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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条款 第六章

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子。

以为忙于工作,没把握带给对方幸福,即使有人对他有意思,在知道他背着一大笔债也会迅速转身逃跑,连拒绝的话都省下。

沈曜是头一个让他有心动感觉的女人。

真的是心动,看不见她的时候,眼底会映着她模糊的身影,看见的时候,也舍不得移开眼睛,想多贪恋几秒也好,她开心,他也开心,她难受,他想呵护,尽管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他也清楚自己是喜欢上沈曜了,但——合适吗?

天差地远的身份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填平的沟渠,江嫂说沈曜是国外知名大学毕业,又是英轮集团的总裁,光是身家少说有近百亿。是近百亿,不是几百万而已……遥远又飘忽的距离,沈曜之于他根本是抓不住的云彩,只能站在背后远眺。

无法碰触,纵然靠近也是擦身而过。

理智阻止他不该有妄想,情感却放纵,难以克制。

喜欢就是这样吗?

心情因为对方而起伏,感觉因对方而燃烧,结局的痛也属于他一个人。

自从婚宴那一晚后,他不敢泄漏半点心思,不是担心被旁人察觉,而是怕沈曜知情,他有自知之明,不会妄想摘下天上的星星,他们之间的差距永远都不可能缩小,所以他得隐瞒住,不仅保有自尊,更能保住自己在沈曜心中的一丝好印象。

沈萌能笑他不自量力,他却无法承受沈曜的为难。

“你在想什么?”

徐梓晴眨眼,看看四周,想起今天他是陪沈曜来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

自从那天开始,沈曜已经有好几次找他作陪,她对他的态度依然,他却回不到过去的纯粹,总是蠢蠢欲动。

“我只是个管家,却要来充当男伴,不怕我有损你的面子?”他故意打趣地问。

“孟然每次陪我出席,还不都是当花瓶,有你在我还比较安心。”沈曜见他的领带歪了,顺手帮他调整,然后才满意地从头打量他。“而且自从带着你出门以后,我反而比较清闲。”

“怎么说?”

“有些长辈看见我还一个人,就会一直介绍对象给我,我觉得很烦,有些人碰了软钉子会收敛,少数人却以为我是软土可以深掘。”她带孟然出场得付出场费,他高兴就对人笑一笑,不高兴还会给她脸色看,一点都不敬业,还是徐梓晴舒服多了。

“那是你故意摆出很好对付的模样,引他们踏入陷阱吧?”他虽然不懂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然而几次陪同下来,他发现沈曜也有些人格分裂的倾向,她在家里和外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家里的她悠悠哉哉,偶尔会少根筋,外头的她除了上紧发条之外,说起话来也是拐弯抹角,教人难以猜透她说的是真话或是谎话,而她最擅长的就是装作一脸无辜,让人误以为她好对付,结果却输得一塌胡涂。

“这是我的保护色,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会对我说谎吗?”他灼灼的视线直视着善良无害的她。

本以为两人只是笑谈罢了,徐梓晴突然严肃起来令她猝不及防,不知该怎么说,毕竟她曾对他说过谎,但那已是之前的事,他该不会现在才要计较吧?

“我……先上个洗手间。”小人的她最后选择逃跑。

沈曜这一走,嫌疑更大了。徐梓晴不由得叹口气,走到外头想透口气,男人的声音飘进他耳朵——

“最近常见沈曜带着同一个男人出席,听说是她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根本是管家好不好?”

“管家?我还以为是刚回国的商界钜子之类的人。”

“我听说有个记者拍到那个男人从沈曜家里走出来,本来要放在头版,后来高层给了压力,这条新闻就不了了之了。”

“沈家小姐包养男人不好听,她当然会想办法压下。”

“没想到沈曜婉拒那么多男人,最后却挑上一个管家?真叫人意想不到。”

“没错!我爸就说宁可得罪小人也千万别得罪沈曜!”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想追她?”

“她那么精明,娶了她肯定妻管严,我没那么傻。”

“哈哈,她应该也不会看上你!”

“去你的!”

徐梓晴听不下去,轻轻将落地窗关上,手刚放下,一只白皙的小手随即落锁。

“沈曜?”

“原来男人也爱八卦,不过他们说的没错,我有仇报仇的个性,等十年都不嫌晚。”外头那四个人,她记得清清楚楚了。“你是不是很生气?”

“什么?”徐梓晴不解的问道。

“他们说我包养你。”四个智障白痴刚好凑成一桌。

“我自己知道不是就好了,真要生气,一辈子也气不完。”他只怕影响她的名声,不过看样子她一点也不介意,是因为对象是他?抑或是因为是他所以用不着介意?

徐梓晴发出佩服的喟叹声。“我一直很佩服你的风度,好像没有事情能让你动怒。”反观自己,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遇上讨厌的家伙,就会摆出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历练多了,有棱有角的个性造就被磨得圆融。”

他转身迈开步伐,她跟上。

“你境界太高,我还学不来。”她只会先小人后君子。“别在意那四个笨蛋说的话,只有吃不到才会说葡萄酸。”

“怎不找个真正的男朋友,挡箭牌总有天也会破掉。”

“等破掉再说,我倒觉得你很适合这份工作,有没有兴趣长期应征?可是跟我在一起会有压力,说不定会有人偷拍你,把你的事情抖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对徐梓晴或许没用,但对其他人,有钱还是很有用。

“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徐梓晴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笑。

他不敢有妄想,不过偶尔做个美梦也不过分,能待在她身边有多久算多久,他不会强求,只想默默走在身后保护她,往后,她的脆弱由他呵护,她的落寞由他收藏,她的幸福由他守护。

即便美梦易碎,也等到碎了再说。

沈曜笑得很甜,“你已经保护我了。”

“有吗?”

“有,我自己知道就好。”她学着他淡定的口吻。

徐梓晴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天的那个拥抱对她有多重要——最初的他像是日光灯,慢慢地,愈来愈像是每晚为她而开的夜灯,暖暖地在她心底亮着。

暖了一室的寂寞,这份温暖只属于她。

“今天早上我有看新闻。”她话锋一转。

“什么?”他不解。

沈曜回头一笑,像极了一只偷吃得逞的猫咪。“播报气象的美丽小姐说晚上下雨的机率是百分之九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的大小姐的确有仇必报,万万得罪不起。

不对,非常非常不对。

沈曜站在客厅,双手抱胸,愁眉深锁。

外头夜色漆黑,屋里虽然有盏灯,不过点灯的人却不在。

有人等门是幸福的压力,没人等门是寂寞的期待,她已习惯有人等门,最近却只有一盏孤独的灯,令她觉得莫名其妙。

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或是她做错了什么?

不会吧,她都尽量十点前回到家,贴心地不让徐梓晴接送,这样还做错?

她细想最近的蛛丝马迹——早上出门前依然有一碗香气四溢,营养满分的广东粥,该有的招呼、嘘寒问暖不曾少过,不过他们的视线不再若有似无地交错,偶尔甚至能察觉他有意无意地避开她,他的笑容更不再专属于她,甚至沈凉要求吃广东粥他也点头答应,这可让她有些吃味了,不是说专门为她煮的吗?

沈曜想来想去,想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因此认定徐梓晴必有事瞒着自己——难不成又是他父亲欠下巨款?

伤脑筋啊!她在客厅绕圈圈,想破了头也不知怎么回事,最后决定叫醒万能的助理帮忙想法子。

“我出事了。”

这四个字宛若警车的鸣笛,机警又专业的孟然立刻镇定且有条不紊地询问:“车祸还是抢劫?撞人还是被撞?受伤了吗?地点在哪?报警了吗?大小姐现在人在哪?我马上和律师赶过去处理。”

“别大费周章,我只是烦恼一件事,想请你帮我想办法。”

闻言,孟然顿时松懈下来,恢复下班后的悠闲态度。“大小姐,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好像被打入冷宫了。”晚归累归累,可是有徐梓晴以及宵夜的陪伴,她其实还挺喜欢晚归,不过最近这两项福利没了,令她感到落寞。

“向来只有大小姐把人打入冷宫,怎会有人不知好歹把你打入冷宫,这位英雄,喔,不……这个不想活的家伙是谁?”

“我的管家。”

“原来是徐管家。”好样的,兄弟,我挺你!“是不是大小姐做错了什么?”

“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到,不过我猜他是怀疑我之前对他说谎又故意整他,因此不高兴了。”她仔细想了想,发现一切的不对劲似乎是从那个雷雨交加的宴会后开始。

“徐管家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大小姐好好解释,相信他会了解并且释怀。如果大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以找我当练习对象。”他也很想知道为何大小姐一开始会对徐管家那么“特别”。

“虽然我很少道歉,不过也不用找人练习。”如果孟然现在就在眼前,她肯定赏他一记白眼。“我想跟他讲话,他都刻意走开,我要怎么解释?”

“非常简单,只要大小姐拿出《管家条款》指着第六条给他看,他就会乖乖屈服了。”

“我不想逼他。”他们如今的关系不同以往,她怎能使出这种小人手段。

“那就等他愿意开口吧。大小姐,明天早上还要开会,请早点睡。”他没闲工夫陪她磨。

“你先睡吧。”向来今日事今日毕的她,这件事没有个圆满的处理就会一直占据心头,教她彻夜难眠。

怎么办?怎么办呢?难道真要拿出条款,逼他就范?

沈曜站在徐梓晴房门前,最后靠着墙壁蹲下,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本来好好的,怎会突然走样?她真的没辙了。

唉,为何她要一个人在这里痛苦?她应该要用力踹开门,然后逼问他才对吧?东想西想到胡思乱想的沈曜终于不敌疲累侵袭,眼皮一眯,找周公泡茶诉苦去。

徐梓晴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沈曜穿着套装靠着墙壁,歪头睡着了,一双修长的腿曲在地板上,模样说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本以为沈曜该上楼了,结果却在门口发现令他最近都睡不好的罪魁祸首,已经尽量避开了,怎料她硬要闯入他的领地内。

“你真让我伤脑筋……”不断回避她的眸光,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有多贪心她的注视,即使有时背过身,依然能感受她满是疑问的目光跟随自己,有好几次,他想解释,想告诉她别再诱惑他越界,然而……拖过一天又一天,迟迟不愿说出口的是残存于心底对沈曜的渴望。

原来他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徐梓晴拍拍她的脸,她浑然无所觉。知道她一入睡就会一觉到天亮的好习惯,他只得把人抱起来,就在他要走到楼梯口之际,对面房门又轻微的转动声,他迅速闪入自己房里。

沈府的隔音设备太好了,他不清楚外头的动静,也不敢随意走出去,因为有时沈凉会半夜爬起来看篮球比赛的转播。

这下可好,他的大小姐还攀在他身上,进退维谷了。

其实他大可把沈曜先放下,然后出去看看情况,确定平安后再送她上楼,这是理论可行实际上也可行的方案,偏偏……他踌躇、他犹豫、他迟疑,总而言之就是舍不得放开怀里的这个女人,明知道她在身边可能让事情变得棘手,无奈他一时失控情愿陷入一团乱之中。

他轻轻地把沈曜安置在床上,努力克制不该有的冲动,只想静静看她就好,这女人就是不安分,非要自投罗网不可,彻底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有必要如此折磨人吗?

幸好她甜美纯真的样子终于稍微唤回他的理智,若是他真的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那么将永远失去她……他希望两人能同时做着美梦。

耳中缭绕她清浅平顺的呼吸声,拥她入怀的感觉令他安心,不一会也熟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的沈曜睁开眼,在看见睡在身旁的是她的管家后愣了一下,继而一笑又酣然入睡。

她知道一定是做梦,要不然她的管家怎会睡在身边,而且这个梦有种幸福的甜蜜。

她握住他厚实的大手,情愿沉溺于他给予的安全感也不愿醒来。

做梦吗?

早晨醒来,沈曜缓缓自床上坐起,床上只有她一人。

一夜好眠让她忍不住怀疑昨晚不是做梦,依稀记得自己徘徊在徐梓晴的房门前,因为脚酸而蹲下,怎么睁开眼睛居然回到床上?

她迅速盥洗完毕,换好衣服下楼,迎面而来的徐梓晴朝她一笑,他的眼底映着一丝心虚,更加深她的认定,昨晚徐梓晴真的睡在她身旁,那不是梦。

那么,他们之间应该没事了吧?

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沈曜脸上的笑容始终不褪。

“大小姐,今天精神特别好。”江嫂第一个发现。“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今天放假,大小姐当然心情好,每天都早出晚归,累啊。”自从家里多了个管家,徐伯整日十分悠闲。

“姐,我可以去考驾照了。”终于要月兑离苦海。“徐管家说我资质好,一教就会!”提到徐管家这三个字,沈萌的语调特别尖锐。

“等你拿到驾照,我陪你去挑车。”

沈萌开心地搂着姐姐,笑得好不愉快,眼角余光斜睨着对面的徐梓晴。

面对沈萌的敌意,徐梓晴已习以为常,学着高人的境界,以不变应万变。

“徐管家,待会麻烦你陪我去百货公司,我秘书生日快到了,我想挑份礼物送她。”

徐梓晴正要回答,沈萌抢快一步。

“姐怎么不找我陪你,难道我的眼光会输给徐管家吗?”她含怒的目光几乎快要勒毙徐梓晴。

始终安静吃早餐的沈凉冷冷嘲弄一句:“你‘可以’开车吗?”

一句话马上将沈萌打入地狱。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光,只是我要挑的礼物很特别,刚好徐管家是内行人,所以希望他陪我去。”

沈萌不甘心,还想扯徐梓晴后腿,江嫂连忙插话。

“二小姐,你上次不是说想学做菜,我刚好今天有时间,吃完早餐就教你。”和煦的笑容,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坚持。

于是,尽管沈萌气恼,依然得目送徐梓晴陪着沈曜出门。

“沈萌,你实在病得不轻。”沈凉笑着调侃。

“你才病得不轻!你全家都病得不轻!”

沈二小姐,你真的病了,这个“全家”包括你。

沈曜一直清楚自己有个很大的缺憾——她的艺术成绩始终在及格边缘徘徊,如果不是老师们看她可怜,给予及格的同情分数,大概得一直重修了。

早先她还会心血来潮想测试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艺术细胞,不过一再的挫折,只是让她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挑战不可能的任务是自曝其短。

因此现在所有要经她手送出的礼物都有人代劳,公司有孟助理,私人有妹妹,她也乐得轻松,不过今天她要挑的是一双鞋子,她更相信徐梓晴。

“其实用不着我,二小姐的眼光肯定比我好。”眼前堆满了许多精致的女鞋,除了父亲的工作室以外,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那么多鞋子了。

“我分辨不出鞋子的美丑,只知道一定要穿得舒服,有些鞋子很美,可惜不适合长穿,我的秘书一天至少得穿八个小时的高跟鞋,所以想挑一双好看又好穿的鞋子送她。”

好吧,她又说谎了,其实秘书经常背着她穿拖鞋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不过请原谅她如果不这么说,又怎能让管家大人走出门。

徐梓晴来沈府工作都快两个月还没放过一天假,她今天是特地带他出门透口气,顺便给他一个惊喜。

徐梓晴相信了她的说词,挑来选去好半晌,最后选了一双深色香槟红的鞋款,上头镶了几颗碎钻,鞋跟不高,好看又大方,当然价钱也不便宜,不过价钱从来不是沈曜考量的范围,一确定好,立刻刷卡付钱。

“谢谢你,相信她一定会很喜欢。”

“大小姐客气了。”

听他喊大小姐,沈曜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她沉着脸色,不太高兴。“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陰晴不定的,是我又做错什么吗?”不,她要郑重否认绝对不是她做错,她最近很乖。“还是你,‘那个’来啊?”

“你没做错,是我‘那个’来。”不知如何解释,徐梓晴便顺着她的话回答。

沈曜被堵得无言以对,几秒钟后又猛拍他的肩狂笑不已。

好不容易,她止住笑,非常正经地问:“我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你不说我也不能逼你,虽然我真的很想逼你,可我不会这么做,不过能不能告诉我,究竟让你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稍微透露一下就好,是不是我害你不高兴?”

虽然是她……“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只是个诱惑,决定权仍在他手上。

“真的?”

“真的。”

沈曜露出笑颜。“不是我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走,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不告诉你。”得意的扬眉,换她拿乔。“去了就知道。”

这趟路,司机换人,沈曜甚至还要徐梓晴蒙上她早已准备好的黑布,不许他偷看。

如此慎重其事,她究竟要带他去哪里?

但她什么都不透露,只说是秘密。

一路上的疑问终于在车子缓缓停驶,车子熄火后即将获得解答。

“小心点,抓着我的手……不许偷看!”沈曜防范他作弊。

脚底踩着石子路,喀拉喀拉的声音不绝于耳,熟悉的气息飘入鼻间唤起徐梓晴的记忆,印象中,他好似来过这里,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直到沈曜揭晓答案——

黑布掀开的同事,他睁开眸子,看见眼前熟悉的一切,心头猛然怞痛。

这里是父亲的工作室。

小时候他常来,因为很喜欢看父亲专心工作的样子,所以以父亲为学习的对象,甚至规划好未来——他也当个制鞋师傅。

以前常听父亲惋惜有些好手艺的技术都已失传,因为没有人肯像他们那样刻苦学习,制鞋是不起眼的工作,同时也是一门艺术,只有技术好又熟练的师傅才懂得如何给客人一双耐穿又耐看的好鞋子。

记忆里,听见的都是敲打的声响,看见父亲挥汗如雨的辛勤,这里曾经有他的回忆,他的梦想以及他的未来,无奈庞大的债务逼得父亲不得不卖了这里,从此他再也没有来过,他的遗憾也就搁在这里。

“我一直很羡慕会画画的人,念书时,美术老师看到我都只能哀声叹气,因为无论我多努力就是画不出个东西来,有点像老花眼的江嫂,经常看山不是山,我不死心,花钱去学画画,老师直到确定我是块朽木后,意味深长地告诉我一句非常中肯的话‘人如果太完美会早死’,为了不想死得太早,我放弃画画。人很奇怪,总是羡慕得不到的东西,反而不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天赋,我的天赋是经商,而你承袭了你父亲的好本事,如果放弃了,你一定会后悔。”

徐梓晴转过身,目光牢牢锁住她。

为什么沈曜总做让他猜不着又能主宰他心情的事?

他已尽全力抗拒她的吸引,偏偏,毫无自觉的她却一寸一寸毁去他的理智,令他深陷难以自拔。

她就像是毒,一旦上瘾,想戒,难了。

“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兴趣会陪你一辈子。”她其实也和孟助理一样梦想退休。

澎湃的心绪一动,徐梓晴伸手把她揽入怀里,将所有的言语化为行动。

“我知道你很感动,如果想哭就在我怀里哭。”沈曜心底嘿嘿贼笑,就不信这样还不会感动他,她的用心至今无人能及。

“是谁?”走进来的中年男人看见相拥的他们,正要转身,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方叔。”

男人看了好一会儿,认出徐梓晴。

“你是阿晴,长那么高,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好久不见,你和小羽都还好吗?”

方叔是父亲的工作伙伴,以前常来他家,再见昔日长辈,徐梓晴的心头涌上无限感慨。原来这间工作室后来被方叔买下,沈曜得知,便出钱提供所有工具、设备,只希望这间工作室能挂在徐梓晴名下。

许久不见,他们两人聊得很久,沈曜坐在一旁,始终安静聆听。

“所以你现在也不知道你爸爸人在哪里?”

徐梓晴摇头。对于父亲的下落,他无力寻找。

方叔一脸感叹。“你爸的手艺真的很巧,连我也自叹弗如,没想到居然为了躲债……唉,这些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那你呢?还想不想走这条路?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拿着锤子学你爸做鞋的样子敲敲打打,那时候我就说你将来必成大器!”提起过往,他不禁眉开眼笑,过往的美好总是难以割舍。

“应该会。”他看了眼身旁的沈曜。

方叔立刻会意,笑笑地点头。“那就好,有兴趣就别放弃,我很看好你呢!对了,你和沈小姐……”

“我们是朋友。”避免事情变得复杂,沈曜代为回答。

看起来挺合适的两人只是朋友?方叔不太相信,却也懂得点到为止的分寸。他问他们要不要去他家吃饭,徐梓晴以另有要事婉拒了,并承诺改天一定会去拜访。

“今天……谢谢你。”当车子停在大门前时,徐梓晴向她道谢。

“你喜欢最重要。怎不停进车库?”

“油箱见底了,我去加油,你先进去。”

徐梓晴外表看不出异状,沈曜没想太多,下车进门。

我们是朋友。

目送她进门的眼透着一丝难受,是了,他怎能忘记他们最多只是朋友关系,至于其他……是妄想。

他不该妄想超过这条界线。

该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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