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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马 第9章

“让战慈的士兵换上厉家军的军服,再举着厉氏旌旗……没想到战慈竟会帮厉坎阳做掩护。”

真不知道厉坎阳的军师是如何说服战慈帮忙的。

仲骸听取前方的情势回报,先是皱眉,随后露出玩味的笑容。

这下他必须假设孙丑可能遭遇到任何不测,虽不至于危害生命,但是从她没能回报情势这点来看,这个假设是必然的。

“军师请主公准备撤退。”仲骸部将平原场带回房术的口信。

“退?”仲骸挑起眉头,还在看着眼前地图上的兵力部署。

“一旦守不住内殿,军师已经让人在东北宫墙凿洞,到时候可以从那儿退。”平原场一字不漏的转达。

“要孤像狗一样钻洞,落荒而逃?”多么新鲜,他还没有这种经验。

“留得青山在。”这也是房术要他说的。

“那么就告诉房术,等到孤一败,青山就给他当了。”仲骸起身,一个眼神示意,周围立刻有人替他安上轻甲。

“主公的意思是?”平原场暗自猜想,有多久没看过主子披甲了?

上战场而轻装打扮,代表手握胜券;上战场而身披戎装,代表他认真了。

主子将会亲自上场。

“只进不退。”仲骸只有这一句。

如果太仪在,他会退。

太仪不在,他就进。

☆☆☆☆☆☆

“主上,臣建议您站进来一些。”

燕敛守在太仪的身后,怕她太靠近,被战事波及。

“无妨,朕喜欢这里。”她扬起手,斥退他。

漫天的火箭飞舞,比雪还漂亮。

那火焰,就像她的复仇之火,点亮了前方的路。

“赢了吗?”太仪的眼底也映着暗火。

“目前是我方占上风。”燕敛跟到她身旁,两人在宫墙的制高点,迎风而立。

“撤兵。”太仪突然这么说。

“主上有何用意?”燕敛快被她的惊人之语逼疯了。

“朕要你们去叫阵。”太仪凝视着远方,太慢了,叫阵能一举达到诛杀敌军的大将、猜测仲骸会在哪里。“两方人数相当,全部一起上毁灭士气的目的,且能更快逼出仲骸。”

“主上,臣不认为仲骸会亲自出马对阵。”燕敛委婉的说。

“那就把他逼出来。”太仪的命令,无庸置疑。

她要亲手杀了他!

☆☆☆☆☆☆

锵!

双刀与大刀互击,摩擦出和声音同样令人不舒服的火光。

伏悉的刀落了一柄,连同手臂。

“刀围伏悉也不过就这种程度?这下你的攻击范围更小了。”战氏前锋军主将孔韩,未因为砍断伏悉一只手便沾沾自喜。

只要在战场上,还有头的就是战士。

伏悉仅剩的那只手握紧刀,或许失去了一只手臂,防守仍无丝毫缝隙。

“不过是一只手,当孝敬你老人家不就得了?倒是老头子,你该准备下地狱了吧!太缠人可是会惹人厌的。”已经不晓得挡下多少人,伏悉的模样有些狼狈,但眼神还很明朗,精神很好。

还不累,他还能继续。

“即使只能拿一柄刀,老夫也不会轻敌,尽管放马过来吧!”孔韩架起大刀,双腿轻夹马月复,坐骑立刻朝伏悉奔去。

“攻无不克,以己之力佑主公夺天下。”伏悉不理伤势严重的伤口,蹲在马背上,刀和手臂成一直线延伸出去,“这就是我的忠诚!”

他额头上的“佑主”两字看起来闪闪发亮。

“仲骸军善骑,这下老夫倒要好好的见识。”孔韩见他独特的骑姿,更加谨慎,“小子,下马!”

少了一只手臂平衡,伏悉蹲踞在马背上的动作显得有些摇晃,可是胯下的马匹稳稳向前。

没有其它兵卒干扰,只有他们不顾一切的冲向彼此。

他们正在发光,焚烧以性命为燃油的光芒,刺目。

铮!铮!

刀与刀的对决,胜负已分。

“可知为何我即使上马也只用普通的刀吗?”在交手之际,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飞身突刺孔韩背后的伏悉在地上站直身,“因为我的刀围可以任意伸长,刀围内都是我的克胜范围。”

这就是“刀围”这个称号的意义。

“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孔韩同样落马,且用大刀撑着才没倒地。

“将军落马了!”

“快救将军!”

厉坎阳的步兵队从架上防滑的木板上快速通过,把孔韩带了回来。

伏悉则向前,踏上敌军为了前进而铺好的道路,此刻在厉家军眼里看来,却像引蛇出洞的危路。

单刀一插,伏悉不顾流着血的左臂,露出狰狞的笑容,“还有谁要上的?”

“都让开。”一道沉着的声音冒出来,“我来对付你。”

厉家军纷纷退让,人群中走出一个披着轻甲的男人。

“你是?”伏悉询问来者何人。

只要是遇到叫阵的情况,对方都会自动报上名来。

铮!

未料对方没有知会一声,飞身窜向他,伏悉险险挡下,才发现他看似什么兵器也没带,实则全身上下都是暗器。

“没名没姓,烽火下的余孤罢了。”男人再度出招。

锵!锵!

“我认得你,厉坎阳的刺客。”伏悉单手挡下,慢条斯理的说。

在御茗宴上,他有看到,朝风曦挥刀的人虽然覆面,没能看清楚面容,但手上有一枚奇怪的戒指。

而这个人的手上有同样的戒指。

“主公有很多刺客,我是最差的那个。”男人说。

“那我就从你开始,一个一个把厉坎阳的刺客全都灭掉!”

☆☆☆☆☆☆

宫墙上。

“厉坎阳为何要在这时叫阵?”房术沉吟着。

孔韩虽然暂时不能动,但他们仍是赢面,照理来说应该直接突围,叫阵实在奇怪。

“要我出去代替伏悉吗?”苟恭由上往下看着伏悉单手应战,却还是沉稳的询问。

仲骸麾下没有临阵月兑逃的弱者,只有可信任的猛将。

“慢,等平原场回来再说。”房术阻止他。

此番他们是要守城,除非打算进攻,否则不考虑随对方的脚步走。

除非主子决定要攻。

☆☆☆☆☆☆

“第二十个。”

苟恭挥掉巨锤上的血水和不知名的液体,动作轻松得不像在挥上百斤的重物,瞥了眼头凹陷了一大块、倒地不起的男人,继而将目光调向厉坎阳所在的宫墙。

“再来!”巨锤一指,他扬声大喊。

仲骸阵营和厉坎阳阵营之间的广场上,苟恭正和厉坎阳的刺客对战。

和房术一起站在另外这头的宫墙上,仲骸锐利的双眼环顾整个情势。

“厉坎阳手下有这样的人才,怎么从没听说过?”

“是刺客队,他们都不报名,只说是烽火下的余孤。”一边接受于绣包扎,伏悉说话的声音听不出痛意。

他在仲骸来到前线之后,就被苟恭换下来。

“烽火下的余孤?那孤就是他们的头子了。”仲骸轻笑的说,带着讽意。

“想不到厉坎阳竟养了一班刺客队,难怪厉氏阵营底下有名的大将不过孔韩和袁匡而已。”

房术说着,同时要主簿记下这点。

“问题是,到现在为止,城墙上的那几个人都还没动过一步。”伏悉指的是远处的对面宫墙上,除了厉坎阳和军师燕敛以外,还站了一排披着深黑色披风,身形不一的刺客队。

虽然不知道厉坎阳手下的刺客队总共有多少人,但墙上还站了六个刺客。

“孤说,那些刺客也没多厉害。”在苟恭击败第二十一个刺客时,仲骸这么说。

是人才没错,但还不到好将。

“也许是因为他们还没搬出真正厉害的。”

“确实,一对一的叫阵,有时更耗费心力。”房术赞同伏悉的话。

仲骸也了解这点。

“现在要进,有些难。”包扎好断臂,伏悉把腥红色的披风拉过半个肩头,盖住。

“说白了,情况不利于我方,敌方少说前进了百余步,我们被逼到城下,此刻场上又多是敌军,我方人马出不去。”房术分析着情势,还在思考对策。

轻甩着马鞭,仲骸的面容冷酷严厉,迎向隔了一段距离,两方宫墙上的火炬映照出壁垒分明的敌营。

两座宫墙,两列人马。

同样注意着对方的动静,又无一方愿意率先打破叫阵的局势,双方都有各自在等的原因。

仲骸在等,等太仪的出现,才知道前进的方向;太仪在等,等着仲骸下场,才能手刃仇人;厉坎阳也在等,等一切明朗化。

忽然,朔风卷地吹急雪。

风雪间,仲骸眯起眼,瞥见了什么,倏地不顾恶劣的天候情况,瞠大眼,仔细的瞧着。

“平原场。”待风雪渐歇,仲骸呼唤部下。

“在。”平原场上前一步。

“你上去替换苟恭下来,一个对手对战别超过五十回合,若超过,就装败回来。”仲骸稳练的下了命令。

房术回眸,“主公是打算用轮流的方式,保留体力,并争取休息的机会?”

“不,孤要亲自上场。”仲骸瞬也不瞬的看向敌营的某个定点。

之所以不马上上场,是他还有事情想确定。

“主公,万万不妥!”

伏悉和平原场异口同声。

房术倒是顺着主子的视线看了过去,好半晌,似乎了解他在看什么。

太仪。

若问任何人事物能令现在的仲骸停留目光的话,也只有她了。

☆☆☆☆☆☆

冰冷的风和雪,从几乎盖住整个面容的披风下钻进,拍打她的脸。

一身和刺客同样的披风,太仪站在宫墙上,神情麻木的看着下头重复叫阵的情况。

从开始到现在,过了多久,她对时间的流逝几乎没有感觉了。

即使是一对一,也死了不少人。

她从头到尾没有一刻别开眼,甚至不敢看。

这是她的决定,她的战术,无论因此而丧命的人死得多难看,她都不会不去看。

已经没有时间让她软弱了。

“先是刀围伏悉,再来是巨锤苟恭,接着是平原场……个个都是仲骸手下叫阵的大将啊!”

燕敛看着派出去的刺客,一个一个横着抬回来,面无表情。

太仪几不可察的动了下。

“军师切勿忧心,只要我等中派一人出去,那些名字很快就只是史官笔下的曾经了。”刺客队的其中一人如是说道。

“说得好。”厉坎阳露出狂傲的笑容,“没错,我手下多的是无名大将,没必要在此刻和仲骸一样浪费体力。”

失去那些手下,他一点也不心痛,因为全都是假的刺客,被派出去的,不过是每一小队里较能打的士卒,而他的刺客队是人上人。

太仪又动了动,但在飞舞的披风下根本难以看出。

“毕竟刺客的真正工作是暗杀。”刺客队中冒出另一道较媚人的高亢嗓音。

叫阵不是刺客会做的事。

“不,仲骸也在等。”燕敛说出自己观察的看法,“虽然我军较前进,可叫阵的结果是对方占上风,即使都是假刺客,他们也用轮流的方式争取休息的时间,保留体力,足以见得他们在等我们的下一步。”

太仪的手又紧握成拳。

厉坎阳沉思了片刻,“那么,是时候让袁匡上。”

总不能一直处于挨打的状态,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接着就是反攻的最佳时机。

“好时机。”燕敛说。

得到燕敛的保证,有如吞了定心丸,厉坎阳随即下令,“等会儿袁匡上阵后,撤换火炬。”

披风下,太仪微笑。

此仗,必砍下仲骸的脑袋!

☆☆☆☆☆☆

平原场在袁匡上阵后,很快的退了回来。

“你确定是装败回来的?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败得很自然。”伏悉一见到同袍,马上挖苦。

“那正是我厉害的地方。”平原场皮笑肉不笑的说,摘下头盔,大口灌下茶水。

“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的袁匡一出马,无疑振奋士气。”房术的语气隐含着忧心。

“也许他们打算认真了。”苟恭说。

“如果主公不反对,再给我十招,定取袁匡的脑袋。”平原场想扳回名誉。

虽然他的资历和能力稍逊于伏悉和苟恭,但是要取袁匡的脑袋并非不可能,只是需要时间。

“孤说了要亲自上场。”仲骸接过士兵递上的画戟。

出入战场多年,他还是习惯用这兵器。

“我还是不觉得您需要亲自上场,其它的不说,在这节骨眼,会令军心动摇,以为咱们快要撑不下去,才逼得主公亲自上阵。”虽然早先伏悉和平原场反对过,但是房术仍然劝道。

“若是平常,孤会赞同你的话,做同样考量,但今日除外。唯有上场,孤才有机会和她说话。”仲骸招手,要人把马牵出来。

黑色的烈马喷吐着浓重的鼻息,双眼发出诡异的绿光,头上更长了两只像角一样的突骨,任凭四、五名士兵拉着,还能甩头跺蹄。

“您从不在战场上多言。”房术和仲骸并肩走下宫墙,走向马匹。

“今天也是。”仲骸拍了拍马头,马儿一阵嘶鸣,于是他盖住马的眼睛,并用力压下它不断昂起示威的头颅。“孤只说该说的。”

“主公确定要骑这匹马?”伏悉站在一段距离外。

那匹烈马,实在难驯。

“快,又勇猛,是匹好畜牲。”仲骸安抚了马儿躁动的情绪,跟着一跃,上了马背。

“我以为主公只有在突围的时候才用它。”苟恭忍不住开口。

仲骸抓紧缰绳,遏止马儿亢奋的动作,然后笑说:“孤就是要去突围。”

说完,他轻夹马月复,奔了出去。

☆☆☆☆☆☆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立刻掳获了太仪的目光。

“出来了……”她低喃。

“刺客队都就位了,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下手。”厉坎阳告诉她。

刚才袁匡一上阵,他们撤换火炬的原因是为了让真正的刺客队趁黑暗混入包围战场的己军中,伺机下手,重伤仲骸。

眼下还站在宫墙上的都是披着黑披风的假刺客队,此举是为了不被敌军发现。

“别杀了他!朕要亲自来。”太仪厉声喝道。

“主上确定要上战场?那会非常危险。”

“别忘了你发过誓会跟着朕。”太仪看向他,如炬的目光璀璨异常。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厉坎阳行礼,也敛下眼里的精光。

“那就走吧!”

没有发现异状,太仪转身,披风随之扬起,素白的裙摆翻飞飘荡。

☆☆☆☆☆☆

“厉坎阳离开了。”

房术始终站在宫墙上,一见对方有动静,眉头也皱了起来。

“还带走一个刺客。”伏悉眯着眼,看到了穿刺客披风的太仪,却不知道那是她。

房术虽然看出来那是太仪,却怀疑他们要上哪去。

难道是要先把太仪送到安全的地方避难?或者对太仪另有打算?

“要通知主公吗?”苟恭问。

房术收回若有所思的眼神,抬手制止他。

他知道仲骸在战场上一定看见了此一情况,只希望那不会影响到主子。

而他们这边,该开始确认下一个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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