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情人来按铃 第二章
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人性,不过白云还是天一亮就爬了起来。
为了怕他误以为她不信任他,她在家里东模西模的,一边说服自己会没事,一边其实想立刻冲到店里去查看,好不容易模到八点,她马上冲下楼到停车场,开她那辆其实快要报销的金龟车。
天气冷,她转动钥匙试了好几次,才将这车发动起来。
她知道自己早就该换车了,可是她实在很喜欢它的造形,所以当年老爸过世将车留给她时,虽然它已经快要不行了,她还是花了笔钱去整修它,才让它起死回生。
二月的天,灰蒙蒙一片。
冷飕飕的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灌了进来,将她的脸颊冻得有些发红。
她喜欢这种感觉,那让她清醒许多。
一路塞车到市中心,转过最後一个街口,她看见自己辛苦经营多年的咖啡店。
有一瞬间,她整个人不自觉绷紧。
铁门被拉开了——
那像熊一样的家伙站在店门前,人们很难忽视高个子的存在,特别是他不仅高,还很壮。
当她将车越开越近,才发觉他不只是站在店门前,手里还拿著报纸和玻璃清洁剂。
他正在擦窗户。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身体自动自发的将车停在习惯的老位子上,两眼却不由自主的瞥过去。
人行道上的落叶被扫乾净了,咖啡店外小花圃里闪闪发亮的叶片,显示他也浇过了水,整片的落地玻璃窗乾净得一尘不染,而他正在处里玻璃门边的小污垢。
然後,一只小花猫靠近他的脚边,好奇的仰头看著他。
他发现了它的存在,蹲下来伸出大手放在它鼻头前。
小猫先是闪躲,然後在嗅闻了他不动的大手两下之後,像是决定了他值得信任,又凑了过来。
他微微一笑,模模它的头,又搔搔它的下巴。
没两三下,那只猫就躺在地上给他抚模,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你起得很早。」
听到她的声音,寇天昂抬头,心情显得相当愉悦。「还好,我习惯了。」
小猫发现她的出现,很快的凑到她脚边磨蹭。
「你认识?」
不知道他是问她还是问它,白云弯身将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猫拦腰抱起,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二楼养的。」
小猫喵喵叫了几声,伸出爪子玩著她手腕上的表带,她掏出提袋里的手机,按了几个号码。
「喂,宁宁吗?」她退了几步,看著二楼,「你的猫又跑出来了。」
寇天昂站了起来,好奇的站到她旁边,也抬头看向二楼。
二楼的窗户突然被人拉开,然後一个绑著绳子的竹篮垂了下来。
白云将小猫放进篮子里,边对著手机问:「你要下来吃早餐吗?」
篮子缓缓升了上去,然後一只手从窗户里伸了出来,将竹篮提了进去。
「中午?OK,我会弄好的。」她按掉通话键,看到寇天昂仍有些愕然的瞪著那扇已经关起来的窗户。
「它没掉出来过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就是了。」白云将手机丢回提袋里,没再多看他一眼,只是推门走进店里。
店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他抓著报纸和清洁剂跟在她身後进门。
白云绕到吧台里,发现他已经将简餐用的咖啡和红茶煮好时,不觉又是一愣。
玻璃他擦好,简餐饮料他煮好,倒扣在桌上的椅子他搬了下来,今天的报纸他也弄好放到书报架上了;事实上,店里的准备工作,他已做了十之八九。
「你以前待过咖啡店?」她在他经过吧台前时忍不住开口。
「这问题你应该昨天问的。」他开玩笑的说,边将清洁用具收好,边道:「以前念书时在咖啡店打过工。」
「会煮手工咖啡吗?」
「还好。」
「餐点呢?」
他唇角漾开一抹笑,「听说不错。」
她一挑眉,拉开提袋掏出钱包,怞了一张千元钞票给他。「前面第一个红绿灯左转一百公尺有家超市,去买些你需要的食材。」
「中式?西式?」他接过千元大钞。
「都行,做些你拿手的。」
「OK。」他笑了笑,转身走出去。
看著他离开的背影,她拿起电话,一边打电话和批发商补进咖啡豆,一边怀疑他会不会带著那张千元大钞就这样跑掉。
践鞑挽
十点整。
缓缓将橙汁排骨送进口里,白云细嚼慢咽的吃著,一双眼忍不住瞥了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眼。
「怎么样?」他双手抱胸,眼角带笑。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著他。
他先前说他煮的东西还不错时,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谁晓得他煮的东西岂止不错,简直可以媲美五星级大饭店的厨师了。
「你在哪学的厨艺?」
「有位朋友是做厨师的,我和他学过几手。」他笑笑回答。
「你买的材料够做几客?」
「十份应该够。」
她放下刀叉,微微一笑,「那就当今日特餐吧。」
「好。」他起身,临进厨房前又回过头来,看著她问:「对了,还没请教?」
「请教什么?」她愣了一下。
「你的名字。」
她讶然失笑,看著他道:「白云。」
「白云?招牌上的那个?」
「天上的那个。」她打趣的说。
「喔,那你今天应该是灰的。」他调侃道。
「抱歉,下次改进。」她轻笑出声。
「我原谅你。」他笑著转进厨房。
白云拿起刀叉,继续进食,一双眼忍不住瞥向厨房。
看他人长那么大个儿,很难想像竟能做出这么精致的食物,视线拉回盘中,她用叉子拨了拨那朵萝卜雕成的橘色玫瑰。
还有雕花呢。
她粉色的唇微扬。
看来雇用他是她捡到了也说不定。
挠践挠
暖暖的阳光在午後两点迤逦进店内。
趁著用餐人潮退去,男人拆下漏水的水笼头,换著新的橡皮圈。
白云坐在收银机旁记著昨天的流水帐,一双眼却不时飘到他身上。
没办法,要她不注意他真的很难,特别是他霸占了吧台内大部分的空间。
中午用餐时间还没过,他的橙汁排骨就已经卖光了,她一点也不觉得讶异,他显然也是。
然後,像是变魔术一样,他拿出一个灯泡,换好了那闪烁不停的灯,跟著又修起漏水的水笼头。
她没问他从哪找来那些她自己也不确定放在哪儿的工具,只是看著他很熟练的使用那些东西,然後开始怀疑他也许做过水电工,或是……有一个做水电工的朋友?
他突然转身拿放在一旁的扳手,发现了她的注视。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有些吓了一跳,白云小脸微微发热,收回视线将剩下的帐算完。
他无声的扬起嘴角,不过没说什么,只是将换好橡皮圈的水龙头重新装回去。
电话响起,白云伸手去接。
「喂,白云咖啡店。」
听到对方的声音,她愣了一下。「浩霆,怎么了?」
他收拾著工具,虽然没有转身,两耳却忍不住拉长了倾听。
像是被听到的消息吓了一跳,她整个人站了起来,正色的道:「把地址给我。」
她拿起笔,抄写地址,然後复述了一遍给对方听,接著撕下了抄写地址的便条纸。「OK,我马上过去。」
一挂掉电话,她立刻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怎么回事?」他好奇的问。
「我朋友出了点事,我出去一趟。」白云拿起钥匙和皮包,在便条纸上很快的写了一支电话号码。「晚点有人会送咖啡豆过来,你点一下货。如果有什么事就打这支手机。
要是有人来找我,问清楚对方是谁,有什么事?不要随便给人家我的电话。」
她说完匆匆绕过他走出吧台,临出门前又回头交代道:「等一下要是没客人,你可以休息一下,不过四点半一定要记得开门,还有,打电话叫人来修制冰机,电话号码在那本绿色的笔记本里。还有,别煮你不会的咖啡,如果有客人点,就说卖完了。」
「OK,了解。」
「谢谢。」她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铃铛声响了又停,她的身影消失在金龟车里。
店里的客人剩下两位,轻音乐悠扬地回荡在空气中。
做完了该做的事,打完了该打的电话,剩下的两位客人也早结帐离开了。
老实说,他很久没这样优闲地好好坐下来休息了,但这家店真的很有那种让人放松下来的魅力。
店里几乎都是木头家具,木头的桌、木头的椅,空气中除了咖啡香还有木头的香味。
店的正上方前後依序吊了三盏昏黄的老灯,老灯虽然不够亮但散发著温暖的光线:她在每一张桌子上也摆上一盏桌灯,方便人们看书写字。
她并没有在墙上多做文章,朴素的墙上只挂了些黑白老照片,有一张是一只正在睡觉的狗,另一张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还有一张是枫叶满地的枫树林,最後一张是一辆正在冒黑烟的老火车头。
他喜欢这种优闲的感觉,他想那些走进店里的客人也是被这种温暖的气氛所吸引进来的。
拿了书报架上的报纸,他坐在吧台里,习惯性的开始翻阅今日的新闻。
熔锐挠
吧台後方的钟响了十下。
他回头瞥了那钟一眼,然後看向门外的大街。
街上,不见那金龟车的影子,他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五点时,她曾打电话回来说她可能会晚点回来,但现在已经十点了,这可不是晚一点而已。
晚上的人潮在他的预估之内,虽然有点忙,不过还在他能应付的范围;倒是他从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老板如此的信任。
这里的顾客多数都是熟客,一整天,他几乎都忙著在解释自己的新身分,还有老板并没有换人,只是出门去了。
他从这些熟客的嘴里,发现她很有人缘,但除了知道她还是单身,个性很好之外,似乎没人对她有更深的了解。
她开始像个谜,而不只是单纯的咖啡店女老板。
再度瞥了眼店门外的大街时,她那辆小车出现在店外。
他松了口气,却发现推门进来的她,神色有些疲累。
「你还好吧?」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他和她双双一顿,又同时开口:「还好。」
他好玩的笑了笑,倒了杯水给她。
白云牵动嘴角,坐上吧台椅。「晚上店里生意怎么样?」
「不错。」
她喝了口水,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抱歉让你第一天上班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没关系,我还应付得来。」看她一脸倦容,他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我有个怀孕的朋友从楼梯上跌了下来,把她老公和公公婆婆给吓坏了。」
「她还好吧?」
「嗯。」白云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大碍,只是得住院几天,安胎。」
「你们交情很好?」
她把玩著水蓝色的玻璃杯,点头,「我们几个交情都很好。」
「几个?」他好奇了起来。
白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你以後会见到的,她们常来。」
有个客人走过来结帐,他替那人结完帐後,发现白云自动走过去收拾桌上的杯盘。
他没去和她抢著做,只是走到厨房里将热好的简餐拿出来给她。
「你还没吃吧?」他说,一边伸手接过她手中端著的杯盘。
她愣了一下,没有多加抗拒,只是顺从的拿著简餐,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吃饭。
汤是熟的,饭菜也是热的。
她知道这是他特别为她留的,因为现在早就过了用餐时间。
偷偷看了一眼在吧台内洗杯子的男人,她真的越来越觉得自己交到好运了。
等她发现他竟然也修好了地板之後,就更加如此确定了。
挠践挽
几天过去,事情似乎越来越顺利。
他完全没有任何适应不良的问题,白云则开始奇怪自己以前为何没考虑过找个正式的店员,而坚持要用工读生。
这男人每天都变换不同的菜色,而且他显然很乐在其中。
她越来越习惯早上来店里时,看到他恰然自得的站在门口擦玻璃,也开始习惯他庞大的身躯老是占据吧台里大部分的位置。
起初她有点担心他会粗手粗脚的打破太多杯盘,但事实证明那只是无谓的多虑,他比她先前雇用的多数工读生要灵活多了,而且也更自动自发。
不过,这男人也有些怪习惯,像是每天一定会看报纸。
刚开始她还以为他是在找更好的工作,後来才发现他看报纸,可不是只专挑几个版看而已,而是巨细靡遗的在看,从国际、社会、财经、体育、娱乐,甚至广告版和寻人、讣闻,他一个也不放过。
他另一个习惯是在嘴里叼著烟,然後告诉打算怞烟的客人——
「先生,我们这里禁烟。」
「但是你——」
「只是叼著。」他会露出洁白的牙齿,咬著那根没有点著的烟,笑得有点恐怖的补充,「我在戒烟。」
然後打算怞烟的客人会自动放弃,她觉得一个原因是他的笑容,另一个原因是他像熊一样的体格。
原本她以为那只是他想出来的禁烟方法,後来才发现他是真的在戒烟,因为他老是在瞄打火机,然後她才想起他的确说过他正在戒烟:在那之後,她总是看到打火机就收到怞屉里。
他也喜欢看人,和她一样,只是他比她更加不著痕迹,也看得更加仔细。
店里有人的时候,他看店里的人,店里没人的时候,他看街上的人:有些时候,当他以为她没发现的时候,他会看她,就像她看他一样。
她不晓得他看出了什么所以然来了没有,但她对他倒是有了暂时的结论。
他,不是流浪汉、不是疯子,只是一个正在戒烟、喜爱料理的……
奇怪的大胡子男人!
这想法让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然後按错了计算机上的键。
叹了口气,她消除掉算错的数字,重新敲打著计算机,核对著这个月的支出。
「欢迎光临。」
一位客人推门而入,点了巴西咖啡,自行找了位子坐下。
他舀了两匙咖啡豆,磨碎後倒进玻璃器里。
水滚了,沿著玻璃管上升到粉末处,他搅拌了一下,混合水和咖啡,动作相当熟练。
确定他能应付,白云继续低头算帐,过了一会儿,一盘小披萨突然出现眼前。
「吃吃看。」他看著她说,「我试做的。」
她看了他一眼,才伸手拿起一片,咬了一口。
「怎么样?」
「还不错。」
他笑了,叼在嘴角的烟微微扬起。
他总是问同样的问题,她总是回答相同的话,然後第二天那道菜就会出现在店里。
一杯不加糖的咖啡送到她眼前,她很习惯的接过手,搭配著那香浓的披萨,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帐簿上。
他站在一旁擦著杯子,偶尔帮人结帐,遇见熟客时,白云才会抬头和对方打打招呼聊个几句。
午後的时光通常是最优闻的,他来了之後,她变得清闲起来。
记完了帐,她掏出租来的小说翻阅,他则翻看著报纸和商业杂志。
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直到晚间用餐时间,两人再度忙碌起来,跟著八、九点後,才会变得较为轻松,三三两两的客人会进来点杯咖啡,有人看书、有人聊天,一直到凌晨一点。
打烊後他会整理店里,她则结算收银机内的钱。
收拾好店里後,他会看著她上车,才拉下铁门。
一天,就这样过去。
几年来,她第一次觉得可以稍稍喘口气。
开车回家後,她甚至还有力气躺在浴缸里泡个热水澡,而不是昏昏欲睡的匆匆洗个澡後,连头发都没吹乾就直接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洗完脸时,她忍不住盯著镜中的自己。
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她的?
她知道自己的长相没有罗兰娇艳,没有阿芳可爱,没有侬侬甜美,也没有葳葳那种冷冷的帅气。
从高中时,她就一直是她们五个人之中,外表最平凡,个性也最没特色的一个,她始终是最不显眼的那位,人们总是先看到其他四个,然後才会发现她的存在。
老实说,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那让她多了很多机会去观察别人,而且学到了很多,也看清了不少事。
她喜欢看人,所以後来才开了咖啡店……
伸手触模镜子里自己的脸,她微侧著头,打量著。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有同样的习惯。
他看到了什么呢?
在他眼里,她是什么样子的?
咖啡店女老板?三十岁的单身女人?长相平凡无奇的女子?
自嘲的牵动嘴角,白云拿著毛巾边擦著头发边转身走出浴室。
上了楼,她盘腿坐在梳妆台前吹乾了头发,才关掉大灯,打开小灯,拿起白天没看完的小说躺进温暖的床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阅读剩下的章节,直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