,她可算找到机会报复陆意欢了。

这里是严城县城,县城里的佛寺三年一度的祭典是一大盛事,而这盛事中最受人瞩目的,就是祭典主祭圣女的选拔。

名为主祭圣女,自然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就连参加选拔都有重重限制。

首先,必须得是当年及笄或将及笄的十四、十五足岁未谈婚论嫁的少女,祭典三年一度,生不逢时的女子连这最基础的第一关都过不了。

接着由县城里有名望的士绅、耆老做评选,从报名的女子中挑出主祭圣女一名及备选者三名,评选标准也极为严苛,行止、名声皆是评选重点。

向来被选出来的主祭圣女不是温柔婉约就是才女,名声都是极佳的,不少官宦人家、书香门第都会在这些圣女或是圣女备选里挑儿媳,即便是商户女都有机会高嫁。

久而久之,县城里的人都知道,成为主祭圣女是说得一门好亲事的大好机会,只要家里有合龄闺女的人家,都不遗余力的栽培自家闺女。

陆家老爷陆奉民其实并不一定要女儿高嫁,陆意欢不一样,她的头脑十分清楚,也很懂得规划自己的未来,她虽是嫡女,家境也算是富裕,但终究是商户女,比起即便潦倒得一穷二白的秀才之女,商户的地位还是较低的,所以她一直以来都认定未来要出嫁,也必选官宦或书家世家。

她并非只凭空幻想而不努力,相反的,她可说是从小就学着怎么当一名才貌兼备的大家闺秀,整个陆家也如她所愿的培养她,她也不负众望,被选中成了主祭圣女。

然而,就算被选中成了主祭圣女,能不能真的坐稳这个位置也是需要靠机缘的,所以才会有备选者的存在。

每一位主祭圣女都必须在祭典当天献上一盆钵莲做为竞价物,竞价所得皆归佛寺做为行善的善款,钵莲的品种不限,但可不是只有养出来而已,还必须养出带着檀香的钵莲,否则没人愿意竞价。

莲花哪能发出檀香,当然需要藉助些小技巧,这就是主祭圣女及其备选者需要烦恼的问题了,若祭典那日主祭圣女献上的莲花没有带着檀香,除了会被备选者挤下圣女之位以外,也会被视为这名圣女候选人的德言容功没有得到佛的认可,一瞬间令人艳羡的圣女就会沦为笑柄。

陆意欢极富巧思,很多让莲花沾染上檀香的方法都不持久,她自有一套方法,也养得不错,如今正要去祭典会场,所以前来取她的莲花。

侍女春喜是个身材微胖但手脚麻利又长得讨喜的女孩,她是个孤儿,自幼就签了终身契进了陆家跟着陆意欢,是她最信任的贴身侍女。

“小姐,奴婢实在不明白,那么多方法可以让莲花带着檀香,为什么小姐妳要选这么麻烦的一种?”

陆意欢穿着为了祭典特别订制的淡雅青色衣裳,十分有自信地走向佛堂,“大多要让莲花带着檀香的方法都是靠后天沾染,但这个方法与其说是莲花散发出来的香味,不如说是养莲的水散发出来的,但我的方法才能让莲花真正带着檀香。”

陆意欢领着春喜走到庭院中,花架上还有一盆养坏了的钵莲。

“所以我在养莲之前,先收集了佛堂里日日进献的敬茶,佛堂里整日不间断的点着檀香,就连敬茶都有檀香的味道,而莲子破壳之时就以这水养着,直到莲子出芽、生叶、开花,每每加水都添加敬茶,莲花吸收的就是带着檀香的水,生成的莲花又怎能不带着檀香?”

“那为什么还要放在佛堂里养呢?一个不小心就像那朵一样。”春喜指着庭院里的那盆钵莲,“真是可惜了那盆钵莲,小姐妳花那么多心思养,也是花势长得最好的一盆,可惜,长歪了。”

钵莲重要,陆意欢自然不只培育了一株,偏偏长坏了的是她原先最喜欢的那株。

“莲喜阳,不给足日光,莲梗就会因为趋旋光性而长歪,可莲也惧热,晒得久了盆里的水就失得快,养莲的水少了,莲叶就会萎靡、花蕾也会回枯,将钵莲移进佛堂可避免这问题又可受檀香浸润,所以只要拿捏好日晒及养在屋内的时间,就能养出最符合标准的钵莲。”

陆意欢走到了那株长歪了的钵莲旁,俯身闻着,自从发现这莲长歪了,她便没再以敬茶水施加了,没想着它至今还带着淡淡檀香,足见她的方法是极好的。

“这钵莲也送去庆典匿名参加竞价吧!希望能为佛寺多募得一些善款。”陆意欢这么交代春喜。

庆典之上当然不会只有主祭圣女培育的莲花能参与竞价,一般民众所培育的莲花也行,总之都是为了募得善款尽一分心。

陆意欢所培育的钵莲除了莲梗歪斜了些以外,不但花开得好香气也有,虽比不得主祭圣女该培育出来的标准,但也是上得了台面的。

“是,小姐。”春喜福身回应,又随着小姐前往佛堂。

然而她们到了佛堂,陆意欢却当场愣住了,哪里还有什么莲花,金合欢白色带些女敕黄的花瓣掉了一地,盆里带着檀香的水也被倒在地上了,只余直挺挺的莲梗还倔强地立在泥里,连莲叶都被折得一支不剩。

“天啊!是谁!竟敢把献给佛寺的莲花给毁了?”春喜一见莲花的惨状,忍不住大喊起来。

陆意欢照顾这三盆莲花可说是小心再小心,即便放在佛堂里也让人定时调转水盆,就怕莲梗、莲花长歪了,上回生得最好的那盆莫名长坏了,还可说是不小心,这一回分明就是人为的。

陆意欢太大意了,实在是她完全没想到举家都希望她当这个主祭圣女的情况下,竟然会有人生了异心毁了莲花。

“哎呀!这都发生了什么事啊!”

一声尖锐又满是讥讽的叫声在陆意欢耳后响起,她一回头,看见了自己庶出的二妹陆如欣。

陆意欢懒得搭理她,实在因为这变故来得太突然,饶是她平时反应再机灵,一时之间也束手无策。

圣女所培育的莲花在竞价会上有不一样的意义,别说各家闺女想着成为主祭圣女是嫁进好人家的快捷方式,不少名门贵户也觉得能娶个主祭圣女回家很是风光,主祭圣女的莲花竞价越高越长主祭圣女的面子,这就是这些名门贵户争取主祭圣女的第一次机会,谁能长了主祭圣女的面子,自然能给主祭圣女留下最好的印象。

如今别说陆意欢丢了脸面,连主祭圣女的位置也不保了。

“小姐,莲花毁了怎么办?要不要禀报老爷把破坏莲花的人揪出来?”

慌乱了一会儿的陆意欢慢慢冷静下来,她思索着解决办法,培育出来的莲花的确还有园子里那一盆,但怕是将之呈上也达不到标准,主祭圣女之位一样不保。

陆意欢拍了拍春喜的手,让她冷静下来,道:“查是一定要查,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得解决问题。”

陆如欣可得意了,她是特地挑了时间来的,还让自己的贴身侍女把风,她有把握没人发现是她毁了莲花,所以趁着机会落井下石。

“哪里还有问题可以解决,直接向寺方承认妳培育钵莲失败,没有资格做主祭圣女,想来是妳德行有亏,连养在佛堂的莲花都保不住,怕是佛都不庇佑妳。”

陆意欢本是不想搭理这个与她没有任何感情的妹妹,但她在一旁说风凉话太有存在感,陆意欢回头看了她一眼,嫡长女的气势让陆如欣还要出口的酸言酸语梗在了喉头。

陆意欢上下打量了陆如欣一回,在望向某处时停住视线,她走了几步欺近陆如欣,后者用力吞了吞口中唾液,觉得陆意欢望向她的眼神如刀如斧,劈砍得她体无完肤、血肉模糊。

陆如欣强自镇定,想喝斥陆意欢不怀好意的眼神时,冷不防就被陆意欢甩了一巴掌,力道之大,让她整张脸偏了过去。

陆如欣摀着脸反应过来,整个人陷入了狂怒的状态,“妳凭什么打我?就算妳是嫡女,别说是我这个庶出的小姐,就算是个丫鬟,妳都没资格随意打骂。”

陆意欢端足了她嫡女的派头,无一分骄蛮,罚得理所当然。

“我的确不会随意打骂侍女,但妳不配,因为妳蠢到无可救药又罪无可恕。”

“陆意欢!”

“陆意欢这名字也是妳配叫的?我是妳的嫡长姊,妳可以不喊我一声姊姊,那就喊我一声大小姐吧!”

“妳……”

陆意欢也懒得再搭理她,回头对着春喜交代,“把二小姐关在她房里,让人给二小姐找一套衣裳换了,她身上那套给我好好收着,一切等父亲回来再定夺。”

陆奉民身为地方富贾之一,这种祭典的场合自然是不会缺席的,一方面是真可礼佛、行善,另一方面,这同样也是富人们社交的一个场合。

春喜领命,知道小姐特意交代,表示二小姐身上那套衣服很重要,就让亲信的二等侍女去办了,并吩咐一个婆子看守,陆如欣院子里的侍女们可能不成气候,但她母亲谭姨娘却不一定,一般的侍女可架不住谭姨娘。

“陆意欢,妳凭什么关押我,妳是怕我抢了妳的风采,特意不让我去祭典吗?”

“风采?就凭妳?人的气质是由内而外自然表现出来的,妳不配。”

陆意欢说完,领着春喜转头就往院子去了。

事到如今,她不能空手去祭典,只能硬着头皮捧着那盆长歪了的钵莲去参加,也没理会身后陆如欣被扯走之时愤怒的吶喊。

正当陆意欢看着院子那盆钵莲发愁时,仆人通传说乔二公子来了。

乔二公子乔允锋,岳西侯府二公子,陆意欢十岁那年来严城不久就认识了他,由于岳西侯有些产业不方便自己管理便交由管事打理,乔允锋是次子,爵位落不到他头上,岳西侯让他藉由科考拚仕途他也不肯,后来就在侯府的产业里混日子。

侯府与陆家有生意上的往来,陆意欢明着没打理陆家的产业,但暗地里让陆奉民带着学做生意,所以两个人便有了交集。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缘分,竟渐渐成了莫逆之交。

陆意欢一见乔允锋踏着他自诩风流的脚步,摇着折扇走进院子,突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

乔允锋一看陆意欢那个笑,脚步顿了顿,连手上的扇子都差点要拿不稳……

“意欢啊!妳这笑……笑得我头皮发麻啊!”

“允锋,把莲花还我。”

“什么?”乔允锋手中的折扇一甩,刷地一声,一如他语气的坚决,“不行。”

“还我。”

“送我了就是我的。”

“我再养一株给你,那盆先还我。”

“妳要莲花买一盆去,为啥要拿我的?”乔允锋偏过头,坚决不肯。

“这不上呈给佛寺的得是圣女自己培育出来的莲花吗?所以我不能买,只能让你还我。”

“那莲花虽然是妳培育出来的,好歹我也花了不少心思照顾,妳凭什么说拿回去就拿回去?”

“我能不能嫁个好夫家就看这回能不能稳坐圣女之位了,你若不把莲花还我,我嫁不好就怨你一辈子。”

乔允锋摇了摇扇子,不肯妥协,“那还不简单,我的家世好,我娶妳不就成了,莲花我不还。”

“你?你不行。”

乔允锋收了扇子,一脸不满,“我堂堂岳西侯府二公子,难道我不配?”

“我虽然想要个好夫家,但我不愿强求,我要的是人家自己上门来求,否则高嫁家世已经悬殊,若再嫁得卑微,我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可你,你能娶一个商户女?”

“妳怎么知道我不想娶商户女?”他乔允锋,可不是会让人拿捏一生的主。

“即便岳西侯要把你赶出侯府?”

“这……”他乔允锋,可是立志吃喝玩乐渡过一生的,被赶出侯府也没钱享受了。

“我知道有一天会出现一名女子,让你即便违背侯爷的意思也要娶她,为她反抗争取,但那个女子不会是我。”陆意欢说完,立刻进入正题,“所以,把莲花还我,大不了来年我特地为你再培育一盆做为补偿。”

乔允锋终于服软,双手一揖,“是是是!小的立刻回去取,陆大小姐可别怨我、不理我,我这纨裤可没多少朋友。”

“少贫嘴,你没朋友那谁有朋友,快回去,我们约在佛寺会合。”

“是,我立刻回去还不成吗?”

乔允锋说完就告辞返家,一脸无奈的笑着,只是一待离开陆家上了马车,人就敛起笑容。

他的侍卫杜皓骑马跟随在侧,问道:“二少爷,要等陆家马车吗?”

“不等了,我们得回侯府一趟,取陆小姐那盆莲花,她想要回去。”

杜皓听了眉锋一耸,二少爷把那盆莲花当宝贝一样养着,他舍得还?

“陆小姐自己不是培育出了不少吗?怎么要来讨回之前送的?”

其实乔允锋不傻,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想来陆大小姐遭算计,莲花出了事,失了圣女的位置成为笑柄事小,被说是不得佛的认可甚至是不得庇佑事大,走吧!回去取莲。”

杜皓不明白这样能让府里增光的事,怎会有人故意破坏,但还是给车夫下了令,马车便动了起来。

乔允锋靠在马车车厢上闭目养神,想起了刚才与陆意欢的对话,他露出了一抹带着苦涩的笑,“意欢,其实妳真不懂我啊!”

虽然陆意欢培育出来的莲花自带檀香,但也得后续照顾者的配合,乔允锋的确把莲养得很好,再加上自带的檀香,所有士绅、耆老都赞不绝口,说这是有史以来主祭圣女培育莲花最佳的一回,即便她打算匿名捐出的那一盆,虽然有些瑕疵,花相也是极好的。

陆意欢被毁掉的两盆都不差,但想着这盆花终究曾由别人照顾,不敢完全接受这称赞。

“我只是负责培育而已,养护方面还是有人帮忙的。”

“那是自然,要养护出这样的莲花相当耗费心力,尤其金合欢本就娇贵,更得多费心思。”

就这样,陆意欢通过了最后一关,保住了主祭圣女的位置,在祭典开始前寺方让陆意欢小歇一会儿,陆奉民这才与女儿会合。

“我听底下人禀报,怎么只有妳自己来了?如欣呢?”

“我让人把她关起来了。”

陆奉民皱起眉头,一般人或许会立刻质问为什么,但他深知陆意欢的个性,她十分有主见、不肯吃亏,但不会无故找人麻烦,“她做了什么事?”

“她毁了要呈给佛寺的钵莲。”

陆奉民听了顿时大怒,这可是关乎陆家名声的事,如欣她犯什么傻?

“我信妳的品性,妳绝对是有证据才会这么做,可我不会偏颇妳,妳拿出的证据得让谭姨娘无话可说。”

“自然我有确切的证据,父亲等回去看了再行定夺吧!”

陆奉民看陆意欢那模样,便知道证据确凿无可抵赖,不禁暗自一叹,他自认对待妻妾及嫡庶十分公平,为什么庶女老是让他失望?这主祭圣女之位争输了倒罢了,如今争得了,可不容许有失。

祭典开始,陆意欢随着寺里的高僧进行仪式、参拜,她原就秀慧双全,严城里知道她的人不少,如今成了主祭圣女更是万众瞩目。

仪式结束后,陆意欢随着引路的小僧人进了休憩的禅房,佛寺广场便开启了新的盛事。

竞价的环节除了各方送上的莲之外,还有捐助出来的艺术品或珠宝的竞价,所得皆做为善款,虽然做的是善事,但少不了家世、财力的比拚,不管是捐赠的、竞价的皆是,这场大戏,有钱的人下场,没钱的人看个热闹,是每回祭典不可或缺的。

陆意欢人虽在禅房休息,但春喜可没闲着,她负责给大小姐打探消息,看看有多少人竞价她培育的金合欢、开价多少得标、谁得标,这对陆意欢来说都十分重要。

“小姐,奴婢让人在仆人之间打探,听说了方家及陈家都十分有意竞价。”

方家及陈家都是家世不错的书香门第,家里皆有去年刚通过院试的秀才,今年为大比之年,两位秀才都颇有机会在今年高中。

陆意欢虽才及笄,但对男女之情没有什么幻想,于她来说,寻得一个好夫家才是唯一的路,情情爱爱的有什么用?能过上好日子?能让人高看?

“妳去外头看,竞价结束了回来告诉我情况,谁标下了莲花妳也须打听打听,一并告知我。”

“是的,小姐。”春喜领了命,就前往佛寺广场去了。

广场那头,竞价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主祭圣女所培育的钵莲自然在压轴,广场虽大,但一请出那盆钵莲,前排的人都隐隐闻到了莲花的清香及淡淡的檀香,纷纷称赞起陆意欢培育的手法。

贵客席上的乔允锋淡淡一笑。幸好,自己没把这盆莲花给照顾坏了,让意欢保住了面子。

侍立在其后的杜皓看着自家少爷脸上的淡笑随着竞价声渐渐消失,忍不住在心中一叹,暗道:这是何苦啊!

陆意欢的金合欢在竞价初期很是顺利,起价才五百文的莲花很快便被喊到了二十两银子,这种竞价不是谁喊赢了谁就能娶到陆意欢,不过是给她长面子的事,所以战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大家都知道陆府一定会派人暗地里看着,谁帮忙竞了价捧场,陆府都心里有数,所以喊价一高,也大多见好就收,直到……有人破空喊出了一个天价——

“五十两。”

这声音一出,众人皆往那人看去,这……这不是梁家那个纨裤吗?

梁昊,严城县城一名富商之子,或许是梁家两老成亲多年未有所出,生了梁昊之后也未再添个一男半女,自幼十分宠爱这个独子,结果希望他读书光耀门楣不成,还把他宠成了一个整天成群结党、斗鸡走狗不做正事的纨裤。

春喜在一旁见这情况,本来还看喊出天价的人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正要打听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哪家的贵公子,没想到都还没去打听,就听到周遭的人闲言碎语起来,完全不需要她多费功夫。

春喜越听就越是担心,真恨不得立刻有人再出价竞标,哪里知道刚才喊价的人已经见好就收不打算再喊价了,就连那个喊出二十两的方家都不再追价。

方家打得算盘很精,总之若是梁家也有意想求陆家这门亲事,陆家也不一定会允,反而还会怨梁家打乱了原先的好局面。

他方家把一盆小小的钵莲喊到了二十两,已经是历来圣女之冠了,面子也给陆家做足了,自然无须再跟梁家争这个面子,更何况这个梁家纨裤向来不按牌理出牌,五十两还不一定封顶,何必再玩下去呢?

陆奉民险些要自己开口喊价了,要不是自己追价太下面子早已经开口了,方才县城里几户有名的士绅、书香门第都有人喊价,陆奉民还觉得脸上有光,这梁昊一喊,当下就引来了不少流言蜚语。

梁昊见没人再喊价,竟然起身给贵客席上的众人作了个揖。

“小生那日在一饭局之上偶遇了陆家小姐,对陆家小姐是一见倾心,得知陆家小姐被选为主祭圣女更是心中大喜,想着一定要竞下这盆莲花,以表心意。”

在竞价时给圣女做面子,做为在说亲之前得一个眼缘,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谁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嘴,可梁昊就这么大剌剌的给说出来,方才喊过价的人面子都有些挂不住,个个面露尴尬之色。

怎知道梁昊还不满意,说了不该说的话,发现大家脸色不对了还不住嘴,竟然接着说:“不过,小生初初很是犹豫,这作法着实有些待价而沽之感,无奈这似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小生为了表心意,也只得做了。”

“待价而沽”这话一出,别说陆奉民脸都气黑了,就连刚刚竞价的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方家。

方家世代乃书家世家,为了儿子的亲事用了这俗套的方法,还追价追到了二十两,本来是君子好逑的美事,现在被梁昊说得好像买人家闺女一样,当然面子挂不住,只得出声反驳。

“梁公子此言差矣,大家都是为了做善事喊的价,主祭圣女的这盆金合欢也的确是全场竞价莲花里养得最好的,过往也少见如此稀罕能自生檀香的莲花,想要得到这盆莲花,自然得喊出高价,与梁公子所说的什么……约定俗成,是完全不相干的事,倒是梁公子你自己……把目的说得一清二楚。”

梁昊听了也不恼,反而摇着扇笑了,“所以方家……并无意求娶陆家小姐喽?”

方家的人一听,这下说有,前番说词便显得薄弱,若说没有,岂不白白错过这桩好姻缘?

梁昊见方家人不说话,也不逼方家表态,但方家的笑话已被看足了,陆奉民却是气得快送医馆了。

梁昊这番操作彷佛与陆意欢有仇一样,当寺方冷着脸把莲花捧给梁昊时,梁昊又说:“这莲,我再次捐出让人竞价,一来,可以让寺方再增加一笔善款,二来……那么多人方才竞价不得,都说了是因为这莲花稀罕,我怎好夺人所爱,自然要再给在座各位一个竞争的机会啊!”

什么!竞价得了又不要,是看不上这盆莲花,想羞辱方才竞价莲花的人,还是坐实了陆意欢的待价而沽?

总之梁昊这回开口竞价,把寺方、喊价者及陆府全给得罪了。

佛寺花园里的陆意欢,在竞价结束后听春喜转述了广场上发生的事,气得险些没拿刀追出去劈了那个纨裤,她招谁惹谁了?怎么会遇上梁昊这个剎星?

“梁昊退了莲花之后,因着这场闹剧,贵客们要喊价也不是不喊也不是,结果小姐妳的金合欢险些面临无人喊价的窘状,所幸乔二公子出声喊了,这才避免了尴尬。”

“避免了尴尬?这还不够尴尬?”

正当陆意欢气得娥眉倒竖时,不知何时乔允锋已经来到了佛寺花园,陆意欢兀自生着闷气,一抬头就看见脸色凝重的乔允锋,但两人一对上眼,乔允锋又恢复以往那个玩世不恭的笑脸,几个大步走上前来。

“别气了,我不是出面把莲花标下来了?”

“多谢你了。”陆意欢是真的感谢,但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小事,正好我也喜欢那花,妳要要回去我还舍不得呢!”

“不管这花是不是你标下的,我都会再培育一盆花给你,这是我答应你的。”

“我们之间有必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当然没这必要,但答应了你没做到,那是诚信问题,不是算不算得清楚的问题。”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她这脾性吗?左右不过是再培育一株莲花,不是什么大事。

见状,乔允锋也不再坚持了。

佛寺花园,自然是来参拜礼佛的人都能来的,梁昊今天小恶作剧了一把,心情十分畅快,所以竞价结束后进佛寺给了善款,就拐道到花园走走,延续一下今天的好心情,却不意看见了陆意欢。

其实说什么在饭局见到她都是假的,梁昊是直到今天才在祭祀的时候看到了身为主祭圣女的她,当时不过远远看一眼,就觉得她身形容貌都不差,如今近距离看了,倒令梁昊惊艳。

“原来是陆大小姐与乔二公子,小生远远听见了一对男女说话的声音,还以为谁在佛寺这等清境之地……互诉情衷呢?”

听春喜在耳边说了来人是谁,陆意欢的脸更沉了,“就凭你也能自称小生?”

“怎么不行,我好歹早年就通过了县试、府试成了童生,也算是读书人了,怎不能自称小生?”

“你若是个读书人,刚才在竞价时能说出那样的话?”

梁昊评估了两人的关系,觉得陆意欢与这个岳西侯府的二公子过从甚密,当下对陆意欢不是很好的印象又多了几分,他倒要给他爹娘好好说说,他们属意做儿媳的这个陆意欢是个怎样的姑娘。

“陆大小姐,小生说的句句属实,这不是历来不成文的规矩,要得主祭圣女的青睐,就得竞价圣女培育的钵莲,博圣女一个眼缘吗?”

见这人油嘴滑舌的,陆意欢怕他越说越没分寸,最后坏了她名声,只好放软了身段,“梁公子,我与你当真没有缘分,以梁公子的相貌、家世,相信还有更多更好的女子适合梁家少夫人的身分,还请梁公子不要再说玩笑话了。”

梁昊走近几步,眼看就要来到陆意欢面前了,乔允锋拦阻在前,双眸凌厉的看着梁昊。

梁昊没被乔允锋吓着,其实他本也没打算再接近她,只与乔允锋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交击出一阵电闪雷鸣。

“陆大小姐,今天小生以五十两银子标下了莲花,希望我梁家能入得了陆大小姐的眼。”

“莲花是陆大小姐培育的没错,但养是我养的,若真是标下花就有什么不成文的规定,那要嫁梁家也该是我嫁。”

乔允锋没来由的一段话还真让梁昊一时愣住了,约莫一个男人说要嫁进他家做媳妇这情况是第一次见,梁昊那条厉害的舌头突然打了结。

见梁昊说不出话来了,乔允锋也没与他多说。

此时他的侍卫杜皓也来了佛寺花园,见梁昊也在,他顿了顿便绕过他来到乔允锋身旁,“二少爷,陆府的马车已经备好了,陆老爷正等着陆大小姐。”

陆意欢听见了,向乔允锋点头示意,便领着春喜离开。

乔允锋却没走,彷佛是要留下来监视梁昊一般。

陆意欢走后,梁昊的侍仆阿亚也过来禀报马车备好了。

梁昊见乔允锋瞪着他那防备的样子,也给了他一抹冷笑,便领着阿亚离开佛寺花园。

等梁昊离开后,乔允锋的眉头纠结了起来,杜皓唤了声,“二少爷……”

乔允锋这才叹息出声,“今天被梁昊这么一搞,怕是意欢的亲事会有变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不是谁竞价赢了就得嫁他?”

“这毕竟是佛寺的盛事,竞价的原意也是为了行善,如今被梁昊捅破了一直以来没明说的事,若那些竞价的人家真上门跟陆家说亲,不正应了梁昊的话?”

“可毕竟陆大小姐才貌双全,才会被选为主祭圣女,有人上门说亲也不意外不是?”

“美其名为书香门第的人家,家规本就古板,如今闹了这一出,还可能落了个与梁昊争风吃醋的名声做人谈资,何况本也没有什么约定在,即便真打算与陆府说亲,怕也是会再观望了。”

杜皓一开始没想通,如今被乔允锋这么一点就懂了,他心想,这些酸儒怕是宁可再找一位条件不那么好的姑娘,也不想沾惹谣言与梁家吧!

陆大小姐那个要嫁官宦之家或书家门第做正室的心愿,怕是难以实现了。

杜皓看着二少爷沉重的神色,试探性地问:“二少爷,你就不担心万一真有那一天,陆大小姐得委屈自己随意嫁了,比如……嫁给梁昊?”

乔允锋没说话,杜皓没死心,再道:“其实,岳西侯府可远远胜过什么『官宦之家』,二少爷你还未娶,自然也符合那正室的条件……”

乔允锋这才回过神来,给了杜皓一记眼刀后就往外走去,“我?要说那梁昊是纨裤,我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陆意欢根本没把他看做是一个可能的对象,如今他们的相处十分融洽,是相当要好的朋友,若添了男女之情,怕是他们之间再也不能相处得这么自在了。

“二少爷,你可别等陆大小姐嫁了才来后悔啊!”

乔允锋神色凝重,也不知是真把杜皓的话听进去还是什么,杜皓看他一直到上了马车都保持沉默,便知道二少爷不愿再提,示意车夫启程返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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