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浪子 第9章
冰淇淋公主选美大赛即将公布结果，但冷姿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在每位佳丽故作冷静的不安微笑中，她就像个装着礼服的洋女圭女圭，面无表情的她显得特别突兀，不过这点小缺失，却被她天生冷艳的外表所掩盖，人人都以为她的个性就像她的外表一样骄傲，而她如此独特的气质，也特别引人注目。
“各位观众，本次选美大赛最重要的时刻来了！”主持人先说明得奖的佳丽可以得到的奖品，又加强语气道：“最后，前三名佳丽会成为未来一年沙夏冰淇淋的广告代言人，由广告鬼才骆晋绅亲自躁刀，为三位美女打造适合的广告，更重要的是，如果前三名有进军演艺圈的打算，沙夏公司也会为各位安排最好的经纪公司……”
主持人说了一长串，试图激起参赛者最后的野心，然而听在冷姿耳里，只是一阵恼人的噪音。
代言人？演艺圈？这些她完全没有兴趣，她来参加比赛，只是想向利少杭、向大家证明她的勇气，她想摆月兑胆小怕事的决心。
走到现在这一步，她其实已经算成功了，但她最希望得到关注的对象，却已不再看她，这教她情何以堪……
她只能不断催眠自己，会参加这个比赛，纯粹是为了自己，不管结果如何，这一段经验已经让她成长，是她人生至此最大的突破了。
“现在让我们宣布第三名……安丝柳小姐！”
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又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她机械化地跟着鼓掌，听到第三名的名字不是自己，她承认心里还是有着淡淡的失落，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好多少，名次越前面，她的机会越小。
“冰淇淋公主第二名……哦，这恐怕是大家非常期待的一位……”主持人的手突然在冷姿面前挥啊挥的，“冷姿小姐。”
冷姿？是在叫她吗？
冷姿有些恍惚，她不敢相信，却也没有惊喜，只是怔怔地被主持人推到台前，接受众人的掌声与欢呼，但在她看来，都只是场哑剧，有象征性的动作，却没有任何意义。
主持人问她，道：“冷姿小姐，请问你得到冰淇淋公主第二名，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冷姿缓缓环视台下一圈，仿佛在梭巡某个目标，最终希望仍旧落空了，她收回视线，微微一笑，淡然地道：“谢谢大家。”
这句话由她说来气势十足，天知道她只是失了心，本能地响应而已，这种酷酷的强烈个人风格，其实就是观众喜欢她的原因，所以她就算只说了一句话，依旧得到了热烈的掌声。
“冷小姐还是这么酷啊！恭喜你得到这项殊荣，接下来我们即将颁发第一名……”
主持人在说些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她只是默然地做完接下来的仪式，挂着假笑看向镜头，最重要的是，她终于从这一切解月兑了，从今以后，她要活得不一样！
历时近一个多月的比赛终于落幕，此时空无一人的舞台，和一个小时前的光辉热闹形成强烈对比，冷姿落寞的回到后台，换下衣服、卸了妆，回归那个还没找到心神的自己。
“冷姿，恭喜你。”宋教华已经在后台等待许久，手里捧着一束有她一半高的花束。“董事长和冷岳哥没办法亲自来，但他们已经叫我准备好花……”
“谢谢……宋待助，我们离开好吗？”冷姿突然打断他。
“可是等一下沙夏的董事长会亲自来道贺……”
“但我不太舒服。”冷姿觉得如果再继续待下去，她就会无法呼吸了。
宋教华见她神色不太对劲，便点了点头，“好吧，我送你回家。”
冷姿却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家，麻烦你送回我公司好吗？”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顶多再加一只龙虾，让人觉得特别冰冷，在公司至少还有熟识的同事，不会那么孤单。
冷峰千交代万交代要他送冷姿回家，还不准她出门，但宋教华瞧她委靡的模样，也只能屈服。“那你要好好在公司待着，不准乱跑。”
冷姿颔首，宋教华才笑着把手上的花送给她，接着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走吧……冷姿？”
一回头，她居然不见了，宋教华低下头，却看到他方才送她的花，把她整个人压倒在一旁的沙发上，她只有办法伸出一只手，朝他挥舞求救。
他忍不住失笑。“你的力气也太小了，难怪大家对你这么不放心，要是你一个人的时候发生什么危险，大家不担心到死才怪！”
“冷峰？是我。”
“利少杭？”冷峰诧异地扬高眉，“什么事？如果你是要告诉我选美大赛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我想问你，你安全把冷姿送回家了吗？”
“我请宋教华去接她回家了，有什么不对吗？”利少杭的语气听起来颇为紧张，冷峰也跟着警戒起来。
“那个人动手了！”利少杭说话的速度有些急躁，“他说要让沙夏和冷氏百货都后悔！”
“什么？”冷峰的眉头随即紧紧皱在一起。“那些警察到底在做什么，没有帮我们盯住他吗？”
“他很狡猾，警方抓不到他的小辫子。”利少杭叹气。“所以我才要确认冷姿是不是回家了，那个人的目标是公司，她在家里比较安全。”
“你之前警告我时，我已经特别注意不让她来公司，不过她却常常自己跑来，我也没办法，又不能和她明说。”冷峰有时实在拿这个妹妹没辙。“你这阵子的行为足以让她死心了，她不会去找你，至少安全上的疑虑会少一点。”
“……是我对不起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利少杭才遗憾地道。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安排你和她好好谈一谈……唉，一切都怪李原那家伙！”一提到这个人，冷峰咬牙切齿。
“拉亚冰品撑不下去倒闭了，李原占有很大股份，自然会迁怒，他这次挺而走险，威胁我们两家公司，如果是为了钱就算了，就怕他是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我们防不胜防，只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那家伙简直有病！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没有和拉亚冰品合作。”和拉亚合作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过经济危险；不合作，又有李原这种神经病来恐吓，冷峰只能大叹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总之，李原刚才打电话给我了，这次他不再隐瞒他的身份，也没有变声，还撂话说他会选在今天下手，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所以打电话提醒你要小心点。
“我明白了，你也小心点……等一下！”
冷峰的秘书没有敲门就突然冲了进来，脸色惨白难看，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董事长，你快看！”秘书不等他说话，直接把纸递到他面前。
接过那张纸，冷峰先给了秘书略带责备的一眼，待看清楚纸上的内容后，脸色丕变。“利少杭，我想我知道李原会怎么做了。”他紧握着纸的手逐渐加重力道，“他在总公司这里放了炸弹，还传真来威胁我！”他气愤不已。
“不管真的假的，那家伙随时会动手，你快去处理！”利少杭一听，心头一紧。
冷峰才刚应声，正准备挂断电话，想不到更大的惊吓已经在等着他了——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不晓得事情严重性的宋教华走了进来，苦笑道：“董事长，冷副总执意要回公司，所以我没有送她回家，她现在在办公室里，你要见她吗？”
“什么？”
冷峰震惊不已，而电话那头的利少杭，也清楚听到宋教华说的话，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
“利少杭，小姿居然回公司了！”
“我听到了。”利少杭深吸口气，“你快下令疏散员工，请宋特助快点带她离开，我会尽快赶过去！”
呆坐在办公桌前，冷姿整个人陷入一种失神的状态，连办公室外闹烘烘的，她也完全没注意到。
在这里让她觉得安全，外面有一群人，但她也有自己的独处空间，至少比较不会感到孤单。
这种一下子失去目标的感觉，令人有种惶恐的茫然，尤其她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这么大的打击，这几个月来仿佛置身在惊涛骇浪的汪洋大海中，她的人生发生了她永远想不到的变化，但现在回归风平浪静，她却几乎不能适应。
支持她前进的东西，一个个不见了，她虽然害怕，虽然无措，却逼着自己不能倒下，因为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要学着自己往前走。
突然，放在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想要独处的她，完全没有接电话的意愿，但来电者似乎有什么急事，一打再打，她被吵得心神不宁，皱了皱眉头，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接起来——
“你好，我是冷姿。”接起电话前，不耐烦的她根本懒得看来电显示，否则她可能会直接切断这通改变她一生的电话。
“冷姿！”利少杭的声音听起来急切又慌张。“你在办公室吧？”
乍听到他的声音，冷姿的呼吸几乎要停了，可是一股意志力要她冷静下来。
“你已经伤透了我的心，现在还打电话来做什么？”她沉下声音。
利少杭仿佛没听见她的质问，只是一直催促她。“不管你在哪里，快点离开！”
“为什么我要离开？”冷姿完全不懂利少杭在说什么，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是要约她吗？但用这种方式未免太拙劣了点；或者他想到别的方法来伤她的心了？但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总之你快走就对了，我没时间和你解释！”他不自觉提高音量，听起来仿佛命令似的，已经有了些许怒气。
“利少杭，你太过分了！”没来由被刮一顿的冷姿也使起性子，凭什么他说什么，她就要乖乖听话？“你说我就要听吗？我……我已经和你没关系了！何况你带女人上宾馆，遇到我还当作没看到，更在比赛时让我在众人面前难看，你为什么还认为我会听你的？”
天啊！利少杭终于知道什么叫作法自毙了，他这场戏演得太逼真，做得太过火，她或许不会再原谅他了。
“冷姿，我是有苦衷的，我是不想失去你才会这么做的，你相信我最后一次好吗？求求你……”利少杭简直快疯了，又急又慌的他生怕再晚几分钟，她真的会出事。
求她？他居然也有求她的一天？冷姿听到他这么卑微的语气，简直难以形容心里又酸又苦的滋味，而且她犯贱的居然有些心软了。
利少杭不屈不挠地劝着，“我保证事情过后，我会一五一十地说给你听，但请你相信我这一次，冷氏公司里被放了炸弹，冷峰已经疏散公司的人了，你快离开那里！”
“炸弹？”冷姿心里一惊，急忙打开办公室的门，果然看到整个楼层空荡荡的，大概只剩她一个人了。
原来公司里除了宋教华，所有员工都以为公布选美结果的这一天，冷姿不可能回公司，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还在办公室里，都依照董事长的命令，逃命去了。
冷姿一边听着手机，一边快步走到电梯口，她紧张地按着电梯，但全停在地下楼层的电梯，要爬到九楼，还要等好一阵子。
电话那端的利少杭听叮叮叮的电梯声，连忙喊道：“不要坐电梯，浪费时间又危险，你快从安全梯下去！”
“好！”
冷氏大楼一共有两座安全梯，冷姿本能的跑向其中一座，正蹬蹬蹬地住楼下跑时，利少杭突然听到她哀叫一声。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不知道谁把楼梯间的灯关了，视线不清，我踢到灭火器了。”冷姿忍着痛继续往下走，可是楼梯间的昏暗，令她迟疑了脚步。
“冷姿，我已经在赶往冷氏的路上了。”利少杭听到视线不清，想起她怕黑，又不知李原那个变态什么时候会动手，心都凉了一半，“你不要害怕，继续往前走，我会一直和你说话，我保证你下来的时候，我一定已经在楼下等你了，好吗？”
“好。”他的话，带给她无比的信心及勇气，冷姿紧抓着扶手，咬牙在昏暗的楼梯间中缓缓下楼，突然“轰”的一声，只见眼前一阵火光，强大的冲击力将她震向一边，随即不省人事。
而利少杭只听到那声致命的巨大声响，接着电话就断了——
“冷姿！”他发出惊恐的怒吼，但电话却再也拨不通了。
冷氏大楼现场一片混乱，利少杭急忙抵达时，消防队和警察都尚未到达，一群员工对着爆炸点指指点点，火光忽隐忽现，大楼中间楼层有浓烟窜出，而冷峰和宋教华正被挤在众人之中。
“我会再和大家解释，请大家先回家，上班时间公司会再通知……”
冷峰安抚着员工，宋教华则是被利少杭一把抓住。“冷姿呢？”他气急败坏地问。
“我也在找她！她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我去找她时，她已经不在办公室了，所以我就先下来了！”宋教华也着急地左顾右盼。
一阵凉意由利少杭的背脊一路窜到头顶，或许是他的电话比宋教华先通知到冷姿，而宋教华以为她逃了出去，便自行月兑困，没想到冷姿去按电梯，还选了没有灯光的逃生梯，才会比宋教华慢。
他知道，冷姿没有逃出来……
“爆炸的楼层是第几层？”他必须先搞清楚冷姿在哪里。
“是在四到六楼之间，不是很确定……”
“最接近电梯的逃生梯在哪个方位？还有，你们在第几层有设置灭火器？”他逼自己冷静回想冷姿逃行时的路线，推敲着她无意间留给他的线索。
“单数楼层都有装设灭火器，离电梯最近的逃生梯在大门进去左手边，大楼的西南方向……”宋教华不愧是特助，对冷氏的一切了若指掌。
利少杭已经没办法再等了，抬腿便要往大楼里面冲，一旁的冷峰用余光瞥见，顾不得安抚员工，急忙拉住他，而宋教华也本能地拦住他，三人形成僵持。
“利少杭，不要冲动！让警方来处理，小姿说不定已经逃出来了！何况我们不确定炸弹是否全引爆了……”冷峰硬是不让他进去，身旁围观的员工们又开始鼓噪，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不能让利少杭去送死。
“她没有逃出来！”利少杭用力挣扎着要摆月兑冷峰和宋教华的阻挡，一边失控地大吼，“她在逃离时，我正和她讲电话，我知道她没有出来！”
冷峰脸色骤变，但他仍维持着基本的理智，强迫自己道：“就算她在里面，也不该是你去救，你看，警方和消防队已经抵达了，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出事……”
“她有幽闭恐惧症，她会害怕的！”无法挣月兑的利少杭，几乎是用恳求的了，他红着跟眼眶，恐惧又慌张的泪水几乎要滑落。
“我进去救她，我知道她在哪里，她是相信我才会选那条路的，我答应过她，她下楼后，一定会看到我的！”
看到一个大男人为了自己的妹妹，为了一段深刻的爱情，宁可拿命去赌，冷峰和宋教华深深地震撼了，两人下意识地松了手，面色凝重地望着利少杭。
几乎是一得到自由，利少杭就冲进了大楼，他不知道自己这段搏命演出，让先赶到的媒体全程拍摄下来，一旁的员工也看得一清二楚。
冷氏大楼的大厅情况看起来还好，但利少杭一蹈入西南边的逃生梯入口，便发现里面一片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楼梯间烟雾弥漫，上面的火势似乎不小。
五楼，是他的目的地，利少杭月兑下衬衫，用楼梯口的饮水器将衣服沾湿，捂住自己的口鼻后，便压低身子慢慢往上走。
靠着手机发出的冷光，他慢慢模索到接近五楼的地方，大声喊着，“冷姿？你在哪里？你只要叫一声就好，我来了，你不要怕！”
好一阵子都没有听到回应，利少杭紧张得心脏都快停了，可是他知道这种时候更必须保持冷静，他压低身子沿着墙边边走边喊，“冷姿？冷姿？”就在他要继续往上走时，墙角的地方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利少杭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在此刻冻结，急忙往声音来处探去。“冷姿？”
凭借着手机的微光，他看见墙角仿佛躺着一个人正慢慢移动，他忙不迭地冲过去，果然看到那个令他牵挂的人儿，眯着眼半昏半醒，脸部有些许擦伤，幸好看起来不严重。
“你还好吗？”他轻拍她的脸，担忧地看着她恍惚的神色。
冷姿只觉全身都好痛好痛，可是一听到利少杭的声音，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想确认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看到他的眼中，不只有担心和惶恐，还有更多的深情，她知道这次他没有骗她，他来救她了——
她知道现在情况有多危险，如果不是深爱着她，是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单枪匹马的来救她，一想到这，她朝他微微一笑，试图舒缓他的不安。“你放心，我很好。”
“你没有……你的恐惧症……”利少杭紧张到话都说不好了。
“我本来很怕，可是我听到你跟我说的话，我相信你会来找我，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她虚弱的伸出手，轻抚他的脸，“你真的来了。”
利少杭这才放下心中大石，紧紧抱住她，任眼泪泛流，痛哭失声，然而时间不容许他们在这里继续依偎，他抹去眼泪，恢复镇定后便一把抱起她，朝来时路往楼下走。
陰暗楼梯间，烟雾弥漫，加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利少杭不得不放慢脚步，他觉得这是他人生最长的一条路，却也是最甜蜜的一条路。
“小姿，谢谢你相信我。”为了减低紧张的气氛，他试图和她说话。
“其实我很难过，不过在爆炸的那一刻，我猜到你做这一切，一定是有苦哀的，而我现在看到了你，也解释了这一切。”在他怀中，她有着无比的安全感，其实一点也不害怕。“我也要谢谢你来救我。”
“我……”
利少杭还想说些什么，但突然又传来一阵爆炸声，一时间天摇地动，他几乎抱不稳冷姿，好不容易稳住重心，楼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连串的巨响震得人胆颤心惊，突地，一块大石从利少杭身旁落下，正巧击中了他的肩膀，抱着冷姿的手不由得一松。
冷姿惊叫了一声，眼看就要跌下楼梯，利少杭为了保护她，顾不得肩膀的剧痛，回身反手一捞，再次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她，两人一起滚下楼梯。
在她昏迷前，只看到满脸是血的利少杭，还有他因痛苦而紧皱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