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小娇医 第一章 二房的危机
从窗缝中透出的寒风令微弱的烛光摇晃不止,忽明忽暗。
因为几日来的疲惫,傅明湘从前院回到后厢房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她拒绝芳竺的服侍,直接让她们回房歇着去。
一等身后的门被芳竺关上,她便笔直地往自己的床榻走去,然后直挺挺地倒在柔软的被褥之上,眼皮沉重得像挂着铁块似的,顷刻间就闭上了,呼吸也变得平稳轻缓。
她……睡着了!
可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窗台上便接连传来了石子撞击窗棂的声音。
那些石头撞击声坚定不移地响着,甚至越来越大声,就算已经累得连抬抬手都嫌费事,傅明湘仍被吵得努力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这该死的家伙!
傅明湘低咒一声,都怪师父纵的,明明他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可周遭愣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习惯成自然了吧!所以大家连起来查看都懒,连刚刚被她赶回房的芳竺也没起来。
这一、两年来,庵里时不时会被抬来各种稀奇古外的病人或伤员,从一开始的几个月一个,到后来十天半个月一个,到现在明明她才刚处理好一个患者,都还没沾枕呢,他又来了。
他、又、来、了!
想到这里,傅明湘猛地睁开眼睛,一股子恼怒油然而生,愤怒一点一滴灼烧着她的理智,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滔天的怒火。
那个该死的男人!
炯炯有神的怒眸盯着屋顶看了一息的时间,然后她认命地起身,踩着愤怒的步伐推开了窗子,就见男人脸上的面具被月光照得发亮,面具下方露出的唇角微微挑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不羁,他姿态闲适地斜倚在身旁的树干上,脚边还躺着一个满身是血、胸前起伏明显比寻常人轻浅很多的劲装男子。
刺客与刺杀者!
看这模样他又打赢了。
这是半个月来的第几回了?她都要算不清了,因为数量多到足以让她麻痹。
她也懒得说话,只是用清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人之间的眼神官司打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男子率先开口问道:“刀伤加毒伤,要不要?”
那身着黑衣的颀长身影几乎与周遭的暗夜融为一体,即便打了两年多的交道,但傅明湘从来不曾见过他的真容,更不知他的身分,只知道他是在师父的默许下,不断地扛来一个又一个垂死之人供她练手。
治的活,没有诊金与感谢,治死了他也不责备,只会用一种轻视加鄙夷的眼神看着她,虽然无声,但却彷佛日以继夜地数落着她的无能,简直扎心。
就因为他那抹眼神,她焚膏继晷,昼夜不休地钻研着医术,渐渐地,能看到那鄙夷眼神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再然后,他便透过她师父指使着她,每十天半个月,总会安排她秘密前往世家大宅的后院替一些妇人或是闺阁千金治些不便宣之于口的暗疾。
但不知他最近究竟发了什么疯,送来了一个又一个生命垂危的伤员,大部分都是中了毒的。
她可以从他的行为中感受到一抹急切,却不知道他真实的目的为何,只知道他和师父好似瞒着她一些事,可无论她怎么问师父,师父总是笑而不答。
“你最近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太过招人恨?中毒、重伤如此络驿不绝。”
双手环胸,与那戴着银面具的男人对视了半晌,傅明湘终于开口说话,语气自然也是不善,且明显对于他这种找麻烦的速度很是不满。
“是他们活得不耐烦了,正好想着妳需要练手的对象,这才费时费力地将人给妳带来,妳应该感激我才是。”
“所以你是为了多找些人让我精进医术,才孜孜不倦的找人拚命吗?”柳眉微扬,傅明湘没好气的说道。
那语气中的讥讽令男子眸中窜过一抹笑意,可又很快地消失,彷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是啊,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妳啊!”面对她的讥讽,那男子不但不介意,反而还大大方方的承认,浑身上下展现着要她道谢的催促。
“但我的医术如何到底关你啥事?”用得着他这样不分昼夜地帮她精进吗?她已经有五、六天没睡个好觉了。
“谁不希望自己身边有个神医呢?有了神医就连阎王都难轻易要了我的命不是?”
“你与我师父交情很深!”她没好气地提醒他。
这明显不是实话,傅明湘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但以她的经验来看,再纠缠下去也不会得到答案,所以没有坚持讨论这个话题。
“那这个人妳要不要?”那男子毫无同情心地伸脚踢了踢地上那个气若游丝的人,开口问道。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夜里清凉的气息稍稍拂去了充斥在她胸臆中的火气。
不能跟他计较,师父不允许的,她只能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之计较……她可不想再抄医经百遍,反正论起嘴皮子上的官司,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从来就没赢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自己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人你留下,至于你……有多远就滚多远吧!”
既然没有说赢的机会,傅明湘也不浪费时间与他打嘴仗,直接下了逐客令。
与其花时间和他说话,她还不如赶紧为他带来的伤员诊脉、上药,好争取能早点回房休息。
傅明湘再次在他面前败下阵来,但败了就败了,反正这个男人虽然神神秘秘的,对她却没有坏心眼。
实话说,若不是他找来这么多治死了也没人找她麻烦的人让她练手,她的医术的确不能这样突飞猛进,累是累了点,却也让她瞧见傅家二房未来的希望。
要知道,自从她爷爷骤逝之后,他们这庶出的二房就成了傅老夫人的盯中钉、肉中刺,三天一小碴、五天一大碴。
爹娘在不分家,所以如今是暂时分不了家的,可早晚有一天她肯定要带着爹娘离开,可不能任由她爹娘在傅家继续被欺负搓磨,否则最后的下场只怕就是被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里,傅明湘又长叹了一声,拖着疲累的步伐,认命地朝着那个被扔在地上的黑衣人走去。
先头那个是他今儿下午扔的,她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勉强用金针吊住那个人的一口气,才刚想好好休息喘口气的,他又扔了一个人来,到底让不让她活啊?
走到那个只剩一口气的人旁,傅明湘正准备蹲子粗略检查一番,谁知道原本已经走了的人却去而复返,冷不防地朝着她道:“对了,别说我没义气,治完了这个,妳赶繄找个时间回家一趟吧,妳家怕是要出事了!”
莫名其妙地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还不等傅明湘张口问,神出鬼没的他又没了影子,让她连想要追问一两句都没机会。
要出事,出什么事?这人该不会是故意想耍她玩吧?
傅家称不上是大富大贵,可傅家仙逝的老太爷于医之一道上颇有些成就,不仅长年伺候先帝,就连当今圣上即位后也曾经让傅老太医伺候过一阵子。
除了皇上,一些皇亲国戚甚至是一品大员,也曾经让傅老太医瞧过病,所以在对待傅家的态度上,或多或少也有几分礼遇。
虽然傅老太医已于去年辞世,可傅家长子傅东南也因其父的关系进了太医院,只不过他医术平平,这一年多仅仅止步于医士,不曾成为御医,连带地傅家也逐渐淡出众人的目光。
因为傅家逐渐式微,傅老夫人便处心积虑地想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太医院的顶峰,弹精竭虑地想要为傅家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可她都还没能尽展手段让儿子再上层楼,不过一个不留神,傅东南便闯了个大祸。
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可儿子不成器归不成器,她这个做娘的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她脸色阴沉地往垂手站在她跟前的大儿媳温氏瞄去,就见温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温氏深知傅老夫人这是要让她说话,也是在责怪她没看好丈夫,可……她能怎么办?即使已近不惑之年,但傅东南就像个任性长不大的孩子,时不时搞出一些烂摊子让人收拾。
不过,这回也不能都说是自己夫君的错。
“娘,媳妇知道妳现在很生气,可这事还真不能怪夫君,若不是二叔没事给他一个古药方,满嘴都夸着有奇效,夫君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做了十几年的婆媳,温氏自来知道这个婆婆的弱点在哪儿,她向来视二房为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能将这脏水往二房身上泼,那么老夫人便也不会太责怪他们了。
“老二吗?”傅老夫人的脸色倏地变得更冷,双眸彷佛能迸出冰刀似的,好似温氏口中的老二与她有什么深仇旧恨似的。
“是啊,就前阵子,二叔兴冲冲地捉着夫君说他琢磨出一张古方子,能治消渴症,而且药到病除,依夫君的诊脉,方老夫人就是得了消渴症,所以他才会将那个药方用在方老夫人身上,谁知道……”
随着她的话落,傅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厉声道:“原来是老二想要害死老大吗?”
“若不是他想害夫君,又怎会极力推崇那张古方?若不是相信兄弟情深,夫君又怎会这样不设防地将药方用在方老夫人身上?这恶果不就是老二心怀不轨所结出来的吗?”
“既是这样,谁出的主意谁负责,咱们将实情告诉方家,再向方侍郎保证咱们绝对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毫无犹豫地,傅老夫人在庶子和亲子之间做出的决择,对她来说,刚开始留下老二是因为傅老太爷生前极为护持,她虽暗恨在心却始终不好做得太过,只能想方设法地压住傅东平展露才能。
却没想到竟是养虎为患,他居然生出恶毒的心思,用一张古药方诱得她的儿子犯下这样的大错,那么这个罪过自然该由他来担才是。
婆媳两人目标一致,很快达成共识,可温氏的笑才漾却又敛去,有些忧心地对着傅老夫人道:“娘,要收拾老二和徐氏倒是简单,可就怕湘姐儿不是那么好糊弄。也不知怎么地,自打她去了庵里,每次归家媳妇都觉得那丫头已经跟几年前不同了,尤其那一双清澈的双眸犀利得彷佛能瞧进人心里似的。”
每每想到这里,温氏都万分后悔几年前竟让那丫头月兑离了她的掌控,本以为二房的人能赶出去一个是一个,却没想到不过三、四年的时间,便让她再无法看透傅明湘这个丫头了。
“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怕什么?要是真忧心,到时候让几个嬷嬷将她拘在院子里就行了,等老二走了,徐氏也是个懦弱无主见的,这孤儿寡母还不是任我们揉捏吗?况且湘姐儿容貌不俗,再过两年咱们就找个能提拔老大的人家将她嫁进去,倒也不负傅家养她这一场。”
听着婆母的话,温氏自是满心同意,却知道此事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还得计划周详才行,她好几回想要借机搓磨傅明湘,可惜都没有成功过,于是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徐家一向护那丫头护得紧,若是一个弄不好将事情传扬了出去,只怕于咱们家的家声有损。前两日章大学士家的大姑娘还特地给湘姐儿下帖子,邀她出席花会,恐让人觉得咱们苛待了那丫头。”
“都是些单纯的小姑娘在玩罢了,咱们俩难不成还斗不过几个小丫头?”
“要是换了以往,媳妇自然是不怕,可前回听说徐家不知怎地傍上了祁家,不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有些品级低的官夫人遇上元氏这个商家太太还相当礼遇,媳妇这是怕他们闹起来,万一传出了闲话,于咱们家的名声不好!”
“那丫头不是在落月庵探望师父吗?咱们办事利索些,等到一切成了定局,那孤女寡母还不是任我们搓圆捏扁?”挑眸看着儿媳妇的苦恼,傅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不满,但也只哼一声便胸有成竹的交代完毕。
大儿媳妇这般处处提防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模样她是看不上眼的,就算徐家生意再红火也只是个商户,而他们傅家好歹算是领朝廷俸禄的,只要是官就能压徐家一头,可他们傅家的当家夫人却如此忌惮一个商家,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着实不悦。
“娘,妳也别怪媳妇,我是真怕了元氏那个泼妇,自从徐家的生意越发红火以后,每回来咱们家,元氏不都要闹点事情?咱们家和徐家那种商户可不同,哪能像她那样泼妇骂街呢?”
“没出息的东西!”
“娘……”
“罢了,既是如此,咱们先下手为强,明儿个就将这事办了,以他那破败的身子,几棍家法就能要了他的命,等湘姐儿闻讯赶回来就将她拘在后院,到时候看她还怎么翻出风浪。至于徐家,若他们识相还好,要是不识相,咱们在朝廷里难道没有些人脉吗?”
傅老夫人语气冷森地道,她这回是铁了心要拿庶子来替自己的亲儿子挡煞,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就能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因为傅东平的存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自己夫君的背叛,以前傅东平有她夫君的庇护,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整个傅家皆在她一手掌控之下,他竟还不要命地撞上来,那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她要趁这次机会将二房都收拾了。
翌日,日落时分,长安城上的天空残阳似血,云层瑰丽,美得惊心动魄,街道上尽是脚步匆匆的往来行人,个个都急着想要在天黑前回家去。
在城郊处,傅明湘领着芳竺坐在马车上,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疲惫,上眼皮重得像是绑了块石头。
都怪那个该死的男人!说话不清不楚的,说什么傅家要出事,可是谁要出事?出什么事?跟他们二房有关系吗?
她才想开口问,偏偏他抛下那句话后便宛若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是大半夜,她面前还躺了一个重伤性命垂危的人,她只好按捺住心急,替他送来的人解毒行针,包扎伤口,等她忙完了一切,已到了正午时分,急急忙忙地禀了师父原委,这才带着芳竺赶回家。
耳边马蹄声哒哒,芳竺不禁询问道:“小姐,咱们这么急的赶回家,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那人只说咱们家会出事,正好我也不放心我爹娘,就想着回家看看。”
“那人?”芳竺初时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她家姑娘说的是谁,“是银面公子吗?”
这两年来,小姐急躁的性子让沈圣手磨去了不少的棱角,唯有在面对那个脸上总是罩着银面具的人时才会这样怒气外露,再结合昨夜的动静,她便知为何此刻自家主子显得那样浮躁了。
那巴掌大的精致脸庞还浮着掩都掩不去的怒气,让芳竺更加好奇地问:“那银面公子说了什么让小姐这么生气呢?”
“他没头没脑的让我尽快回家一趟,说傅家要出事了。”
“会出什么事呢?难不成老夫人又要使么蛾子?”
“就是模不着头绪才要急急赶回家去,妳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那些阴毒的手段。”
那个该死的男人!傅明湘在心里不知道第几遍恶狠狠地咒骂着。
明明可以多说几句让她知道来龙去脉,可他偏偏不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就走人,彷佛是存心要看她着急似的。
他最好不要让她逮着机会,否则这几年在他那里吃的亏,她绝对会数倍的还回去。
这几年来一直伴在身侧的芳竺哪里会不理解傅明湘的愤怒,但向来懂事的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傅明湘身边,并不多发一语,以免火上浇油。
这几年在庵里她们主仆俩吃了不少银面公子的亏,那银面公子仗着有沈圣手回护,对小姐是极尽压榨之能事,三天两头就被逼着彻夜通宵的救人,每每小姐都熬得疲惫不堪却还落不着好话一句。
无论人是救活了或是医死了,那银面公子总能挑出刺来,嘴上从不饶人,所以两人可谓势同水火。
其实她心里怀疑银面公子给的消息莫不是耍弄人的,换做以往,小姐只怕嗤之以鼻,怎地这回却相信了,还心急火燎地要赶回家去?
她那有些怀疑的眼神扫过自家主子,还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傅明湘那公子的话并不可信,不想傅明湘先一步开口说道——
“他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会说此话必定有所依据。”
虽然心里气得咬牙切齿,可那熊熊的怒火并没有烧光她的理智,从师父对他的态度,还有每次将她气得直跳脚,嘴坏又爱挑三拣四,却总能替她找来所需的稀罕药材,即便还不知道他如此努力逼她勤练医术的原因是什么,但此刻她知道他对自己并不存在任何恶意。
经过这几年师父的教导,傅明湘早已不是初入庵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所以不会对他的提醒等闲视之。
气归气、斗归斗,可是她的理智尚在,不会真认为他的提醒是假的。
她认定了那个人的提醒一定为真,所以忙完了一切,就急急忙忙雇了马车往家赶去。
不过她对自家那对懦弱的父母也是很有信心的,不只是大房,但凡有点脸面的仆人都可以欺到他们头上,更别说傅老夫人了,她若是对二房有什么算计,简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家里有事的话,蓝雀和嬷嬷不会什么消息也没有啊!”
这几年她与小姐在庵里明为祈福,暗为习医,家里的消息都靠着蓝雀和罗嬷嬷两人传递,所以即便不在傅家那个漩涡中,她们对于家里的状况也是有所掌握的。
蓝雀那丫头年纪小,但也正是因为年纪小,性子又机伶,所以府里的嬷嬷们说什么、做什么,只要她有心,都能打探得一清二楚,若是府里真出了事,没道理她们不想法子通报到庵里来。
芳竺的话声才落,忽然一阵风吹掀了她们前头的布帘,芳竺不禁咦了一声,说道:“小姐,那不是蓝雀吗?”
顺着芳竺的手往前看去,傅明湘果然瞧见跑得气喘吁吁的蓝雀,但见那一脸涕泪却努力向前奔跑的模样,她的心不由得一沉。
果真是出事了!
她闭了闭眼,自己早不是那个手足无措、傻乎乎被送进庵里的小丫头了,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只有自己能救得了爹娘。
傅明湘连忙对芳竺道:“让马车停下,把蓝雀给喊过来。”
“是,小姐!”
芳竺应声的同时伸手敲了敲车壁,车夫吁一声停下马车后,她便手脚利索地跳下车,朝着蓝雀的方向追去,不一会就将一脸泪痕的蓝雀带到马车旁。
蓝雀一见傅明湘,话都还没有说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可见是被吓得够呛。
傅明湘没有急急追问,而是先让蓝雀释放情绪。
直到哭着打了个嗝,蓝雀这才想起自己找小姐的原因,连忙说道:“小姐,家里出事了,方侍郎家的老夫人吃了大老爷开的药却病势加重,昏迷不醒,延请了旁的大夫瞧了药方,发现是大老爷开错一味药,方家便找上门来要公道。”
蓝雀话说得急,傅明湘听着却皱了眉,这听起来就是大房的破事,与她二房何关?
其实她听了并没有太多惊讶,以她伯父那心气高傲却无真才实学的半吊子医术,她早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虽然祖父以医术闻名于京,可他嫡出的儿子傅东南却是一个没有半点医术天分的庸材,不但没天分,还自以为是得很,只学了点皮毛就求着老夫人替他找关系。
明明在医之一道上她爹更有天分,可是以老夫人的小肚鸡肠又怎么可能任由庶子压在自己所出的嫡子之上?所以老夫人总是压着她爹不让习医。
祖父知她心思,同时为了家中安宁,便也告戒她爹不准习医。
而她若不是被遣到庵里修身养性,天高皇帝远,只怕也是不能习医的。
只是没想到祖父去世之后,老夫人替毫无自知之明的大伯苦心筹谋地进了太医院,完全不怕大伯那半吊子的医术会弄出人命。
以她看来,大伯的医术看看一般伤风的小毛病是没问题,可一旦碰上棘手的病症,只怕早晚得出事。
这不,眼下就出了事!
“这事就算再大,那也是大房的事,值得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吗?”
要不是她雇了车回家,半路遇着了,难不成蓝雀想这样跑到庵里去?
她挑挑眉,示意蓝雀上车,一起回家去。
蓝雀却没上车,只是急急说道:“小姐,妳当这只是大老爷的事吗?”
“不是他们大房的事,难不成是二房的事?大伯去看的诊,难道还能将错处往我爹身上栽吗?”
“小姐还真没说错,今早老夫人便将所有的脏水都往二老爷身上泼去,还准备对二老爷行家法,院内乱成一团,奴婢在嬷嬷的帮助下偷跑出来寻妳,否则只怕二老爷和二夫人被冤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傅明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惊诧地低喊,“这种事怎能往我们二房上头栽?”
虽说她爹为大老爷背的黑锅从来没有少过,可这回不是大老爷亲自到方侍郎府上把脉开药吗?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说是她爹把的脉、开的药?
“脉是大老爷诊的,可他说这个方子是二老爷给的,还说是二老爷告诉他这古方子能治方老夫人的病,他才照着那方子开药。老夫人一听便勃然大怒,不分青红皂白地让人将咱老爷和夫人叫到了主院,张口就说是二老爷不顾手足亲情,设局陷害自己兄长,如此德行不端,残害亲兄,必须以家法惩之!”
蓝雀有条不紊地将打听到的消息全都说了一回,话声刚落的瞬间,傅明湘便知傅老夫人和大房的盘算,这是打算用她爹的命去填大老爷挖出来的坑!
想清了这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浪费任何时间,凝下心神,语速飞快的朝着芳竺和蓝雀交代道:“芳竺去舅老爷家一趟,把这事跟舅舅和舅母说了,让舅母带着丫鬟婆子到傅家大门口闹着要见我娘,闹得越大越好。蓝雀去章大学士家找章大姑娘,请她务必到傅家一趟,到了家门前只说有事寻我,也不必进门。”
在孝道这顶大帽子之下,想要救下自家父母就得要有舆论的帮助,只要老夫人还想保住大伯在太医院的职位,她就不敢闹得太过。
舅舅、舅母只是商贾,能豁得出脸面闹腾,而章雅芝却是官家小姐,身分就在那里,能让老夫人忌惮,她的出现应该能替爹娘争得一份生机。
眼见着两个丫头应声疾行而去,傅明湘便让车夫将车往傅家驶去。
努力压下心中的着急,她的心思飞快转动着,半晌之后,她的眸色渐渐清明。
或许……便如师父说的一般,有时候危机其实就是转机,端看她要怎样利用这次的机会让他们二房彻底离了傅家这个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