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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千娇 第六章

“寒釉,快来!这儿有芍药。”

朱暖墨沿途仔细注意山径两旁,发现可以吃或可以卖钱的野菜便摘下收集起来,时不时的也会发现一些花花草草。

“好漂亮喔!”朱寒釉兴奋的看着芍药,“回程的时候我们摘一些回去给娘。”

“嗯。”朱暖墨拍拍妹妹的头,脸上泛起和她相同的笑容。

相较于他们兄妹俩融洽的气氛,走在后头的两个大人就别扭许多。

向晚和水绮罗正在吵架。

虽然一路上朱暖墨跟朱寒釉兄妹时不时找些轻松的话题希望两人能和好,但别说交谈了,他们连对上眼都不曾。

“哥哥……怎么办?”朱寒釉把哥哥拉到一旁,很担心的问。

朱暖墨的神情很是苦恼,“这个嘛……”

无论他们怎么做,水绮罗和向晚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神情,彻底忽视对方的存在,年纪尚小的朱暖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兄妹俩嘀嘀咕咕了好半响,最后还是想不出个好法子。

蓦地,朱寒釉灵光一闪,摘了一朵芍药踱到水绮罗身侧,仰起稚女敕的脸蛋,小心翼翼地将芍药递到她面前。

“姑娘,这株芍药送你。”碍于水绮罗与生俱来的气势,即使他们称向晚为大哥哥,可称她总是用姑娘表示尊敬。

她娘最喜欢花了,还说过没有女人收到花会不开心的,所以送花给她,应该可以让她开心一点。

在接触到朱寒釉怯怯地示好,水绮罗稍稍缓了脸色,接过芍药,“这要带回去给你们母亲的,所以我帮你想办法让它盛开到那时候吧。”

她是跟向晚吵架,没必要牵扯到这两个小鬼的身上,她可不是修为如此差的人。

“可以吗?”朱寒釉脸上立刻布满希望的光彩。

“嗯,只要这附近有水就办得到。”

“快到了,再往前面一点就到麒麟泉了。”朱寒釉立刻拉起她的手,兴奋的朝前头走去。

落后一段距离仍慢慢走着的向晚和朱暖墨并没有追上去。

“大哥哥,你还好吗?”惦记着向晚身体差,朱暖墨关心着他的情况。

“嗯。”向晚的回答很简短。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再走多远。

布满额际的汗水早已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疲惫所流下的,胸口一直有股闷窒感令他喘不过气,只要一抬头眼前便是一片天旋地转,除了低头跟着其他人的步伐,他几乎没办法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是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朱暖墨话才出口,只见上一刻向晚还缓慢向前走,下一刻却已经重重跌落在地。

他先是一愣,随即大喊:“大哥哥、大哥哥!”

前方听见叫唤声而折回来的水绮罗,一见倒地不起的向晚,没心思多问,第一个反应是探了探他的鼻息。

微弱的呼吸加上缓慢的心跳,但……至少他还活着。

水绮罗没发现自己在确定他气犹尚存之后松了一大口气。

“他怎么了?”这会儿她才有心思问。

凝视着此刻枕在她双腿上,气若游丝的他,好像真如他们每次斗嘴会提到的话——死去。

她以前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说出那些像是诅咒他早点死的话,直到他倒在她面前昏厥不醒时,她真恨自己说过那些话!

“我、我……”朱暖墨仍被亲眼目睹向晚昏厥的一幕给震慑,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大哥哥、大哥哥他会不会死掉呀?”朱寒釉泪流满面,有个病弱的母亲,每次病情发作就好像要命的情景让年纪尚小的兄妹俩留下不好的记忆,也令他们惧怕这种情况。

“不会的!”水绮罗厉声打断这个可能性。

向晚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她怀中!更不会死在她眼前!

水绮罗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她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人的生死,不是因为那个人能对生意或者是任何事情上对她有益,而是单纯的在乎。

倘若向晚在下一瞬间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绝对会为了他而伤心的嚎啕大哭。

“姑娘,你有药呀!”恢复冷静后,朱暖墨连忙提醒她。

经过他的提醒,水绮罗才想起身上带着的药汤,赶紧拿了一壶出来,抬起向晚的头,扳开他的嘴,灌了一些进去。

然后,三人屏息等待了一会儿。

双眸紧闭,向晚并没有立即苏醒。

“或许没那么快见效,让大哥哥休息片刻也是好事。”朱暖墨试图安抚她们受影响的心情。

“总之,先找个地方安置他。”水绮罗知道自己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冷静,但在心里不断要求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两个小鬼,一个病人,若不能保持冷静,只会让情况变得更麻烦。

“麒麟泉就在前头了!”朱暖墨道。

“那就走吧。”水绮罗扛起向晚。

原以为要费尽吃女乃的力气才能办到,但当向晚颀长的身躯压在她背上时,可比想象中的轻了许多。

这让她想起第一次说要替他找大夫时,那时倒卧在床上咳得如快要凋零的风中残叶的向晚,当时拉住她的力道轻得可以甩开,令她动弹不得是不是那力道,而是他坚毅的眸光。

她多希望能再看懂那样的他,而不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明明向晚还活着,她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恶!”她落泪了,水绮罗趁朱家小兄妹没有发现之前偷偷抹去颊上的泪水。

天杀的,她为了这个男人而落泪,他最好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少了一个人,朱暖墨和朱寒釉重新背上包袱,而水绮罗则是拼了老命的拖着向晚。

或许他不重,但拖着一个男人走了这么远的距离,说不累是骗人的,可她从未有抛下他的念头闪过脑海。

走在前头的朱暖墨突然回头大喊——

“到了!这就是麒麟泉!”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目的地。

不过盏茶工夫,水绮罗却感觉度日如年。

朱暖墨赶忙放下包袱,过去帮忙水绮罗一起扛着向晚。

朱寒釉见状亦急忙跟进。

“抬到树丛那边去。”水绮罗一边扛着向晚,一边对两兄妹说。

“寒釉,把包袱里的薄被拿出来。”朱暖墨指使妹妹帮忙布置出适合向晚躺的地方。

安排好让向晚睡得舒适的位置,把他放下后,水绮罗再度灌了向晚一些汤药。尽管知道不该如此心急,药效不是一口一帖便会见效的,她还是忍不住这么做。

拿着药壶的手隐隐颤抖着,她必须用另一只手抓住,才能稍稍压抑住不安的心情。

“姑娘,大哥哥不会有事的。”朱寒釉安慰着她。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毕竟这不是针对他的病的药,仅是一些强身健体的药材。”水绮罗放下药壶,终于露出没信心的一面。

“不是?”朱暖墨很是困惑。“这不是姑娘特别去替大哥哥买来的药吗?”

药材不便宜,平时要替母亲请大夫和抓药的开销让他们非常了解,尤其水绮罗身上带了好几壶,更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朱暖墨怎么也想不通既然都要花银两买药了,为何不买能医治向晚病情的药呢?

闻言,水绮罗神情更加黯然。

他从不提起自己的病,也不愿意看大夫,她怎么可能知道该抓什么药?

看出她没有说出口的为难,朱暖墨取了一些干净的泉水递给她,“这是麒麟泉的泉水,会有帮助的。”

“嗯,谢谢。”水绮罗接过,但没有,立刻让向晚喝下。

“这里是祥和之地,就算看不到麒麟大人,也一定会对大哥哥有帮助的。每次只要我们带泉水回去给娘喝,娘那天的食欲就会很好。”朱寒釉另外拿出一些干粮给她,“姑娘也吃点东西吧。”

接过干粮,水绮罗这才注意太阳已经落下。

“你在干嘛?”

朱暖墨在不远处似乎拾着什么东西,水绮罗见了忍不住问。

“捡些可以用的木柴。”他头也不回的回答,“快要入夜了,要先生火才能煮东西吃。”

煮东西?

她以为手上这些又硬又难啃的干粮便是他们准备的食物,没想到还有其他的。

这两个小鬼凭着“诚信”这一点,将来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我们有带米,但是大哥哥的情况可能吃不下饭,用麒麟泉的泉水煮些粥好了。”朱暖墨很快生起火,拿出锅碗瓢盆,洗米炊饭,熟练的动作看得出来早已习惯。

朱寒釉也只爱一旁能帮忙就帮忙,不帮忙也跟着哥哥打转。

小兄妹互相依靠的情景,烙印在她心版上。

想起自己的手足,自小到大他们一起用膳,一起睡觉,一起接受夫子的教导,一起调皮捣蛋被骂;虽然也有分开的时候,但他们总不忘捎封信关心彼此,如今她出外已久,也开始想家了。

她的视线又落在向晚面无血色的俊容上。

我没有家人……

她蓦地想起他说过的话。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孑然一身,没有人可以依靠,那是什么样的苦涩滋味?当时她竟然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甚至拿这件事同他斗嘴……

“对不起……”白皙温软的柔荑徐徐地抚上向晚几乎没有温度的脸颊,话里满是懊悔。

见状,朱家小兄妹也只能沉默。

毕竟他们谁也无法预测向晚何时会醒来,又或者会从此沉睡下去,永远不醒。

入夜,万籁无声。

水绮罗替睡着的朱家兄妹盖上带来的薄被。

向晚迷迷蒙蒙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她像个母亲细心照顾两个孩子,也像神圣又纯洁的仙女,偶然出现于凡人面前。

她仍是一副风吹不乱,泰然自若的优雅姿态,只是眉心不自觉地拧起忧心的皱痕,年轻娇媚的脸庞添了几许成熟的哀愁。

原本没打算惊扰这片刻的宁静,但是当他回过神时,她已经来到他身侧,拿起小壶拔开壶盖,眼看就要凑到他的唇边。

“咳咳咳……”肺部一阵紧缩疼痛,他才惊觉是自己咳嗽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下意识想躲避,但是喉头无法抑制的瘙痒感难受得紧,不喝点东西停不住咳嗽,所以他仅是挣扎一下便屈服了。

出乎意料的,不是苦涩难下咽的药汁,而是一股清新甘甜的味道。

“好些了吗?”她问。

“这是……?”他的声音沙哑得难以听清楚。

“水。”水绮罗面无表情的回答。

“水?”她不是说……

“正确一点来说是麒麟泉的泉水。”见他不再猛烈的咳嗽,她转身盛了一碗粥给他。“既然是麒麟泉的泉水,便不是两个小鬼带来的,要喝多少随便你。”

“我们到了?”他这才有心思环顾四周。

壮丽的瀑布奔流而下,形成一处泉水,他们就在离瀑布不远处生火露宿。

“是我把你扛到的。”她怏怏不快地纠正他的用词。

她仍在生气,向晚感觉得出来。

“他们睡着多久了?”他挑了个不会引起战火的话题。

孰料,她不以为然地嗤了声,“没有你久。”

“我睡了多久?”他又问。

水绮罗先是看了他一眼,才转过头继续去看顾火势,“三日。”

向晚未加迟疑地反驳,“不可能。”

假若他昏迷三日,没道理醒来还在这儿。

“哼。”谎言被拆穿,水绮罗不悦归不悦,倒也没有想要圆谎的意思。

木柴在火堆中噼啵作响,她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寂,来得突然却不突兀。

向晚注意到自己除了和小兄妹俩一样盖着薄被外,为了让他睡得舒服,身下还垫了一件,而她什么也没有。

眼下都几更了?她看起来根本没好好休息。

“你吃过了吗?”

“……很早就吃了。”似在犹豫该不该这么轻易忘却他们吵架的事实,绮罗犹豫了许久才慢吞吞的答腔。

向晚在她反复的动作中了解一件事。

捧在手中暖而不烫手的温度说明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睡,不时添加薪柴,就怕他醒来后没有热食可以吃。

心底流淌过的暖流也温暖了他盈满眼底的玩世不恭和逢场作戏的冷淡。

这要他如何说服自己她只是为了一张任何画师都能轻易画出来的绣图,才会对他这么好?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现下几更……”他喃喃道,想知道她究竟为他等了多久时间。

“打更的又不会绕到山顶来,我怎么会知道。”

属于她会说的讽刺挖苦回答,此刻听在向晚耳里却是那么的顺耳,没有挑剔。

如果现在不珍惜一点,以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听见,他们还能继续同行多久?她究竟能忍受他多久?他……还能活多久?

“好吃。”向晚舀了一口粥吞下,也把感动锁回心底深处不让她瞧见。

算了,暂时别想太多。

饶是两人斗嘴甚至意见不合吵架,她也从没弃他而去,甚至在他昏厥的时候,这个高高在上,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小事不需她躁心,大事毋须她挂心的水四当家竟亲自替他煮粥。

他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是吗?明日你同暖墨说去。”水绮罗的语气听不出是开心还是生气,目光始终停在火堆上。

更正,她只负责看火。

“哈!”向晚忍禁不住。

“笑?难道你就会炊饭了?”哼!不是她不会,是烧饭煮菜这种事轮不到她亲自来做!

“是不会。”相较于她,向晚的口气便显得轻松愉快。

见状,水绮罗心中升起一阵疑惑。

这男人是不是忘了他们曾经大吵一架的事?

三两下吃光粥,他将碗递回给她。“再一碗。”

“还要?”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添第二碗饭,虽然是粥。

“能吃即是福。”

“从你的食量来看,我会以为你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怪觑了他一眼,水绮罗喃喃念着,又舀了一碗粥给他。

向晚接过粥,没有反驳。

连续吃了三碗粥,他的气色终于红润了些。

“麒麟出现了吗?”他冷不防的问起。

“你真的认为会有麒麟?”气还没消,她的每句话都带着浓浓的呛辣刺人。

唉,她似乎没打算轻易原谅他呀!

向晚终于冷静下来,思考整件事情的经过。

从她出发前去替他买药,他便清楚她总是照顾着他,虽然嘴上不说,也从没向他讨过人情,她一直是很照顾忍让他的。

床给他睡,或许睡前发几句牢蚤;带他吃最好的,或许总念着盘缠快用尽;半夜起来看他有没有踢被子,有酒绝不吝啬分给他……她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试问,有谁能看出他当时脸色很差,还去替他张罗?

是他把话说的太难听,对这个高傲的女人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如今他们或许可以什么都不说,回到原本相处的模式,但是他知道,只要不说清楚,没有一方退让,同样的事情定会再度上演。

他不希望再在他眼里看见同样的伤心。

“给我。”

“什么?”他没头没脑的索讨,她怎么会知道他的是要什么。

“那个。”向晚指着她腰间的小壶。

“你不是说不喝吗?我还准备下山后拿去喂猪咧!”超强力的酸味挖苦迸出她的嘴巴,奚落他的意思明白彻底。

“拿去把猪喂得白白胖胖是想快点吃到好吃的猪肉?”向晚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吃猪肉总比倒掉好。”水绮罗皮笑肉不笑地接话。

“既然都花钱了,我想就别浪费了。”

“怎么?向来打着不看大夫不吃药的招牌,您向大师是受了什么刺激?”更酸的话逸出红唇。

向晚霎时气短。

看来要这个女人原谅他,绝对不是同她瞎扯淡几句便讷讷个得逞的,若是没有好好道歉的话,她绝对会在这件事情上酸他好一段时间。

但是……道歉要怎么说呢?

向晚回想起自己活到这把年纪,未曾向任何人道歉过,因此在面对真正需要道歉的关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

漂亮的墨瞳直勾勾地盯着他,水绮罗等着看他怎么回答。

向晚下意识想回避她的视线,却又无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吧,该做的时候也还是得靠一股冲劲。

“对不起。”

水绮罗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大大的怔住。

她还以为他是故意找他吵架,从没想过他会先低头。

趁着她忘了反应之际,向晚又道:“我不该说你多管闲事。”虽然他仍是这样认为。

“你……”她吐出一个字,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给我吧。”他第二次伸手向她讨装着药汤的小壶。

这次水绮罗不发一语,取了一个小壶交到他手中。

她仍是不解他为何突然想通愿意喝药,但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放心吧,在我拿到绣图前,是不会轻易的收手不管你闲事的。”水绮罗转过身继续看顾着火堆。

望着她的背影,向晚轻轻的笑了。

她的话,没由来的令他一阵心安,仿佛也给了他另一种承诺。

或许,暂时再与她同行一段日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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