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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说了算 第4章

数日后的一个傍晚,李驭探路回来,悄悄进了房间。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洒了进来,李驭坐在床沿,默默盘算着自己该如何离开、何时离开,以及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他一边想,一边褪下上衣,拿起药酒。

背部的淤青就是好不了,他挺直了背,倒些药酒在手上,很勉强的将手伸到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推着药,但药酒却不争气地滴滴落下。

唉!要替自己的背部上药还真是难。

此时蔚儿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碰巧经过窗前,不经意地瞥见这一幕。

“你在做什么?”

窗外传来有如银铃般的轻笑声,李驭闻声抬起头,看见蔚儿两眼放低没正眼瞧他,嘴角却忍不往上扬。

“我正在为不肖之徒的行径付出代价。”

“喔!难怪你说有些还伤没好,真可怜。我请婆婆帮你推药好了。”

婆婆是指照顾她们的那位老妇人。李驭听到蔚儿这样说,一脸不情愿的婉拒。

“不用了,谢谢。”

“这样伤不会好的。”

“总有一天会好。”

“你怎么像个小孩般耍赖?”

“没办法,谁教我得不到佳人的关爱。”

李驭说得故意,蔚儿这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一会,就见蔚儿手上拿着药酒,坐在李驭身后,而李驭的脸上则是挂满了笑容。

“右边那里最痛了,怎么擦都擦不到。”

“嗯……好。”

蔚儿不是看不见李驭哪里淤青最严重,只是这赤果的上身,让她不敢直视。

蔚儿柔软的小手不断地在他背上轻轻推着,李驭感到一阵温热,这双手好生灵巧,他当下觉得好幸福……也好难受,双十青年,血气方刚,这样的温柔唤起他蠢轰欲动的渴望。

“好些了吗?”蔚儿认真的问。

“没有。”

“嗯?”

“如果受点伤能换来你这样关心、这样上药,我宁愿天天都被小蛮打。”

“啐!不用等小蛮,我现在就……”蔚儿此时才发现这家伙的诡计,抡起拳头就要打下。

“打我吗?”没想到李驭动作更快,猛然一转身,便抓住了这双柔荑。

“你!”蔚儿睁着眼瞳,又羞又气,更不敢看转过身的他。

“你这点身手真的还要再加强,没关系,名师出高徒,我明天再多教你一些,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李家剑术可是不外传的。”

“胡诌,你那天不是教我剑法了?”

“所以你得当我李家的媳妇。”

虽不知这话是真是假,蔚儿的心却是怦然一跳。“你怎么这样说……”

她不知该如何接话,但见李驭此时突然举起她的手……竟放在他胸膛上。

“你……”蔚儿一惊,急着要将手怞回。

“蔚儿……”李驭使劲,按住她的手掌。“蔚儿,听我说,这是我的真心。”他将大掌紧紧覆着她的手背时,一阵滚烫传人蔚儿心里。

她脸红头低,眼角却隐约瞥着他习武壮硕的身形,和抓着自己不放的健臂,她忍不住屏气,低头不语。

随后又听到李驭低沉的声音。“蔚儿,关内关外,无论是南方温柔的姑娘还是北方豪迈的女子,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动心过。”

李驭浑厚的嗓音说得真切,蔚儿心中亦涌起千言万语,却凝在唇畔不知该如何启口,三郎和她见过的人都不同。他懂她在想什么,甚至有一样的见解,两人在一起时仿佛就是有不用言语的默契。

她缓缓抬起头,抿着唇,心动却又不知所措。

月儿将摇曳的花叶映在窗台上,房内蔚儿螓首微低,双颊酡红,花影点点,李驭捧着这小脸蛋,缓缓靠近。

半点朱唇浅浅尝,李驭吋吋欺进,点点陶醉,意中玉人深深拥,他侧首覆上热唇,开始放肆深吻。

这晚,夜风沁凉,好不惬意,蔚儿娇羞地倚在他怀中,两人天南地北地聊到三更。

李驭看见枕上一枝木簪,落在蔚儿长发旁,便拿起说道:“这支簪我要了。”

“你一个男人要枝发簪做什么?”

“我想随身带着。”

李驭将簪子放入怀中,双眼凝视着她,蔚儿心中涌上感动。

一夜深谈,蔚儿在清晨的鸟鸣中悠悠醒来。这才发现昨晚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还将三郎的胸膛当作枕头枕了一夜。

三郎呼吸匀称,看来还在睡,蔚儿忍不住抬起头悄悄窥着,他鼻尖高挺,天庭饱满,眉宇间带着不凡,蔚儿最后将眼神停留在他厚实的双唇上,然后含羞悄悄一吻,便溜下了床。

而半梦半醒的李驭,此时正面露微笑地做着梦。他梦见和蔚儿一起在高原上驰骋,帮蔚儿追回风中的丝巾,丝巾一角绣了几个字……“史”……这是蔚儿的姓氏吗?

“……史……蔚儿!”

梦到这里,李驭突然双眼一睁,倏地惊醒。

蔚儿,她是……

他突然坐起,左右张望,蔚儿早已不在房里。

蔚儿在前庭,正拿着一枝树枝左右比划,认真的练习李驭教她的剑法。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难以言喻的眼神正望着她。

李驭不发一语地站在屋后,眼神深远,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他爱上了蔚儿,往后两人会走向什么样的路?

他定神看了许久后,收起脸上的陰郁,扬声道:“这里左手要收回,右手顺势刺出,这招的诀窍就是能守能攻,懂了吗?小笨徒。”

蔚儿整句听得最清楚的就是最后三个字,只见她收起树枝转身,看着这一早就找她麻烦的“恩师”,那秀眉微蹙、轻嗔薄怒的表情,让李驭为之动容。

“你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你……算了,不理你了。”蔚儿拿起树枝打算继续练习。

“不要生气了,这个给你,你先留在身边,改日我再请人铸一把上好的剑给你。”

李驭走到她身旁,递给她那把自己随身配戴的短剑。“这是我爹爹特别为我打造的,尖锐无比、断石若泥,我一直都随身带着。”

“这样特别的东西,我不好收下。”

“你留着,我比较安心。”李驭的话语渐渐低沉,蔚儿看了看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你要离开了对不对?”

“是的。”李驭眼脸垂下,蔚儿总是懂他要说什么。“我离家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是时候该回去了,这把小刀你留着,算是我对你的承诺,我发誓一定会再回来找你。”

“好,三郎,我知道了,我会等你回来。”蔚儿双目含情,却看得李驭黯然。

今早半梦中,他想起蔚儿这似曾相识的名字。

在营中他曾听人提过,这名字是“阿史那·蔚儿”。

原来蔚儿是东突厥一位受封的公主,父亲是阿史·那良,是部族首领,归属于颉利可汗,颉利可汗统领着东突厌数个部族,蔚儿则是东突厥贵族。

但在李驭心中,无论蔚儿是什么身份,不管两人是否会敌对,蔚儿永远是那个心地善良、救他一命的小姑娘。

就要暂别,他不希望蔚儿太感伤,试着将话说得轻松。“别忘了,你答应我要当李家媳妇!救人可以,可别再救了另一个相公。”

“天下应该不会再有像你这般不要脸的人了,放心,我会将澡堂锁好。”蔚儿也不愿两人间弥漫暂别的感伤,收起愁容应着。

午后,李驭坐在蔚儿为他准备的马上,英姿飒飒,蔚儿细心地为他准备了足够的水及干粮。

“要等我。”

“好。”

蔚儿微微点头,李驭伸下手怜惜地模模这小脸蛋,才扬长而去。

策马奔驰在大草原上,李驭并没有立即踏上回程,这些天的夜晚,他已经将地形、路径都模熟了,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在上面又添了几笔。这是一张地图,他趁白日看得更清楚时再多加描绘一番,将来一定大有用处。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将马拴在树下,步行至不远处的一间小屋前,低东张西望。

“应该没人。”

李驭瞧了瞧,便翻过图篱,不一会,他已经换上披在衣竿上的突厥服装。

“驾!”

翻上马,他再度驰骋在这片无际的草原中。

绿草无垠,青山连绵,衬着苍苍蓝天,原野风情如画,李驭一身豪情壮志,伴着他加风疾驰。

好一会,他发出“唹”的声音,缓下马蹄。

马儿停了下来,他在树下席地而坐。这里是突厥大营后方,也是这些天探路的最大收获。

李驭这次有备而来,路已探熟、身着胡服,只待天色全暗、月黑风高之际,他准备只身潜入敌营。

奔驰了一下午,他将蔚儿为他准备的粮草及水,取出一些喂了马,然后倚在树旁,吃着蔚儿亲手做的干粮,心里惦记着:

“不知道蔚儿现在在做什么。”

才离开一会,李驭就开始思念蔚儿。突厥受封公主、汉人阵前将领,如果有一天两军交战,该怎么办?李驭抬头仰望蓝天,心中丝丝感伤。

多么希望能摒除世上纷扰的一切,两人共同悠游在这山青水绿天地间,携手漫步在这片晴空下,而后在星空下共度,一起欣赏晨曦美景,朝朝暮暮。如果有这一天,那该多好。

一阵凉风吹走李驭的思绪,不知不觉天色已暗,他起了身,将马拴好后,悄然低身往前方走进。不久,他已潜入突厥大营中。

“劈啪、劈啪……”

营帐前营火猛烈地燃烧,有一条身影快速在火光后闪过。李驭目光如炬、身手俐落,心中暗记牙帐数量、士兵分配,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身潜入敌营,父亲要是知道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肯定阻止。

突然……

“是谁?什么人在后面?”

巡逻的士兵突然朝这个方向大喝,是突厥语,李驭听不仅,但他知道一定有人发现不对劲。

此时,他赫然发觉脚底下的确有东西发出沙沙声响,他赶忙低头。

唉!小畜生,要害我被发现吗?

“喵呜!”

只见一只野猫被李驭踢出,跑到突厥兵前,接着又是一阵听不懂的话语,然后声音渐小,终于离去,看来突厌兵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李驭心中轻呼一声好险,他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平安归去,要实现对蔚儿的承诺。

无声无息中,李驭已经在大营内转了一圈,暗自记下了许多重要资料,谨慎地观望四周后,悄然离去。

皎洁月光下,李驭回到马旁,收起方才画下的重要地图,翻上马背,连夜踏上回程之途。

隔日夜晚,在京城茶饭不思的李敬德,惊见么儿出现在眼前。

“驭儿!”他大喊,喜出望外,欢欣莫名。

他的么儿明显消瘦许多,但当李驭拿出塞外地图及突厥阵营布局图时,李敬德讶异的神情取代了担心。

“驭儿,这是?”

“这些天的成果。”

“爹还以为你已遭遇不测,在你娘面前誓言要为你报仇。”

在拿到儿子遗落的军装后,李驭自此不但音讯全无,甚且连突厥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段期间,李敬德心力交瘁,矛盾的心思不断纠缠着他。

他担心自己的儿子若是落入敌方手中,必遭折磨,以报一年前在灵州遭唐军大败之痛,进而可能被当作人质,与之谈判。

但另一方面,李敬德又暗自期待,李驭若是被突厥所俘,至少比现在这样毫无音讯、生死末卜来的有希望。

可惜日子一天天过去,无论是突厥大营、还是自己派出去的探子,完全都没有么儿的消息,李敬德几乎已经肯定儿子已遭遇不测。

就在这晚,他完全没料到驭儿会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他眼前,甚至还带回重要军机,李敬德睁大眼睛,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驭儿!爹原本很后悔将你独自留在关外,不断向你娘忏悔,要是将你带在身边,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爹,您别这样想,孩儿一直感谢您的苦心栽培,若没有经过磨练,怎能有自己的一片天。”

李驭挺直身躯,语调平稳。

“您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还要早日成亲给您生个小女圭女圭抱呢!”

李敬德一代大将,听到儿子这番话,却比任何战功来的令他欣喜,他不知道李驭这些天遇到的人事物,也不晓得李驭话语中的认真,只是用力拍着他的臂膀道:“好、好样的!我的驭儿真的长大了。”

这夜,李家上上下下欢欣地为李驭归来设宴洗尘,大家传着李驭如何以自己诱敌替同袍月兑身,如何经过重重危难月兑离险境的事迹,李驭的大哥、二哥更是拉着他痛饮。

未了避免不必要的牵扯,李驭刻意隐瞒与蔚儿相遇的事情,李敬德则因涉及军机,也未提及李驭潜入军营之事。但光是这样,李驭已是众人目光所聚。

李驭平安的回到中原,除了边疆的士兵们个个欢欣鼓舞外,还有一个人,在默默地为他挂心。

蔚儿在李驭离去后,夜阑人静之时,总抚着他的小刀,暗自思忖。

“不知道三郎是否已经平安到家,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李驭对自己遇见蔚儿之事只字不提,而蔚儿更是不知道,三郎就是出身中原赫赫有名的李家──大将李敬德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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