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 第7章
“主上隆恩,由臣代为叩谢,我主因事耽搁,尚未现身,还望主上原谅。”一道清澈如水的男嗓响起。
太仪回过神来,瞅着男人的头项,回忆对方的身分,“你是?”
“臣是厉坎阳的军师。”
“名字。”她的脑海浮现一张比厉坎阳更不清楚的模糊面容。
“燕敛。”
“抬起头。”同样的一句话,语音稍微上扬,成了不可一世的命令。“你说厉坎阳为事耽搁了,是什么事情比朕的御茗宴还重要?”
“老实说,臣也想知道。”面对太仪,燕敛语带促狭,不具恶意。
太仪压下一边眉峰,“难道是身体不适?”
“非也,我主从昨夜起便不知去向,如今臣已派人到可能的地方寻找。”
昨夜……
太仪不着痕迹的瞥了仲骸一眼,心底扬起不安。
她怎么会忘了探究厉坎阳没到的事?都怪温罗的事令她烦心,竟没注意这摆在眼前的事实。
“极阳宫太大,该不会是走进了宫内深处迷了路?孤也派人去找吧!”仲骸扬起的手还在半空中,即被急促的步子和斥喝打断话语。
“用不着!”厉坎阳的部将,同时也是服侍厉家两代当家的大将孔韩,身着戎装,跨进不得带刀披甲的小阁。
“羽林卫,护驾。”内侍监第一时间跳出来阻挡看上去杀气腾腾的孔韩。
全副黑甲的羽林卫一字排开,列在太仪之前。
孔韩将无首级的尸体谨慎的放下,双目泛红的怒道:“主上!我主死在皇宫内,请给咱们厉氏一个交代!”
厉坎阳死了?!
太仪心下惶恐,“闪开。”
羽林卫听命,踏着整齐的步伐罗列两旁。
她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看清楚那个没有头颅的尸体,踉跄的退了几步,跌回座位上。
厉坎阳死了……她把风曦送到安全地方投靠的希望没了……
缓缓仰起螓首,太仪看着交错复杂的天井,脑袋乱烘烘的。
蓦地,她犀利的眸光转向仲骸,怀疑这件事他早已知道,才会答应她的“一个承诺”。
他能感觉太仪深责的视线,但是没有回头。
在场都是一方诸侯以及旗下猛将,从御茗宴进行到此,所有的人都只是看着,除非必要,连一句话都不说的情况来看,这里没有一个愚蠢的家伙。
否则这些人怎么可能霸据一方?
从他们的眼眸,都能看出深谋远虑的光芒,任何一个妄动,皆会留下祸根。
对于生死的敏锐临场感,仲骸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忽略太仪的感受和质疑,专心面对眼前的局势。
“如何能确定这是厉坎阳的尸体?”仲骸缓步上前,隔着尸体,与孔韩对看。
“这身衣服和上头的配饰都是我主公的,更何况主公的左手臂上有一道深长的疤痕,只要月兑下上衣,便能确认。”孔韩边说,边看向尸体的左手臂。
“那就把衣服月兑了。”
“仲骸!你这是在亵渎我主公的尸身!”孔韩怒吼。
“孤以为该先把头颅找出来,确定是否真为厉坎阳,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呢?燕军师?”仲骸回眸,把话锋转到燕敛身上。
“我也这么认为。”燕敛上前几步,来到孔韩的面前,“孔将军若是下不了手,就由我来做吧!”
孔韩不敢置信的瞪着燕敛,在他不容置喙的态度下,不甘心的交出短刀。
燕敛用短刀小心的划开尸体身上的衣裳,然后露出左手臂上的疤痕。
“这下仲骸大人能确定了?”
“孤自当尽力找回厉坎阳的首级,只是……”仲骸语带保留。
“还有什么好只是的?!主公在皇宫内被杀,甚至砍掉首级,不用想也知道是你做的!”孔韩对着仲骸怒斥。
“非也,在这皇宫内,除了孤以外,四大家也都在,何以如此专断的认定是孤做的?”
“就凭你挟持…”
“孔将军,你太激动了。”燕敛伸手阻止孔韩过于张扬的话,继而对上仲骸,客气的笑说:“确实不能没有证据就说是仲骸大人下的手,论动机,在这小阁内的所有人都有。”
“燕军师明理。”仲骸笑容可掬。
“那么就找出取我主公头颅的凶手,告慰主公在天之灵!”孔韩冲着仲骸义愤填膺的斥喝。
“孔将军……”燕敛第二次阻止他,“当然,这里全都是天下间赫赫有名的人物,咱们得排除亲自下手的情况,我想应该是刺客,这么一来,也能解释为何取走主公首级的原因。”
“皇宫之大,要找一颗头,恐怕不易。”房术温和又不具杀伤力的解释,缓和了杀气。
“或许也不是那么难。”孙丑从仲骸的身后走出来,“要装一颗头又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用布包着的,那么一定是用手能捧起的大小的容器。”
燕敛、孙丑、房术,三名军师围绕在尸体周围,迥异的打扮和气质,各自营造出诡谲的背景。
“我同意。”燕敛不反驳,还赞同。
“那么,可以请战慈大人告诉主上,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孙丑的斗笠调向战慈。
所有的人随着他的话转移视线。
在场位列五大家诸侯,又是年纪最大的战慈,抚着长长的胡须,但锐利的眼神让人知道,他绝非慈眉善目的长者。
“什么箱子?”眉尾一挑,他傲慢的问。
“就在你身旁的那个。”
“你现在是在怀疑老夫了?”战慈用不着眯起双目,只是稍微压低声音,自然流露出不怒而威的戾气。
孙丑没有被他吓到,反问:“莫不是战慈大人心里有鬼,才不敢借我们一看?”
“牙尖嘴利的毛头小子!”战慈哼了一声,“治,你看着办。”
“是,主公。”被点名的宰父治站起身,捧着那个雕纹精致的箱子走到正中央。
仆人立刻搬出一张小桌子,让他摆放箱子。
房术上前,欲打开箱子查看。
“在这之前,我有些话要说。”宰父治摇着羽扇。
房术停下动作。
“这箱子里头装的东西,是昨夜仲骸大人因故晚到接风宴,承诺要给我主公的赔礼。”
房术和孙丑飞快的交换一记眼神。
打开箱子之前,在场的人,可能有一半猜测会不会是厉坎阳的头,而有一半早已确定那一定是头,宰父治该是后者。
传闻宰父治擅长将计就计。
会这么说,无非志在必得,相信自己能扭转打开箱子后的局势。
可是,既然知道将对上的是智冠天下的宰父治,房术和孙丑又怎么可能没算到这点呢?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孤要送的赔礼,其实是这个。”站在一旁的仲骸开口了。
仆人推出巨大又沉重,盖着红布的赔礼。
他一把拉开红布。
是当初孙丑建议他雕刻的麒麟。
“这只仁兽麒麟,在孤的心中和战慈大人相似,故藉此机会赠与战慈大人。”
“这么说来,是我误会了,稍早乘坐步辇时,见着这箱子搁在上头,我和主公还在猜是仲骸大人的赔礼,这下真不知是谁放的了。”
“没凭没据的话,人人会说。”孙丑说。
霎时,挑起了孔韩的附和,以及小阁内细碎的谈论声。
“都别吵了,朕要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太仪拉长脖子,不愿再等下去。
无论是谁杀了厉坎阳,她只想确定厉坎阳是不是真的死了。
小阁内一阵肃静,最后决定由燕敛来开。
有人屏气凝神,有人神态自若,有人猜忌生疑,有人愤怒难当,但几乎没有人形于色,直到箱子被打开后,小阁内紧张的气氛有如绷紧的弦,断了。
太仪只瞥了一眼,未看得很真切,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慌忙张望四周,从飘着的帷幕看出小阁外,能看见黑压压的影子,铺天盖地朝小阁奔涌而来。
定睛细看,那些都是人,披着战甲,分别举着写了战、厉、山、长孙的旌旗,很快的包围了小阁。
“这是什么意思?”仲骸不动声色的问。
“在圣旨下达时,等同昭告这是一场鸿门宴,又怎么可能不备而来?”宰父治摇着羽扇,谈笑用兵,“看来,四大家是有志一同了。”
“喔?”仲骸煞有其事的发出疑问的单音。
“厉氏与战氏向来关系不好,誓不两立,但宰父治可不是会大剌剌的带着敌人首级到处跑的笨蛋。照理来说,应该尽早确定是我主公的首级后,便快快处理掉。他不这么做的原因,最有可能是来不及。所以一切只说明一件事,杀了主公的人,是设下这个陷阱,并且能从中得利的人……是你,仲骸大人,我说的没错吧!”燕敛的脸上未见丧主之痛,只有自信。
献颅之计!
孙丑、房术和仲骸瞬间了解燕敛打的主意。
他算准入宫会有危险,即使如此,还是让厉坎阳去送死,藉已得之名义,更较己军为主复仇的气势提升到无所畏惧的程度……
真是高招。
“你设计欲使我们互相残杀,早已打算藉主上之名,血洗御茗宴。”同样看穿一切的宰父治进一步说明。
“而今日,四大家将在此破例连手,诛仲骸,复兴皇室威泽!”燕敛说。
他的话是个暗号,包围着小阁的四家军队蠢蠢欲动。
“仲骸!还我主公的命来!”孔韩怞出佩刀,直朝仲骸砍过去。
一身儒服的仲骸动也没动,只伸出右手,便挡下孔韩的重刀。
“轻甲?”孔韩有砍到铁甲的感觉。
“皇室威泽?”衣袖下暗藏铠甲的仲骸,从手臂和刀交叉的后头迸射出冷冽的眸光。
“若是十年之前,即使你有轻甲,老夫也能砍断你的手,真是不想老啊!”孔韩暗中使力,“在主公获得天下之前,我要除掉你。”
“答错了,天下将会是孤的。”仲骸状似轻松的一挥,却把孔韩挥得老远。
四周一片兵荒马乱。
“诛仲骸!救主上!”
这个口号一呼起,周遭百诺。
身在战场,一心杀敌的习惯,从没救人或往后顾看的需要,所以仲骸只注意军师和保留青山的路,慌乱中,完全忘了太仪。
坐在主位上,她完全不知所措。
眼睁睁看着仲骸在撤退,头也不回的抛下她,仿佛她从来不存在。
那个挟持她的人,在这紧要且危及生命的关头,竟然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太仪只觉得心被扯出了一个大洞,那雪中军进、短兵相接的景象入不了她的眼,但她的眼底还映着一个人的背影。
全身上下的饰品震颤出脆弱的细响,然后她被重重的推下主位,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太仪回首,惊见风曦双手做出推人的动作,稚女敕的脸蛋有一瞬间空白。
她的耳边回荡起御茗宴前说过的话——
朕擅自替你订下这门亲事,你会害怕吗?
不怕,只要是主上的决定,风曦不怕。
朕对不起你……
主上没有对不起风曦,风曦不希望再在主上脸上看见身不由己的苦楚,如果风曦真要出嫁,希望主上能笑着送风曦。
朕心里有你,任谁也不能伤害你。
不用担心,风曦会好好的,没事……
风曦就像她所言,好好的站在那里,收回双手,对着太仪笑说:“主上会没事的。”
然后刀光剑影起落,小小的身躯挥洒出不应该的大片血花,腾空飞散。
小小的风曦,在她眼前一分为二。
太仪完全愣住。
伸长了手,构不着,于是她踩着杂乱的步伐,拖着一身厚重的鸾袍,往前,再往前,在千兵万马中,奔向风曦。
“朕心里有你,任谁也不能伤害你……”她喃喃自语,也跌跌撞撞。
她不记得是如何闪躲开四周朝自己来势汹汹的剑尖刀刃,只想奔到风曦身边。
好几双沉重、杂沓的黑靴踏了过来,淹没了风曦。
太仪双目爆瞠,微启的唇瓣痛苦的颤动,开始喘息。
“不……来人……不能伤害……不要伤害她……拜托……”她扑倒在地,哭声压抑而悲恸。
风曦没事……猎猎作响的风中,还飘散着风曦如梦似幻的声音。
她的世界摔碎了。
☆☆☆☆☆☆
白幡翻飞。
寝殿内摆着一口巨大漆黑的棺木,一身素白的太仪就趴坐在棺木上头。
历经一整日的鼙鼓雷鸣,仲骸总算守住后半的极阳宫,和占据前半的四大家勉强对峙。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仲家军的地盘,只知道自己抱住了风曦被砍断的躯体。
还好抱着,紧紧抱住了,才能把她带回来……
“朕心中有你……”她如梦似幻的低吟。
来不及替风曦准备一口刚好大小的棺木,但是也好,她不希望风曦死后还得活在一个被局限的狭小范围里。
陵墓一定要大。
她要放好多好多风曦喜欢的东西进去……
和两名军师及几名手下大将讨论完眼下情势,仲骸回到寝殿,在守门的于绣眼神示意中,走进寝殿,一下子便找到太仪。
沙沙的脚步声,在她身后丈内的距离停止。
“近来……朕时常想着一个人。”太仪呢喃,轻抚着已盖上的黑棺,双眸直瞪着黑漆漆的夜色。
仲骸在听,神情复杂。
维持侧耳倾听棺木的姿势,太仪的手不断的在棺木上来回,好轻好轻,仿佛怕惊动了里头睡着的人儿。
“她有着一头乌黑丰沛的头发,灵动多情的眼儿,精致秀丽的五官,光听她的笑声,便能使人感到愉快;听闻她的哭声,会让人伤痛;当她凝视任何人时,没有人会转移目光;当她唱起歌来,所有的人都为之合音……她是个慷慨又热情奔放的人,没有人会讨厌她。”她边说边转动眼眸,凝视黑棺,嘴角似乎抿起沉浸幻想的浅笑。
第三次。
她在他面前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都不是为了他而笑,也不可能。
“但是朕永远也见不到了……长大后的风曦。”她轻声细语的说完,笑容骤歇,转眼觑着他。
仲骸一僵,能感觉她又变成了他不认识的太仪。
“朕以为孤身一人会简单些,孑然一身,不算痛。”她从棺木上坐直背脊,脸色死白,语调平静得诡谲。
察觉她不对劲,仲骸不敢妄动上前。
“没想到真正变成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有多可怕。你知道吗?朕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可依靠的人了,再也不会有了……”她高高仰起下巴,怞动的喷息泄漏出啜泣,哽咽了几声,突然又转悲为喜。
不会有了,当眼前的男人狠心的将她遗落在敌人之中时,就没有了。
他连她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灭了……最后一丝连自己也没看见的希望……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呵呵……朕也不要了……”她越笑越疯癫。
他沉默的站着,感觉那些话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来的。
很生气,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痴狂模样,他又怒又怕,怒她放弃了一切,也怕她真的放弃——那似乎代表他将失去些什么,某些他没想过要失去的。
太仪倏地停止笑声,站起身,纤细的身躯在素白的丧服中挺直,却显得摇摇欲坠。
“知道吗?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能握有的一切都成空的话,朕宁愿死在你的刀下,宁愿不曾继位,宁愿让风曦成为受你控制却安全的傀儡王,宁愿不生在帝王家……”
砰!
棺木骤然迸开,有道黑影从中一跃而起,笼罩整个太仪。
一切快得突如其来,巨变让仲骸愣了一下,随即怞出佩剑,想也不想的冲过去。
“上。”看起来翻飞的黑影发出一道沉稳的命令。
锵、锵!
两名身着仲家军戎装的士卒跳出来,挡住仲骸的剑。
“伏兵?”仲骸的疑惑只是短暂的,在刀剑相交的场景,面对自己的就是敌人。
仅仅两名伏兵,他游刃有余的排除。
“全上。”黑影又发出新的命令。
瞬间,寝殿内所有的仲家军全都面向仲骸。
中计了!他恍然大悟。
“你是谁?”冷酷的眼眸凝聚在渐渐停止动静的黑影身上。
那人背对着月光,看不清面容。
“主上的忠臣。”黑如子夜的披风下露出一双暗金色的眼。
“天下哪有忠臣?”仲骸冷哼。
“厉氏有。”燕敛从排列成一排的伏兵中走了出来。
“听你的声音不是孔韩,难道是袁匡?”仲骸猜测着黑影是厉家军内哪个出名的部将。
“难道我厉氏就只有孔韩和袁匡是可用之材?军师,咱们被人从门缝里看着呢!”黑影嗤笑。
“看不清楚才好,胜算大。”燕敛轻笑。
“孤从不轻敌。”仲骸略微收回身势,站直身,状似漫不经心,却始终戒备着。
“那么此时此刻是你预料中的事?”黑影这么问。
仲骸一语不发,鹰隼似的双眸紧锁着被披风掩盖、若隐若现的白影。
“放开她。”他的话是命令,没有驳回的余地。
“你对主上称她?”黑影难以苟同的讪讽,随后摇头,“我真不该怀疑,毕竟你都以孤自称了。”
被俘的太仪脸色一白,紧咬着唇,闷不吭声。
燕敛牵来一匹马,黑影把太仪抱上马背。
“孤说,放开她!”沉声喝道,仲骸用力一蹬,利落的窜进伏兵之中,目标只有一个。
伏兵慢了一步,随即反应,戈、戟、矛、殳等各式各样的兵器朝仲骸追了过去,招招往致命要害下手。
但见仲骸一人边闯边夺下朝自己杀来的武器,犹如进入无人之地,身轻如燕,又凶猛有力,沉着的脸庞流露出志在必得的野望。
陷阵营仲骸。
当年敖氏一族是占据东北方的强侯,当家敖戎手下除了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外,最风光的非仲骸所率领的陷阵营了。
年仅十五岁的仲骸,善骑术也善武,敖戎给他一支两千精兵的小队,开玩笑的说要他灭掉一个大寨,结果,他真的办到了。
两千去,两千回。
仲骸带兵深陷敌阵,不费一兵一卒,歼灭了当时令敖戎头疼许久的东北大寨,此后,敖戎更常派他当先锋,而他入敌营就像游走自家后院,从未失手过,于是有了陷阵营的称呼。
当年敖氏一族被灭的佾江之战,由于兵力相差悬殊,佾江连日天雨溃堤,使得战场从陆战变成水战,再加上守城月余和缺粮,一切的一切都对敖氏不利,结果也在预料中。
在那场战役结束后,仲骸是敖氏一族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
据说在佾江一战中,他以一挡几十万厉氏和长孙氏的联军,一度抵达门楼之下,解救敖戎,虽然敖戎最后自刎而亡,仲骸却一战成名。
一个能以一挡几十万的男人,即使是讹传,也不容小觑。
“这些人不足以对付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伏兵倒地,燕敛低语。
“那么就请主上自行定夺吧!”黑影半跪在马边,低垂的头正好抵在太仪的脚边,完全表现出臣服的姿态,扬声问道:“主上要留下,还是离开?我厉坎阳是主上的忠臣,主上一句话,臣别无怨言。”
仲骸听见了厉坎阳高调的询问,刀光剑影中,分神瞥了太仪一眼。
马背上的太仪脸色极其惨白,双眼空洞得可怕。
“你今天在小阁也问了朕同样的问题,那么朕反问,你会誓死保护朕,不离朕身侧吗?”她非常缓慢的转动目光。
“臣发誓。”厉坎阳没有第二句话。
太仪缓缓的转头,看向明月,眨眼间,仿佛有什么从她的颚缘闪逝。
小阁内发生了什么事,在风曦死后,她全都不记得了,依稀记得争乱中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些话。
“主上要留,还是要走?”
当时,整个人陷入迷惘混乱的她没有回答。
“主上可以不用现在回答,等时候到了再作决定。”那个人又说。
她想,现在是定夺的时候了。
“那么朕跟你走。”
“不行!”仲骸爆出怒吼。
她不能走!
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里也不能去!
但是,没有人理会仲骸。
厉坎阳跨上马背,再次用深黑的披风包裹住纯白的太仪。
仲骸下手更猛、更急,如炬的双眼紧锁着他不放。
太仪在匆促间迎上了他的视线,瞬间,她的眼底仿佛闪过了责难。
你办不到……责怪他保护不了她。
“回来。”他咬牙切齿的命令。
她一脸迷蒙,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在厉坎阳的黑色披风中,她看起来更娇小。
仲骸暴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前进。
“回来!”
马头疾速掉转,纯黑遮住了她的眼前,抹不去仲骸震怒的面容。
于是,她闭上了眼。
“我叫你回来!”
耳边不断的传来咆哮声,太仪恍若未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