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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神与福星 第十章 唤她一声娘

若说最近霍香涵最崇拜谁,不是她爹,不是她娘,更不是放在心里的亲亲西极哥哥,而是强势出击的百里兮云。

强悍、霸气,不畏异样眼光,勇于挑战礼教,无须动武便将墨之默打倒在地……

呃,是让他哑口无语。

虽然他眉头打了十八个结,还是同意妻子测试真心的安排。

比较可怜的当数换穿布衣荆裙的魏雪梅,她荷锄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一张未施脂粉的脸苍老了许多,肤色也不若往日雪白娇女敕,为了锄草翻土,双手磨破皮,一桶水晃到不足半桶,也不知何时才能浇完一亩三分地的水。

不过这也是魏雪梅自找的,当时她眼中含泪,答应百里兮云的要求,说她对夫婿的痴心苍天可监,绝非贪慕富贵,为了他身后的墨家才委身于他。

有一句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魏雪梅前头应好,隔日就后悔了,她以为自己能像地主一样有一堆下人可使唤,她只需动动嘴就能种好一块地,熬过三个月便能心想事成。

没想到是自己下田劳作,半个时辰就受不了,坐在田壤休息。

原本侍候她的婆子、丫头全被赶走了,就她一人当牛来使,必须烧水、洗衣、煮饭、倒夜香……

魏雪梅才经过一夜就哭了,想出院子向墨之默求助,但是门上锁了一把重锁,除非她会飞或是爬墙,否则出不了院门半步。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还巴望着阿奇来救她,殊不知他比她更惨,没了,元神受到重伤,苟延残喘的附在一个老头子身上,借由他吸取一些年轻小伙子的精气,但要完全复原恐怕要一甲子,元神略有溃散迹象。

“咳!咳!小涵,你不是想学道家的御鬼术吗?我正好有空可以教你。”墨西极十分看好霍香涵,以她的资质,若用心学,十年有成。

“等一下,我在帮伯娘分线,她绣的兔子好可爱,栩栩如生,灵活的眼珠子像在看我。”霍香涵的女红完全不行,因此非常羡慕下针如神的人,一根小小的针游走于布上,绣出花草鸟兽,四季景色。

“你别越帮越忙,一会缠成一团解不开,岂不是添乱,还是多学些防身本事实在。”明明手巧得很,却被细细的丝线难倒,看得他于心不忍。

“西极哥哥你不要吵我,你一吵,我就真的乱了。”啊!线断了?她没有很用力呀,只是轻轻的拉扯。

是很轻,轻到能扯下一撮头发,好动的她根本坐不住,也干不了细活,纯粹就是好玩而已,没人指望她干出事来。

“你定力太差了。”她能待到现在,他都觉得很意外,以往她早拉着他四处逛,顺便惹祸。

又断了一根线,霍香涵嘟起小嘴瞪向墨西极。“你嫉妒我。”

他一噎,脸微黑。“我嫉妒你?”

完了,这丫头的脑子被那天的轰天雷炸坏了,竟然说出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得请师父给她瞧瞧。

“哼!实打实的嫉妒,你嫉妒我和伯娘坐得近,和她谈得来,像母女一样谈天说地。”谁叫你一直骚扰我,我把你的底掀了,看你羞不羞。

听着小俩口斗嘴,百里兮云听到准媳妇口中的“嫉妒”,她穿针引线的手慢了,若有似无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她从没抱过的儿子,眼中流露出对他的歉疚和为人母的慈祥,她欠他太多太多了。

墨西极脸微红,将头转开。“有什么好嫉妒的,你长得可爱惹人疼,和谁都聊得开。”

有时他挺羡慕她的,天性开朗又乐观,整天乐呵呵的,好像无忧无虑,见谁都能聊上两句。

虽然不时闯闯祸,把一行人搞得鸡飞狗跳,可是有她在的地方都是笑声不断,连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心里庆幸母亲当年为他定下的女圭女圭亲,而且他们互相喜欢、两情相悦。

“酸,听你的话就一股酸味,什么可爱惹人疼,分明想说『那人明明是我娘,凭什么被你这小贼霸占,速速退去,邪灭,还我亲娘』。”她边说边比着道家的剑指,做出邪魔退去的手势。

“自称小贼,没人比你淘气。”他失笑。

霍香涵笑脸一收,小脸十分认真。“西极哥哥,伯娘都出佛堂好几日了,你还没喊她一声娘。”

他们是最亲的母子,血脉相连,却因为从未相处过而显得生疏,想靠近又怕被拒绝,忐忑不安,犹豫不决,谁也不敢轻易踏出第一步,想着对方先走过来。

矛盾又令人感伤,若是没人推两人一把,只怕再过一年还是在原地踏步,母思子,心酸酸,子念母,无根萍。

墨西极倏地一僵。“我有事,先走一步。”

“西极哥哥。”她拉住他的衣服下衬。

“小涵,和你伯娘好好玩,西极哥哥真的有事要办,一会儿忙完再来找你。”

“伯娘是你娘。”她充其量是日后的儿媳妇,但儿子是无可取代的,那是爹娘心中的一块肉。

娘常说她是她的肉疙瘩,为了把她生下来,连命都可以不要,她会用她的一生守护这块肉疙瘩。

“……”墨西极很慌,不知做何表情。

其实不只他惊慌失措,木鱼不晓得敲破几个的百里兮云同样心乱如麻。

她吸了口气,一边绣着新袍子上的卍字纹,道家符号,佛儒道通用,一边状似闲谈的开口。“五斤七两重,早产一个月,生得死去活来,差点没命,小猴子似的来折腾人,丑得没法见人。”

“再丑也是你生的。”儿的生辰是母难日。

“所以我遭到报应了。”她自嘲。

她说的是儿子不认她,墨西极却以为她是指父亲的不忠。

“胡说八道,你很好,有眼无珠的男人不用理会。”也许他该对魏雪梅加些禁术,让她生生受罪。

为了维持美丽容颜,魏雪梅每隔三天就要喝一次处子血,才能永保青春,容貌不变。

可是出不了院子便喝不了血,她的渴血症犯了好几回,连猫血、老鼠血都喝了,可没有人血好喝,尤其十五、六岁鲜女敕的少女血,她想得喉头都锁紧了,只求一口血。

而他爹迷恋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不是有眼无珠。

有眼无珠……百里兮云一怔,继而嘴角一扬,嘴边绽放的笑意美得像肆意开放的牡丹,不怕人妒的张狂。“自己的选择自己受,有眼无珠的人是我,怨不得人。”

如果没有魏雪梅,墨之默的确是女人眼中的良缘佳婿。

一个人的一生中总会吃到几颗烂谷子,她在学着放下。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为何不肯坚持下去,连儿子都不要?”这是墨西极的心结,是他最在意的事。

他一直不回来,不是因为怕魏雪梅,后来他有自保能力了,但是他不晓得该不该认母,她带给他的伤害不比父亲的漠视少。

百里兮云拿针的手一紧,道歉卡在喉间,说不出口,眼眶微红。

这时,一只白皙小手往她手背上一放,她顿时松手。

“谁叫你有个没用的娘,太执着于恨你爹,以致于钻入牛角尖出不来。”

百里兮云也很后悔当时的不作为,墨之默真敢纳妾,就让大哥百里炎打断他一双腿,再把夺夫贱人卖入妓院,别人让她不好过,她何必让人过得称心如意,大不了两败俱伤,也好过一个人伤心。

当时婆母还在,她顾忌太多,跪在地上哭求成全的魏雪梅、心怀愧疚的丈夫、孩子的哭声……她觉得每个人都在逼她,心如黄连苦不堪言,却又无法向人道出内心的苦闷,只能逃了。

“……你也很苦。”看得见的伤可以治癒,无形的伤要靠时间疗癒。

“再苦也没有你苦,从小没有娘在身边的孩子像根野草,谁都能欺负你,有苦也只能往肚里吞。”她不信魏雪梅会放过大好机会,杀之以除后患。

听到她话中的心疼和微带酸涩的鼻音,墨西极双眼一热,冲口而出。“娘。”

没想到他会喊娘,百里兮云怔了怔,泪水夺眶而出,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嗯。”

“娘。”喊出第一声后,一切变得容易许多,他开口再喊。

“暧!”儿子肯认她了。

“娘。”他娘回他了。

“唔!”

“娘。”

“欸!”

“娘……”

再来就过分了,被忽略了的霍香涵用尽丹田之力大吼一声,母子俩的无聊举动才终止。

“小涵,谢谢你。”因为有她,娘才愿意走出困住她的佛堂,重新迎向属于她的光明。

“丫头,你挺好的,要是日后这小子对你不好,我打断他的腿。”这个媳妇她要定了,谁也不许跟她抢。

霍香涵大言不惭的自夸。“我当然是最好的,自己人,不用客气,西极哥哥对我很好,跟伯娘一样好。”

自己人……母子俩相视一笑,对儿媳(准媳妇)的喜爱又添三分,她是他们的福星。

百里兮云再度开口。“过些日子等墨府的事情平静了一些,我再到霍家堡找你爹娘,小俩口的亲事也该提一提了,不宜再拖。”唯一让她牵挂的是儿子的婚事,等他的事一了,她也就放心了。

“哎呀!好害臊,伯娘怎么能当我的面说,我是姑娘家,脸皮薄,你看我都脸红了。”霍香涵脸发烫,用两手捂颊,嘴里说着害羞,眼睛却发亮,恨嫁的模样让人忍俊不已。

“我以为你迫不及待,要不然再等两年,等我把墨楼收拾好。”墨西极故意逗她。

墨书轩已把西澜城内的墨楼当成他的囊中物,以半个主人的身分插手楼中事务,甚至私自挪用墨楼的物资和银两,将楼内的墨门弟子当手下使用,以致门内怨声载道,不少弟子离开,品文论道的文人雅士也因此减少。

得知此事的墨西极二话不说收回墨楼,以雷霆手段闭楼三个月,未经他允许不得向外开放。

为此,原本就不睦的两兄弟爆发极大的冲突,最终墨书轩因势不如人落败,临走前他还撂下狠话,要墨西极等着他,他还会回来,下次见面便是你死我活。

“你敢让我等,砍你两刀。”气呼呼的霍香涵两手投腰,不像茶壶,倒似膨胀的河豚,引人莞尔。

“为什么是两刀?”

她自己气着气着就笑了。“舍不得嘛!是好是坏都是西极哥哥,我不能只喜欢你的好,厌恶你的坏吧。”

“你这丫头……”太会说话了,连她这准婆婆听了都感动莫名。

百里兮云失笑摇头,感叹好姊妹上官月会养孩子,养出玲珑剔透的小闺女,叫她好不羡慕。

她也想有个女儿,抱在怀里,听她软女敕的声音,看她一步步学走路,慢慢地长大了,像朵花儿般美丽。

只是一想到那个身为丈夫的男人,她眼中的炽热一点点消退,自我安慰的想着,女儿抱不了就抱孙女吧!大不了让媳妇多生几个,墨家的嫡系子孙太少了,几乎每代单传,被旁系把持。

“小涵,我的涵儿,我墨谨之在此发誓,今生绝不负你,愿与你比翼双飞,结连理,此生此世唯你而已,绝不会另生二心。”她许他深情,他必还她厚爱,这么美好又爱他如一的女子是他的妻子,此生无憾了。

霍香涵一听,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笑得像春天的百合开放在河边。“不许食言,我信你。”

他轻轻拥住她,低笑着以额头轻触她玉额。“修道人的誓言直达天听,若有违背,天雷轰顶。”

因此修行者很少对天立誓,因为非常灵验。

“啊!那你收回、收回,我当没听见,这次不算数,我们不跟天雷玩。”太危险,被雷劈中九死一生。

“天不可欺。”真傻。

霍香涵皱着眉,一脸不快。“西极哥哥干么乱发誓,你对我的好我还会不晓得吗?要不要我也发个誓抵消你的誓,我不要你受罚,即便有一天我们走不到最后,我也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她的感情很纯粹,但不卑微,生性豁达的她不会去强求,是她的,她全心护着,以心灌溉,对方不离个弃,她也至死不渝;若不是她的,转身就走,绝不留恋。

人的一生很长,有很多条路可走,不一定非要走上绝路,换一条路也许风景更美,前方有人在等着。

漠北一带隶属军区,常有一打好几年的战争,霍家堡每年要供应大量军需,常跟父亲往营区跑的霍香涵更明白什么叫人生无常,前不久才说要回乡娶媳妇的兵哥,再见时已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把握当下,不错失每一份美好,因此当她对他心生好感后,就赖上他了,怎么赶都赶不走的赖住他,北方女子的大气,她勇往直前毫不退缩。人要爱了才知道什么是爱。

“胡说什么,誓言是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不是随便说说的儿戏,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我想看满头白发的小老太太是不是还到处蹦跶,闯了祸之后让我收拾。”动容又心疼的墨西极眼中柔情似水,他用温柔包围住她。

他的小姑娘呀!有点傻气,让他只想宠着她,看她欢欢喜喜的笑着,眼中只有闪动的星光而没有忧愁。

“西极哥哥是小老头,我走不动了你就得背我,我们去度江看怒涛,去西海滩头捉螃蟹,去祈云山上看云海,好不壮观,像一大片刚采收的棉花……”她越说,眼底越光亮。

“你都去过?”倒是个野的,两条腿走得真远。

霍香涵笑眼一眯望着他。“当然是你带我去,我听人说过好多好玩的地方,但爹娘不让去,怕我一去就回不来,不过有西极哥哥保护我就不怕了,天涯海角都去得了。”

“真那么信我?”墨西极取笑着,心里却暗暗思忖,成亲后该带她去何处游玩,他可以假公济私一回,借口去墨门各地驻点看一看为由,行宠妻之举……嗯!可行。

霍香涵小脸绽放世上最美的笑容,重重一点头。“不信西极哥哥还能信谁?你可是要和我一起掉牙的老伴。”

她调皮的装老,弯腰驼背咳嗽,手里假装拿了一根人高的楞杖,一步一步走得蹒跚。

“淘气。”莫名地,墨西极的眼眶湿了,嘴角却是越扬越高,她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吧!尝尽苦水后的甜。

“西极哥哥可要牵好我,不要让我跌倒了。”她回眸一笑,八颗白牙都快把人闪瞎了眼。

“好。”他伸手一握,笑看她眼底的光芒。

一旁的百里兮云见状,心里既欣慰又有点感慨,小儿女的感情真好,她可以放心了,他们不会重蹈她的覆辙,彼此信任,从他俩眼中,她看到两小无猜的挚爱,涓涓细流。

反观自己,有时候太固执己见了,一味地要求完全,不肯退让,也做不到委曲求全,嫡女的作派让她吃了不少亏。

在佛堂这些年,她领悟了一件事,退就是进,有舍才有得,握紧的拳头不放开,怎么得到想要的?

“如果当年我能冷静想一想,不让怒气冲昏头,把事情从头到尾顺过一遍,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人永远在追悔,希望有更好的未来。

“伯娘,想太多会脑壳发疼,真的,我试过,你看我都不想东想西,怕疼,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每天都笑嘻嘻的迎接今天。”霍香涵看似简单的傻话发人省思。

今天看得见,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在便是幸福。

“我们涵儿是好孩子。”她一个当娘的居然没十来岁的孩子想得通透,挺惭愧的。儿子好,儿媳妇好,她就好,其他的顺其自然。

闻言,霍香涵神气地仰起鼻孔。“那是当然的,我肯定是好孩子,就我娘老嫌弃我太野,管不动,被我爹宠坏了。”

“她不识货。”百里兮云笑着将人拉到身边,模模有肉的小手,这是一只有福气的手,肥瘦得宜,手背不露青筋,捉福聚财,一生生活无忧,旺夫旺财,财运亨通,不愁金钱。

“对,不识货,伯娘下回见到我娘的时候就骂她,有个仙女女儿还不满意,她想王母娘娘下凡当她的金疙瘩吗?”娘总嫌她,嫌到一无是处,好像她只会吃干饭,别无长处。

“好,我骂她,太不知足了,幸好我捡到了,伯娘疼你……”有这个小捣蛋在身边,她整天笑口常开。

乐不可遏的百里兮云轻拍小媳妇的手,呵呵的笑声让人感觉她快乐。

“你们在笑什么?欢欢喜喜地……”

墨之默一到,轻快的笑声骤停,三人六只眼齐齐看向神情局促的男人,气氛一度凝窒。

不过,银铃般的脆笑很快打破僵局。

“墨伯伯,你是特意来看伯娘的吗?想和她重修旧好?”

重修旧好?

当丈夫的当然很想和妻子回到最初那些充满欢笑和欣喜的日子。

两人自小定下婚事,自是熟稔,一成亲便日日腻在一块,耳鬓厮磨,情意縄繙,看什么都美好得令人动容。

可惜墨之默有心和好,机会却不给他,两人之间还有一个擅于装可怜的魏雪梅,他俩的关系始终是裂开的,难以癒合。

“夫人,我……”

不等他开口,百里兮云一阵抢白。“不要告诉我你是来为魏姨娘求情的,才过五天而已。她就受不了了吗?看来真心很廉价,『老爷』在她心中还没重要到让她付出一切,我真同情你呀!”本想好好说,可是一开口便是挖苦,极尽刻薄。

她心里还有怨,不发泄出来着实难受。

四个华字辈的丫头都回到她身边当管事嬷嬷,当年娘家给的五房陪房也找回来,慢慢接掌墨家事务的百里兮云差不多上手了,有自己人辅佐,她更快掌控府里的动静。

自然也包括私下收买送菜婆子的魏雪梅,她借着一天一次的接触向外求援,还让人带信给墨之默。

有趣的是那是一份“血书”,叫人看了好生不忍,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以血书写。

只是谁知道这是谁的血,惜命的魏雪梅不可能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一刀,对她而言跟要她的命差不多。

那么,是谁偷偷潜进去看她而不被发现?

有必要査査。

“做人宽容些,她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哪做得了粗活,我也不想让她轻省,只是让几个侍候她的丫头、婆子去陪陪她,省得她没人说话闷得慌……”终究是他十余年的枕边人,还是有幼时情谊的表妹,他无法狠下心看她受苦。

至于真不真心并不重要,他对她也不见得有多少用心,凑合着过日子只求舒心,其他的倒在其次。

“是呀!侍候着,顺便缝衣浆洗,扫扫院落下个厨,再把田给耕了。她呢!坐在树下据着团扇乘凉,一口清茶一口水晶饼,笑话老爷是个傻子,她小指一勾就跟哈巴狗一样喘着气跑过来,给她舌忝脚。”说她不宽容,那她就再狠一点,连白米菜蔬也不送了,自个儿种块菜田吧!

“兮云,你怎么变得这么心狠,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她心地善良的收容无家可归的灾民,施衣布粥,自个儿掏腰包请大夫义诊,开义学让十岁以下的孩子学识……

种种善行不胜枚举。

“若我给你戴绿帽,弄个面首什么的,希望你也能心平气和的说『多个人侍候你也不错,你安心的享用』。”她用他说过的话反讽。

“不过多个姊妹帮你侍候我而已,你何必斤斤计较,安心当你的主母,她不会和你争。”

不会争?

真是睁眼说瞎话,连男人都霸占了还叫不争,时不时到正在坐月子的她面前炫耀,有意无意露出被男人宠爱过的欢爱痕迹,那时的她真想将人生吞了,连渣也不留下。

可惜生完孩子的她身子太虚弱了,产后血崩气血大亏,是娘家嫂子的日夜照顾才让她养出气力,否则一直虚虚软软的,连手臂都举不起来。

墨之默一听,嘴角一露苦笑。“别说呕气话,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承认当年是我做得过分些,没和你商量一声就纳妾,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歉,你这气性呀!”

是男人都消受不了,要不是他们自小认识,知晓她对事不对人的脾气,两人的婚事能不能成还颇令人费解。

“呵!为了魏姨娘,你都肯拉下男人的尊严向我低头,当时你还说你没错,男人纳个妾没什么了不起,指责我善妒,是个妒妇。既然你当初那么喜欢她,又为什么要娶我?墨之默,你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你要的不过是我百里家的势力,你想让墨家成为漠北第一世族。”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一时的贪欢而毁了大计。

“夫人,你……”他不是伪君子,他心里有她才愿聘她为正妻,但不可否认地,有百里家的相助的确能让墨家更进一步,站在高处的他得意忘形了,只知该及时行乐,而忘了府中的娇妻。

既然错了就一直错下去吧!反正也无法回头,如今他不求谅解,只盼少生事端,让日子……岁月静好。

“墨之默,模着你的良心,我进佛堂的十几年,你来看过我几回?每回在门口待一会就走,从没想过进佛堂看我过得好不好。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你养着玩的狗。”只要他低声卜气的求她,她多少会消消气,不再记恨。

墨之默一听,脸色为之一沉。“是你说你不想见到我,叫我以后都别去了,你一看到我就觉得恶心。”

“是我亲口对你说的吗?”百里兮云冷言。

“当然是……”他忽地一顿,想起妻子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是……

她呵呵轻笑,笑得极冷。“是魏雪梅说的吧!一个在佛堂的女人怎么把话传出去?你真以为你脸大,能妻妾同心?墨之默,你不只傻,还脑子有病,我巴不得撕了她,岂会让她转达!真不知你的自大是如何养成的,难怪老爷子不敢把墨门交给你,因为你是扶不成的阿斗,只能守成……”

闻言,他双眼瞠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以及一丝受伤。娇妻美妾无疑是一大笑话,他身边的两个女人都认为他优柔寡断,扛不起重担。

就在这对夫妻横眉竖目议往日旧事的期间,两个小辈悄悄离开,不好多听长辈互揭疮疤,毕竟那是上一代的事,与他俩无关,让老夫妻去撕扯,陈年伤口不再流一次血是好不了的,希望能各自保重。

“西极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有好玩的事她一定当仁不让。

“去后山,那儿有个山洞,我小时候常去,是我们墨家的禁地,非嫡系子孙不得入内。”他俩迟早会成婚,她便也算是嫡系。

洞内月复地辽阔,有暗河流过,能容纳上万人,是战时的避难处。

“后山?”听起来好像很有趣。

“我带你去过一回,你吓哭了。”那时她三岁,白白胖胖的小粉团,小短腿跑得比谁都快,第一个冲进山洞。

谁知她一进山洞便大声喊叫,惊动昼伏夜出的蝙蝠,一大群往洞外飞出,她吓着了,放声大哭。

百里兮云刚进佛堂的那几年,上官月每隔一段时日便会独身来看她,跟她说了不少宽慰的话,劝她早日出佛堂,别把丈夫让给居心叵测的女人。

那时的她听不进去,闭口不语,把来了好几回的上官月气得破口大骂,扬言再也不来。

不过那只是气话而已,下一次上官月照样前来,她还会顺便去瞧一瞧年幼的墨西极,给他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教他如何自保,他在日后的追杀中才能逃出生天。

后来上官月有了小闺女,墨西极也多了个小未婚妻,两个小孩手牵手玩在一块,成为玩伴。

“真的?”霍香涵一脸不信,认为墨西极骗她,她最勇敢了,从来不哭,哭的人是小狗。

“那时候你哭得可响亮了,把我吓得一头汗,赶紧抱起你往外走。”

后来他不知吃了什么上吐下泻,躺在床上十余天下不了床,月姨说他中毒了。

是月姨带了人给他解毒,把一瓶解毒丸塞在他手中,要他觉得不对劲就吃一粒,吃完了捎信给她,她自己不来也会让人送过来。

“哼!就会唬人,我号称漠北第一大胆,才不会被一个破山洞吓到,一会儿西极哥哥不许拉着我,我走在最前头保护你。”她是看过万人塚,走过古战场的人,死人都不怕,还会怕个洞窟?

殊不知,什么都不怕的霍香涵把话说早了,当真遇到惨绝人寰的……她还是吐了一地,把隔夜饭的酸水也送给大地了。

墨西极笑着揉揉她头顶。“好,你保护我,不过要看着脚底,路不平。我很多年没来了,不知里面变成什么样,也许有蛇虫鼠蚁,留心点。”

“嗯!我会当心。”好多杂草,都比她高了。

平安镇是以墨家主宅向外扩建而成,镇内就数墨家占地最广,足有数百亩,背后靠着千峰山其中一座偏峰,纳入墨家范围内,因此称之后山,也就是墨家禁地。

因为只有嫡系子孙能入禁地,故而后山少有人烟,草木繁盛,野兔、獐子、水鹿之类的倒是不少,随着水草的肥美而聚集,一小群一小群的在草丛里觅食。

墨西极牵着霍香涵往快被荒草淹没的小路走,走了没多久发现前面没路,他们必须用手把草拨开才能看见前路。

约半个时辰左右,山在前方,巍巍而立,半边的山壁是削平的,往上直立,寸草不生,另一边恰恰相反,长满了不知名的树木与野花,乍看之下别有一番城春草木深的意境,让人心旷神怡。

“咦,西极哥哥,那个是不是你说的山洞?”眼尖的霍香涵往前一比,兴奋得要冲过去。

抬头一望,一处被垂下蔓藤覆盖住的黑黝黝洞口入了墨西极眼底,他深吸了口气,忽觉气味不对。“小涵,等等,先别进去……”

不等他说完,性急的霍香涵身子一轻,施展轻功踏草而过,一溜烟的功夫人已没入洞中。

“这丫头真不听话,该让她吃点苦头……”话虽这么说,墨西极可没半丝停顿,急起直追尾随其后。

一入洞,迎面飘来的竟是……

尸臭味!

“西、西极哥哥,你……你快来,这里好多的……呕!呕……我不要看了……”

“怎么了,小涵,你看到……尸体!”这是他们墨家的禁地,居然有人闯入,做出这般惨不忍睹的事。

一前一后,两人看见累累尸山,有的成了莹莹白骨,有的还有皮连着骨,枯骨一具具,还有的肉身腐烂生出了蛆,应该刚死不久,约在一、两个月之内。

从尸身上的衣着来看,以女子居多,而后是十岁以下的孩童,男人和老人不多,大多头骨被捏碎。

霍香涵见到这景象,脸色发白直作呕。

修行多年的墨西极却是沉下脸,死的应该是漠北的百姓,这是有人用他们的骨血和魂魄练邪术,因为几千具尸骸中毫无一只飘浮的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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