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媚红颜 第一章
晋朝时代,蜀地富绅华云公谭杪为了促进当地丝织刺绣业的发展,兴建了「华云坊」,此后事业代代相传,更形壮大。数百年来因生产制造素有「蜀中之宝」称誉的蜀绣、蜀锦而富甲一方、名扬天下。甚至由最初的「华云坊」逐步发展为今日规模庞大的「华云城」。
可惜谭氏一族事业发达、财源滚滚,却香火不济、人丁稀少,实乃谭氏历代城主的一大憾事。
十年前,上一任城主急病猝逝,留下庞大的家业和独子谭辰翮。当时,附近不知有多少打算欺孤的同行摩拳擦掌,梦想瓜分华云城这块肥美大饼。然而精明的城主早有预见,在一息尚存之际将产业的一半交给儿子,另一半则委托寡居娘家、同样精明强悍的姑妈王大姑监管,并且嘱咐等儿子娶妻自立后方可将其归还。
当时未臻弱冠的谭辰翮,接掌家业毫不含糊,与人周旋强硬果断。十年来,不但断了那些图谋不轨的同业贼心,还让华云城的织、染、绣坊规模远胜往日,产品更是打出名号,其生产的蜀绣蜀锦成为朝廷每年指定的贡品。
近年来他急于收回爹去世前托交给姑婆的谭氏蚕桑丝织坊,雄心勃勃地计画着将华云城建立成一个集栽桑养蚕、煮茧缫丝、织染刺绣于一体的完整丝绸生产地。
然而,固执又刚愎自用的老太太却以侄孙不婚无后为由,拒绝将谭氏产业交还给他,于是多年来他们两人之间一直打着一场不见烟硝的战争。
巴蜀一带土质肥沃,适于桑蚕生长。眉山时令性的蚕市是由华云城主办的一种以蚕具交易为主的集市。每逢春夏,半旬一次。集市当日,附近各地乃至更远地区的蚕农蚕商们都会集中到此进行交易。华云城内人山人海,喊价竞标的声音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这样的集市也为平日居住在三乡八里,互不往来的青年男女们提供了相识的机会,使繁忙的集市更增添了令人期待又喜庆的气氛。
蚕市之日,谭辰翮早早离城出外视察桑林。一来他想趁桑农赶集的空档查看桑叶的生长情况,二来也为了躲避那些因得知他要选妻而刻意奉承迎合的人们纠缠。
等他将整个桑地巡了一遍后,日头已过了晌午,他叹了口气往城里走去。无论如何他得振作起来,等会儿还得与老太婆斗智呢!
「好姑娘,快起来,若着凉了怎么办?」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左前方的山壁下传来。
「不会的,太阳将石头烤得暖暖的,这水一点都不凉呢……」另一个柔柔的,透着轻松和满足的声音更加吸引了谭辰翮。
他不由自主地往声音处走去,当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茅草时,他呆住了。
对面山崖下有块巨石,一股细小但是落差极大的瀑布沿山壁流下,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两尺见方的泉眼,那泉眼就像天然澡盆般地镶嵌在巨石上。
此刻,一个赤果的女孩正披散着长发从泉眼里站起来,走进旁边那个中年妇女撑开等着的长衫里。
尽管长衫很快遮掩了她美好的娇躯,但谭辰翮依然看得分明。阳光下,娇小水灵,柔女敕细致的女孩如同一尊精美的象牙玉器,乌黑的秀发与白皙的肌肤形成绝妙对比。
可惜当她扬起头,将一头长长的乌丝甩到身后让中年妇女替她梳理时,谭辰翮看到她的右颊至眼角处有一块明显的黑色斑块,破坏了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蛋!
谭辰翮惋惜地看着她,好似遗憾一匹极品锦缎有了瑕疵。
由于头发太长,女孩不得不时而仰头,时而俯首,转动着腰身配合中年女子梳头的动作,也令谭辰翮得以尽情欣赏她美妙的体态。
而她举手投足间的那种柔媚和娇俏,令他这个见多了美女的老手都不免意乱情迷。
注视着那妩媚动人的躯体,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火热。
「宋娘,我们快回去吧,不然等会儿巧巧夫人又要骂人了。」女孩说。
「别着急,今天集市放假,她不会注意到我们的。而且从-答应教她们新绣法后,她对我们已经不那么凶了。」中年妇女说着,动作利索地将那束长发绾成髻,用簪子、发钗一一簪上,再将前额的一绺散发垂在她的面颊上,挡住那块黑斑。
也许是谭辰翮的目光太过锐利,女孩突然似有所感地抬头往山壁看来,与谭辰翮的视线不期而遇,原来尚有一丝笑意的脸上霎时布满惊惧。
谭辰翮也不回避,依然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她。
女孩更加惊慌。「宋娘!那里有个人!」她低头拉拉正在收拾东西的宋娘。
「哪里有人?刚才我们都仔细检查过的,这里根本没有路怎么会有人呢?」宋娘顺着小姐的手指四处看去:陡峭的山壁上,并无人影。
「别怕,-恐怕是看错了。」宋娘安抚着凤儿。
凤儿回头再看,刚才那个男人站立的地方果真只见白云悠悠,茅草轻曳……但她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里真的有个人!
「不,刚才那里真的有个男人,我看到他了……」
自从逃难途中在长江边与姊妹们走散后,凤儿一直跟宋娘过着流浪的生活,半年多来艰辛备尝。直到一个月前辗转来到眉山郡,凭借一手绝佳的刺绣活儿被「华云绣坊」的主事巧巧夫人相中,留了下来,这才有了稳定的生活。
虽然周围都是女子,但女人好妒,小心谨慎的宋娘为了保护她,一直坚持用锅底灰抹黑她的脸。
一身粗鄙简陋的衣服掩去凤儿曼妙的身材,丑陋的黑迹藏住了她绝世的美艳,沉默缄口锁住了她动人的嗓音,正是这样的伪装让嫉妒成性的巧巧放松了警觉,也让凤儿平静地过着不再提心吊胆的日子。
由于今天是蚕市,绣坊依惯例放假半日,从未出过城的她们来到城边的山上,原想找一间庙宇进香拜佛,可是庙没找到,却发现了这个泉眼。
温暖清澈的泉水令凤儿心动不已,看看恍若天屏的石壁,认定今天这样的热闹集市必定不会有人来这幽静的密林,于是不顾宋娘的反对,洗了个舒服的温泉澡。不料却发现有个男人在偷窥,她怎么能不怕?
凤儿肯定的语气和惊惶的神态令宋娘也紧张起来了。要是真的有个男人暗中跟着她们,还看到了凤儿洗澡,那就糟了。
于是她拉着凤儿滑下大石头。「走吧,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两人沿着山道匆匆地走了。
等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后,谭辰翮才从山壁后闪出身来,跃上那块巨石,若有所思地巡视着四周依然湿淋淋的泉眼。
「宋娘?」女孩管那个女人叫宋娘,还提到了巧巧夫人和新绣法,这么说那女孩应该是「华云绣坊」的绣娘-?
他想起几天前巧儿曾得意地告诉他,绣坊已经可以制出复针套绣的精品,因为她找到了这方面的人才。
是这个有着魔鬼身材却丑陋胆小的女孩吗?带着少有的好奇心,谭辰翮决定回去后要跟巧儿察明一下。
一边想着,他悠闲的沿着凤儿与宋娘离去的山路走去。
傍晚,凤儿随着其他绣娘来到谭氏宗祠,这里是华云城主举行重大节庆活动和婚宴大典的地方。
因为王大姑规定参加的人必须是适龄未婚女,所以宋娘没有来。凤儿打心底不愿意来,可是巧巧夫人不允,她正是要拿凤儿这样的「丑女」充数,又怎会放过她呢?
幸好后来得知这是城主的选妻暨订亲大典,她的心才稍稍安定。就她目前这个样子,别说是名声显赫、风流倜傥的谭辰翮,就是一般男子见了也会躲避三尺的,因此她不用担心会被看中。
虽然一再为自己壮胆,但进了宗祠看见那么多陌生人,凤儿心里还是很慌乱,她悄悄地躲在廊柱旁,静静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看得出来,来到这里的女人都是精心装扮过的。看着打扮得美艳娇媚的女人们彼此讨好奉承又极力表现时,她不由厌倦起来。
对于城主谭辰翮,她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和绣坊的女人们一起工作,她早听说了很多关于城主的事,譬如:他是个很霸道的人、从不信任人,也从来没有朋友,行事总是独往独来-而且他还是个英俊冷酷的风流种、他有很多女人,就连掌握绣娘们生杀大权的巧巧夫人也是他的女人。而最令人不齿的是,他竟在大婚之夜扔下新娘去嫖妓;当他的妻子因难产死去时,他还在与其他女人鬼混……
噢,多么可怕的男人!但愿自己永远不要碰上他!每次听到这些时,凤儿都默默地祈祷。
同时她也知道,尽管这男人是如此冷酷邪恶,仰慕他的女子仍比比皆是。然而生性好妒,眦睚必报的巧巧夫人心狠手辣,华云城内外对谭辰翮有意思的千金贵妇们都很怕她,再怎么春心荡漾的女人都不敢冒生命危险公开与城主调情。
而绣坊的绣娘如果谁长得有几分姿色,或被前来巡视的城主多看了几眼,事后必定遭殃,就算不被立即赶走,之后的生活也苦不堪言,动辄遭受她的辱骂打掐。
凤儿胆寒的想起这一个月来,在绣坊看到和听到她如何惩罚那些犯错的绣娘,不禁告诉自己,得尽量远离那个美丽又恶毒的巧巧夫人。
「看,城主来了!」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她面前兴奋地叫着。
对城主来否凤儿毫不关心,只是她们的吵闹声令她的头好疼,她好想离开,可是她知道时辰还早,一时半刻走不了。于是她再往柱子后挪了挪。
勉强忍住呵欠,她悄悄闭上眼,让浓密的睫毛掩盖了她的无聊。
将嘈杂的人事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她脑海里出现了不知身在何处的姊妹们。
半年多前,因金兵进犯,她随姊姊云儿和妹妹兰儿逃离了越州美丽的家园,不料在江边,姊姊被人强掳上马背带走。她拚命追赶,却被逃难的人群推拥上一艘正在起锚的船,仓皇无措的她和紧随其后的宋娘,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来到了巴蜀。
江上的风浪和舱内恶劣的空气,使本来身体就弱的她晕船得厉害,后来又生了病,一路上一直呕吐、咳嗽不停,引起其他人的嫌弃和鄙视,被人当乞丐似的驱来赶去。颠簸艰苦的日子使她衣衫褴褛,形容憔悴。但邋遢虚弱的外貌也保护了她,没像其他逃难女子沦落风尘,或成为船主及其他男人的玩物。
在她病势加重时,船主不管她们已经付了船资,仍不讲理地将她们赶下船。多亏宋娘曾随姊姊学得一些把脉诊病的知识,而当初逃离家园时,姊姊不仅要宋娘带了专为她准备的药,还要她们在身上藏些银子,于是宋娘才能带着她住进一家小客栈,每日尽心看护伺候着她。
花了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她的身体才康复。而此时她们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于是宋娘开始到外面找替人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活,挣点小钱。
就在她们觉得生活渺茫时,她无意中听人说眉山有个「华云绣坊」在找寻有手艺的绣娘,于是她们决定到眉山来试试运气。
而老天爷也没让她们失望,凭着独特的绣技,她们得到了这份工作。
在绣坊的工作和生活虽然带给她些许平静,但她心里最挂念的,依然是被掳走的姊姊和失散的妹妹。
她们都好吗?她们在想我吗?眼泪悄悄地滑落眼眶……
「死蹄子,见了城主竟敢不理不睬!」突然胳膊被狠狠地拧了一下,痛得凤儿瑟缩着,并睁开了泪汪汪的眼睛。
这才发现一身华服、艳丽动人的巧巧夫人正站在她面前瞪着她。在巧巧夫人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当看清那个男人正是下午在石壁上偷看她洗澡的男人时,凤儿的心猛然一跳,充溢眼里的泪水顿时被羞愤逼回去了。
原来他就是城主,果真是绣女们口中那个邪恶又冷酷的家伙!她既惊讶又生气地想。
「发什么愣?还不向城主行礼?」
正转念间,巧巧夫人再次喝斥,胳膊上又挨了一下,吓得凤儿浑身一颤。赶紧低头向城主行礼,藉此避开那双令人胆寒的眼睛。
「-叫什么名字?」就在她双腿抖得快要站不稳时,城主开口了。
「李……李凤儿。」她的声音比蚊子的叫声大不了多少。
大堂内静得只听得见王大姑走上台子时,铁杖头敲在地板上的「笃笃」声。
没理会凤儿的惊惧与窘迫,谭辰翮又问:「就是-教大家用复针套绣吗?」
凤儿没回答,头垂得更低了。
倒是旁边的巧巧夫人娇声笑说:「哎哟,城主真是好记性,巧儿只是随便跟你说了一次,你倒记住了……是她,就是她,她是从江南逃难来的,听说那一带就时兴那种绣法。」
谭辰翮没再问什么,看了眼那个只见头顶不见脸的女孩,转身往台子走去。
巧巧夫人亦步亦趋地跟随他身后。
人们的注意力也随着城主的脚步移去,凤儿这才吁了一口气。
吓,好一对相配的狠角色!凤儿心里暗自对那刚离去的两个人做着评价,再次倚回柱子上,继续无聊地熬时间。
一走到台上,谭辰翮就径自对威严地坐在台上的姑婆说:「叫大家散了吧,我已经选好人了。」
「是谁?」王大姑一对虽然浑浊但仍不失锐光的眼睛充满了疑问,随即瞟了眼紧跟在侄孙身后的巧巧夫人。如果是这个美艳能干,但出身青楼又十分狡诈的女人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看出王大姑的心思,谭辰翮单手一挥,道:「不,不是巧儿。」
巧巧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红交错,她原以为,凭她多年来对华云绣坊任劳任怨的付出,对他忠心耿耿的服侍,他会娶她为妻,给她一个名份。
况且今天在场的女人,有谁比她更美丽漂亮?有谁比她更适合做华云城的城主夫人?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够久了!可他竟敢说不是她?!
但她不是台下那些少不更事的少女,更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女人,她可是当初名满川黔的巧儿姑娘!她不会将心里的不满表现出来,她能忍,因为她相信这个男人绝对是属于她的!
「她是谁?」一听不是这个女人,王大姑面色微霁。
「李凤儿。」谭辰翮懒散地回答。
这个名字一出,巧巧的心定了。她窃喜的想着:哈,我就知道他不会舍得甩开我。找那个丑丫头,不过是为了敷衍眼前这个老巫婆罢了!
巧巧自认太了解李凤儿那只小老鼠的能耐了,除了刺绣活儿做得好外,她简直一无是处!相处一个月了,没人听她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怯懦得彷佛天上掉下一片叶子都能吓坏她。她既无女人魅力又无胆量。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入得了谭辰翮眼中?又怎么可能赢得他的心?!
「李凤儿?」王大姑重复着这个生疏的名字。「是谁家的千金?」
谭辰翮讥诮地撇撇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不过是个绣娘。」
「绣娘?」王大姑大感诧异,一向眼高于顶的侄孙竟然倾心于一个身分低贱的绣娘?
然而,看着他讥诮的笑容,她旋即了然于心地往拥挤的大堂瞟了一眼,淡漠地说:「别跟我斗气!你以为乞丐也能做城主夫人吗?」
谭辰翮立刻针锋相对地问:「为何不能?-既然邀她来,就摆明她有此资格。这是-定的游戏规则,不是吗?」
王大姑冷然一笑,道:「你不必像只刺猬似地全身带刺,只要你是认真的,我不会干预,但是我得先见过……她在哪里?」
「随-!」谭辰翮回头往下面一指。「门边大柱子前那个。」
王大姑看了看,却看不清楚,便命令道:「带她过来!」
她身后的一个丫鬟立刻走下台去。不一会儿,凤儿被那个丫鬟带到了台上,站在王大姑和谭辰翮的身前。
「把头抬起来!」看着身材纤细,垂头而立的女孩,王大姑不耐地命令道。
凤儿小心地往前挪了一步,缓缓抬起头来,但在王大姑严厉的目光下,她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即刻又垂下头,似乎随时都有晕倒的危险。
「不行,这个女孩太娇弱,难以担负城主夫人的责任!」王大姑皱着眉头说。
她话一出,垂首而立的凤儿立即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肩头也没那么紧绷,紧绞在身前的双手也放松了。
她毫不掩饰的神态和动作反而令王大姑纳闷了,显而易见,这个女孩不想嫁给辰翮,而且非常害怕被选中。
这倒奇了,辰翮年轻富有、相貌出众、体魄健壮,天底下哪个女孩不争着想嫁给他,成为富甲一方的城主夫人?就连当初她那侄孙女都……
唉,掩藏起心底的一丝落寞,她大声说:「李凤儿,我叫-把头抬起来!」
凤儿一颤,随即将头抬了起来,还有意地将额前的头发拨到脑后,扬起脸。
王大姑突然以她那年纪少有的灵敏动作站了起来,拄着手杖走上前几步,凑着凤儿扬起的脸庞细细端详着。
谭辰翮注意到,姑婆的目光只停留在那块令人厌恶的黑色胎记上一会儿,随即便直盯着凤儿的眼睛。
此时的凤儿真想不顾一切地逃出去,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没有退路,也不会有人来帮助她。这次她得靠自己!
就在这时,她想起大姊常教她的:「当有人令-感到害怕时,看着他的眼睛,不要回避,坚持着,直到他先撤回视线为止,那说明-比他强!」
于是她勉强鼓起勇气面对老太太严厉的目光。
一、二、三、四、五、六……她默念着数字坚持着。
哦,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呢?!
终于,就在她的心脏快要因恐惧而衰竭时,那双浑浊黯淡、却彷佛能看穿她灵魂的眼睛转开了!
她感激得想大哭!大姊是对的,我赢了!
王大姑坐回椅子上,心里也不平静: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虽然貌丑,但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和胆识。
她将目光转向谭辰翮。「为什么选她?」
「因为她是个好绣娘,谭家绣坊需要她。」谭辰翮直言不讳地说。
这个理由显然令老太太怀疑,她白眉轻扬,问:「就为这个?」
「这还不够吗?」谭辰翮看着那个已经精疲力竭的女孩,漫不经心地反问。
「你想好了?」老太太追问。
「没什么好想的,不就是个女人。」谭辰翮玩世不恭地说,他的目光仍锁在凤儿身上。
稍早在山林里看到她时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其实她真的很丑又很畏缩,可是她身上就是有种独特又自然的妩媚撩拨着他。
而且她虽然貌丑,但皮肤细腻,眉眼清秀,更主要的是她神情淡雅,丝毫不沾浮华之气,浑身飘散着一种淡淡的傲气。她完全不像个下人,而且完全不合他的胃口,可这不正是他所要的吗?
娶一个不会引起他兴趣又对他充满畏惧的女人,既可以为将来省掉许多麻烦,又能夺回产权,报复姑婆。
当姑婆在与这个胆小的女孩对视中败下阵来时,他心里有种报复后的块感,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他就是要与老巫婆作对!何况这个貌不出众的女孩也的确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刚才一眼不眨地观察着她,将她害怕至极却还硬撑的倔强看在眼里,不由得在鄙视中又佩服她竟敢与刚愎自用、强硬如铁的老太太较劲。老实说敢这么做的人,除了他之外还真的没有。
对,就是这个女孩!谭辰翮十分满意自己的选择。
凤儿的视线与谭辰翮带着挑剔与轻视的目光在空中相交,她的胃部顿时紧缩。与老太太对视已耗尽了她的勇气,此刻她无法再接受任何挑战了。
于是她的目光在与他短暂相接后迅速逃离,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谭辰翮深邃的眼眸中出乎意外地闪现一丝赞许的光芒。不错,她有脾气,这个发现增添了她的魅力。
「既然是你要的,那么就这么定了!」老太太彷佛痛下决心似地说。随即将手杖威严地往台子上顿了几下,早已经安静的大堂内更加鸦雀无声。大家都无比敬畏地看着她,这情景似乎大大的取悦了她。
王大姑大声宣布道:「华云城第十一代城主夫人已经产生,她就是──」
她的目光在谭辰翮身上停留片刻,再转到站在台上,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具蜡人的凤儿身上一溜,回头大声宣布道:「她就是李凤儿。婚礼将在一个月后举行!」
「哇,终于又有了城主夫人了!」
「──怎么是她?!」
各种议论声高高低低地响起,有欣喜、有遗憾、更有失望的。
然而,它们都不能进到凤儿的耳里,因为此刻的她已晕倒在老太太的脚边。
夜里,穿着一袭薄裳羽衣的巧巧坐在床上,火辣辣的妖娆眼神不时飘向慵懒斜靠在床头的谭辰翮,觉得他是如此的壮实性感和难以掌握。
九年前,当他醉醺醺地走进眉山郡最有名的「红苑」大喊着要风流快活时,是她──「红苑」头牌名妓巧儿姑娘侍候了他。
从那时起她就迷上了他,不仅因为他年轻力壮的身体,更因为他是富甲天下的「华云城」城主。
她渴望将他降服,那么她的一生就有了依靠。于是她在他身上使出浑身解数,果真很快就将他迷住了。不仅替她赎了身,将她接进华云城,更让她管理「华云绣坊」。在许多人眼里,那已经暗示了她的身分和地位,更何况他还为她专门建造了一座寝院──由她自己命名的「月香居」。
多年来,除了名分外,她该有的都有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但她从来不计较。因为那些女人都不是稳定的关系,也没有一个被接进谭家大院里。于是她认为自己在他心中地位特殊,她相信这次选妻会上被选中的一定是她,她马上就要达成目标,成为名符其实的「城主夫人」!
可是她失望了,成为城主夫人的并不是她,而是那只毫不起眼的小老鼠!
她感到不平可又毫无办法,庆典后,她故意将他引到月香居就是为了得到他的一个承诺。可是他居然一进门只是与她亲热,什么话都不讲,好像他今天的订亲典礼不关她的事似的。
「城主!」她嗲声喊着。谭辰翮从不允许女人直呼他的名字。「你娶妻了,我怎么办?」
「-怎么办?还是老样子啊。」谭辰翮面无表情地拉过衣服穿上。「-管好绣坊就行,其他的事-不用管。」
说完,他一如往常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这个她从来无法真正了解的男人离去的身影,巧巧十分失望,她知道他从不与女人共度春宵,无论多晚,他总是完事就走,毫无留恋。
真是个冷酷的人!
她该怎么办?如今看来不管是真是假,那个小老鼠都坐定了城主夫人的位子。当然城主是不可能迷上她的。巧巧怀疑,那个女孩恐怕连男人女人的区别都还搞不懂呢,如何懂得去侍候取悦像城主那样强悍、霸道又意志坚强的男人?
因此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也许等城主拿到谭氏所有的财产权状后,就会抛弃那个小老鼠,转而迎娶她。不是吗,他仍然对她的身体非常着迷……
想到刚才的情景,她的自信又重新回来了。
是的,他要我,那个小老鼠不过是颗棋子,是让老巫婆归还财产的障眼法。最终他会娶她,「华云城」城主夫人的头衔最终将属于她!
带着这个满意的推论,她安心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