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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郎 第六章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着。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幔将车内的一切染上了一层昏黄的金色。羽真趴在垫上睡得正香。红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露出半边白皙而韧实的肩膀,隐隐有几处暗色的印痕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元朗坐在柔软而厚实的羊毛垫子上,手托着下巴靠在坐垫前打着盹儿。自从羽真那天晚上闯入他的寝室后,共乘马车已经成了一种自然。元朗固然可以藉着不会骑马的名义而窝在马车里逍遥,羽真则是因为身体的负担而不得不挤进元朗这个较平常人来说奢华宽敞得多的马车里。只是,大多数时候,羽真可以独霸着坐垫,而让元朗直接坐在地毡上。

元朗其实也不在意这些。坐不惯马车的人往往坐上去之后便会昏昏欲睡,这在晚上缺乏睡眠的羽真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一上马车,羽真就会打盹,而人在精神低靡的状态下反应自然也会变得比较迟钝,意识也更容易偏离理智。这么好的机会,聪明如元朗自然不会白白放过。于是车上多了不少吃豆腐的机会,也让羽真越来越困乏。

不过羽真也不是怎么真的在意这些。失去了英武,于他面言,生活似乎失去了目标。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元朗的怀抱对他来说渐渐成了一种慰藉,纵情随性,晨昏颠倒之时,一切种种似乎都不重要了。

“小武……小武,”沉睡中的人儿几不可闻的几声梦呓让元朗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羽真紧闭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扬动着,睫毛的根部隐隐有湿意透出。元朗微蹙了蹙眉尖。

羽真的身体突然动了动,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滑了下来,露出大半的背部。看着他有些不安地用手抓着落下的头发,元朗知道,羽真快要醒了。

缓缓睁开双眸,迷蒙的眼睛一时找不到焦距,有些愣愣地看着前方。元朗仔细地看着他,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平时锋芒尽显,拒人千里之外的羽真,在这个时候却会如同婴儿般无害而可爱。只是这个时间非常短暂,没等元朗多眨几下眼睛,恶狠狠地眼神已经在他身上剌穿了一个窟窿。

“盯着我做什么?”羽真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做的时候会很舒服,但是每次做完,他总是会痛苦地感受到身体所受的沉重负担,偏偏每回醒过来都能看到元朗那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你难道不知道看美人就是要看美人刚刚睡醒的模样吗?”元朗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面孔,声音也变得轻佻起来,“我的小真真实在是诱人,看得让人食指大动呢。”

“不行!”羽真皱了一下眉头,“今天太累,你要是再来烦我,就给我滚出去。”

“小真真,这是我的马车,不是你的。元朗好意提醒。

“是吗?”羽真双眉一挑道,“我怎么记得某人目前才说过,他的一切都可以给我,怎么,区区一辆马车,现在坐不得了吗?”

“当然……不是,”元朗轻笑了一声,将身凑了过去,“我是比较希望,你现在要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这辆破车。”

“这个吗……”羽真歪头认真想了想,“我觉得这辆破车比你要诱人多了。如果你闲不住,我建议你再买辆车,我们分开来坐。”

“小真真……”元朗捧着胸口怪叫,“你太伤我的心了。”

羽真翻了个头,索性将脸冲着里面背对着他。元朗看着羽真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

羽真睡得很不安稳,英武不时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到自己将他带出神剑山庄,再到自己跟他一起落居到强盗窝,做了三头目的英武怎么一再地惹祸。很奇怪,以前都没注意过,甚至认为早就忘掉了记忆,此刻竟然清清楚楚地在梦境中重播。

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梦到这么多的往事,梦里清醒着的另一个自己居然可以平心静气地在一旁观望。心当然会痛,只是那种撕裂感远远轻于自己的想像。思考着这些问题,羽真翻来翻去,头上渗出了不少细密的汗珠来。

似乎有哪里不对,直觉可以感知,理智却理不清楚。失落和不安这对孪生兄弟同时找到羽真,让他发出断断续续,几不可闻的梦呓。

元朗静静地坐着,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羽真的身体。

“你在闹什么别扭啊,从刚刚一直不给我一点好脸色。”贴近羽真的耳畔,元朗很轻声地说道,“你好歹给我落些面子,即便有意见,咱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你再提,切墓让我在人前下不来台。”

羽真冷哼了一声,却还是不肯理会他。

元朗的皇宫与纳兰明德的王府比起来是更加精美茎丽些,只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半分心情去欣赏那些亭台楼榭,曲径回廊。

“陛下!陛下您回来了吗?”惊喜的叫声过后,衣着鲜亮的华服少女手里拿着一枝怒放的牡丹扑了过来,“陛下,您终于回来了,臣妾想您想得寝食难安呢!”娇滴滴的声音跟她的容貌很相称。少女说着便偎到了元朗的怀里。

“呵呵,让你挂念了。”元朗拍拍少女的肩,不着痕迹地将她轻轻推开,指着身边的羽真说道,“来,认识一下,这位是羽真,”然后又对着羽真说,“这位是凌妃。”

被凌妃的目光注视着,羽真微微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只是脸色不豫,让人见了身上发冷。

“羽真公子,你是新进来服侍陛下的吗?”凌妃上下打量着羽真,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羡意,“论进宫的前后,我应该是姐姐了。以后你叫我凌姐姐就好。”

什么姐姐!明明还是个侞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羽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元朗。

“对了,你新来,不知道宫里的规炬吧?”凌妃站在元朗的身边,笑意盈盈地对羽真说,“在宫里,不可以有专宠的,所以记得别让陛下在你的宫里连住三天,这样大家都会不高兴的哦!”

握着剑的指节突出,颜色已经开始发白。终于无法忍耐的羽真突然回身,举步就走。

“小真真,你去哪里?”元朗甩开凌妃,连忙追了过去。

“你别碰我!”打开元朗伸过来的手,羽真铁青着脸指着他身后的那一堆人道:“同样的话我已经听了六遍,你还想要我再听几遍;告诉你,老子不干了,我现在就要离开你这个什么劳什子破皇宫!”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看着元朗。

“这个……是我不好,你别说要离开的话嘛,有事咱们好商量!”拉着羽真的袖子,元朗有些低声下气地哀求。

从来没见过元朗会用这么低的姿态去挽留一个男宠。元朗身后的六个男女睁大了惊愕的双眼,脸上露出些许嫉恨的痕迹。

“没什么好商量的。”羽真突然觉得答应跟元朗来到他的宫中的自己傻得可以。一想到他身后这些年轻差丽的男女们都曾经在他身下曲意承欢过,羽真就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拔剑的自己。“我没兴趣跟别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

元朗的眼中刹时掠过一丝惊喜。

“小真真,莫非你是在吃醋?”

“啐,你做梦!”虽然嘴里坚决否认,但胸中涌起的阵阵酸酸辣辣的感觉让羽真觉得害怕。难道这种感觉真的是在吃醋?不,不可能!自己又没有爱上他!目光与元朗的目光在空中相碰,激出一串火花,羽真的胸口一紧,有一种差点无法呼吸的窒痛。捂着胸口,羽真苍白着脸后退了一步。

“小真真,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握着羽真的手,元朗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口。“是真的,我以生命起誓!”

六双艳羡的眸子里增添了愤恨与不甘,齐齐盯着羽真,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无数个窟窿来。羽真却不理这些目光,只看着元朗。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羽真咬着唇,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哀伤。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看到的。”元朗有些焦虑,生怕一松手,羽真就会突然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现在如此,将来也是一样。”

“同样的话,你也对他们说过吧。”羽真眸光一黯,甩开了元朗的手,“我自认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也没有兴趣跟别人分享同一个人。”心中一痛,羽真的咽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你我就如萍水一聚,缘尽了就该散了。”

“我们的缘才不会尽!”元朗抓住羽真的双肩,“羽真,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难道没有一点点爱我,没有喜欢上我?”

羽真别过头,始终不肯与元朗对视。

“你不敢看我吗?那就是你不敢承认!”元朗将羽真紧紧拥入怀中,“我知道你喜欢我,身体喜欢我,心里也在喜欢我。我可以感觉得到,你的心在向我一点一点地靠近,可是为什么要现在你却不顾你跟我的心情,硬要将我们分开?”

“你知道我的心情是什么?”羽真将元朗推开,“就算我喜欢你又怎样?喜欢又不等于爱!就算我爱上你,我也不可能会做你的玩物!”

“什么叫玩物!”元朗气得浑身发抖,“我何时要你当我的玩物了?”

“要我同他们一样,”羽真指了指元朗身后目瞪口呆的众人,“就是玩物!”

“我没想你跟他们一样!”元朗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固执的羽真解释。

“那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羽真大叫一声,从腰间拔出剑来,发泄似地向身边狠狠一砍,身边一人合抱粗的高大槐树应声而断,粗大的树干摇晃着砸向地面,引发了惊恐的尖叫。

人们四散奔逃,却也有些人因为过度惊惧而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眼见树干要砸向已经完全僵化的两个女人,羽真和元朗不约而同一起冲了过去,一人抱起一个,快速闪到一边。

倒落的大树将两人分隔开,虽然相去不远,对视着的两人却如同隔着银河遥遥相望。元朗怀中的凌妃嘤嘤哭泣起来,幽怨的哭泣声迅速感染了在场的众人,渐渐地,元朗和羽真被哭声所围。

羽真看着元朗,无力感袭上心头。英武的离去算让他痛心,让他发狂,可是面对着元朗,自己却只会感到疲惫和失落。心如槁灰一般!羽真后退了一步。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看着围绕在元朗身边的差丽男女,羽真转身。他是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专情?是的,他一定只是将自己当做狎玩的对象,说着对别人说过的相同的甜言蜜语。不爱他,不爱他!我爱的是小武,才不会是他!羽真咬着牙,在心中对自己不断地说。是了,只是因为失去小武才会在他的身上寻求慰藉,才不会是爱上了他。

“羽真!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元朗焦急地喊声。”“快拦下他,快!”

只要再不见到他,心就不会再痛了吧。羽真掠过围涌过来的侍卫,将元朗的喊声远远抛在后面。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可以相忘于江湖。等到那个时候,他也许会对弟兄们笑着说,他羽真也曾经认识过一个富有四海的皇帝了吧。

***

达密哲元朗在寝殿里不安地踱来踱去,紧紧纠结的双眉和满含怒气的眼神让他俊美的面貌变得有些可怕。

“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你如此失态的样子。”摇头叹息着,青衣的男子玩弄指间象牙管的紫毫。

“我还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今天当我求你好了。”元朗蹲在青衣人的面前,抓住他的袖子,“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忍心见我如此失魂落魄?”

“陛下,请你起来,你这样实在有失体统,要是被别人看到,又要有闲话传出来了。”青衣人苦恼地蹙起眉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我早就劝过你,让你不要碰他,你为什么偏偏不肯听我的话呢?”

“是你不肯相信我对羽真是真感情!”元朗站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为什么你就不肯信我一次?”

“不是我不信你,是你以往的记录太差!”青衣人轻轻叩着桌面,“你自小就风流惯了的,见一个爱一个,哪次不是用尽手段将人弄到手以后便又去追下一个?羽真好歹算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他沦为你的玩物。既然他走了,这样最好,你们就此一拍两散,各寻各的生活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不欢喜!他也未必欢喜!”元朗咬着牙坐到了青衣人的对面。“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你既然是他的朋友,忍心见他刚被英武伤过心,又要因为离开我而难过?”

青衣人神色不动,淡淡地回应:“长痛不如短痛!现在难过总比将来被你移情别恋的痛苦好得多。更何况他的脾气要是犯上来,你和他的性命都难保障,这么危险的关系我看还是早点结束早点好。”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移情别恋!”元朗举起手来,“如果我达密哲元朗与羽真在一起之后还朝三暮四,拈花惹草,就叫我达密哲元朗遭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青衣人抿嘴一笑道:“这是你自己发的誓愿,可不是我逼你的哦!”

元朗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你就行行好,快点告诉我他在哪里吧!”

“爱情原来真的会让人变笨!”清俊的脸满是怜悯和幸灾乐祸,“枉你聪明一世,居然会慌张到想不出他的去处。我说陛下,羽真除了强盗窝,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呢!”

元朗愣了愣,转身就往门外走。

到了门口,他突然回头,对青衣人说了一句:“谢谢你了,英多罗红音。”

青衣人摆了摆手道:“你快些去吧。还有,英多罗这个姓我已经不用了,以后还是请叫我沈红音吧。”

“不管是叫英多罗红音还是叫沈红音,你是我金翅王朝的明鸠王,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元朗的语音未落,人已经出了殿门。

“这人真是的,“沈红音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固执。”

有些困了。沈红音盯着绣着五爪金龙的床铺内心斗争了半天,最后决定放弃。

“床哪里没有,为什么非要在这上面睡呢?”沈红音打了个哈欠。“我自己家里有柔软的床铺,有香喷喷的被子,还是先回家一趟好了。”

沈红音慢悠悠地踱出房门,对门外守卫的侍卫们点头微笑。

“王爷金安。”侍卫们对他躬身行礼。

“嗯。”沈红音打着哈欠,“陛下走了吗?”

“是的。不过他有吩咐,在他回来之前,王爷不许出宫,就在这寝殿里等他。”侍卫闪身站在他的面前,依旧低着头。

“我为什么要等他?”沈红音不快地挥手,“他回来了就派人来我的王府找我好了。要我留在寝殿等他,又不知道会出多少流言。他不在乎,我可有所谓。”

“王爷见谅,陛下的话就是圣旨,属下们不敢抗旨,所以还请明鸠王进屋。”侍卫伸出手,面上毫无表情。

“你们几个能拦得住我吗?”沈红音冷笑了一声。

“拦不住。”回答的倒也干脆。“只是皇命在身,拦不住也要拦,殉职总比抗旨要好得多。”

沈红音叹了一口气。

“那我就在花园里走走总行了吧。”

“这……”侍卫们有些为难。

“你们放心,我只是散散步,一会儿就回来。陛下总没有说过本王是囚犯吧。”沈红音拨了一给头发别到耳后,夕阳的昏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朦胧中透出一种别样的风致,侍卫们脸一红,不由自主地闪到一旁。“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们,一定会回来的。”

沈红音走在御花园的步径上,显得非常愉快。可以看到元朗低声下气向自己求教的样子的确不是一件常有的事情,这让沈红音的心情很不错。不知道元朗见到羽真之后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就是心中想上一想,也觉得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只是老大,你千万别那么轻易地松口才好。沈红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站住!”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低沉有力的呼暍,沈红音后背一僵。

“是你!你转过身来让本王看看。”

沈红音脸上陰晴不定,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对着那人绽开了笑容。

“哟,明翔王,好久不见。”

被称为明翔王的人有一双如鹰隼一般凌厉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让他英俊的脸看起来有些薄情。

“是你?!”明翔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混合着近似愤恨的光芒。“英多罗红音,你还没死吗?”

“是啊,”沈红音脸上浮起一丝甜甜的笑容,“达密哲元慎,在你没死之前,我怎么会舍得死呢!”

“哼,少废话!”达密皙元慎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气,“你又回来做什么?不是已经想好要为陛下舍身了!”

沈红音笑得更甜了。

“是啊,所以英多罗红音已经不在了,你眼前的这个人叫沈红音,听到了吗?我是中原人,不是金翅王朝的臣民,所以,尊贵的明翔王殿下,如果有需要沈红音帮忙的,请尽管吩咐。只不过,不是免费的了。”

“英多罗红音,你少得意,本王会让你哭着向我求饶的。”达密哲元慎的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本王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

“是吗?”沈红音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殿下,如果你不介意我跟陛下多亲近亲近,我会考虑你的这个提议的。”

“你跟陛下亲近得少了吗?三年不见,此刻又想来向陛下摇动以求好处了?真有本事,只不过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我的风流皇兄对你的兴趣可稍有削减。”达密哲元慎冷笑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沈红音呆立了许久,满是光彩的脸颊也变得晦暗不堪。

“在这里遇见他,还真是倒楣。”沈红音的自言自语随风飘远,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床果然够大,只是这床比想像中要硬了许多。相较而言,自己家里那张大床可要舒服多了。沈红音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很多很多事情都出现在了梦里。

“真奇怪,居然会做这么多的梦。”沈红音睁开眼睛,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只是镶在帐顶上的几颗夜明珠还发出荧荧的青辉。“果然,不是自己的床就不行啊。”沈红音无奈的叹息声在床帐中响起。

“你还真是悠闲。”冷冷的声音自帐外传来,寒碜入肤,“在他的床上睡得这么自在,怎么样,他的床很舒服吗?”

“其实也不是怎么太舒服。”沈红音看着帐顶轻声地叹道,“床板很硬,被子上的刺绣有点磨人。”

“哼!”

“你不相信?不信你可以来试试,你不是一直很想躺在这张床上吗?现在的机会可不是一直都会有的。”沈红音滚了一个圈儿,让出身边一块空处,“这床唯一的好处就是够大,我想你再喊三个人一起躺上来大概也不会嫌挤。”

“我没兴趣在你们滚过的床上躺,太脏了。”

“是吗?”沈红音眯起眼睛,“那你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只是来看看陛下有没有睡着吗?”

“我只是听说陛下急匆匆出宫了,而他的寝殿里又留了一个很神秘的人。我很好奇来看一下,早知道是你,我就用不着过来了。”

“失望了?”沈红音笑出声来,“不过如果你现在见到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你打算对他做什么呢?明翔王殿下?”

达密哲元慎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帐外。

沈红音闭上双目,轻声地低语:“记得小时候,我们四个人常常在一起玩,有时玩着玩着玩累了就会一起倒在地上睡着,一直等到宫里的嬷嬷们发现,把我们抱回各自的住处。你跟纳兰明德的感情最好,而我跟陛下时时在一起。那时候我们都很小,明德和陛下常常会联手捉弄我,只有你不会。”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忘记了。”

“是啊,太久了,久到连我也快要忘了。”沈红音轻轻笑了一声,“陛下小时候很调皮,有时候不太懂得分寸。那时候我常常想,为什么我是达密哲元朗的伴读而不是达密哲元慎的伴读呢?如果我的主人换一下,或许我会轻松快乐许多。”

“那也未必。”达密哲元慎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可没有那个本事让出身不高的你变成与王子平起的亲王。”

沈红音叹了一声。

“元慎,你到现在还恨着我吗?”

“不,我不恨你。因为,你根本不值得我放在心里,喜欢,或是憎恨。”

“你还是没变。”沈红音苦笑了一声,“三年了,你说话还是这么刻薄。”

“……”达密哲元慎没说话,他站在帐外,静静地听着从帐内传来的轻微呼吸,良久,良久。

“英多罗红音,”明亮的月光从视窗斜斜射入,轻薄的黄色罗帐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模糊的人影,达密哲元慎皱着眉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将心中所想说出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希望这次你给我的回答不要再令人失望。”

“如果我的回答跟三年前还是一样呢?”沈红音的声音从帐后传出,居然有一股幽恻恻的味道。

“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个性,我会怎么做相信你心里有数。”

“我知道。”沈红音叹了一口气,“你若不是吃准我不会跟陛下说出去,怎么会三更半夜地来找我说这些话?元慎,你早就知道是我在这里而不是别人了吧!”

罗帐掀开,沈红音明亮的双眸对上达密哲元慎冰冷的眼睛。

“要让别人做事,就应该付出让他满意的报酬。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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