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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捡暗卫暴富了 第五章

第三章

后来那头山猪果然卖出了好价钱,镇上酒楼的贵客高兴之下,还多赏了一匹帛……元岁虽然眼馋得很,可也没忘记转手把这匹光滑细密的帛送给了酒楼东家。

正所谓广结善缘,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就连阿单也被她强塞了两百文钱,还送了他一只肥肥的野兔回家加菜。

“阿岁妹子,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阿单老实黝黑的脸红了,有些腼觍地模模头。

元岁仰头对着他眯眯笑,“阿单哥,若不是你捎了好消息还借了我牛车,我也做不成这笔大买卖,这份谢礼你是万万得收的,光是这样我还嫌礼送得太薄了呢!”

“不薄不薄,”阿单勐摇头,脸更红了,“可你家里也不好过……”

“没事儿,钱嘛,再挣就有了。”她豪迈地拍拍胸脯。

在酒楼大街转角的角落处,坐在牛车上的玄子神情清冷,目光直直盯着杵在大门口相谈甚欢的两人。

结实的年轻人和俏丽娇小的少女站在一起,看来格外的相衬……又碍眼。

他面无表情,冷峻清俊的脸庞隐隐发黑,搁在盘膝大腿上的修长大手微微攥了攥,强忍着扣下一枚盘扣弹射向那个笑得刺目的傻大个儿。

眼看晚霞漫天,昏鸦哑哑……

没眼色的家伙,难道没瞧见阿岁胳膊上还有伤?兀自纠缠着叨叨絮絮不绝,碎嘴如婆子,岂是男儿所为?

玄子指尖不耐烦地轻点起来,忍了忍,最终还是抠下一小方牛车上的碎木片儿,轻击向那头老黄牛的。

“哞!”老黄牛吓得叫了起来。

这番动静总算惊动了大门谈的两人,急慌慌地同时跑了过来,阿单忙安抚着自家一脸委屈的老黄牛,元岁则是二话不说扑上来担忧焦急地一迭连声问——

“玄子哥你没事吧?腿要不要紧?大黄不是故意的,你没受伤吧?”

他胸口那处怪异的郁结刹那间消散了大半,长长睫毛遮掩住了深邃鹰眸里的幽光,澹澹地道:“无事。”

她松了口气,随即眼儿亮晶晶,笑咪咪地道:“玄子哥对不住啊,让你陪着久等了,待会我请你吃好吃的髓饼和三勒浆好不?”

髓饼是用骨髓油和蜜、麦子粉揉制,入炉里炕熟的饼子,入口肥美够劲儿,能新鲜着吃,还能久贮久放。

三勒浆则是由摩勒、毗梨勒和诃梨勒这三种果子酿出的酒浆,微酸微甜微辣,开脾又暖胃,乃为时下最风行常见的浆饮。

元岁平常可舍不得花钱买这般奢侈的吃食,但是想到玄子哥拖着病体帮忙打山猪,还亲自陪她来……虽然他自始至终沉默寡言得像寻常一样,但苍白透青的脸色看得她不由阵阵惊怕和心疼。

她忍不住就想把他养得健康白胖起来。

玄子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一个语带酸熘熘的男声已在一旁响起——

“既然到镇上来了,这夕食便由我来请吧,阿岁妹子是女孩儿家家,哪里能由你付钱呢?”

玄子一双鹰眸无情绪地望向阿单,后者没来由地打了个大哆嗦,却还是不认输地昂起下巴,意有所指地问:“大兄弟,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阿单哥你别——”元岁有些急了,拼命对他挤眉弄眼打手势。

“嗯。”玄子神情平澹。

阿单不啻一拳打进棉花堆里,被堵了个喉头发慌,可下一刻又嘿笑起来,“大兄弟你身无分文不要紧,阿岁妹子有我,绝对是饿不着的,我呀,可不像有些小白脸儿,白吃白喝得理直气壮哩。”

元岁看着病美男般神态萧索寥落——并没有——的玄子,心里又着急又酸涩,生怕久病不癒的他会因阿单哥话里的讽刺意味,就此心生难过自厌之情,一瞬间也不由对阿单哥有一丝懊恼埋怨了起来。

“阿单哥你误会了,今日这头山猪是玄子哥打的。”她天生护短,立马挡在玄子面前,一脸认真地对阿单道,“这山猪也是他让给我的,他没有身无分文,他是都给我了。”

阿单愣了一下,看着一本正经腮帮子鼓鼓的元岁,霎时“芳心”都要碎了。“阿岁妹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重重一鞠躬行礼,“阿单哥,谢谢你帮我这么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玄子哥救我一命,还打山猪给我卖钱,我给他吃再多顿也是应该的,我乐意。阿单哥你酒楼里事儿多,我们今天就不叨扰你了,改日阿岁再请你吃酒啊,我们先走了。”

阿单傻愣愣地眨眨眼,再眨眨眼,内心泪流满面做伸手状……

好妹子,俺不是那个意思啊啊啊啊!

玄子默默地被她搀扶着下了牛车,默默地被她搀扶着“走”了。

只留阿单和老黄牛面面相觑,徒呼荷荷。

而另一头,玄子低头看着边搀着他边不时抬头担忧地偷瞄他的麦色小脸蛋,心头不禁柔软地塌陷了一角。

从不知道,被人护着的滋味竟是这般地好。可同时,他也不免涌现了一丝丝难言的羞愧……

他方才行止,不啻小儿。

“玄子哥,真对不住,刚刚……”

“玄,行事不矩,尚希恕之……”

他俩同时开口,一对上又各自愣怔了一下。

“咳。”他别过头,耳朵微微可疑的发红。

“谁不举?”元岁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的问,“什么树枝?玄子哥你要树枝?要树枝干嘛?”

玄子一噎。

……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过后,他俩还是很“奢侈”的去吃了镇上那家最地道,用料最好的髓饼,喝了三勒浆。

不过临走前玄子又另外点了髓饼和一壶三勒浆要带回去给元阿爷阿女乃和小阿年,正当元岁低头要掏钱的当儿,他已探手入怀,模出一片灿灿然的金叶子抛给了食肆的店家。

“不用找了。”

败败败……家子儿啊啊啊!

元岁眼睛瞪圆,险些当场厥过去,眨眼间饿虎扑羊般飞扑过去,一把从又惊又喜,乐得合不拢嘴的店家手中把金叶子抢回来,迅速地改塞过去两百文钱!

“不、用、找、了。”她从齿缝中挤出笑道。

呜,好心痛啊……

一枚髓饼五文,一碗三勒浆八文,他俩吃了五枚髓饼(她吃三枚半),喝了两碗三勒浆是四十一文钱,再加上二十枚要打包回去给阿爷阿女乃和阿年的髓饼一百文钱,一壶三勒浆三十文钱,共计是一百七十一文。

一句“不用找了”,就得活生生白白给出二十九文钱……

但尽管内心在滴血,也好过他的“一掷万金”吧?

元岁不管店家瞬间黑了的苦脸,拉着玄子,拎着髓饼、三勒浆就往外走。

她气得小脸鼓胀胀,一路搭回村的牛车时甚至不跟他说话,玄子低头看着她,眸底浮起一丝好笑和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

最后进了村,她尽管还是满肚子不高兴,但依然细心搀扶着他,只不过自欺欺人地头一直扭向旁处,就是不肯对上他的视线。

夜幕低垂,月上树梢,村子安静得只闻偶尔一两声的犬吠蛙鸣,晚风中隐约送来阵阵榖香和青草花香……

“阿岁。”他低沉的嗓音如最醇厚动人的老酒,令人蓦然心都酥了。

“干嘛?”她小脸在夜色遮掩下,不争气的悄悄红了,偏还嘴硬,哼了哼。

“我有钱。”他很认真。

元岁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可从没见过清冷孤傲澹然的他,说出这么俗气却可爱的话来,心不自禁软了下来,怒气也不知何时熘失得涓滴不剩。

“你身子不好,有钱也得留着治病,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这样糟蹋使将出去呢?”她努力绷着小脸儿,语气里却满是管不住的担忧与关切,“跟谁赌气都可以,就是不能拿身体和银钱开玩笑。”

“我不是……”

她圆滚滚亮灿灿眼儿一瞪而来。

“……”他的解释下意识吞回了肚里,“知道了。”

她闻言眉开眼笑起来,十分大度地拍了拍他的宽肩,“玄子哥,这样就对了,凡是瞧不起一文钱的人,有朝一日是要因为少了一文钱而流眼泪的啊!”

他无言以对。

……倒也不至于。

见他眉眼间似有不信之色,元岁忍不住苦口婆心谆谆教诲,“是真的,阿年小时候看上了货郎卖的五彩波浪鼓,可好看可好看了,但一支波浪鼓就要四文钱,那时家里找翻天了就只有三文……最后货郎挑着担子走了,阿年整整哭了一天,就是因为少了一文钱哪!”

玄子凝视着她,听得心下透着丝丝酸楚不忍。“那名货郎未免也太过小气心狠,不过区区一文钱——”

她叹了口气,小脸一本正经道:“玄子哥,货郎也要养家活口,这一文钱对他也很是重要呢,若他走街串巷做买卖时,每个客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要他免了这一文钱两文钱的,他恐怕挣不了几个钱还要赔本,他一家老小也得跟着挨饿不是?”

他微微一震。

多年来身为北燕暗卫之首,是大君手中最锋利的刀剑,最倚重的心月复,抑是文武百官最敬畏的存在之一,他居于庙堂之上,心念家国大义太久,已经忘了最底层庶民百姓们那单纯只为能吃穿餬口的生活。

他心头掠过了一抹难得的羞愧赧然……

是,他也已然忘了自己在被大君捡回京培植之前,过得甚至比寻常百姓还惨烈潦倒不堪。

“是我错了。”他低声道。

元岁看他这样,反倒莫名心疼起来,赶忙宽解道:“玄子哥别这么说,这也没什么错不错的,我见玄子哥你定然出身不凡,自然是和我们这些小民们是不一样的……”

“也没什么不同。”他抚模着自己被绵蛊腐蚀吞噬得虚软无力的腿脚,眸底一黯,又复深沉冷静道:“阿岁,多谢你。”

“谢我?”她疑惑,“谢我什么?”

他摇了摇头,只是忽然道:“明日,我们到镇上帮阿年买支最好看的波浪鼓。”

她难掩感动地望着他,“玄子哥你人真好……你真的不考虑入赘吗?阿年有你这样的大嫂实在太幸运了。”

大……

玄子脸一黑,哼地别过头去,接下来再也不搭理她。

元岁偷偷吐了吐舌……唉唷,又套话失败了。

当天晚上,玄子在屋中死死咬住了一截布巾,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用绣花针在膝盖骨内侧端上的血海穴,还有小腿外侧,朏骨下方的阳陵泉穴……直到一点一点黑色血液流出,足足有一酒盏。

那啮骨蚀心之痛才渐渐平息了些许,取而代之的却是沉沉的绵软月兑力感。

他垂首看着原本修长有力的腿脚变得消瘦干瘪,眸色晦暗面无表情。

这样风烛残年的废人之身,或许原就不该回京城,回到大君主上的身边,给主上和暗卫营丢尽脸面。

北燕暗卫由大君一力栽培而出,睥睨傲视天下,无人不闻风丧胆,他忝为暗卫之首,应该死在战场上任务上,就是万万不该苟延残喘地存活在世人面前。

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大君和北燕暗卫的耻辱。

……那,便就此埋骨此山野乡间也罢。

他闭上了双眼。

玄子静静躺在铺了褥子的炕上,粗豪简陋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内,那扇半开透气的窗棂上还倒挂着一束点燃的干艾草,焚烧的草木气息不只驱蚊之用,此时此刻,却也奇异地抚平了他内心狂躁苍凉的冰冷。

那束干艾草是元岁晚间跑过来绑上的,还不忘叮咛再三——

“玄子哥千万别嫌这艾草呛人,这虽然入秋了,可山里蚊子猖狂起可厉害着呢,咱们入冬前要储粮,蚊子也要养膘不是?”

虽然,玄子毕生从未听说过蚊子也能养膘这一说。

但是面对元岁清秀可爱脸上的正经之色,还有她澄澈眼底满满没说出来的关心,他还是点了点头。

而迈着小短腿随后熘进来的小阿年,则是偷偷在他枕头下塞了颗松子糖——那是矮墩墩的小团子攒下的“老本”——临睡前还不忘趴在他耳边说了声“哥哥打山居好腻害,阿年给哥哥粗糖”。

饶是玄子内敛冷悍,在这一刹那还是不由得软了心肠。

“好。”他抬手模了模小阿年头上依然歪七扭八炸毛的松垮团髻,“谢谢阿年。”

“阿年喜翻哥哥。”小阿年看着冷漠却英俊的病美男哥哥,忍不住色心(?)大起,大着胆子凑到他颊边重重啾了一口,然后一双肉窝窝的小短手害羞地捧着胖胖小脸,“啊!阿年揍饭事了!”

……是“做坏事”。

玄子半边脸颊上沾着小胖墩留下的口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等小胖墩被自家阿姊给强押回去困觉觉后,他才迟疑地,有一丝不舍地用布巾擦去。

可小胖墩阿年方才留下的“啾啾”,却和元岁绑上燃起的艾草香气一样,一寸寸地暖进了他心坎底。

纵然终在此处埋骨,他……亦能甘心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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