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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妻要吃窝边虎 第二章 原来是旧识

眼前女子瞠眸结舌被他吓得不轻,虎霄亦是胆颤心惊,因觉察到自身竟未能完全化成人形,自他开智修炼这千百年来,这般的事从未有过。

一意识到自个儿状况不对,虎霄很快便留意到,除了颈子上顶着一颗大虎脑袋瓜,他的脊柱末端还晃着一条长长的老虎尾巴。

地上那根小火炬突然灭了火,洞穴中骤失亮光,对虎霄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他不知,那一双虎目像为了在瞬间适应黑暗般泛开两圈金光,兽瞳被流金包围,亮得出奇也诡谲得出奇。

“大虎哥哥别乱瞄,你、你看着我就好!”

白荼蘼很果断地捧住他的脸,但立时发现自己虽是个健美且有几把力气的姑娘,再如何挺直秀背也遮挡不住他全身。

想也未想,她乾脆揽下他的大脑袋瓜,把毛茸茸的虎头按在颈窝里……呃,其实是整个脑袋儿都落入怀中,她双臂合抱还险些兜不住。

她压低嗓声道:“你两眼闪着金黄色的光,黑瞳裹着金圈儿格外明亮,若被孩子瞧见,很可能又要吓哭孩子。”

如此说来,他连双目亦是兽眼!虎霄简直哭笑不得。

然,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他发现脑袋瓜被紧紧搂住,额头紧靠女子肩颈,兽鼻紧抵着在女子胸房,他的虎须受到挤压磨蹭,加倍敏感,敏感加倍,嗅到的、触到的尽是女儿家散出肤孔的甜甜馨香。

……甜到让他身后的那根长尾巴不自觉轻扫,都扫到前头来想摩挲她的身子了。

“你为何没被吓哭?真不害怕吗?”虎霄咬牙问,硬生生收回尾巴,顶着头想将彼此撑开一点距离。

“别闹!”白荼蘼察觉到他的意图,揪了揪虎脑杓上的细毛,朱唇一凑就贴在老虎耳朵边道:“我跟大虎哥哥那是什么交情?是过命之交呢!你救过我,我把长命锁挂你脖子上,都这样相识相好了,岂会怕你?”

她声音一直压得很低,但柔软气息不住在虎耳边拂荡,虎霄背脊震颤,此刻又听她如是说,说得他好像推开她不是、不推开她也不是。

突然间——

“山君啊!”

“山君可是无碍?”

一男一女的声嗓在洞穴中爆响,人未到声先至。

随即暗黑的洞中现出两道身影,白荼蘼没能仔细看清,但一向好使的耳力在瞬息间已辨出来者是谁。

实是听过的声嗓,她听得真真的过耳不忘,都是大虎哥哥的同伴们,若未错记,那男子话有些多,名叫红少,女的气质清冷不苟言笑,名为蓝冰。

而红少和蓝冰口中嚷嚷着的……“山君”,指的是被她紧紧揽在怀里的大虎哥哥吧?

是啊,大虎哥哥那样厉害,当然是一山之君,他在雾隐山中出没,也许管着的不仅仅是一座高山,而是山连着山的整片雾隐连峰皆是他的地盘,他是货真价实的山中大王。

等等!他的同伴蓦然出现,大宝觑见了又要受惊吓啊!

结果白荼蘼才想回头去探看孩子,意识却在此际陷进空白,搂着大虎脑袋的双臂陡垂,身子一溜儿地往下滑,被她的大虎哥哥单臂捞住。

“蓝冰你也太急了吧?少爷我都还没跟姑娘家说上两句,你一现身就出手迷了这一大一小的神识,有必要这般戒慎恐惧吗?”红少将俊颜转向一旁并肩而立的清冷女子,流泉般的红发跟着荡出一道丽弧。

表情淡寡的女子冷冷瞥了他一眼,沉吟三息,平声静气道:“你是红毛狐狸精,不是什么少爷。”

红少不依了,一下子气到俊脸通红。“阁下大灰狼妖一只,也没比本狐狸精高尚到哪里去,用不着时时顶着冷脸装清高!”

蓝冰再次沉吟,这次短短两息便郑重答道:“我没装。”

红少喉头一噎,掀唇还要再斗,蓝冰抢话又道:“山君状况不太对劲,你别闹。”

“我、我闹?是我在闹吗?蓝冰你……你好样的!”红少气到两眼都要起红雾了,但不得不承认,山君状况确实不对,他、他……好,他忍气,他吞声,他提得起,他放得下。

暗暗磨牙,头一甩,红少把目光转正到虎霄身上,双手抱拳一拱,语调认真且恭敬——

“山君闭关疗伤的那座雾隐大峰突发山崩,灵洞破开,小的与蓝冰一察觉情况有异立时上山探看,发现山君已然出关,灵洞中有结界布开,便透过结界循线赶来。”他很仔细地看了看虎霄的头上到脚下,略迟疑道:“唔,小的本以为山君是功德圆满终于出关,但瞧这模样……似乎不是?”

一旁的蓝冰亦沉静道:“山君当年与虎姑婆的那一战,尽管胜了却负伤甚重,不仅内丹受损,灵台元神亦险些陷落混沌,之后山君自行封山闭关,至今才过一十五载便破关而出,是否太过仓促?”

依她看来,那样的重创少说也得养个数十年、甚至满百年了才有痊癒大好的可能。

这一边,虎霄目光紧紧落在臂弯里的人儿脸上,他清楚听到红少和蓝冰的询问,但并未回首,小山般蹲踞的身影动也未动,仅低沉应了声,简略道:“我是被迫出关,非自身所愿。”

虎霄此话一出,红少瞬时瞠圆漂亮的桃花媚眼,而蓝冰就算性子再清冷淡定也不禁蹙起眉心,瞳仁儿颤颤。

“正因被迫出关,还提前如此之久,所以山君才会变成……变成这一副虎首人身的模样,是吗?”红少深吸一口气道:“识得山君数百年,还是头一遭见识到此番景象,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咱们本来就是妖,哪来其他的妖?”

“此妖非彼妖,不能用在一块儿,蓝冰啊,都说你文学造诣不好,对人类用词的理解度不够,我可没说错。”红少摇头感慨。

蓝冰转向虎霄直接问道:“除外貌化形有碍,山君可有其他不适之处?”

她根本没有搭理红发美男的意图,结果又把红少气得嘴角直抽。

性情一冷一热的两名属下兀自闹着,虎霄则陷入沉吟。

落在他怀中的人类女子与他有丝丝牵连,他清楚感应到了,那是他自身的气息,是他曾亲手注入她神魂血肉内的灵力,有着极强大的意念,如同垂挂在他胸口上的长命锁,因真切诚挚的祈求而聚来不同凡响的至善。

他没有料到的是,当年一念之间释出的灵力血气竟可以在一具人类女子的身躯里被“豢养”得如此丰沛淋漓,那力道竟足以撼动封山闭关自我疗癒的他,让他义无反顾冲破一切有形与无形的阻碍,来到她的身边。

想了想,虎霄终于出声答道:“我已行气自我内观,气血与灵力皆无碍。头一回有此遭遇,凡事且战且走,总有解方。”

“此次闭关功败垂成,山君接下来有何打算?”红少问。

并非彻底功败垂成,虎霄知道自个儿的身躯体内,这一十五年的闭关疗伤确实将内丹重新滋养起来,润去珠子上的斑斑裂痕,稳住他灵台清明,只是与未受伤前的自身相较灵力仍太虚弱,恢复不到三成。

“一次闭关不成,那就再次闭关,如此而已。”他淡然回道,虎耳一动,已听到洞穴上端杂沓的脚步声以及寻人的叫唤声,遂命令,“有人寻来了,把这女子和孩子送上去吧。”

“是。”红少与蓝冰异口同声。

待红少把睡去的女子接过来,定睛一看,此际才察觉到什么,不禁与蓝冰面面相觑。

“山君,原来这姑娘是旧识啊,是山君当年从虎姑婆嘴里掏出的那一个女……”红少说着,与蓝冰同时回首,然洞穴中已无虎霄踪影。

白荼蘼和大宝是在一处坡上林地被众人寻获,杂草丛生的林地上发现一个深穴,大伙儿见状无不额手称庆,庆幸一大一小没有滚落到洞穴里,要不然事情就难办了,也许真会寻不到人。

白荼蘼是在众人忙着要将她抬回去之时醒过来的,她一张眼就见到两婢子哭红双眼的小脸蛋,亦瞥见自家护卫们自责的神态,跟着看到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担忧又疑惑的表情,顿时只得咧嘴笑开,先安抚民心再说。

大宝晚她约一刻钟醒来,听闻寻获消息的安嫂子刚巧赶到,白荼蘼话没能说上几句,安家母子俩已抱成团哭得稀里哗啦,令人欣慰也心酸,也更让白荼蘼后怕无比……

还好孩子能寻回来,还好孩子没受什么伤,还好安家大哥和嫂子不用尝那痛若椎心的苦,还好还好……

白荼蘼想着地下深穴内发生的种种,总之一回生、二回熟,猜想应该又是被大虎哥哥的同伴们夺去意识并送回地面上来。

然后她这边还没等到众人开口询问过程,嚎啕大哭后刚缓下劲儿的大宝突然很有说话的意愿,边抽噎边努力描述——

“呜呜……是好大只、好大只的黑虎妖怪把大宝抓走,然后大宝一直等、一直等……然后白兔姨姨找到大宝,黑虎妖怪跳出来吼吼吼……然后……然后姨姨的朋友就来救姨和大宝了……”

胖颊通红,眼睛闪亮,显得异常清醒的孩子吸吸鼻子又道:“是姨姨的好朋友呢,戴着大老虎头套,长得好高好壮的叔叔……有那么高呢,又有那么壮呢……”边说边用两只胖胖臂膀胡乱比划——

“虎头叔叔这样一个挥拳,就把黑虎妖怪揍扁扁,救了白兔姨和大宝,然后我们一起说了好多话……再然后、然后我们就唔唔……”

到底是历劫刚归来,心绪起落不定,哭过、胡乱叙述过后,孩子终于撑不住了,两眼一翻软软倒进娘亲的怀抱里,无须施术便已彻底睡去,自是又把安嫂子吓出两泡泪来。

但孩子毕竟落在自己怀里了,安嫂子一确认孩子无事,还很快发出鼾声,完全是累极了直接睡沉的样子,为人娘亲的便也能稳住自个儿,撑起这不到两日来已吓软了好几回的双腿,带孩子回家。

至于白荼蘼这边,她是幼时逢妖之人,丰庄白家与十里八乡的一票人在听过大宝的“童言童语”之后,数十双眼睛齐齐落在她身上,都在等她说个清楚明白。

她笑叹了口气,只差没两手一摊,语气无辜道:“我没什么要补充,大宝把事都交代完了呀。”

事后,在白荼蘼的指示下,白家护卫以及十里八乡的几名壮丁身负粗绳先行垂降到底下洞穴中,白荼蘼自个儿缓过来后也跟着下去。

这会儿人多胆壮,又有数把火炬照明,很快就在里边找到兽类屍身。

那头虎兽的外表已非成妖异变的庞然大物,而是变回一头寻常的黑毛虎,兽脑碎裂,肚破肠流,鲜血喷溅在石壁上。

白荼蘼暗暗猜想,虎霄乍然现身挥出的那一记,应是把黑虎妖的元神瞬间击碎,就不知这样的低等妖物是否也修炼出妖丹?那元神碎裂的话,妖丹是否也跟着碎裂?

欸,关于妖界修行等等事物,她一直有好多疑问,结果两回逢妖都没能逮住机会问个水落石出,着实扼腕。

最后一小行人又在深洞角落处寻到一堆人类骨骸,有骷髅头骨、胸骨、大腿骨、臂骨等等,大大小小好几件,有几颗骷髅头明显是孩子的头骨,看着更教人鼻酸。

白荼蘼遂让人将成堆的骨骸分批带出洞外,决定之后找块地好好安葬,届时亦得办场超渡法会以安魂灵。

这一场“大宝被偷走”的意外事件到此圆满解决,安静落幕……如果这般以为,那是把十里八乡的百姓们想得太“没人性”。

拜托,偷走大宝的可不是人,是一头大妖怪啊!

以往“逢妖”的传闻仅发生在丰庄白家大小姐身上,这会儿连大宝也遇上了,白家大小姐亦亲眼目睹,且孩子在睡饱醒来后又一次叙述,说得更多了,讲得那样真实,原本不信邪的百姓难免动摇,而那些半信半疑的则不得不信,这人世间真有妖物横行。

于是事儿就从十里八乡往外传开再传开,奇闻怪谈、逢仙遇妖之类的传闻,没有人不爱听,于是传得连县城里的百姓们皆知晓。

白荼蘼后来命人从地下洞穴搬出成堆的人骨时,亦让人把四散在洞中的一些杂物全都收拾好一并带出洞外,当中有簪子、破碎布料、靴鞋、项圈、手链等等物品。

大宝被救回的事传开后,十里八乡陆续来了不少“寻亲不获”的百姓,有几位真就从那些杂物中认出自家亲人的东西,登时又是一阵椎心痛哭,看得人也不禁要跟着掬几把同情眼泪,皆怪妖物害人匪浅。

就在这些后续之事忙完后,十里八乡的日子渐渐恢复寻常步调,与丰庄白家同为雾隐连峰下的大田庄之一的西川李家屯却出事了。

白荼蘼一得知消息,随即令骑术绝佳的护卫们快马加鞭先行赶往,她则在一番安排后随后赶上。

丰庄白家的双辔马车抵达西川李家屯时天色早已暗下,整个李家屯被无数把火炬照亮得犹若白昼,一座原木架起的高台耸立在那条水势湍急的西川河旁,高台上有一年轻女子被牢牢绑在木桩上,是李家屯准备献祭给西川河神的“新娘”。

献祭仪式今晚正要开始,却被丰庄白家侵门踏户的护卫们强行阻拦。

李家屯的大东家李老爷子气得瞪大双目直吹胡子,手中的乌木拐杖都往白家护卫们的头上、身上招呼了好几记,白荼蘼终于在此刻赶至,娇喝一声制止老人家继续施暴——

“李老爷子请听我言明,以活人为祭根本大错特错,什么西川河神瞧上李家屯的姑娘,若娶不到李氏姑娘便要降恶降灾等等说法,全是这位牛鼻子老道胡说八道杜撰出来的。”言语铿锵有力,白荼蘼忽地平举一臂,指向口中所说的那名老道人。

那老道人生得精瘦黝黑,蓄着山羊胡,手执桃花木剑立在临时摆设的神坛前,垂眉敛目的神态彷佛诸事超然、淡定以对。

此刻他面对白荼蘼的指控更是眼皮动也没动一下,全然是一副入世修行的得道高人姿态。

李家屯的人听到白荼蘼如是说,不等李老爷子发话,已有几名李家子孙抢着呛声——

“玉麟道长可是青山派掌门,乃天一祖师的嫡传弟子,能聚阳世之气化解阴间一切纠葛,是道行高深的厉害人物,锄强扶弱、救难解危,桩桩件件皆有实证,岂能容你来随口诬蔑?”

既然有第一个人发声讨伐了,很快便有第二个人跳出来接续呛道:“白大小姐,你可知咱们西川李家近半年来已有三位长辈陆续往生?半年三位,这状况不寻常啊!因缘际会下得以请来玉麟道长斟酌琢磨,才知是西川河神没被安顿妥当,于是有了今晚这一场献祭,但话说回来,这一切到底关你丰庄白家什么事啊?”

“是啊是啊,与你白家有何相干?据闻你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信了『逢妖』之事,咱们李家屯信奉的可是西川河神,如今想与河神结个姻亲,白大小姐却赶着来阻挠,究竟何意?”李家的小辈们直起逼问。

白荼蘼其实火大到一口气快要提不上来,但眼下绝不能示弱退让,她云淡风轻般勾唇笑笑,嗓声徐缓,“身为青山派天一祖师嫡传弟子的玉麟道长名声确实响亮,但道行是否高深我却是不知,可这并非重点。”

“白大小姐有话快说,有……别耽误咱们的祭祀时辰。”咬牙切齿的李家小辈硬是把“有屁快放”给忍下,不想让场面更难看。

然,她白荼蘼就是专程来闹的,才不管好看或难看。

“我要说的是,玉麟道长虽厉害,贵府请来的这位老道却不是玉麟道长本尊,此人打着青山派嫡传的名号,假冒玉麟道长的盛名四处招摇撞骗,若只骗财便也罢了,毕竟金银珠宝乃身外之物,西川李家家底丰厚,想来是不在乎被骗个一回、两回。”

杏眸陡眯,眼刀刷刷扫向仍静伫不动的老道人身上。“可恨的是他不仅骗财还要害命,到得今日已不知害死多少无辜之人……”

“白大小姐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胡说!”不等白荼蘼将话说完,李家三爷已挥着双拳跳出来开骂,“玉麟道长是咱亲自上青山派相请下山的,岂会有错?岂能有错?你这般胡搅蛮缠、信口开河、血口喷人,你、你……根本是因为被挑中要献祭给河神当新娘子的人是瑛姐儿,你与她是手帕交,这才跑来闹吧!”

绑在祭祀高台上的李家女儿名唤李维瑛,是西川李家屯四房庶出的小姐,李家四爷与李维瑛的生母几年前陆续病故,李维瑛这个庶出的小姐可说没爹没娘了,这些年在四房嫡母的眼皮子底下过活,活得并不容易。

白荼蘼在还是小小姑娘时曾随自家姥姥拜访西川李家屯,便是那时候识得年岁相仿的李维瑛,两姑娘互传尺素常来常往,自然成了闺中密友。

今次李家这一场活人献祭,就算被绑在高台上的女子与自己不相识,白荼蘼都决心管到底了,何况要被牺牲之人还是自个儿的知交好友李维瑛,她更不可能退让!

“李三爷,你还真说对了,本小姐就是来闹的!”白荼蘼咧嘴一笑,笑出恶狠狠的神气,大声张扬。“给我打!”

才不管那位玉麟道长是本尊还是假货,白荼蘼只知晓来到西川这儿,她并未嗅到属于妖的气味,这是否能说明这条河并无异状?

那么,那什么“西川河神”之说应属无稽之谈了?

又或者说,“河神”并非大妖幻化,因等级更高才让她察觉不出来?

疑问一个个冒出头,但她不管也无暇细思,文戏行不通那就抄家伙动武!

随她一声令下,白家的护卫们“刷刷刷”刀剑齐亮,适才是未得令才会乖乖任李家老爷子拿拐杖敲打,此刻若再挨打那是对不起东家。

李家亦有自个儿的护卫,加上西川这儿可是他们的地盘,护卫人数较丰庄白家带来的人手多了一倍有余,但开场却是被白家护卫压着打。

原因之一是因李家众人没料到白荼蘼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上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瞬竟喊着就开打,李家措手不及顿失先机;原因之二是因白家的护卫教头陆腾在这一行里是个顶尖高手,训练出来的护卫要以一敌三不在话下,简直就把李家护卫群给辗压过去。

然,辗压归辗压,白家护卫们也明白东家大小姐的意思,能打伤人但绝不能打死人,把人打退或放倒即可,不能下重手致残。

白荼蘼相信只要有自家教头大叔在,场子绝对控得下来,只是稍稍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那位遭她质疑来历不明的老道人竟然功夫不俗,跟她家陆叔过招不败,两人捉对斗将起来。

好吧,也许真是玉麟道长本尊无误,但武艺有成并不代表道行高深,要不也不会摆出这“以活人献祭”的荒唐阵仗,所以她才不管什么青山派、什么天一祖师嫡传弟子,管他身分是真是假,都该打!

白荼蘼也下场开打了,一双婢子苹香和橙蜜也不是娇弱小姑娘家,抄起备在马车内的长短棍子跟着上。

不过她们一主两婢是跟在众护卫身后前进,对付的又是那些已被揍倒又咬牙爬起想再攻的漏网之鱼,根本稳操胜算。

李家的老爷子、大爷二爷和三爷,以及少爷小少爷和一干女眷们一见状况不对,老早就惊叫声和咒骂声不断,但没谁敢上前来,全数退退退,一退再退,躲在一众护卫和家丁的背后。

如此甚好,白荼蘼没想伤李家屯的人,但李家准备献祭的“供品”她势必要救走!

见前方已无阻碍,白荼蘼一个纵身跃上高台。

她仅学会几套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一来未曾练气,二来不会轻功,她这一跃也不过是把自个儿“附着”在高台的圆木墩脚上。

等等!以为她没有“壁虎游墙功”就攀不上高台了吗?

大错特错,她可是有备而来!

“刷刷”两响,这会子她左右双腕亮出的不是小型袖箭,而是一副乌沉沉的铁爪勾。

便见她扬臂往上方一铲,勾爪深深铲进实木中,有了紮实的施力点再加上自身体态敏捷轻盈,于是乎让她能一铲又一铲地像只壁虎般往上爬了去。

白荼蘼一攀到祭祀高台上,全然顾不得姿态秀气与否,一个翻身爬起直直冲到李维瑛身边,后者四肢遭紧缚,嘴里被塞着一团粗布并用布条封住,见到闺中密友奔到眼前来,蓄在眼底的泪水不由得滑落。

“没事的没事的,你别哭别怕,我都来了,岂能见你遭殃落难,阿瑛信我。”温声安慰,白荼蘼拔起藏在靴侧的银匕,刀起刀落割断李维瑛身上所有桎梏,扬眉一笑,抽出塞在李维瑛嘴里的大块布团。

“白兔儿……”李维瑛鼻头红红,颊上挂泪,幸得眼神还算清明。

“我们走。”白荼蘼将银匕还鞘,拉着人要跑。

李维瑛应是全身上下被缚住多时,此刻抬脚欲走却突然腿软,遂整个人委倒在地。

“阿瑛!”白荼蘼赶紧矮身下来把人扶住。

“没、没事……白兔,我没事……我跟你走。他们绑我上来,我要靠自个儿下去,再也不回来,我跟你走。”李维瑛好生缓了缓,眼泪还在流,咬着牙重新爬起来。

白荼蘼头一点,道:“好,跟我走,不回来。但他们把梯子收掉,阿瑛爬不下去,让我背你下去吧。告诉你喔,我这副铁爪勾很坚固耐用的,可以牢牢嵌进木头里,再说往下爬可比往上攀容易得多,你又这么轻,咱俩加起来的重量根本不算什么,阿瑛只要紧搂着我就好。”

“白兔儿……”李维瑛眼泪直掉,真伤心欲绝了。

“上来吧。”白荼蘼没再出声劝慰,而是贡献出自个儿的背部。

李维瑛才应了声,高台下端忽地传来苹香和橙蜜的高亢尖叫——

“小姐,快下来!着火了啊!”

“啊啊啊——小姐不能往这边,不能下来,这边的火烧上去了啊!”

“臭道士,是你下的毒手!你故意踢翻火炉、打飞火炬,你打不赢我家陆教头就起了歹念,想把我家小姐连同李家小姐一起害死!”

“陆叔别打了,大伙儿都别打了,快灭火啊!李家屯众人听着,我家小姐要是真出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丰庄白家跟你们斗到底,绝对要你李氏全族陪葬!”

这把火确实是玉麟道长所为,但到底是不是故意不好说,毕竟拳来脚去、刀剑无眼,加上高台下本就设坛祭祀,金纸、供香等又属易燃之物,金炉内更有明火,一被打翻后火势立时烧起。

浓烟窜得好快,白荼蘼尚能听到尖叫吵杂声,但已看不清底下状况,川边风大更加助长火势,才一会儿功夫,圆木已被烧得发出嗥嗥剥剥的声响,大火很快就要吞噬掉整座高台。

“白兔儿,你、你走,快走……我可能没、没办法了……”

“阿瑛你撑着啊!阿瑛!咳咳咳……咳咳……”她这一下没能扶住李维瑛,后者到底已被折腾得气虚体弱,此际又遭浓烟一呛终于不支倒地。

白荼蘼自己也被呛得胸肺疼痛,双眼被燻得几乎睁不开。

眼下唯一逃生之路——跳河。

西川水流湍急,暗潮汹涌,倘若只白荼蘼一人,她敢赌,且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安然逃出,但如今需得顾及李维瑛,要带着昏迷之人跳西川逃生,结果实难预料啊。

只是不跳河的话,她还有什么法子能自救救人?

脑中似见电光石火一闪再闪,有个念头骤然跃出,震得她脑门颤麻,额角双穴重重鼓跳,半跪在李维瑛身侧,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把力气从五脏六腑、从四肢百骸中发出——

“大虎哥哥!”

快、来、救、我!

突然间——

“吼——”

一声虎啸震天地,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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