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开挂人生 第一章 不凡庶子女
潮湿阴暗的监狱里,微弱灯火跳耀,牢房中关押着穆家上下二十余口。
前几日这群老爷夫人、小姐少爷刚进来时,一个个慷慨激昂愤怒怨怼,咒骂声毫不间断,非要衙役狠狠甩上几鞭子才肯消停。
连日剩菜馊水下肚,一个个失了精神,蔫蔫地斜靠着墙壁,敛目垂眉。
几天几夜没洗澡,恭桶里的秽物没倒,味道熏得人欲作呕,不大的空间里安静得让人心慌,偶尔有小姑娘憋不住委屈,发出几声轻泣低吟,听得心情越发悲凉。
林氏再憋忍不住,狠狠踹上栏杆骂骂咧咧起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穆尔升、穆齐文父子犯错,与二房何干?我们不过是远房亲戚,怎就要受此牵连?”
大房父子当大官,二房占不了几分好处,怎地他们犯错砍头,二房却要连坐?
吴氏心有不甘,想起自己巴结大房媳妇柳氏的憋屈劲儿,心头窜起火苗,抓起鞋子往柳氏头上砸去。
“啪!”她准头不足,鞋子没砸中柳氏,反打到穆齐文的妾室夏氏头上。
夏氏柔弱低调,但她的儿女却都性情刚强,两人猛地转头,双眼窜火狠狠瞪着吴氏,与娘亲关在一处的穆晓晓想挺身,却被夏氏拽紧。
“乖晓晓,别惹事。”夏氏的哀求让穆晓晓硬是吞下满腔愤怒。
没打到正主,吴氏不肯罢休,月兑下另一只鞋子再度丢去。
“天杀的穆家大房,二房好处没傍上,却要陪着你们一家烂心肝的去死,贼老天啊祢不开开眼,大房一个个要剖心挖肝抽肠都行,各人造孽各人担,凭什么拉我们去死?”林氏边敲打栏杆边喊冤,“我们好端端的过日子却天降横祸,穆家祖宗啊,我儿大好年华就要生生被害死……”
听着二房媳妇声声咒骂,穆尔升一语不发,背脊越发佝偻,回想过往荣华,谁知竟会沦落如此下场。
穆尔升是当朝宰相,出身贫寒、性格耿介,功成名就后族人眼看他仕途顺利,儿子齐文也聪慧无比,十来岁就考上秀才,谁也不甘心一辈子当泥腿子,总有人上京求他帮忙。
穆尔升重感情,不管关系再远的亲戚都来者不拒,帮着谋差事、帮着在京城立足,因而好名声传遍邻里亲戚。
在这些族人眼里,丞相府就是个打秋风的地方,讨到好处就可以走了,只有他亲弟弟穆尔雄不这么想。
穆家父母双亡,穆尔升与弟弟由族人收养,他被送往年迈的叔父家,叔父无子女,将他当成亲生孩子,攒钱供他念书,穆尔升也知恩图报,发达后将老夫妻接到身边奉养,直到老人家九十几岁过世,更为他们丁忧守孝一年。
穆尔雄却没此等幸运,住在远房伯父家的他被当成免费劳力,种田砍柴养鸡洗衣事事都得做,却混不到三顿饱饭,眼看自己吃尽苦头,哥哥却过着舒心的好日子,心头越发愤恨不平,认定是哥哥亏欠自己,哥哥有了出息就该养着自家三代。
因为抱持着这样的心态,让穆尔雄的三对儿子媳妇、十个孙子孙女,理所当然地寄生在丞相府里。
穆尔升并未亏欠二房,身为长兄,他不仅认真教育儿孙,也供二房子孙念书,可惜读书这事多少得有天分,二房子孙许是少了那一根筋,以至于一事无成,更加离不开穆家宅院。
谁晓得大树倾倒猢狲四散,身为槲寄生的穆家二房跟着倒塌,他们不认受过的好处,只有满腔怨恨。
穆晓晓耳听婶婶怒斥,轻咬嘴角笑得讽刺,什么是人性?这便是人性。
大房从没短少过二房吃穿用度,身为大房庶子女,她与弟弟的待遇尚且不及,如今有谁记得祖父恩情?
穆家二房祖辈父辈皆无营生,孙辈却能文识字,过不了府院试却依旧年年在私塾里混日子,若非祖父照拂,他们一家子能顺利在京城立足?
反观自己和弟弟,在嫡母柳氏的打压下不敢盼望进女学、国子监,不敢奢求上私塾家学,只求账房先生能多教他们姊弟认识几个字,谁知却害得小弟弟胎死月复中,姨娘疾病缠身。
打懂事起姊弟便期盼着长大独立,带姨娘离开穆府是他们最大心愿,可惜举家入狱,愿望瞬间消弭。
谈怨恨?夏氏母子更有资格。
穆尔升与儿子穆齐文都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官,仕途顺风顺水。
穆齐文的嫡长子穆叙勤,勤勉上进见识卓越,前年考上二甲传胪,在祖父的帮扶下入了翰林院。
嫡三子穆叙玮、四子穆叙辰是双胞胎,是国子监里头拔尖人物,而嫡女穆甄甄年纪小小已有才名。
嫡妻柳氏表面宽厚大度,暗地里却是心机重城府深,在她日夜折磨下,年纪轻轻的夏氏身体羸弱、形容憔悴;柳氏对庶子女更是欺凌压榨,务求两人低俗平庸上不了台面,一世受人轻贱。
穆尔雄子嗣较丰,长子娶妻吴氏,有子女叙治、叙睿、叙潜、纹纹;次子娶妻林氏,生下二子叙端、叙凌;庶子娶妻周氏,育有儿女三人,瑷瑷、梓梓和叙元。
下一代当中,叙勤、叙治已过十六,若皇上下令砍头流放,不仅他和弟弟,穆齐文和二房的三个侄子,就连叙勤、叙治怕都保不住。
叹息,穆尔升明白,路走到这里,穆家是散了。
穆甄甄饿得胃痛,她靠在母亲怀里低声哭诉,“娘,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过不下去?穆晓晓冷笑,这样的生活于他们母子三人来说不过是日常。
“好孩子,听娘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柳氏耐心劝说。
隔壁牢房的穆叙峰听见母女对话,忍不住闷声低笑,姨娘常拿这话劝说自己,结果呢?青山依旧在,却再无柴禾可燃,他们很快就要满门抄斩了,此生过得当真憋屈。
“娘拿银子打点吧,我不要吃粗面饼子,我想吃玫瑰饼。”
“噗哧”一声,穆晓晓再也忍耐不住,沦落到这番光景还叨念着玫瑰饼?
笑声惹来柳氏的凌厉视线,过去穆晓晓会害怕,但死路横在跟前还有什么好怕?她就不信过奈何桥还要分嫡庶。
“峰哥儿,过来祖父这边。”穆尔升招手。
几天下来,他算是看清楚了,锦绣康庄时分不清优劣,一旦落入泥淖便高下立见,一直觉得勤哥儿性情沉着,双胞胎聪慧睿智,可入狱短短数日只见他们自怨自艾、抱怨不歇。
所有的哥儿姐儿们尚能保持情绪平稳,谋事谋人的只有晓晓、叙峰姊弟,他们没银子却能说服衙役为夏氏送药,没有势力却能占住最舒坦的一角给夏氏歇息,不仅有智有谋还有颗纯孝之心,其他孙辈无人有此特质。
穆叙峰走到祖父身前,双腿盘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