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玻璃鞋 第八章
在季宅休养了半个月，黎子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季天雨待她极好，除了有时候会约朋友出去喝喝下午茶、吃个饭之外，其余的时间都陪在她身边，所以即便有伤在身、无法出外走动，黎子颖的日子倒也过得挺愉快的。
季家的管家何妈与方伯也对她很亲切，俨然把她当成了季家的一份子，不时的嘘寒问暖，让她备感窝心，所以今天趁著何妈、方伯以及季天雨全在忙碌的时候，她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溜到了厨房，打算做几道菜酬谢他们。
她的厨艺一向不错，所以当初于小沛才会怂恿她开早餐店。
俐落的从冰箱里翻找出需要的材料，黎子颖带著笑容、挽起衣袖，开始清洗蔬菜，丝毫没发现打从与季天晴相遇开始，她的心防早已一点一滴的卸除了。
准备好材料後，她心情愉快的开火热锅，脑子里幻想著待会儿他们回来後的惊讶及欣喜，想到这里，她的手动得更快了。
姜丝、蒜头、辣椒、米酒等材料一样一样的下锅，黎子颖的笑容也一点一点的扩大，没一会儿，整间厨房都飘满了食物的香气，让甫和朋友逛完街回来的季天雨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大嫂，你在做什么?」
一见她回来，黎子颖唇边的笑容更灿烂了。
「天雨，你回来啦?再等会儿，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听完她的话，季天雨吓得赶紧冲了过来。
「大嫂，你别闹了，你忘了你手上还有伤吗?拜托，快把那碗汤放下，你的手会受不了的，天哪!我还是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了，这要是让大哥看见，他肯定会杀了我的。」
「你说得太严重了，我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口也慢慢结痂了，拿这一点东西根本不会有事的，来，你帮我把饭桌整理一下，待会何妈、方伯还有你大哥他们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听她这么说，季天雨才想到。「是呀!何妈和方伯他们到哪儿去了?」
「何妈在後院晾衣服，方伯到菜市场买菜去了。」
「原来他们都在忙，难怪没人阻止你，大嫂，晚饭方伯会做，你干嘛抢他的工作啊?我拜托你……你把锅子放下好吗?」她抱头尖叫。「天哪!我居然还在这里跟你说话?大哥快回来了，早知道我就晚些再回来，干嘛选他要下班的时候回来啊!要是让大哥看到你在做菜，他肯定拿菜刀追杀我。」
黎子颖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我不过是做几道菜而已，没那么严重的，而且你大哥怎么会生气?难道我做菜给你们吃，他会不高兴吗?」
「不是啦!」季天雨紧张得在原地打转。「大嫂，你不知道大哥有多重视你，他每次都私底下警告我不可以让你受伤，少一根寒毛就扣我零用钱，上个礼拜你到花园赏花时不小心被地上的木椅绊倒，他就说我把木椅乱放才会害你跌倒，然後就扣了我一万块零用钱，你就不晓得那时我的心有多痛啊!」
黎子颖震惊的抬起头。
「这些我全不知道。」
「大哥怎么可能让你知道?」逮著机会街上前去夺下她手上的锅铲，季天雨终於松了一口气。「大哥把你当成宝你不知道吗?他还要我全权负责你的安全，反正如果你受伤，倒楣的就是我啦!我上个月已经被扣了好几万块的零用钱了，这个月才刚开始，我可不想再被扣钱。」
想起他专注的目光与体贴的举动，黎子颖被感动了。
「我……对不起。」
季天雨放下锅铲，将她推出厨房。
「大嫂，你道什么歉啊?我说这些可不是在怪你，而是在为我的零用钱紧张，大哥把你看得比我还重要，我这个妹妹在他心中可说是一点分量也没有。」
黎子颖拨开她的手，又走进厨房。
「那么，为了补偿你，我更该做桌好吃的菜。」
季天雨想将她拉出来，又伯碰到她手上的伤，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大嫂，你不用补偿我了，你又没对我做什么，干嘛要补偿?我们到客厅里去看电视、聊天好不好?待会儿方伯买菜回来他会做晚餐的，一定是今天菜市场又进了什么新鲜的鱼货他才会耽搁这么久，反正我也不饿，等方伯回来再说吧!」
黎子颖这回可是坚决得很。「可是我想做菜。」她丢给季天雨一个安抚的微笑。「放心，没事的，难道你不想吃我做的菜吗?」
季天雨急坏了。「可是大哥他——」
「我会跟他解释的。」
话声甫落，一个男性嗓音响起：「跟我解释什么?」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她们一转过头，就见季天晴站在厨房门口一脸兴味的瞅著她们。
「你们在做什么?」季天晴挑眉问。
黎子颖看了一脸僵硬的季天雨一眼，然後夺下她手里的锅铲。
「我想做菜给大家吃。」
想起方才季天雨告诉她的话，她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季天晴皱起眉。「做菜?」
怕又被大哥扣钱，季天雨这回抢著开口：「大哥，是大嫂说这一阵子太麻烦我们，所以想做菜给我们大家吃!不过我已经劝过大嫂了，她的手伤还没好，万一去碰撞到，伤口裂开就不好了。」说著，她又将被黎子颖夺过去的锅铲抢了回来。「看到这个锅铲了没?我刚才就是在阻止大嫂。」
要不是看季天雨如此紧张，黎子颖还真会笑出声来。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做几道菜根本不会怎样。」她笑著说。
「你手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为什么要做菜?」季天晴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了。「方伯呢?方伯到哪里去了?平时不都是他负责做菜的吗?何妈也是，怎么可以放你一个人在厨房里忙?」
旧他迁怒别人，黎子颖慌忙解释：「不是的，方伯出去买菜了，何妈在後院晾衣服，是我自己为了谢谢你们这一阵子的照顾，所以才想做几道菜给你们尝尝，而且我的手已经一点也不痛了，你瞧，没事的。」
见她用力挥动著包扎著纱布的手臂，季天晴险些没被吓出心脏病。
「不要动!」他狂吼，拔腿冲向她，将她的双手按在自己胸膛上，一脸惨白的瞪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手伤才刚好就想马上再把它给弄伤吗?以後千万不要再这么做了。」
黎子颖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紧张，反倒被他吓住了。
「可是我——」
「以後不准你再进厨房。」他霸道的宣布。
黎子颖错愕的眨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一双手仍贴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眼角则接收到季天雨那彷佛像是在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的目光，脸颊迅速的泛起红潮。
这时，厨房外传来一阵拍手声。
「太好看了，真是太好看了。」
黎子颖迅速转过头去，就见于小沛不知来了多久，正好整以暇的环著手臂倚在墙上笑看著他们。
「今天果然没白来，免费看了一场好戏。」
黎子颖慌慌张张的收回贴在季天晴胸膛上的手。
噢，神啊，让她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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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跟天晴进展得这么快，真是让我吓了一跳呢!」用完晚膳後，黎子颖与于小沛来到前院赏月，一个倚在吊床边，一个坐在秋千上，聊著晚上厨房里那有趣的一幕。
黎子颖瞟了她一眼，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你别乱想，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果不是，那个季天雨干嘛叫你大嫂?」
黎子颖挫败的声吟著。「是天雨坚持要这么叫我的，我已经跟她澄清过很多次了，我跟她大哥之间根本什么也没有，但她偏偏就是不相信，她一直认为、也相信天晴迟早会娶我，所以才不愿意改口。」
于小沛伸出手指著她，一副抓著了她小辫子的得意模样。
「嘿嘿，还说跟他没什么，倘若真没什么，你干嘛叫他的名字叫得这么亲密?这摆明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单纯，晚上那一出戏我可不是白看的，看得出来他对你非常好，连厨房都不愿让你走进一步，这种好男人可不是天天都遇得到，你要好好把握啊!」
黎子颖只是咬著唇，却没像之前一样反驳她。
「你的伤怎么样?」
黎子颖拾起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下个礼拜就可以拆纱布了。」
于小沛贼笑著。「瞧你一脸烦恼，是不是舍不得啊?」
黎子颖微偏著头。「舍不得什么?」
「离开这里啊!」
简单一句话，还真说中了黎子颖的心情。
「唉!倘若有个人对我这么好，我也是会舍不得的啦!瞧，刚矿你坚持了这么久，结果他还不是不让你下厨?而且吃饭的时候，一下帮你夹菜、一下又帮你盛汤，老公对老婆也不见得有这么好哪!说真的，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对你非常好吗?」
她皱眉咬唇。「我当然知道。」而且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所以?」
没让她有思考的时间，兴奋的季天雨已自屋内冲了出来。
「大嫂，吃水果喽!这是方伯今天下午到菜市场买回来的火龙果，我最喜欢吃的哦!」见黎子颖笑著接过水果，季天雨才转向于小沛。
「来，小沛，你也吃，很好吃哦!」
于小沛笑眯眯的点头。「谢谢你。」
黎子颖手里拿著水果，却没心情吃，脑子里仍思索著于小沛方才的问题，直到感觉一件衣服披在她肩上，她才恍然回神，对上季天晴那双温柔深邃的黑眸。
「起风了，别著凉。」
黎子颖的心狂乱的跳动著，她著迷的注视著他，被他眸子里的光芒所迷惑，直到——
「咳咳……请问，你们两个是看够了没?」
耳边传来季天雨调侃的声音，黎子颖再次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真是怪了，以前她很少脸红的，可是自从遇见季天晴後，她脸红的次数就逐渐增加了，真的是……
唉，她的心全乱了。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聊你。」
「聊月色。」
两人同时开口，答案却大相迳庭。
一旁啃著火龙果的季天雨当场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你们到底是在聊大哥还是在聊月色啊?不过，我想月色应该没有什么好聊的吧!倒是大哥就有话题可聊了，大哥不仅长得帅，而且事业有成，绝对可以成为不错的话题，对不对?」
于小沛无视一脸难堪的黎子颖，和季天雨一搭一唱了起来。
「当然喽!像天晴这么优秀的对象不是随便找就找得到的，要是我啊!肯定死巴著他不放。」
黎子颖偷偷瞪了她一眼，尴尬的转-了话题。
「我们什么时候要开店?」
于小沛笑了笑，终於好心的不再糗她。「你说你下礼拜就可以拆纱布了，那我们就下个礼拜开店怎么样?」说完，还有意无意的向季天晴使了个眼色，只是低著头的黎子颖并没发现。
「可是橱窗被打破了……」每想一次，她的心就痛一次。
「破了就破了，其实我觉得破了也不错，不然每天都得紧张兮兮地担心会有人上门来捣乱，花那么多钱建了一个橱窗，结果到头来却让人砸了，这不是得不偿失吗?想起来就心痛，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别盖什么橱窗，简单一点最好。」
季天雨举双手赞同。
「是呀!大嫂，反正你迟早要进门，不如就把那双玻璃鞋也一起带过来!我们家里有很多漂亮的玻璃柜，摆起来也不比你那个橱窗差，而且放在家里绝对比放在店里要安全多了，不是吗?」
黎子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只是……」
「只是想让更多人一起欣赏?」
黎子颖诧异的抬起头，茫然的望著一脸温柔的季天晴。
「你怎么……」
季天晴朝她眨眨眼。「你忘了，你对我说过。」
黎子颖狼狈地别过脸。「天雨说得对，放在家里的确比放在店里要安全多了，而且也不用时时担心有人会来捣乱。」她没发现她自己说出「家里」这个字眼，也没发现季天晴在听到她的话後，眼中闪过了某种灼热的光芒。
「哇，这真是太棒了，虽然无法拥有玻璃鞋，可是能够摆在家里天天瞧见它，这也等於拥有它了。」
季天晴弯起食指敲了一下她的头。
「你这丫头成日都在打玻璃鞋的主意。」
季天雨扮了个鬼脸。「才没有，我是替你和大嫂感到高兴耶!」她笑眯眯的转向黎子颖。「大嫂，你什么时候要嫁给大哥?不是我自夸，大哥的条件真的很不错，有多少人想要巴著大哥都没机会，我第一次看到大哥对一个人这么认真呢!」
黎子颖静默良久，羞涩的笑终於浮现唇边。
「等你嫁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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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颖永远不会知道，她的那句话给季天晴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
伤口已接近痊愈的阶段，性情沉静的黎子颖不若热情的季天雨那般活泼好动，她总喜欢趁著清晨的时候，一个人在寂静无人的林荫大道散步，感受清晨微寒的沁凉，呼吸新鲜空气，同时欣赏美景。
季宅的别墅坐落在郊区，所以四周几乎都是连绵不绝的山头与树林，黎子颖随手摘起一片树叶置於鼻间嗅闻著，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季天晴那双深邃的黑眸：心头立刻满是暖意。
林荫大道的尽头是一处通向山坡的林间小路，黎子颖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拨向脑後，咬了咬唇，皱眉思索著，最後坚决地踏出脚步，打算来个小小的晨间探险游戏。
走在小路，两旁茂密的枝叶林立，期间不时可闻轻脆悦耳的虫鸣鸟叫声，黎子颖一步一步小心的走著，最後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大片美丽的花海——
「好美!」她无法置信的赞叹著。
曙光乍起，耀眼的金色光芒洒落在美丽的花海，一朵朵花儿看来更加璀璨迷人，虽然刺眼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但却又舍不得-开视线。
她抚著仍末平复的心小心翼翼地步下小山坡，纤细的指尖轻轻触模著花朵，震撼溢满心。
「可以住在这里真好。」她羡慕的喃喃自语。
「那你愿意一辈子住在这里吗?」
黎子颖猛地一震，飞快地回头，没预料会看到季天晴那张带笑的俊帅脸孔。
「你、你……」她抚著胸口，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季天晴温柔的将她散乱的发丝勾回耳後，大手亲昵的放在她腰上。
「我见你一个人出门，所以才在後面跟著你。」
黎子颖没发现他的手在她腰间多停留了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你吓了我一跳。」她有些尴尬的转过身。「以前一早就起床开店，已经习惯早起，所以才想出来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季天晴露出一抹洞悉的笑，手一使劲就让她顺势靠在自己怀里。
「不要这样，放开我!」她不停地在他怀里挣扎。
「不要动，你看。」他将她定在自己怀里，抬手一指。「这片花海多漂亮，你闻，空气中还有清新的花香，如果你住在这里，你天天都能看得到它们。」
他的话让她安静下来。「这里的环境的确很好。」
季天晴收紧双臂，紧紧地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试探地问：
「那你愿意永远住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里有著努力压抑的紧张，但黎子颖还是听出来了。
见她没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
「那天天雨问你什么时候要嫁给我，你说要等她嫁的那一天，这是不是表示你愿意接受我?」
黎子颖知道他已经急坏了，心中虽有些感动，却忍不住想逗逗他。
「我有这么说吗?」
她感觉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应该没听错……是吧?」
他居然那么的不确定，足以想见他有多在乎她。黎子颖用力咬唇忍住哭意，笑著道：
「我今年才二十三岁，还不想这么早结婚，而且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对我父母说，所以再过些时候吧!我想四处去走走看看，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国呢!所以我想出国去玩一趟，你应该愿意陪我去吧?」
没等他回答，她又道：「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住在这里，这片花海好美、好漂亮，我希望可以天天看见它，天雨、何妈还有方伯对我很好，我也舍不得离开他们……还有你的笑容，我想天天看到你笑。」
拥著她的季天晴早已呈现呆滞状态。
黎子颖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你不愿意是不是?」她故意说道。
果然，就听他哑声大吼：「当然不是。」他激动的将她转了过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愿意住在这里、愿意陪著我、愿意留在我身边……你真的愿意吗?」
黎子颖看了他一眼，红著脸点点头。
季天晴狂喜不已。
「噢，子颖。」他用力的拥抱她。
此时已是无声胜有声。
季天晴太过震撼、太过激动，搂抱著她的双臂早巳无法抑止的颤抖著，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想的尽是她刚才的那番话。
他抬起她的下巴热情地吻住她嫣红的唇。
激动的、喜悦的、渴望的、甜蜜的火花在胸口爆开，两人的身躯紧紧的交缠，彷佛也融为花海的一部分。
良久後，季天晴终於满足的离开她粉女敕的唇，又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一看，太阳出来了。」
黎子颖顺著他的手指看过去，就见灿烂的阳光已渐渐升至空中，两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她感觉她的心也好温暖。
「是啊!太阳出来了。」她甜蜜的道。
他们两人心中的太阳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