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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爱上我 第三章

白守谦开始怀疑自己或许犯了一个错误──

这个裴冷筑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在冷竹岛的几个当家中,最出名的该是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裴冷箫,或许是裴冷箫给人的印象太强烈而深刻,所以相对的对于总是一脸笑容的裴冷筑,绝大多数的评语都是足智多谋、谦和温文。

可是在裴冷筑承诺取回无射瑜而邀他暂居冷竹别馆的这些天,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如果裴冷箫是冰的话,这“笑面诸葛’就是水。

冰是很可怕没有错,所以人们在面对冰的时候会小心,对于较温和的水就比较不在意,但是水其实和冰一样都具有杀伤力……

不!或许该说,水有时比冰更危险,因为人们往往低估了它的危险性。

原本地以为裴冷筑会抓着他迫问有关十二音玉的事,从他那天放走玉笛子的样子看起来,这个裴冷筑对玉笛子该是兴趣浓厚,所以他一直等着裴冷筑,一心以为他手中握有的线索可以来和裴冷筑做条件的交换。

可是没有想到等了这么些天,裴冷筑似乎一点行动也没有,每人忙进忙出,忙的还是冷竹岛的事,似乎完全忘了十二音玉和玉笛子的事。

不行!他得去找裴冷筑谈一谈!

白守谦心意一决,当下便转往裴冷筑居住的雅音筑,由这些日子他对裴冷筑的观察得知,这个时候他大多是在对帐本,所以不会出门。他决定不光通报,好给这个“笑面诸葛”来个措手不及。

“也该是你来的时候了。”

裴冷筑对不经通报就推门而入的白守谦不仅不显得讶异,就连脸上那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也不曾退去,仿佛白守谦的到来旱在他意料之中。

面对裴冷筑这样的表现,日守谦恍然大悟,看来他又输了这一次,这个裴冷筑不是忘了十二音玉和玉笛子的事,他只是在和他比谁能沉得住气,说穿了,裴冷筑根本就是在等他把手中拥有的筹码亲自双手奉上。

“真是高!看来我本得不甘拜下风。”白守谦自嘲的摇了摇头。

几次交手都让对方占上风,这样的情况真是令人打心底的感到不是滋味,他现在几乎能体会为什么皇上每一次提到裴冷箫时总是又叹又恨,因为他对这个总是棋高一着的裴冷筑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好说,小弟只是个商人,对‘交易’总是较白兄有些心得,谈不上高这个字眼。”裴冷筑仍是那一脸“狐笑”,教人完全模不营他的心思。

“贤弟是否已有玉笛子的下落?”白守谦好奇的问。因为裴冷筑表现得太笃定了,若非他心中早有盘算,否则为何如此淡然?

“白兄何不谈谈你对十二音玉的了解,如果小弟想得没错.白兄和这青玉还颇有渊源,绝非单纯只想追回音玉或抓出玉笛子,以白兄如此积极,这其中定有曲折。”裴冷筑别有深意的看了一脸讶异的白守谦一眼。

“这天下尚有你不知之事吗?”白守谦的惊叹不禁月兑口而出。

“白兄可否为小弟解答?”

白守谦苦笑的摇了摇头,“我就算不说,以你的能耐,要知道那些问题的解答也不是难事.只是我自己说了倒省事些。”他至此是对这个“笑而诸葛”完全的俯首称臣。“琅琊十二音玉原是河北狄氏之家传宝物,这河北狄氏自开唐以来即为麟台监,代代世袭,在约十余年前,突然无故遭入灭门,十二音玉亦随之不知去向。”

“由玉笛子的目标看来,此人想必和河北狄氏有关。加上就我所知,这琅琊十二音玉虽然托镖的人不尽相同,但背后的主使人其实是同一人,如果以种种迹象显示,可以大胆假设这背后主使人很可能即是当日灭门案的主谋。”裴冷筑淡淡的说。

他的话一出口,便让白字谦暗暗汗颜,想他还以为这这冷筑-点动静也没有,可是由他的话听起来,分明早就把一切的事物模得一二楚。

“没错!可是这一切都是假设,假设是无法定罪的,如果玉笛子真是当年狄府的余孤,就能证实我们所猜测的一切,也就能让狄府的伸冤得以昭雪。“一想到那些大奸大恶之徒在做了这么些丧尽天良的事之后,仍能逍遥法外,而且以其权势作威作福,白守谦不禁恨得牙痒痒的,如果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绝对要那些人血债血还。

“这十二音玉虽奇虽贵,但不至于能让人痛下杀手至此,这其中定有玄机,恐怕白兄有所隐瞒吧!”裴冷筑是何等人物,一点点的小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白守谦这才知道裴冷筑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还要下这“请君入瓮”的一看,看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白守谦深深的看了裴冷筑一眼,似是不太确定是否能将此事透露,毕竟兹事体大,就连皇上那儿他也不曾禀明……

“或许是为了这琅琊音玉之秘密只能由天子得之,取之则能成天子的传言。”白守谦吸了一口气,决定把话说明,毕竟现在他需要冷竹岛的协助才能查明一切。

“又是宫中的权力斗争。”裴冷筑的语气有着浓浓的不屑。

这权力真的能腐化人心,为了能大权在握,人们真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自古至今是如此,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只要有人类存在的一天,这样的事就会不断的发生。

“那你现在决定怎么做?”

“我冷竹岛之人既已承诺的事定会做到。”裴冷筑淡淡的说。

“以贤弟的能力,要找出玉笛子定不是难事,只要有你一句话,相信要使那些妄佞之徒伏法自是指日可待。”白守谦安心的说。

“如果白兄还记得的话,小弟承诺的是无射瑜的事,至于玉笛子……”

“你的意思是?”

对于白守谦的问话,裴冷筑仍是他不变的笑容。

想起那双清冷而绝丽的眸子,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推敲,他几乎能确定他为何会对那样陌生的眼睛有着如此熟悉的感觉。

“玉笛子是我的。”

答案简单、明了、肯定。

夕阳斜晖伴着归巢的鸦雀偶然的几声嘶鸣,在昏暗不明的天空中,撒下了几许的落寞,或许是为夜即将来临,也或许是为了空气中不寻常萧瑟,于是连路上的行人也显得有点行色匆匆。

裴冷筑仍是一派悠闲的漫步着,虽然是独行,却不觉得寂寞,或许比起他那冷得吓人的大哥,他才是真正的难以接近,毕竟要拆掉一面有形的墙并不难,真正难的是拆掉看不见的阻隔,不是吗?

“年轻人,你看来是外地来的是不是?”一个身背一大捆的木柴,看来是正要回家的砍柴人。

他看得出这个樵夫并没有恶意,裴冷筑微微笑了笑,算是给了个礼貌的回应。

那个砍柴人对裴冷筑的没有出声倒也不以为意,只因为眼前这个看来饱读诗书,有着不凡气质和俊逸外表的男人,相当的今人激赏,至少非常对他的眼。

“看你一脸悠闲的样子,大概是没有听过前方的泣血林传说,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听说一到晚上就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赶快离开才是。”

“泣血林?”

“这是我们当地人给前面那片枫林取的浑名,最早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叫的,不过这名字取得还真是贴切,那红红一大片的枫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一年四季降红,从来就不曾改变颜色过。”

樵大放下了身上的木柴,开始比手划脚的描述了起来。

“这倒也难怪。”裴冷筑点点头。

枫秋红是自然法则,本不足以为怪,但终年通红就有失常理,也难怪这儿的人会对这种现象喷喷称奇。

不过以他的看法,这片枫林位于山之南、水之北,且地势呈凹壑,冬天的冷风有山阻隔,是以不见寒冷贬骨之急,终年温度皆如孟秋,变化不大,是以枫色不变大约也是此因。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这个林子有不乾净的东西。”那樵夫的声音瞬间变得好小,像是怕被别人偷听了上,神色之间也有着几分的惊慌。

“什么?”裴冷筑一下子没有听清楚。

“就是鬼啦!”那个人仍足用极小的声音说。”鬼?““嘘!”□夫连忙用手势示意裴冷筑放低音量,”别这么大声,会被听到的。””被谁听到?”裴冷筑环顾四周,天色已近昏暗,四下无人,就只有他和樵夫,又有谁会听到?

“就是泣血林的主人。”那个人一讲完,看见裴冷筑仍一脸不解,就再次补充,”就是那个鬼啦!”

“你认为泣血林的主人是个鬼?”

裴冷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了,看来这儿的人对这林子存在太多的误解,但这更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这些日子他一直利用冷竹岛的眼线调查看孟冬月的下落,好希望孟冬月能施巧手,为他修补他心爱的还月筑。

根据收集而来的消息指出,孟冬月最有可能出没的还是在江南这一带,而且极有可能就在这附近,再加上这一带常常有不明的乐音传出,这让他几乎要确定这个孟冬月很可能就藏身在这个林子中。

所以他才会在此刻独行于此,为的就是想来拜访一下这个人称天下第一巧手的孟冬月,顺便以“乐”会友的交交这么个奇人。

“如果不是鬼,怎么可能发得出那种声音,而且我有好几次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那不是那种东西是什么?”樵夫语带恐怖的说,看来他是真的被吓过几次。

“什么样的声音?”裴冷筑好奇的问。”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啦!有时候像是有人在大叫,有时候又像是狂风,还有时候像是打雷,最可怕的是,我有一次看到一些野兽像是中邪似的一只只的朝着林子走进去,这不是鬼的话,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呢?”

“野兽像是中了邪?”这不会是传说中的百鸟朝凤吧!古书中有记载着善躁琴,能引万物同一情而共喜共悲,看来这泣血林中之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裴冷筑的思绪未落,这不远处的林子竟传出阵阵的声响,由初时的柔泣低语,渐渐的随之高昂急剧,那丝丝入扣的琴音,竟引得裴冷筑胸中一片激荡,他知道,不管这林中人是否是孟冬月,这人他是交定了。

相对于裴冷筑的感动,那个樵夫反而瞬间脸色发白,只见他勿匆的背起放置于地上的木柴,有些连滚带爬的开始跑,还不忘回头告诫裴冷筑:“别再逗留了,如果要命的话,快点走吧!”

说完,没有看裴冷筑是否听了他的话,便头也不回的一个劲儿的向前跑去,活像是他的背后有只会吃人的猛兽似的。

裴冷筑淡淡的看看樵夫跌跌撞撞的离去,心中虽感谢他的好意,但对这如此高绝的琴艺在这些不懂音律之人的耳中竟是如鬼魅般骇人,思之便不觉有些怆然。

世间是容不得独醒,否则便是孤独,曲高而和者寡,本是千古不变的定理呀!

冬月将胡笳十八拍由第一拍开始弹起,这“笳-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的胡笳十八拍,是她在心乱时最常弹起的曲,往往对她安定自己的心绪有极大的帮助。

可是今天,这十八拍的曲她已弹至“十有三弦急调悲”的身十三拍,却仍无法抑止在她心中不停翻动的情绪。

随着愈来愈激昂的琴声,一阵剧痛由指尖儿往上传,看来她的手指已承受不住她这样长时间的剧烈演奏,血由指尖不停的进出,可是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如果这指上的疼痛真的能转移些许她心中的悲愤,就这样吧!

“阿月,别再弹了!”

嬷嬷的声音由屋内传出,虽然是气若游丝,却像是一声响雷,狠狠的惊醒了沉溺于自怜情绪中的冬月,她连忙的停了手中的琴。

该死!她竟然忘了,嬷嬷虽然看不到,可是她的耳朵却比什么都灵,她一定可以由琴声听出她的不平静,以嬷嬷现在的身体,她又怎么能让嬷嬷为她的心情扰心呢?

“嬷嬷,是阿月吵醒您了?”

“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心情如此的紊乱?”

“没有。”冬月心虚的否认。

“还说没有,你的琴音乱成这个样子。”嬷嬷模索着冬月伸过来的手,

“瞧,手指头都破成这个样子了。”

“嬷嬷!”冬月挣扎的想将手拉出嬷嬷的掌握之中,但又怕力道太大会伤了嬷嬷,只能无奈的喊了一声。

“告诉嬷嬷,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

冬月的心一下子提至胸口,嬷嬷知道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说过,那个男人只是她心底的一个影子,这些天她一直在说服自己,她是孟冬月,和那个男人有关的是狄羽音,而狄羽音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那个将你的心弄得这般烦乱的男人。”

嬷嬷倒是笃定,毕竟冬月再怎么说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心情的转变她怎么会没有察觉到呢?

“没有什么男人,嬷嬷,你想大多了,冬月这辈子不会爱人,何况冬月这个样子能爱人吗?”强忍看心中深深的伤痛,冬月硬是让声音没有一丝的波动。

“我可怜的阿月。”

嬷嬷心痛的拥住了冬月,她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豆寇少女,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呢?她什么也没有错啊!

“阿月一点也不可怜,因为阿月还有嬷嬷,不是吗?”

“可是嬷嬷再活也没有多久的时间了,到时你要怎么办呢?”

她一想起这一点就担心,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如风中的残烛,瞬间就可能消灭,让她撑着这么一口气的,是她存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孙女啊!

“那嬷嬷就别掉下阿月,阿月只有您了。”

嬷嬷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屋外奇特的动静让她住了口,将头转向窗口。

冬月也感到嬷嬷不寻常的举动,疑惑的顺着窗口的缝隙看了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倒教她整个人不由得一震,脸色也刷的一片惨白。

是他!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他来这里的可能就只有一个,难道他是来抓她的,因为他决定由她手中拿回无射瑜?

不!有可能的是,他放走她是因为他要她所有的音玉!

该死!她怎么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手?

如果这是他的打算,她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还是卑劣,竟然玩起这种欲擒故纵,一网打尽的伎俩。

不过她绝不可能就这样把音玉双手奉上的,音玉原本就是她们家的东西,就算要和全天下的人为敌,她也一定要拿到音玉。

即使是他!

裴冷筑入了林子便向着琴音的方向行去,那胡笳十八拍奏得悲愤至极,令他愈听便愈是心惊,也更由衷佩服躁琴之人的技艺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能把胡笳十八拍奏得如此高明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人,因为这样的曲子若不是经过大风大浪、人生无常的话,是无法诠释这其中的悲愤之意的,可是这个躁琴之人却能弹出这曲中的伤痛,令闻者也不免心有戚戚焉。

藉着皎月撒落在林间的银光,裴冷筑正确无误的来到了一座简陋的小木屋前,看来这就是躁琴之人所居之处了。

门前尚有一座琴,他上前一看,这琴表面朴实无奇,且琴面有一处相当大的裂痕,看来似乎不像能发出如此绝美音色的好琴。裴冷筑伸手微一抚琴,清亮音色随之流泻,久久不绝于耳。

这真的是一把旷世难得一见的好琴,以他冷竹岛的势力,称得上极品的琴他也见识不少,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一把名琴,那清亮的音色似是会摄人心、收人魂似的。

他的眼光落在琴角的一个小记号,看来他猜测得没有错,这个地方就是侧有天下第一巧手的孟冬月的居处,这琴角上的月字正是证明。

“在下冷竹岛裴冷筑,远到来访,实属冒昧,不知孟老前辈是否肯惠赐赏面?”裴冷筑双手一捧,对着木屋有礼的作揖。

孟冬月盛名流传已久,加上刚刚闻之琴声,若无经过一定世面者,难有此技术,所以裴冷筑自然而然的便将孟冬月的年龄上提了许多。

“要见我者,必须经过三关,不知道你是否已有所准备?”一个苍老的声音由屋内传出。

这个声音虽然符合裴冷筑对孟冬月的年龄设定,但是他却直觉发现这事何点儿不对。

转念一想,心里有点儿谱的裴冷筑并没有指出他的疑惑,仍是配合的演了下去,看看这个孟冬月或者自称是孟冬月的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前辈指的是明义、辨曲、扬音三关?”

“既然你都明白,那我也就不浪费时间,我们先从明义开始吧!你倒说说看,音律之其奥义是何解?”

“经礼通论有云:‘诗为乐心,乐为声体。’,音律之用在正人心,故先王以作乐崇德,是以音律之奥义在于以诗美乐心,成之声体,而后终成乐以化人心。”裴冷筑这笑面诸葛可不是叫假的,一出口便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好一个以诗美乐心、成之声体、乐化人心,请问如何美乐心、成声体而终至化人心?”那个苍老者的声音似乎对裴冷筑的回答有几分的激赏,但旋即又问出更犀利的问题。

若是常人对音律无一定认知,或许还能靠刚刚引文来具论,但现在这个问题就不是这么容易可以回答的。

可是裴冷筑自小接受深厚的音乐教育,对音律的涵养自是不在话下,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心正而已。”

“心正?如何言?你的回答也太简单了吧!”那声音满是惊异。

“心正,下笔成诗自美,表现之声体自美,乐之美,闻之人心潜移默化,则人心可正,如此即何诗不诗美乐心,何乐不明其志,何人不正其心。”裴冷筑不躬不卑的缓缓作出他的结论,静静等待老人的决定。

在沉静了一阵子之后,屋内传出了几声不甚有力的掌声,“好一个心正而已,看来我这老婆子也不得不承认你这小伙子是胸中有那么点东西,这明义一关就算你通过了。”

“谢谢前辈的抬爱,那晚辈就斗胆请前辈出第二关之题了。”

“那你就听好了,我奏一曲,你倒听听看是否识得。”

话才方落,屋内射出一条黑布,将裴冷筑前面的琴收了进去,随即琴音扬起,忽高忽低,宛若黄莺出谷清鸣,突而猛若飞瀑直下成秋霜,自琴音跃出至琴音嘎止一气呵成,流畅宛若天成。

裴冷筑不禁报以喝采,“高,前辈之琴艺实属罕见,能将这五曲、九引、十二躁以如此手法贯连,想来真是世上少见。”

“你这小伙子听得出此乃贯连之曲,你对这古琴曲该有一定之了解,已实属不易,但你是否听出此为何曲加以贯连?”

“这曲子可不少。”裴冷筑微皱着眉头说。

“没错!里头一共有曲二、引三、躁四等九曲,若你能听出七曲就算你过了此关。”

“只要九之七即可?那前辈真是厚爱了。”

“先别说得太早,虽然只是九之七,若无一定之反应和对琴曲的认知,要答出过得此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就看晚辈的耳是否成材了。”裴冷筑淡淡的绽出一抹笑容。

“五曲指的是鹿鸣、伐擅、骏虞、鹊巢、白驹,前辈选的大概是伐檀和鹊巢,而九引的烈女引、伯妃引、贞女引、思归引、霹雳引、走马引、箜篌引、琴引、楚引,选的是思归引、箜篌引和琴引;最后选的是将归躁、猗兰躁、龟山躁、越裳躁、拘幽躁、歧山躁、履霜躁、朝飞躁、别鹤躁、残形躁、水仙躁、襄陵躁等十二躁中的猗兰躁、拘幽躁、履霜躁、水仙躁,一共是九曲,若依先后顺序的排列应该是猗兰、思归、水仙、箜篌、琴、鹊巢、履霜、拘幽、伐擅。”一口气讲了这么一串的曲名,裴冷筑仍是思绪不乱的谈笑着。

“看来我真的是太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能一口气讲出这九曲,而且连顺序都没有错,你的音律造诣已不是泛泛之辈,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就有这种境界,我真是愈来愈欣赏你了。”

“好说,如果前辈不嫌,我们就进入第三关如何?”裴冷筑点点头算是接下了老人的赞誉,不多浪费时间的直接挑战第三关。

“直接而简单,我真是愈来愈欣赏你……咳……”那个老人似乎一口气喘不太过来,一阵嘶哑的咳嗽声久久不平息。

“前辈您……”

裴冷筑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到一个清柔的声音比他更快、更急的问看:“嬷嬷!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那个声音煞是好听,但声音中的急促和担心,道出了这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和这个“孟冬月”的关系定是匪浅,而且这个声音一出现,裴冷筑心中的疑团总算得到了答案。

看来这个年轻女子可能才是真正的“孟冬月”,真正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声音似乎比他想像中的年轻了许多。

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听见那个苍老的声音止住了喘息,“我没事!年轻人,继续我们的测验吧!”那个老人似乎玩上了瘾,声音听起来仍是气若游丝,但是仍没有停止的打算。

“嬷嬷!”

那个年轻的声音又着急的响起,看来似乎不希望老人再继续下去,裴冷筑能体会女子心中的担忧,看来那老人的身体已相当孱弱,再下去对老人的影响一定不小。

“前辈,如果您的身体不允许,我们就下回再续,缓些个时候,待您的身体好转些再说,不知您意下如何?”裴冷筑关心的提议着。

“下回?去!你以为我还有多少时间哪?要嘛就现在,如果你没有信心过这第三关,你就趁早滚了吧!不用找这么多的理由。”老人逞强的说,可能是身体不舒服的关系,连讲起话来似乎都变得不客气了起来。

“嬷嬷!”那个女子不赞同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阿月!好久没有这么刺激的事了,我等了一辈子从来没有人能闯过第三关,你不会要我白白的失去这一次的机会吧,以嬷嬷的身体,错过了这一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就算是你,嬷嬷也不打算听你的话,懂吗?”老人的话听起来相当坚持,于是那个年轻女子似乎放弃了劝阻的打算,而后老人又说了:“年轻人,你准备好了吗?”

“如果前辈觉得尚可,那冷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裴冷筑仍是不疾不徐的说着,对他来说这第三关现在或下次来,根本一点分别也没有。

“爽快,那你就接招吧!这一关是杨喜,顾名思议就是考考你对音律的造诣和指下的功夫,你就选个你拿手的乐器奏一曲来听听吧!”

“冷筑之名为筑,那晚辈就斗胆的以筑来献丑,还望前辈不要见笑。”

“筑是吧!”

老人话才方落,一把筑由厦内平平飞出,稳稳的落在裴冷筑的面前,倒教他对此人拿捏的力道暗声叫好。

裴冷筑此时也不再多言,举手先试了试者,筑音响起,让裴冷筑又再次忍不住暗地叫好,这筑音之清绝不下于他心爱的还月筑,不愧是天下第一巧手之誉的孟冬月,拥有的乐器皆是不俗。

对一个爱乐善扬的人来说,有这样一把名器可用,是人生的一大喜事,当下裴冷筑便心喜的盘地而坐,举起筑棒奏出一曲“李代桃僵”。

裴家的人以乐器为名,且皆以其名之乐器所长,加以裴冷筑又是以谋略见长,他的音律功力更是不在话下,这筑音由他手中流泻就如泉之涌,一发而不可收拾,澎湃有力处铿然有声,低回柔转处如泣如诉。

此时,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充塞的全是裴冷筑忽起忽落的筑音,仿佛是万物皆为其音所魅惑,深怕一个动静便打断了如此的乐扬。

一曲方落,屋内传出了一阵不甚有力道,却不失其激赏之意的掌声。

“年轻人,你的筑艺之高超,让老身佩服,这天下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这筑名为‘幽兰’,就赠于你了。”

“那冷筑就先谢过了。”裴冷筑倒也大方的收下。

“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接却不鲁莽的个性,要不是我来日元多,你我或可能成忘年之友。”

“只要前辈不嫌弃,朋友相交一场又何必在意时间之长短?又何谓时间之长短呢?”

老人似乎因为裴冷筑的话而领悟了什么,在沉默了一阵子后,突然大笑不已。

“好一个不在意时间之长短,人生在世长或短皆渺如沧海之一粟,转瞬皆成空,又有何长短之分?交你这一个朋友也不枉然了。不过……”

老人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来,整个话锋一转:“好一个‘李代桃僵’,想必你这聪明的小子已察觉我不是扬琴的孟冬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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