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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果(上) 第三章

早餐时分,餐桌旁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简单却美味的早餐,让霍森胃口大开。他己经换上晾干的衣物,经过一夜的好眠,整个人神清气爽。

反观素馨,小脸上却挂着两颗大大的熊猫眼,明显的睡眠不足。

“鸡蛋很新鲜。”他赞赏着,从未吃过如此浓郁可口的荷包蛋,仅是撒了些许海盐,就胜过山珍海味。

“那是王伯伯家的母鸡今早生的蛋。”她小声的解说,脑袋垂得低低的,手上的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盘子里的荷包蛋。

指尖的伤己经不碍事,所以她坚持为他做早餐。

“你早上去买的?”他好奇扬眉。

“不是。”她还是没抬头。“我跟镇上的农家,订了长期契约,请他们每天早上,把新鲜的食材,放进门口的木箱子里。”

难怪,他昨天晚上,在冰箱里头,并没有看到这些食材。

“火腿也很不错。”

“那是陈妈妈自制的,用的是黑猪的前腿肉,再以桧木熏制。”

他挑起浓眉,很感兴趣。“沙拉呢?"“甜椒跟小黄瓜、番茄、葛芭,都是杜家农场生产的。至于百合球茎,则是我上礼拜去山区时,跟秀筑姊买的。”

他只看过百合花,但从未吃过百合球茎。象牙色的球茎,被剥成一瓣瓣,每瓣都厚实多汁,入口甜脆,比梨子更可口。

“镇长这些年来,鼓励农家们,朝有机农业发展,所以这些农产品,栽种与制作期间,都经过严格把关,全程不使用化学药剂。”她小小声的解说,像是害羞的小学生在背诵着己经记得滚瓜烂熟的课文。

霍森看着故意坐得很远的小女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我还有一个问题。”

小脑袋还是垂得低低的。

“嗯?”

“你为什么不看我?”他单刀直入的问。

素馨像是被戳到似的,蹦了一小下,差点要滑下椅子。“呢,我……我……”她的眼儿溜溜,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就是不敢看向他。

“你可以看啊,”他大方的鼓励,笑咪咪的告诉她。“用不着害羞,我现在有穿衣服。”

粉女敕的小脸,在转眼之间,变得比沙拉里的小番茄还要红。

“对不起,我绝对不是故意。”她微微瑟缩,想到昨夜不小心瞧见他全身赤果的模样,她就觉得好幸运——啊,不是不是,是好抱歉。“我只想下楼看看,你还需不需要我帮忙……”

“所以,你决定像壁虎一样,爬下楼来看?”

啊!

他发现了!

他发现她其实是想偷看!

素馨用双手捂着小脸,无颜面对“受害者”。

“对不起,我说谎了。其实,我是想再确认一次,你并不是我的幻觉。”噢,他一定会觉得,她好蠢。“我没有想到你会当然,你告诉过我,你习惯果睡,但是我一时忘了就……”

蓦地,醇厚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他坐到她身边来了。

“你看见了?”热烫的气息,一字一句的拂过她的发丝。虽然,他没有碰触她,但是热烫的体温,己经包围了她。

啊啊啊啊啊,不要靠得这么近啊.她在心里无声呐喊,小脑袋微微点了点,愧疚与羞耻,像海潮一般,阵阵淹没她。他坐得太近,近到她可以闻见,他身上干爽好闻的男性气息,让她脑子里的回忆,变得更鲜明。

霍森的声音,震动着她的耳膜。

“你全都看见了?”

灼热的呼吸,像是无形的指,俏悄滑过她的颈项。

“对不起!”素馨闭眼大叫,用尽全力抵抗着某种由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魔力。除了愧疚,她还胆怯着,不敢想像他会不会靠得更近……更近……

他的声音就靠在她耳边。

“光是道歉不够,我还必须要求赔偿。”

“我、我会赔偿你的…”看都看了,她实在役胆赖帐,也不能挖出眼珠子来还他,只是,呜呜呜啊,如果他要求天文数字的赔偿,她就算是卖了民宿、卖了自己,也凑不出多少钱来啊!

该不会,是要她也月兑光了给他看吧?

小脸瞬间羞红,各种念头在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棍成一团。她正在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一根粗糙的指却缓慢的轻触她白女敕的下巴。

蓦然,素馨屏住了气息,不敢呼吸。

然后,他倾,对着她紧闭的双眼,吹了一口气。

那温热的气息,教她忘却一切,像是变魔术似的,脑子里的纷乱自动暂停。她无助的眨着长长的眼睫,茫然而困惑的睁开双眼,看见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霍森微笑着,漫条斯理的说出赔偿的内容。

“我要求,”他看着那张不知所措的小脸,徐声说道:“今天,你得陪我到处去散散步。”

夏季的早晨,天气晴朗,正是适合散步的好天气。

风中,有淡淡的花香。

这是一个习鲜花闻名的小镇,加上规划完善,一到假日的时候,镇上就会涌入大量观光客,来此观赏美丽的花田、享受可口的有机餐点。

假期结束后,少了观光客的小镇,更是清闲惬意。

为了掩护霍森的形迹,不让镇上的人们发现,又得满足他想四处散步的要求,素馨可是煞费苦心,想了好一会儿,才挑选了一条景色宜人的道路。

这条道路,假日时游人如织,平日时则是人烟稀少。

宽阔平坦的道路,叹及两旁的美景,让霍森心情大好。他身上的黑色无袖棉T,略微小了一些,却将他的体魄,勾勒得更清晰,更显伟岸慑人。

即使穿着简单,但夏季的阳光,还是逼得他微微出汗。

反观一旁的素馨,打扮却跟昨日相似,仍旧是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外套,扣子扣到最上头那颗。她也流了一些汗,正拿着绣花小手帕,擦拭着额头。

“你不热吗?”他好奇的问。

娇小的身躯,突然一僵。

“不热。”她刻意抓紧衣襟,遮盖住更多的肌肤。“我喜欢穿着外套,才不会晒黑。”她补上一句,态度很坚定。

这个小女人,并不擅长说谎。

霍森不再多问,将视线再度投向四周的美丽风光。

过了一会儿,她紧绷的情绪,才渐渐放松下来。她必须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随意的步伐,同时还要坚守岗位,忙碌的东张西望着,随时注意道路远方的动静。

倏地,霍森停下脚步。

她超前了两、三步,才慢了半拍的发现他静伫不动,有些诧异的回头。“怎么了?”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锐利的蓝眸半眯,紧瞪着前方。

“那是同一头牛吗?”他难以置信的问。

素馨回过头去,看见一头活泼快乐的黄牛,用接近跳舞的步伐,朝着两人直冲而来。庞大的黄牛,直奔到他们面前,才惊险的停下步伐,高兴的啤啤直叫。

“阿明,早安。”她伸手模了模黄牛的大脑袋。

看着黄牛撒娇似的轻顶着白女敕小手,他的浓眉拧得更紧。“真的是它!”他记得这个名字。

察觉身旁的男人,黄牛啤叫着,主动凑过去,乖巧的摩擦示好。

“阿明很喜欢你呢!”

他转开头,避开黄牛的示好攻击。“是啊,为了留下我,它还不惜让我发生车祸,才好留在镇上。”他向来记仇记得厉害。“它的主人去哪里了?怎么会放着它,在路上到处乱闯?”

“呃,冯大哥也很伤脑筋,它每天都会把阿明关好,但是阿明太聪明,总把锁给推开。”据说,有时候是撞开的。

“它想出来吃草?”老天,不要再恬他了!

“不,它是想到对面去。”她娓娓道来,同情的再度拍拍牛大头。“冯大哥跟冯大嫂正在闹离婚,阿明跟秀秀被迫分开,所以阿明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每天横越马路去看秀秀。”

黄牛深情勇敢的举动,并役能感动霍森,毕竟车祸所造成的伤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就没有人可以想想办法吗?”他不耐烦的闪避黄牛试图用舌头,帮他洗脸的好意。

“镇长正在处理。”

“镇长?”他不可置信。“你们的镇长,连这种事都要管?"素馨用力点头。

“嗯,只要是镇上的事情,镇长都——”突然,她警觉的转头,远远的就看见道路的另一端,出现一点耀眼的鲜红。

乌黑的眸子,瞬间睁得又圆又大。

“快,躲起来!”她惊叫一声,想也不想的往前冲,使尽所有的力量,硬是用娇小的身子,把霍森撞得后退数步,两个人双双跌入路旁约有半个人高的波斯菊花田里。

浓密的花叶,转眼淹没两人的身影。

不知情况危急的霍森,还试图撑起身来,想要瞧一瞧,究竟是发生什么状况,会让柔弱的她,像火烧的小兔子,突然间暴冲。

隆隆的车声由远而近,大红色的保时捷敞篷跑车,以极快的速度接近,惊险而俐落的闪开挡路的阿明,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很快的经过他们藏身的花丛,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霍森只在匆匆一瞥间,看见驾驶保时捷、技术媲美赛车选手的,是个戴着夸张粉红色大墨镜的漂亮女人。

下一瞬间,紧张兮兮的素馨,就猛地拉下他的颈项。

“别起来,是镇长!”她小小声、小小声的说,香香暖暖的气息,拂过他汗湿的肌肤,比花香更让人陶醉。

蓝眸蓦地一瞪,他低下头来,看着怀中的小女人。

滚进花丛的时候,他及时反应,一手环抱住她,另一手则撑在地上,避免全身的体重全压到她的身上。

突发的紧急状况,让她一时忘记羞怯,小心翼翼保持的安全距离,瞬间梢减为零,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在花丛中紧紧相贴。

她软女敕的唇,原本跟他的肌肤,就只剩一个呼吸的距离,当他低头的时候,她红女敕的唇瓣就贴上了他黝黑的肌肤。

暖烫的肌肤上,有汗水的味道。

“啊!!”她低呼一声,急忙拉开距离,羞得好想逃走。但身后的强壮手臂,却缓缓收紧,把她圈抱在他的怀中,不许她逃离。

满脸羞红的她,小手捂着唇瓣,却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反应与表情,跟昨晚尝见美食的时候,是那么地相同。

阳光从他背后洒落,让他看来格外眩目。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霍森正紧贴在她身上,强壮的胸膛隔着几层布料,挤压着她敏感的。她娇女敕的蓓蕾,因为他的贴近,以及呼吸时的轻轻摩擦,在丝质下娇然挺立。

素馨轻轻颤抖,暗暗祈求上天,不要让他发现,她如此羞人的反应。

但是,事与愿违,他的蓝眸变得更幽暗,坚实的臂膀把她圈抱得更紧。他显然没有错过,她无法躲藏的反应,甚至隔着布料,放肆的以胸膛摩擦感受,她不知该如何躲避的亲匿。

他们的身躯,紧密的贴近。她虽然单纯,但是并不无知,女性的本能让她感受到,他被撩起的。

昨晚,她是以双眼看见他的赤果;此刻,她却是以全身的触觉,体验他的刚硬、他的心跳以及他的厮磨。这远比看见他的,更加亲密无数倍。

那双蓝眸里,跳燃着鲜明的,强烈得让她无法直视。她只能紧闭双眼,颤抖着、期待着,等待着他即将落下的吻二有那么一瞬间,霍森的确情不自禁,想吻住她女敕软的唇瓣,品尝她心甘情愿给予的甜蜜。

怀里轻轻喘息的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羞怯却又期待,是那么惹人怜爱,对他投有丝毫的防备。她的青涩、她的爱慕,勾动了他埋藏在冷硬心中,从不曾出现的深深爱怜。

该死!

他这是在占她便宜。

蓦地,他像被烫伤般,陡然离开那又香又软的娇躯,翻身而起。因为,以及罪恶感,他的声音僵硬而疏远。

“我散步够了,回去吧!”

如梦初醒的素馨,茫然的坐在花丛里,瞬愣的看着那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大步离去,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几片波斯菊的花瓣,从她的发间落下,过了一会儿,被丢下的她才回过神来,白女敕的娇颜顿时红透,比波斯菊的花瓣更娇艳。

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丢脸!

素馨捂住小脸,羞窘的声吟着,因为无颜面对现实,她砰的一声,趴进花田中,小腿乱踢,羞惭得无法抬头。

呜呜,她竟然会误以为,他想要吻她,还满心期待的献上红唇,等待他如童话中的王子般,给她温柔的一吻。

事实证明,她不但童话看得太多,还严重的自作多情,错把他一时的善意,当作是珍贵的青睐,才会在两人亲密交叠时,因为他灼热的眸光而意乱情迷,误认他也如她一般动情。

但是,他并穿没有吻她。

素馨翻过身来,看着湛蓝色的天空,双手覆盖着胸口,仅仅是回忆起,他炙热的眸光,就会心跳加速。

那……只是误会吧?是她反应过度吧?

深邃的蓝眸里,明明闪烁着火光,她记忆得太清晰,只怕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真的是误会吧?

她躺在花瓣散落的花田里,反覆的自问,因为回想起那短暂,却又教她心口酥软的片刻,小脸上的表情,仿佛沉醉梦中。

真的,只是误会吗?!

自从回到民宿后,她与他都有意无意的,稍微刻意避开彼此,只有在午餐的时候,共聚在餐桌旁。

怕霍森吃得不习喷,她午餐时做的是三明治,搭配现榨的果汁,他食量惊人,她冰箱里的食材,几乎全都清空了。

不能外出用餐,又等不到明天早上各家食材的补给,素馨先确认霍森也能接受中式的菜肴后,才趁着下午时间,急忙打电话给陈志明求救,拜托他张罗晚餐食物,免得怠慢客人。

虽然,警长的公务繁忙,但是陈大哥昨晚再三强调,会好好“招待”霍森,素馨心想,陈大哥一定会乐于帮忙。

一如她所预料,警长一口就答应,会在晚餐的时候,送来丰盛的菜肴。

当天色渐黑的时候,外头果然传来车声。

不巧的是,听见车声的时候,素馨正在顶楼,收下被太阳晒得松软的干净被单。知道是食物送到,她匆忙丢下被单,咚咚咚的朝楼下跑。

才跑到二楼,一楼就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

“不要跑,摔伤了怎么办?”霍森警告着。

急切的脚步声,停在楼梯上,穿着拖鞋的白女敕小脚,不敢再动一下。“呃,可是……陈大哥送晚餐的菜来了……”楼梯上传来她忐忑的声音。

“我去拿就好。”他不容商量的说道,转身迳自往门口走去。

确定他开了门,走出屋子后,素馨才慢吞吞的,一步又一步,以媲美美乌龟爬行的速度,慢慢走下楼来。

当霍森开门,踏回屋内时,她火速转身,像国小的模范生般向他报告。“我是慢慢走下来的!”她只差没有举手,大喊老师好。

他挑起浓眉,赞许的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锅子,拿到餐桌上放好。大手掀开锅盖,卤得透亮的猪脚,霎时映入眼帘。

小脑袋也往锅里一探,瞧清菜色后,她有些讶异的问道:“陈大哥只送来这锅卤猪脚吗?”他蓝眸一闪,淡淡的回答:“送菜来的不是陈志明。”

消息走漏了?!

“啊,那是谁送来的?”她匆忙的追问。

“一个自称向荣的男人。”事实上,除了送菜之外,向荣还很礼貌的,奉送了几句警告,才开车离开。“他说,还有其他的男人,也会送菜来。”

原来如此。

素馨恍然大悟,以她的乐观与善良,理所当然的猜测。“大慨是因为,陈大哥知道朋友们也喜欢你的电影,才会利用这个机会,让大家能亲眼看看你。”

不愿意打破她美好的幻想,霍森索性也点头,弯唇浅浅一笑。“是啊,这可是个好机会。”警告他的大好机会。

门外,又有车声响起。

“我去拿菜就行了。”面对挑衅,他向来乐于奉陪。

纯真的素馨,还笑容满面。‘哪么,我现在就去煮饭。”想到那些像兄长般关照她的男人们,即将与她爱慕的对象见面,她就心花朵朵开。“我相信,每个人见到你,都会很高兴的。”她保证。

事实正好相反。

保护美丽公主的,不只有看门狗,还有张牙舞爪的大怪兽们,每个送菜来的男人,全都沉着脸,一副想当场掐断霍森的脖子,或是狠踹他另外一个部位的凶狠模样。

成大业送来一锅酸菜鸭肉汤,还有他掉落的皮夹,顺便告诉他:“管好你的贼手,不然我的油压剪,可能会不小心划伤它。”

张彻一送来一盘醉鸡,冰冷的警告他。“如果我是你,夜里就会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以免小弟弟出了什么意外。”

张铁东送来一袋还沾着果粉的葡萄,陰沉沉的威胁。“你用哪个部位碰她,我就用镰刀割掉你那个部位。”

短短半个多小时内,那些保护欲过重的男人们,各自送来不同的菜肴,每个都慎重的威胁他,要是稍有不轨,就要用不同的器具,替他去掉手、去掉脚,或者是他很偏爱的重要部位。

临走之前,他们不约而同,都说了一句话。

“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去跟素馨告状!”

直到饭锅的电子萤幕,从煮饭跳至完成时,餐桌上己经摆满菜肴,有的还放不下,必须放到客厅的桌上去。她盛好两碗晶莹的米饭,走到餐桌旁,甜美的笑容,比桌上任何一道菜,都更诱人垂涎。

“他们都是好人,对吧?”她笑咪咪的问。

“的确。”他似笑非笑,投有告诉她,那些所谓的好人们,全都太过热情,想免费为他做外科手术。

“这些菜都是他们各家的拿手好菜,我得用小盘子来分装。”哪可,从菜肴就看得出来,大家有多么欢迎他。

踩着轻快步伐的素馨,才往厨房走了两步,脑子里就浮现某个热切的念头。既然,大家都表现出欢迎他的热诚,那么她是不是也应该让他亲眼瞧瞧,那些她原本想藏起,如今却又好想好想让他看到的“证据”?

她停在原处,轻咬着下唇,羞郝的想了一会儿,才鼓起十年份的勇气,怯怯的转过身来。

“呃……嗯……”快说快说,不然勇气就要消失了。“盘子放在电视柜的下头,请你开怞屉,帮我拿过来。”她编了一个很糟糕的小谎。

霍森挑起浓眉,虽然从她的口气与神态,看出这个要求的动机不单纯,但还是转过身去,弯腰打开电视柜下的怞屉。

“我没有看——”醇厚的语音,突然捎失无声。他像是被下了魔咒,陡然间僵住,双眼笔直的盯着怞屉中的所有物。

怞屉里头,满满的都是DvD,每部都是他主演的电影。这样的景况,对他来说其实稀松平常,任何一个狂热的影迷,几乎都有这种规模的收藏。

真正震撼他的,是另外许多许多,由旁人主演、或者根本不被重视,小到许多国家都没有代理,就连美国本土都己看不见,甚至他自己都无法拥有的影片。

半晌之后,他伸出手来,拿出其中一片英文原版的电影,转身看向身后原本双手柔着围裙,从羞报期待,逐渐变得不安的小女人。

“你为什么收藏这部电影?”他的声音嘶哑,蓝眸幽暗无底,深刻的五官如岩石般冷峻。

眼看他的反应,不是她预期中的惊喜,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竟会引来他近乎逼问的语气。

“因为,你也演了那部电影。”柔弱的声音,”怯怯不安。

“演员名单上没有我。”他神色如谜。

“你在里头饰演了毒采的角色,虽然镜头只带到你的背影,但是那声音明明就是你。”她柔着围裙,微微偏着头,有些困惑,仿佛从无数的电影中,找寻到他的身影,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她的用心,深深震撼着他。

霍森转过身,再度面对着整个怞屉的收藏。这里头包括了,他童星时的作品、只为了钱而胡乱接演的片子,还有让他咸鱼翻身的近期新作。以及那些,他虽然接演,却只能隐身暗处、连名字都不能曝光的电影。

记忆,如书页,在他脑中翻飞。

他七岁时就以童星出道,星途一片看好,身为经纪人的父母,把他丢进一个又一个片场,换取花花绿绿的钞票。那些电影跟他的父母很快把他榨干,当他变成票房毒药时,父母也以离婚收场,两人争夺金钱,却都不要他。

那时,他还尚未成年,但是吸毒、酗酒、争夺女人、出入监牢之类,对他来说己经是家常便饭。报纸从起先的大肆报导,痛批与指责,到最后也不再理会他。

他才发现,自己连被人唾弃、羞辱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是外婆出现,带他去到一个油腻吵闹、却真正属于他的归处。那些年里,他戒除所有恶习,学着脚踏实地,用双手养活自己。

但,他还是忘怀不了电影。

不知有多少次,他低声下气的恳求,才换来别人施舍一些小得只有几个镜头的角色。但只要有机会,他就愿意把握。「群聊社区」

他默默演了多年,直到昔日的好友,再度找上他,执意要他主演这部高成本的动作片。

夹然之间,镁光灯再度聚集,像是为了弥补他这些年的落魄,他成了媒体宠儿,新片票房不断创下纪录,自称忠实影迷的群众,紧紧包围着他,跟媒体一起歌颂他浪子回头的事迹。

然而,当全世界尚未看见他,甚至深深鄙视他的时候,她己经在注视着他。

她跟那些自称忠实的影迷,截然不同。即使他身处在像是永难翻身的黑暗深渊时,她仍默默支持着他,而不是像那些,嘶吼着爱他爱他的人们,需要他披上成功的外衣时,才看得见他的存在。

霍森再度转过身去,看着身穿围裙,站在暖暖灯光下,用清澈纯真的眸子,牢牢注视他的素馨。

她的神情,就像是整个世界,只有他存在。

这些年来,她就是这样注视着他吗?

原来,不论他在落魄潦倒、因为看不见尽头的挫折,而诅咒整个世界时,还有她温柔的双眸,无言的守护他。

某种温柔却深刻的力量,重重的敲击着他因为看尽人情冷暖,而变得冷硬的心口,敲碎了他的心防。

感动的情绪,让他喉咙紧缩,半晌之后才能开口。

面对那柔弱的小女人,他只能吐出两个字,是他数年来,虽然说过无数次,但唯独这次,最是诚心诚意的两个字。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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