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女茶师 第八章 甜蜜共度七夕
这一日,天朗气清,随着一辆辆马车驶来,位于近郊的许家别庄迎进一位位贵客。
这别庄依山傍水,百花齐放,争妍斗艳,一月形湖波光粼粼,荷叶在碧波荡漾的湖面划上点点绿意,湖水清澈,多色锦鲤悠游,湖的对岸则是一片杏花林,白色粉色杏花交叠,景致极为动人。
许家人迎了贵客进入别庄,寒暄后再由穿着得体的丫鬟或小厮带领着男客或女客往左右两方走,虽中间隔着月形湖,视线所及仍可看到。
此时,男女两边都是欢声笑语,不过当吕芝莹一出现,男女两方的目光就全看向她。
众所周知,她是方家的童养媳,有人顾忌,不愿传出与人争妻的名声。
但也有心大的富商公子,见她及笄后方家仍无动作,心念一动,不仅献殷勤,还私下求家中大人开口求娶,许的是正妻之位。
晨光茶行经营有道,分铺一家接着一家开,各地置的产业更是不少,认真说来,吕芝莹居功厥伟,因而不少有名望的清贵世家,尤其家底薄的,就派人拐弯探询,想纳为贵妾,毕竟商家女的身分是矮了一截,不过一旦成贵妾,方家地位也就提高了。
知情者都知孙嘉欣是连考虑都没有就拒绝了,还特意让人传话出去,吕芝莹日后只会是当家主母,让一票蠢蠢欲动想纳贵妾的世家权贵都歇了心思。
吕芝莹才现身,就让许玉兰勾着手往女眷那边奔去,一群珠翠环绕的女子坐在水榭说笑,一旁还有主家请来的女子弹琴助兴,衣香鬓影,极是热闹。
许玉兰前阵子去了江南姥姥家,待了两个月侍疾,这两天才回来,早就有一肚子话要跟闺密倾吐,因而一坐下,她笑咪咪的缠着吕芝莹说起侍疾老人家的甘苦。
她与吕芝莹同龄,但因个子矮些,老是被误认比吕芝莹小,其实她还大吕芝莹三个月呢,当时是因为哥哥看中对方,她才特意跟对方接近,后来两人意外成了闺中密友。
许玉兰圆脸大眼睛,皮肤白皙,一袭粉蓝色绣蝴蝶金边裙服,加上个性大剌剌,表情生动,看来特别可爱。
一群小姑娘聚在一起,谈的是最新的八卦,也就是佛州高潮迭起的斗茶大赛,更有姜岱阳一掷千金为吕芝莹这个妹妹翻转结果的贴心与魄力。
吕芝莹也不知怎么的,听到她们说得热络,话中透露对姜岱阳的倾心爱慕,她竟然有些不开心。
正午时,阳光热烈,许家人早早就选在凉爽的花厅设了席宴,各色佳肴好酒上桌,自是丰盛,众人用完餐就可自由行动。
今日来的都是年纪相仿的男女,很快就聊了起来。
许士贤的好友们都知道他亲事已定,只是还没对外宣布。
先前他们对吕芝莹就算有意,但她是好朋友中意的妻子,哪敢观觎?眼下是没半分顾忌了,一群人都凑向她献起殷勤。
许玉兰有点儿无言,但看着好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动人脸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些公子哥哪能抵挡住这样的丽颜?
不一会儿,前方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众人齐齐望过去,就见许家老爷与一名年轻俊俏的男子往这里来,两旁的男女来客都涌上前去招呼。
隐隐听到有人惊呼,“是姜爷!”
这几个月来,众人都听闻方家收养的二少爷回穆城,短短三年闯出名堂,如今在外行走,不少人都喊他一声“姜爷”。
少年得志,多少闺秀心仪恨嫁,说他相貌多好,让不少闺中姑娘心儿痒痒,虽然大魏皇朝民风开放,但还是有礼仪规范,她们总不好眼巴巴的跑到他面前看他相貌俊不俊,只能拐个弯往晨光茶行、寻宝坊走几回,偏偏还真没巧遇过。
近日听到他在佛州的霸气表现,挣回晨光茶行该有的荣耀,她们对他更好奇了。
此时,所有的女眷,有容貌帙丽、有温婉大气,眼见最夯的传奇人物现身,她们或羞赧或倾慕的眼神就直往他身上看。
姜岱阳头上一支白玉簪,一袭锦缎长袍衣料极好,长身玉立,一走一动皆是风景,他自然感受到那些打探的好奇目光。
前一世他汲汲营营,只想要爬得越高越好,让那些在心里轻视他的人再也不能瞧不起他,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是有用的,丢弃他的生父是愚蠢的。
然而走在人群中,听到有人嘲弄他被父亲丢下抵债的不堪往事,他再怎么努力压抑也无法将内心的自卑与不堪完全掩饰,只能狼狈离开。
眼下时空重来,他已然蜕变,负手立于人前,眸中是功成名就的肆意飞扬。
这一世,他只为方家,只为那一个曾参与他年少过往的少女努力,他这么努力,只想与她一起生儿育女,慢慢变老,又怎么可以让人从中截胡,他一定要来宣誓主权!
他看向心中唯一的白月光,眸里只有温柔。
“二哥,我听娘亲说,你今日不是另外与人有约?”吕芝莹看到姜岱阳,十分惊讶,而看到那么多姑娘看他的眼光满是崇拜心仪,羞答答的,她又升起奇怪的不悦感,这奇怪的占有欲让她有点忐忑。
姜岱阳太清楚她的一言一行,见她眉宇微挥,就知道有什么困扰了她,他直接对着还手勾着手的许玉兰说:“许姑娘可否先将我妹妹借我?”
许玉兰是个爽利性子,“借!当然借你啦!刚刚我被这些人完全忽略,只想跟莹儿说话,跟我连声招呼也没有,只有姜爷你看到我。”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他们没跟她扯话,还不是因为跟她太熟了。
姜岱阳向众人礼貌一揖,才与同样向众人一福的吕芝莹往另一边走去。
男眷或女眷都看着两人,不得不说,两人走在一起极为相衬,而且说是妹妹,大家都知道两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唉,我说,哥哥还有一些姊妹们,你们都没机会了。”许玉兰突然说。
就算她没说,大家也看出来了,姜岱阳一过来,眼睛只看得到吕芝莹,而吕芝莹也只看得到他。
一种米养百样人,有人羡慕、有人难过,自然也有人心里不舒坦,酸溜溜的开口,“莹姑娘不是方家大少爷的童养媳?这兄弟争一妻——”
“毛姑娘。”许玉兰直接打断她的话,还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莹儿若是方大少的童养媳,那我帮哥哥追她干啥?我时间多?穆城里谁不知道方夫人当她是亲女儿,对外人探问两人亲事总是笑而不语,这什么意思?有脑袋的人都明白,但就是有蠢人……”
“你!”毛姑娘俏脸惨白,气呼呼的走人。
许士贤无言,妹妹直率,口无遮拦,当初将他中意吕芝莹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后来她又跟吕芝莹成闺中密友,也是跌破不少人眼镜。
另一边,众人嘱目的一对走到前方林荫,晓春、晓彤及梁风、梁汉都很自觉的离他们远远的。
一阵暖风拂来,打落不少杏花瓣,吕芝莹伫立其中,明眸善睐,更盛桃杏。
姜岱阳站在她身前、深情明眸一瞬不瞬的凝睇,她像被锁了眼光,被魅惑了心智,也直直回视。
“那些人对你都心怀不轨,你要离他们都远一点。”他说。
她一愣,错愕的正要说话——
“其实我也一样。”
她又是一愣。
他突然牵起她的手,“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被父亲骂到要逃家,被你发现了,你紧紧抓着我的手,睁着一双明眸说,要走一起走,我也要逃家。”
她记得这事,但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握着她的柔荑,她记忆又有些模糊。
他低沉的嗓音继续说着,“我便说,你逃什么家,爹娘对你那么好,你又回,他们对二哥也好,吃饱穿暖,那你逃什么家?”
当时她带着婴儿肥的清丽脸上,一双明眸狡黠灵巧,又带了点娇憨,他顿时接不了话。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你一定也记得几年前,我忿而想离家,舍不下你,求你一起离开。”
吕芝莹自然记得,她拒绝了。
那一晚姜岱阳经历了一世,可他无法告诉她,“之后我想了很多,我太自以为是,凭什么带你走,我又能给你什么样的生活?所以我努力再努力,再一次回到你面前。”他顿了一下,“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孟浪,但已经放在我心里很久了。”
他认真看着眼前的可人儿。
两人站在树荫下,阳光穿透树叶间隙洒落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映上斑驳的光影。
一道暖风缓缓吹来,姜岱阳方轻声开口,“在我还没让你心动前,不准嫁人。”
吕芝莹再次愣住,这话说得霸道。
他笑了,“我有信心莹儿会心动,只是需要时间让你看到我的好、我的决心。”
姜岱阳不愿逼她正视自己的感情,她灵动慧敏,心思通透,却也因此不敢轻易动心,他知道他需要的是耐性。
他的眸光专注又温柔,吕芝莹从这双深邃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她的心也因此起了一阵阵悸动。
“你没说话,我就当你应了。”他轻声呢喃。
她想了想,羞涩点头。
对方家来说,一年里除了年节,中秋前一个月是茶行生意最忙碌的日子,各家送礼,尤其有名望的人家,节礼早早订购,来店的客人更是多了一倍不止,因好茶量不多,又事关面子,回礼马虎不得,一来一往皆是人情,门道也多。
即使离中秋还有一个多月,各大茶行已为备货接单忙得不可开交,晨光茶行因名声亮,来客不止是穆城老百姓,邻近城市也会前来寻茶。
这时候就连八面玲珑的孙嘉欣也恨不得多出个三头六臂,偶而也觉得交那么多朋友就是自虐,人情什么的最讨厌,每天都是忙忙忙。
方辰堂就算提前进货,每年仍缺货,他只得想法子调货,忙得脚不沾地。
偶而姜岱阳也会过来帮忙,但众人皆知,寻宝坊的忙碌程度比茶行有过之而无不及,掌柜手里中秋时要出货的册子早已写得密密麻麻。
这阵子,吕芝莹也忙到眼底有了乌青,一手好看整齐的簪花小楷随着时间流逝,写了一本又一本的出货单,还得招待来客,三餐自然是吃一餐忘一餐,晓春、晓彤心急提醒,但她怎么也劝不听。
这一天,吕芝莹又忙到午后,两个丫鬟想到主子早膳也只吃碗粥,正着急。
庭园外早开的桂花飘香,顺着微风飘送进来,同时还有其他声音——
“二少爷。”
晓春拉长脖子从窗户看出去,就见长廊上,两名奴仆正低头行礼,而俊美的姜岱阳正往这里走来,梁风跟在他身后,手上还提着食盒。
“姑娘,二少爷来了。”她眼睛一亮,轻声提醒。
姜岱阳走进屋里,就见吕芝莹仍专注在手上的活儿。
晓春想再提醒,他示意她先出去,梁风放好食盒,也安静的退出去。
姜岱阳静静看着吕芝莹,阳光穿过窗桥透进来,落在她身上染了圈金光,让她整个人看来如梦似幻,不似真人。
屋里只剩两人,他先将食盒里的菜拿到桌上,再走到她身边,将册子合起来。
吕芝莹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姜岱阳牵着她的手起身,她在怔忡间已被他带到小桌旁坐下,他亲手从一旁的水盆移过来,让她净手。
“吃完再忙,饿坏了身子便做不了事。”他语气温柔,眼神一如那天,专注又温柔。
只要想到那一天,吕芝莹便脸红心跳,她都忘了那天是怎么离开的,再看着桌上这几样菜,蔬菜新鲜青脆,香菇鸡汤带着诱人咸香,牛肉鲜女敕,一道道都还冒着热气。
她忍不住再抬头看他,一向雍容风雅的姜岱阳发丝有些乱,可见脚步是快的,她内心有感动的情愫在隐隐涌动。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温柔催促。
吕芝莹点点头,要他一起用。
因他已用过,便让她吃,自己坐回她刚刚的位置,替她整理中秋订单。待她用完饭,他才离开前往寻宝坊。
第二日,雨下得滂沱,近午膳时分,姜岱阳还是撑着一把油纸伞,带着食盒,进到茶行店铺的后堂。
风狂雨急,他肩上有些湿,但他不在意,气候仍暖和,他要吕芝莹先用膳。
吕芝莹还是让晓彤拿了干毛巾,亲自为他擦拭,才坐下用餐。
“夏家茶山的茶再一段时间就会送一批过来,若是后制的茶没有达到你的标准,我会寻个时间带你过去,毕竞你一手制茶手法炉火纯青,再去指点比较好。”他示意她继续吃,自己接着说,“入秋后,茶树会剪枝,夏老爹跟我提了,再一个月便萌芽,十月时采摘茶菁,接下来一连串日光萎凋、搅拌、堆菁等制茶过程,最快十一月成品,这一批茶就是我们要拿去比赛的茶。”
“时间算来是刚好,就怕计划赶不上变化,若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也会影响收成跟品质。”她还是忍不住开口。
“放心,夏老爹他们肯定能种出最上好的冠军茶。”他说。
夏家茶山的阳光、云雾及雨水皆充足,夏家人对茶树又细心照顾,采茶时仔细,再有制茶师傅的功力,他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看他信心满满,心里也底定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姜岱阳有空便过来送餐,帮忙吕芝莹或说一些事、若人在外面,也会差小厮到几家较好的餐馆买来,提醒她用餐。
不过不是他亲自监看,吕芝莹总是要把事情做到告一段落再用餐,这一日亦是。
来送餐的梁风说了,“二少爷交代,莹姑娘若没准时吃饭,小的得被打三十大板。”他一副担心害怕的模样。
二哥真成了奸商,竟拿人来逼她乖乖用餐,但她心里觉得甜滋滋的。
吕芝莹在桌边坐下来,举起筷子开始用餐。
晓春、晓彤互看一眼,无声笑了,还是二少爷有办法,不然往年只要碰到这些日子,主子总要消瘦不少。
梁风低着头静静等着吕芝莹用完膳,两个丫鬟收拾好餐盒,递给他。
这下可以交差了,他笑咪咪的拱手,提了餐盒走到门口,突然又急急的转身回来,看着吕芝莹,懊恼的说:“莹姑娘,小的差点忘了,主子这几日要出趟远门,说了七夕前一定会赶回来,说要跟姑娘一起过,让莹姑娘把那天留给他。”
吕芝莹点头,看着他笑眼眯眯的掀了垂帘走了。
晓春歪着头,笑嘻嘻的说:“姑娘,七夕啊,人约黄昏后——”
话还没说完,就被晓彤瞪了一眼又咽了下去。
午后明明开了窗,徐徐吹进来的亦是凉风,但吕芝莹就是觉得热,脸颊发烫,浑身都热。
七夕是谁在过?自然是情人在过,二哥要她把那天的时间留给他。
说来,她未曾真正尝过情爱,如今似是初识情滋味,一想到他就脸红心跳。
“姑娘的脸好红啊。”
晓春低低笑声响起,晓彤低声斥她,“有完没完?”
吕芝莹胸口怦怦狂跳,竟不敢抬头看她们,怕自己脸红得不像样。
每年的七月初七,穆城有个习俗,将红绳系在树上就能求得好姻缘,不管是大家闺秀或丫鬟片子,都会编个红绳找棵树系上去。
吕芝莹年年见春心萌动或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小姐们羞答答的去系,却从不去凑热闹。
后来许玉兰一股脑的帮着许士贤接近她,倒是约过她。今年许士贤有了未婚妻,许玉兰便追着好友要在七夕当晚系红绳,求个好姻缘,再一起逛街灯。
吕芝莹想到姜岱阳,但看好友兴高采烈,便没提,事实上,她也不确定他能否在那一日赶回来。
她希望他能回来,这些日子她格外想他。
时间转眼来到七夕,吕芝莹一样忙碌,心里却惦记着晚上的事。
未到夜暮低垂,晓彤跟晓春就拉着她进屋打扮。
也不知怎么的,一想到姜岱阳,吕芝莹就想打扮自己,只是无论她怎么倒饬自己,都觉得不太满意。
倒是许玉兰风风火火的过来后,见她还没打理好,快狠准的为她挑了件轻薄的水蓝色襦裙,梳髻挑了流苏钗,再主动为她上妆,将她妆点得美若天仙。
两个丫鬟都看痴了,眼也不眨的说:“姑娘真好看。”
吕芝莹平时都素着脸,这淡扫娥眉多点娇美,她看不习惯,“这太过了,还是洗把脸吧。”
许玉兰不答应,直言若再弄,又得更晚出门了。
此时孙嘉欣也过来了,七夕是年轻人的日子,她这段时间忙坏了,一点也不想出去人挤人,早就跟丈夫说好,两人在院里喝茶聊天便好。
她看着养女有别于以往的慎重打扮,赞不绝口,“薄施脂粉,真好看。”
“可不就是好看嘛,她还想把脸给洗了呢。”许玉兰趁机告状。
吕芝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比平日多了几分少见的明媚,仍有些不习惯,但在养母跟许玉兰的催促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出门。
孙嘉欣眉开眼笑的穿过园林,不忘跟古嬷嬷说:“那臭小子总算有攻势啊。”
古嬷嬷笑咪咪点头,前阵子晴雨送餐不断的举动的确很加分。
孙嘉欣穿过一进的庭院门堂,来到轩格院,一见路奇要行礼,挥挥手,走进书房,果不其然,她那画痴儿子还专心的画着图。
她轻咳两声,“娘有叶大夫的消息,你有没有兴趣听啊?”
吕芝莹跟许玉兰共乘一辆马车来到热闹的灯市大街,只是甫下车,许玉兰就看到一个人。
她瞪大圆眼,气呼呼的走到他面前,“朱哲玄,你为什么也来了?你跟踪我?”
“这里只有你可以来?何况是我先到这里。”
浓眉大眼的朱哲玄一身玄衣,在灯火下看来格外出色,对许玉兰说完话后,便有礼的向吕芝莹颔首,“莹姑娘。”
吕芝莹也向他回以一礼。
“莹儿,咱们别理他,冷冰冰,老是面无表情,好像我欠了他多少钱,又偏爱跟着我。”许玉兰手勾着吕芝莹就往前走,边说边不忘往回瞄,又撇了撇粉唇。
朱哲玄生得极俊,与她们一样,身后都带了仆从。
朱家与许家相邻,他与许玉兰也算青梅竹马,只是个性大不同,两家人都有意结亲,毕竟是从小看大的孩子,都知根究底。
吕芝莹在穆城长大,自然认识对方,对他的印象倒是极好,朱哲玄对其他人都冷,但对许玉兰却极有耐心,此时也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
吕芝莹跟许玉兰顺着人潮来到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下,这树挂了成串的灯,再加上已系上许多红绳,像朵盛开的大红花。
四周还有许多少男少女,也不知是否在互诉衷曲,少女们都羞答答的。
许玉兰看不下去,故意拉着吕芝莹绕到临河那边,找找这棵大树哪个地方还能系红绳。
见好友也抬头看位置,许玉兰贼兮兮的笑问:“你二哥对你虎视眈眈的,你真敢挂吗?”
吕芝莹一听,真的有些迟疑。
见状,许玉兰又乐了,“大方点,他又还不是你的谁。”
“也是。”吕芝莹脸上浮现可疑的烧红。
“那就挂啊,月老爷爷也不知把你的红线系到谁的手上,来,我先来!”
每株大树旁都备有长梯,许玉兰兴致勃勃的上前,让丫鬟替她扶好梯子,俐落爬上梯,却一连系上好几条红线。
吕芝莹看了都傻眼,一见她下梯子就问:“怎么系那么多条?”
“我系得多,月老爷爷就知道我心急了,多少会先帮我。”她眨了眨眼。
吕芝莹无言了。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不知道,朱哲玄那家伙都讨好到我爹娘身边了,我爹娘一口一个他有多好,我不赶紧求月老帮帮忙,把自己嫁了,就得嫁给他。”许玉兰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还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要让离她们只有三步远的某人听到。
这孩子气的行为让吕芝莹都憋不住想笑,其实她觉得两人很适合,许玉兰乐观率直,朱哲玄沉稳寡言,刚好互补,但这话说不得,许玉兰听了肯定气炸。
其实现在的许玉兰其实也与气炸无异,因为朱哲玄听了刚刚一席挑衅的话,还是面无表情。
她一咬牙,催起吕芝莹,“你快上去系,我们还要去前面逛呢。”
吕芝莹其实可以不挂,可实在拗不过她,被逼得也上了梯子将红绳系上树枝。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甫下梯子,才走一步,就看到某人的伟岸身影。
他一个飞身,再落到她面前时,手上就多一条红绳——正是她刚刚系上的那条。
她眨眼看他,“二哥。”
姜岱阳上前一步,与她的距离更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暖暖的呼吸。
许玉兰今年好不容易能跟好友系红绳,这是多美好的事,她觉得就算姜岱阳对吕芝莹有意思,也不能拿走吕芝莹系好的红绳,气呼呼的就要上前抗议,手腕却突然被人一扣。
她一回头就见朱哲玄,柳眉一皱,“你干么拉我?做什么,你放开我——”
朱哲玄抓她的力气不大不小,没弄疼她,但仍强势的将她拉进前行的人潮里。
许玉兰只顾着跟他来回拔河,气得都忘了吕芝莹。
吕芝莹侧头避开身前的挺拔身影,注意到好友越走越远,莫名的,她开始紧张起来,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再抬头,还是觉得姜岱阳的男性体魄靠得有些太近,“二哥来了,事情都办完了?”
姜岱阳点点头,不想提他是快马加鞭赶回来,只为陪她度七夕。
“你今天真美。”他知她鲜少打扮,想到“女为悦己者容”,他凝睇她的眸光更为燥烂。
吕芝莹想到打扮时的女儿心事,心头大乱,越发害羞,头一低,更不敢与他对视。
他见她脸颊染红,比寻常多了点女儿娇态,隐隐感觉到什么,喜悦涌上心头,忍不住开口,“系红绳,想成亲了?”
她心一慌,尴尬的抬头说:“没有。”
“没有?我有点失望。”他轻声说。
“你——二哥!”她羞窘地瞪他一眼,没想到他竟一副“你想始乱终弃”的表情。
她认真不想看懂啊,偏生他还故意揣着那个伤心的表情不放,她羞而生忿,忍不住又瞪他一眼。
这一次他倒是失笑出声,知道不能将人逗得过火,开口道:“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在关东桥有庆祝活动,那里有不少花灯,去看看?”
“好。”
关东桥旁有一座月老庙,灯市大街便从这里开始延伸,许多未婚男女会在这一天过来庙里拜姻缘,更甭提月老庙前后的几株大树都被系了不少红线。
夜暮低垂,各式花灯亮起,庙的前后人声鼎沸,四周更有不少马车,相当热闹。
两人慢慢逛着,姜岱阳看到一盏小巧别致的白兔灯,差小厮买过来,接过手递给吕芝莹。
她粉脸顿时涨得通红,七夕这一日,男子会选一盏花灯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子。
不远处,许玉兰找了好久,总算看到好友,却正巧看到这一幕,她真心羡慕,“这就是真男人啊,喜欢就大方点,这样示爱不是很棒吗?”
她喃喃自语,眼角余光好像瞄到什么,侧过头,就见冰块脸正默默递出一盏小猪花灯。
许玉兰直接翻白眼,姜岱阳送吕芝莹的是可爱的小白兔花灯,这讨厌鬼鹊送她胖胖猪灯!她咬牙瞪他,“我看起来像肥猪?”
朱哲玄面色不变的回答,“你小时候是挺圆的。”
许玉兰俏脸扭曲,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她才不理他,迳自往另一边走去,朱哲玄也不在乎,继续跟在她身后。
随着夜色渐浓,人潮越多,人山人海的,原本两对男女还不远不近的挨着走,但也不知怎么的,被人群冲散。
四周人头攒动,虽灯火通明,但要找人还真难,没办法,吕芝莹没执着找到许玉兰,由姜岱阳护着她走,只是人太多,她仍不免被挤到。
蓦地,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一手扣住她的腰,几乎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人太多,这样安全。”他没看她,仔细看着四周的人,就怕有人又挤着她。
她仰头看他,花灯光影落在他俊美的脸上,她只觉得心像被什么缠住似,酥酥麻麻,跳动得极快,突然又觉得很甜,好似连空气都是甜的。
这时,砰砰几声,天空绽放出漫天绚丽的烟花,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有人屏息凝睇,有人发出赞美声。
然后,吕芝莹感觉到姜岱阳将自己拥得更紧,她看向他,那倒映着自己身影的黑眸尽是縄缮温柔的情意。
她忍不住笑了,他唇边的笑意则更深了。
快乐与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这句话对吕芝莹而言,在接下来的这个月有了更深的感触及认同。
往年中秋节前,茶行总是兵荒马乱,处理的事情又杂又多,直到中秋当日才能松口气,与家人吃饼赏月庆佳节。
而今年不知是她心情好,效率高,又或者身边多了个嘘寒问暖、贴心无偿的姜岱阳,时间进入八月后,空气中慢慢飘散着甜腻的桂花香,但一切事务仍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中秋这一夜,一家人就在沧水院赏月,夜风吹拂,徐徐送来桂花香气。
今晚比往日都热闹,方泓逸破天荒的没有像去年吃顿饭就回屋子,而是静静的坐在院子。
方家人都知道他心情好,因为这一天,叶瑜返回穆城了。
孙嘉欣对儿子的心上人也很上心,从她离开就派人暗中保护,因此叶瑜在外行医的大小事她大多知晓。
叶瑜这一趟回来,是王启原前阵子染了风寒,因没在意,更严重了,不得不请她返回医馆坐堂。
另外,今晚还多了一个许玉兰。
月圆人团圆,这姑娘因为朱哲玄又跑去她家送礼,火大的跑来,就见着吕芝莹拿着千月公子的画轴要交给姜岱阳。
说来她十分崇拜千月公子,当下便拉开画轴观赏,还非说要买,但这幅画早有买家预定,吕芝莹无法,最后只得说出千月公子就是她大哥的事。
在外,千月公子的身分一直是个谜,按姜岱阳的话来说,这也是一大卖点,想买画只能找他,没有其他管道,因此方家知情者都被告知要三缄其口。
许玉兰知道千月公子的身分后简直惊呆了,毕竟她同穆城老百姓一样,一直认为方泓逸就是个什么事都做不了的药罐子,即使晨光茶行多么风光,可一般人绝不会想将闺女嫁过来,没想到他居然是一幅画就能让普通老百姓吃上十年都够用的千月公子!
“大哥虽然没有行万里路,但他相当爱看书,从书里扩大他的眼界,看遍各地风光,成了他笔下的画。”吕芝莹与有荣焉的对着坐在身边的许玉兰说。
许玉兰带着崇拜的目光偷偷瞄着正跟方辰堂说话的方泓逸,“他好厉害啊,他的画栩栩如生,让人有种置身其中的真实感,感觉画是活的,很难想像他根本没去过那个地方。”
她粉脸红红,轻声问:“你说,我系了那么多红绳,你大哥会不会就是月老爷爷安排给我的良人?”
“噗——咳咳——”姜岱阳正静静听着这对姊妹头凑着头说话,一不小心就呛咳起来。
许玉兰直接瞪他一眼,“你偷听!”
这段时间,许玉兰三五天就往方家跑,不忘控诉七夕那天他拐跑好友,因为跟姜岱阳接触多了,她胆儿肥了,知道他在吕芝莹面前就是个温柔的大哥哥。
姜岱阳没否认,“我哥心里有人很久了,这一生不会再为其他人动心。”而且他实在无法想像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跟大哥在一起的样子。
许玉兰不相信的看向吕芝莹,见对方点点头,她失望但倒是不难过,毕竟从来到这里,除了一开始点个头,方泓逸再也没看她一眼。
“许姑娘,有人来接你回去了。”姜岱阳突然开口,指指前方。
许玉兰抬头一看,一见朱哲玄又来了,简直阴魂不散,她恶狠狠的瞪着他,“我不要跟你回去,今天我就跟方家人过。”
朱哲玄走过来,没理她,而是先向方家各人道安,又让小厮送上中秋礼,“玉兰冒昧过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
“你谁啊,这话要说也是我家里人来说,哪轮得到你!”许玉兰气炸了。
朱哲玄没解释,这两天双方已交换庚帖,他会过来,也是许家长辈允许的。
对这个从小到大都不省心的心上人,他自有一套对付的方法,“你心心念念南州福华楼的玫瑰烤鸭——”
许玉兰眼睛一亮,“送来了?快,快,我要不回去吃,那些饿死鬼弟妹肯定啃光光,一片肉也不留给我的。”她心急如焚的拉着他的手,急匆匆的跟每个人挥手再见。
吵人的麻雀总算走了,姜岱阳半开玩笑的掏了掏耳朵,引来吕芝莹嗔怪的一瞪,他伸手轻轻的括了她鼻尖,她皱皱鼻子笑了。
方辰堂不经意的看到这一幕,注意力就放到两人身上,见两人时而轻声细语,相视而笑,时而看天上圆月,然后,臭小子温柔的目光又落到养女身上。
他皱起眉头,看着亲亲妻子,“这两个——”
感觉慢很多拍的方辰堂总算看出了一点点端倪。
孙嘉欣给丈夫一个极为满意的表情,点点头,“对啊,若快一点,咱们家年底就可以办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