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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东宫当佞臣 第三章

第二章

香芹这一猜就整整猜了三天。

这期间执述太子依然上朝下朝,回了东宫后便忙碌于案牍之间。

尤其最近南方有水患,虽说不严重,总归也溃堤了一两处,致使数百良田淹没,上千人邻近的村镇百姓遭了灾。

幸亏抢救及时伤亡不重,但朝廷该紧急调派哪些官员前往协助安抚赈灾?哪些地方官员有功有过,又该如何赏罚?还有需不需要出动军队预防灾民生乱?太医院院使又该派多少名太医携药前往灾区,以防水灾过后生疫情等等……

林林总总,都是要事。

而大鹏展翅九千里,坐拥万里河山高坐金殿之上的皇帝,虽说离“千古明君”有那么一点远,可也算得上是个软心肠(兼软耳朵)的善良守成之帝,所以此次水灾他老人家自然是放在心上的,在朝上气噗噗地怒斥了一顿户部工部和当地官员治水不利后,便金笔一挥,把水患处置一事全权丢……呃,郑重嘱托给了太子。

美其名是要给太子历练,建立储君的威信,但根据她未央宫另一位吃货好朋友小谈公公的小道消息透露——

皇帝已经兴冲冲地开始准备起去“夏令营”的东西,尤其是该带哪几位鲜花般娇女敕的嫔妃伴驾,这些那些,都是很需要花心神的呢!

“……昏君。”

对比忙得眼窝底下都泛起淡淡青色,以至于英俊清冷美色都憔悴了一分的太子殿下,自诩金山外貌协会会长的香芹都隐隐心疼了起来,忍不住偷偷背后骂皇帝。

她如今在东宫靠的一大精神食粮就是执述太子的美色,如果连太子都被连续熬夜折腾成了残花败柳一枚,那她就……就更想穿越回现代了唉。

就在此时,长年那一句“袁洗马可以想想,太子殿下平日最喜欢什么”,再度如同恶魔(?)的低语般出现在她耳际。

……在东宫另一端书房内伺候的长年猛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下班后正在京城大街上买宵夜的香芹脑中顿时灵光一闪……

啊哈,I get it!

一会儿后,香芹眉开眼笑的捧了一大包桑皮纸包的物事,决定再度用美食优土伯的魅力征服太子殿下。

大晋没有宵禁,繁华的京城夜生活也热闹得紧,她如果不是平日不好外宿——住客栈要钱,住东宫免费——的话,早就逛逛吃吃玩通宵了。

什么投壶、听戏、看杂耍、比武卖艺、胸口碎大石……比现代逛夜市还要精采呢!

她依依不舍地又在一旁的小摊上买了串鹌鹑餶飿儿边吃边往皇宫方向走去,陡然被一个清脆的嗓音唤住——

“袁大人!”

一身青色长袍,头束银冠显得格外清秀俊俏的香芹回头,看见一个娇小可爱的鹅黄衣衫丫鬟对着她笑。

丫鬟身后是一个戴着面纱的美丽少女,端庄温柔地伫立着,腰间系着白玉佩和珊瑚珠子穿成的禁步,越发显衬出婷婷如荷的优雅风姿。

简单来说,就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的fu。

大晋王朝不似前朝那样对女子处处规范得近乎变态,所以女子上街出游很寻常,男女之防当然有,但未婚嫁的男女只要不是私会,都不至于会被人人唾骂或是拖去浸猪笼什么的。

可眼前美丽少女的出现对于香芹来说,当然不是出自某些怦然心动暧昧不明的原因……

香芹难得地皱了皱眉。

“袁大人,又见面了。”美丽少女款款而来。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两口把鹌鹑餶飿儿咬掉,火速嚼完吞下,压粗嗓子客气道:“西门小姐。”

“大人好像很不愿看到我?”美丽少女叹了口气。

——那当然,因为看到你就没好事。

“袁某不敢。”她谨慎地道。

“袁大人还在气恨上次的事吗?”西门雅兰柔声问。

香芹小心地后退了两步,皮笑肉不笑客套地笑,“上次什么事?袁某怎么不记得了?对了,天色不早,袁某也该回去了,告辞,西门小姐请留步。”

西门雅兰目光黯淡了一瞬,颤声道:“袁大人果然还在生我的气。”

“西门小姐多心了。”

老娘惹不起你难道还躲不起吗?

“袁大人,对不起……”西门雅兰咬着下唇,目光落寞。

忽然间,从街头灯笼影下缓缓步出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刹那间吸引了所有路人惊艳的目光——

西门雅兰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呼吸急促如梦似幻,“太……大公子。”

背对着来人的香芹一听之下,顿时坏心肠地邪恶了……

喔哟太大公子是什么鬼?

还是西门小姐要说的是公子太——哔哔哔——吧?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熟悉低沉的嗓音在香芹身后脑袋瓜顶响起。

香芹背脊刹那间一麻,有些僵硬缓慢地回过头来。

……呃,太子殿下说好的熬夜加班案牍劳形呢?

此刻执述太子穿着和西门雅兰相彷佛的同款月牙色长袍,劲瘦的窄腰束着紫金带,系着只盈润雪白价值连城的羊脂玉佩,乌发以一支玉簪绾起,在夜色下好似仙人般自带光芒。

他看向西门雅兰的目光平和,向她投来的眼神却隐隐有一丝不快。

香芹看了看这个,再看了看那个……只觉胸口更闷了。

手里那满满一桑皮纸包想带回去跟太子分享的小食,突然变得更加廉价低贱烫手起来。

她下意识地把桑皮纸包再往怀里搂紧了紧。

“大公子,”西门雅兰眉眼弯弯,柔声道,“雅兰正在跟袁大人解释上次在花宴上的误会。”

“什么样的误会?”执述太子专注而严肃地低头盯着香芹。

香芹圆圆的小脑袋瓜顶动也不动,连抬头迎视他的迹象都无。“回大……公子的话,西门小姐摔了一跤,手肘都擦出血了,她家庶妹说亲眼看到是下官故意出脚踩的裙摆。”

执述太子浓眉一蹙,“你踩了吗?”

“踩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她倔强地道。

执述太子看着她始终不肯抬眼看自己,心口也是一阵滞闷难当,语气不由得严厉了三分,“抬头。”

她咬了咬牙,很想甩脸子给他看,可惜不行,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摆出歉然笑容来——

“大公子,当时我已经坦白跟西门小姐说,是有人在背后撞了我一下,我才不小心踉跄往前踩到西门小姐的裙摆,我也郑重道过歉了,但如果西门小姐还是不满意的话,我现在还可以再跟她赔罪一次。”

西门雅兰是镇北侯的掌上明珠,执述太子是大晋储君,他们一个两个论身分地位身家背景都比她高得多多了,随便伸出根手指头都能辗死她。

她也不是那种不懂得变通的,尤其在现代职场社会上走跳久了,谁还不是吃苦耐劳皮糙肉厚的社畜?

执述太子见她笑得殷勤讨好的小脸,深邃眸底的厉色更深,“不要笑了。”

她连忙收起笑容闭上嘴巴。

他见状,胸口滞闷感越发演变成隐隐抽疼。

“大公子,不是袁大人的错!”西门雅兰慌忙地上前一步,仰头望向执述太子,美眸闪动着焦急的水光,“我当时摔得不轻,祖母心疼我,便把袁大人扣了半日……为的就是查清楚状况。过后我们西门家自知对袁大人无礼,祖母赶紧命人准备了厚礼去向袁大人致歉,只是袁大人……无论如何,这一切都要归罪于雅兰不好,若是雅兰那时不要疼晕了过去,就能好好对祖母解释开这个误会了。”

“你为何拒绝镇北侯太夫人的赔礼?”执述太子蹙眉,“太夫人是奉杨郡主,又是长辈,你——”

——尽管心里不断说服自己皇权时代谨言慎行,脸皮厚姿态低才是保住小命之道,但西门雅兰这一副绿茶婊嘴脸,还有执述太子的直男反应实在太气人了!

香芹忍不住想起言情小说里面百分之九十九该解释而不解释的剧情推进——如同眼前这情况——就是因为女主角/女配角/女NPC都不解释清楚,才会助长一干白莲花横行、绿茶婊霸道,所有话都给她们讲讲去了。

她就一时心头火起,“西门小姐言重了,袁某哪里当得起老夫人的赔礼?袁某不过小小一东宫洗马,被扣在镇北侯府柴房内半日,不说连一口水也没得喝,就是尿急想上茅房都不行——”

西门雅兰低呼了一声,小脸霎时臊红……显然是被她粗俗的言语给吓得不浅。

执述太子浓眉也打结得更紧,“怎么说话的?”

“下官当然是用嘴说话的,不像有些人习惯用小菊花说话。”她假笑得僵硬邦邦,“……下官过后被赶出侯府也自认倒楣,可镇北侯府的管家奉贵府老夫人之命把一盒宴会上的点心塞给下官当赔礼,还口口声声说下官想必没吃过这京城清华楼一匣子十两银的荷花酥,说给下官带回去尝鲜并压压惊。下官区区小官,山猪吃不了细糠,哪里好收下侯府的金贵点心?”

而且香蕉你个芭乐!好歹砸个银子也有诚意一点啊,还堂堂镇北侯府……死穷酸!

执述太子深邃凤眸倏地一凛。

“对不住……雅兰不知道……雅兰若知道……”西门雅兰摀住了小嘴,泪光莹然。

香芹简直被她恶心坏了,刹时间也豁出去了,再也控制不住凶猛悍然地对眼前高贵的侯府千金比出双中指,重重甩出张学友在“旺角卡门”电影中乌蝇哥的金句——

“吔屎啦你!”

……然后撂完狠话就跑。

西门雅兰一愣。

执述太子却是瞬间脸黑了……

这天晚上,香芹没有回东宫睡。

心情太不爽了,如果不是大晋王朝没有KTV,她真想去KTV自己开间包厢抓住麦克风吼唱宣泄到三天三夜又三更半夜。

香芹最终抱着那堆烤羊肉串、煎汤包、桂花糕、麻辣鸡爪、炸小酥鱼去住了悦来客栈。

天字第一号贵森森她是舍不得住,但荷包里的小钱钱开个二楼尾端人字号雅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店小二服务又好态度又亲切,亲自帮她打好了洗漱的水盆,还帮她装了壶解腻可口的酸梅汤,点亮了房里的几只灯笼才轻手轻脚地退下。

香芹把门闩好,把一大袋宵夜放在桌上,推开二楼的窗户往外看去。

京城的夜晚大红灯笼亮闪闪如同璀璨星河罗列蔓延开来,放眼所见一片太平盛世富贵锦绣气派……

可她今晚却额外想念入夜后的金山,山峦隐没在黑夜之中,只有点点闪烁的灯火蜿蜒,偶然还有夜游的骑士机车大灯宛如彗星般闪动拖曳而过,汽机车引擎声响轰隆隆上山下山时的吵杂。

以前觉得很扰民的,如今却觉得无比想念。

……她真怕她是回不去了。

经常被朋友说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香芹趴在窗口,吹着因夜晚而不再夹带着炎热暑气的丝丝清风,鼻头渐渐酸楚了起来。

她把小脸深深埋进臂弯里,青色大袖布料慢慢被沁润濡湿……

“我想回去。”

回到那个经济压力有点大,有点扰攘,有这样那样的担忧与烦恼,却没有惊心动魄的宫斗和宅斗的现代社会……

她的家。

香芹安静地哭着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噙着泪水睡着了。

浑然不知一炷香时辰后,房门轻轻喀地被震开了,一个高大身影默默地来到她身边,目光温柔而涩然地看着她。

半晌后他低低地,带着一丝笨拙地轻道:“……是孤不好。”

然后执述太子修长指尖拂过她的昏睡穴,长臂小心翼翼地托抱起她瘦小的身子,缓缓无声地走出了房门。

长年躬身侍立在旁。

执述太子走了几步,忽地一顿,目光回扫向桌上那一桑皮纸包的宵夜,眼神一软,吩咐道:“带上。”

“奴才知道。”

“还有镇北侯府,查!”

“是。”隐于暗处有一个低哑嗓音恭敬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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