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海红妆 楔子
白!触目所及,是一片让人绝望的惨白。
她独自伫立在这幢苍白的建筑物中,眼中仍抹不去数小时前洒落她整个世界的血红。她从来不晓得,她最爱的红会在瞬间化为鬼魅,威胁着要将她吞噬,带她进入无止尽的-黑中。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只是个和你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啊!”她记得自己凄厉地呼号着,无助的她看着少年俊秀的脸逐渐让可怕的鲜血占领。
“我也不知道,只是很自然就……”少年无力地朝她微笑,语声却愈来愈细微。那是个她一生都忘不了的微笑,他明知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却依然毫无怨尤的微笑着。
“我不相信!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人,哪有人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牺牲性命?就连父母都会舍弃儿女了,何况只是个陌生人!”她用尽一切力气尖叫,仓皇地想否定眼前的一切,但簌然而下的泪水却不容许她否认事实。
“这世界是很美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对她微笑?
“不,你千万别死啊,不应该是为了我,我不值得的!求求你醒过来,我求你……”
此刻,她颤抖着、祈求着,焦虑地盯着从好几个小时前便紧紧关着的手术室大门。仿佛过了几世纪以后,那扇门方重新开启。
一个中年男人与一名少女同时冲上前去。
“医生!我儿子怎样了?”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传达死讯的使者宣读着最后的慈悲,“请节哀。”
男人怔然冻立原地,少女则蓦地掩住双耳,清丽的美颜上刻着至深的悲痛;她软倒在地,听着少女锐利的嗓音撕扯着周遭每一个人的心。
“骗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哥哥他……他怎么会……”少女不顾一切地奔向白色的病床,“醒过来啊,哥哥,我是小蓝啊!你说你今晚要带我去海滨的,我有事要告诉你。这件事……”她重重地喘着气,“除了哥哥,小蓝不晓得还能告诉谁?哥哥,求求你醒过来!这件事好可怕,我要你救我……上帝为什么要带走你?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啊!他怎能如此残酷……”
是她!这一切都是她害的!若不是她接受那些人的挑衅飚车玩命,就不会连累他牺牲了宝贵的生命。
“魔鬼!是你害了我哥哥!”少女踉跄地奔来,猛力摇晃着她毫不抵抗的身子,厉声指控着,“还我哥哥来,还我哥哥来!”
她默默地承受濒临崩溃的少女毫无理智的掌掴,一直到她的双颊红红肿起,一直到少女细女敕的手掌也红红肿起。
她一点也不觉得痛。
她亲手夺去了一个妹妹最亲爱的哥哥,一个父亲最疼爱的儿子;她不仅害了他,更重重地伤害了他的家人。
如果承受几个巴掌能让他妹妹稍稍发泄,她一点也不介意。
只要能弥补她犯下的滔天大错,就算是要她赔上性命也不足为惜!然而她最恐惧的是,即使她愿意,也换不回他的性命了。
无论她如何努力地想补偿,如何心甘情愿地承受他家人的怨恨,那个舍身救她的少年永远不可能再回到这世间。
天啊!他究竟是哪种圣者?竟可以不惜牺牲自己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知道,这份恩情她是永远也还不清了。
公元一九九四年
在商业界,她有一个颇为响亮的外号——小辣椒。
之所以会有这个别名,除了她总爱穿一袭亮眼的红衣之外,更因为她的脾气。
所有在商场上闯荡的人,都知道盛威集团里有个直觉灵敏、手腕高明,兼忠心耿耿的参谋人才——桑逸琪。
桑逸琪,不喜以上欺下,不屑狐假虎威,不齿逢迎拍马,对任何人事物,一向公事公办。是人才,她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贤-不是人才,任凭透过各种管道关说,也休想她多看一眼。
而她最让人津津乐道、同时也百思不解的是,即便商业界挖角的传闻不绝于耳,开出的价码与条件也一次比一次惊人,她却从未心动,心甘情愿地跟在季风扬身旁,担任他的私人特别助理。
除了季风扬,她不买任何人的帐。
随着想挖角的人一个个接连失败,不堪的流言开始在商业界流窜。
其中最最难听的一个,就是她不仅是季风扬的得力助手,还身兼情妇之职;而她之所以对年事已高的季风扬情有独钟,无非是觊觎他身后的庞大家产。
季风扬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他从年轻时开始,便勾下了无数风流帐,身边的女人从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到女明星、交际花应有尽有。据说他第一任老婆便是受不了他的花心,才下堂求去;而他的第二任明星老婆——洛紫就聪明许多,选择不过问他的私生活,夫妻相敬如宾。
不晓得是不是他负心薄幸的报应,他唯一的儿子十七、八岁时便因意外身亡,而下嫁名律师兼新科议员的女儿也在前阵子突然失踪。
照这样看来,若桑逸琪能乘隙安慰这个家大业大的老人,将他哄得服服帖帖的,后半生肯定生活无虞。要是她幸运点为他生下个一儿半女,季风扬的身家就尽落入她手中了。
也难怪她肯屈就于私人特助的职位,放弃许多条件与年薪都好上数倍的机会——毕竟这也算是一种长期投资嘛,而且报酬率还不是普通的高。
心细如发的桑逸琪自然也听过这些传闻,不过,她选择一笑置之。
老实说,她光是打理季风扬身漫的大小事务,替他联络、安排行程,物色优秀人才就已经够忙了,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无聊的闲话。麻烦的是,这些莫名其妙的流言仿佛渲染了她的神秘性,弄得想一亲她芳泽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教她难以打发。
“就是这样,桑小姐,”天威媒体公关的总经理尹清站起身来,“麻烦你知会董事长一声。”
“我会转达。”
“那就多谢了。”尹清在握上门把时,半犹豫地凝住脚步,“老板怎么会忽然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我的任务是将老板交代的事情办好,至于原因……老板不说我也不便多问。”她淡淡地回答。
“你很聪明,桑小姐。”尹清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桑逸琪菱唇轻挑。只要是稍微资深的助理都明白,老板交代的事要尽力办得完善,却绝对不要追究原因,以免触怒龙颜。
“尹总。”在送他出门时,她换了个话题,“听说华裔小提琴家向琉璃最近会回台湾定居。”
“真的?”尹清似乎没听过这件事,神情颇为惊讶。
“我知道你跟音乐界关系不错,能不能替我查一下她落脚的地方?”
“桑小姐喜欢听小提琴演奏?”
“不是我,是老板喜欢。”她补充一句,“老板的生日快到了。”
“我明白了。”尹清恍然大悟,不自觉地浮起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会去打听的。”
“麻烦你了。”桑逸琪没理会他略含嘲讽的表情,一等他进入电梯便转身回办公室。
“桑小姐。”她的私人秘书在转角处叫住她,“你看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个?”秘书递给她一本印刷粗糙的杂志,封面是她和季风扬一同走出某家餐厅的照片。
不必细看内文,她也知道里头会是什么样的报导。
“通知律师打电话警告他们。”她毫不犹豫地指示。
“不告他们吗?要不要寄存证信函?”
“不必了,真要告起来只会把事情闹大。”桑逸琪冷冷地说-“我们可没时间陪这种三流杂志炒新闻!”
秘书怔怔地望着桑逸琪挺直的背影,而她毫无所觉地走进办公室-将那本杂志直接摔向垃圾桶,看都不看一眼。
向海玄拾起杂志;双眸在看到封面时微微-起。
“怎么了?哥哥。”一阵悠扬悦耳的语音柔柔地飘向他,“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没什么。”他摇摇头,却一面卷起杂志一面问小贩,“多少钱?”
“八十元。”
向海玄掏出皮夹,这才想起他还未将身上的美金换成台币,“琉璃,你身上还有台币吗?”
向琉璃点点头,递出一张百元大钞。
“谢谢。”小贩意欲找钱,向海玄却摇摇头,拉着妹妹上了出租车。
他将妹妹及行李安顿在后座,自己则坐在前面,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杂志。
十分钟后,他合上杂志,唇角微勾一抹清冷。
没想到他才刚刚抵达台湾,就立即得知那个人的消息了,而且还是这么有趣的消息。
他轻轻敲击着手中的杂志,寻思着如何利用这个大好良机。
盛威集团,资产额名列亚洲前三十大企业,以生产家电起家,近年来积极跨足地产、媒体公关、电子、通讯等产业,集团实力急速上升。
集团的最大股东——季氏家族发迹自大陆,家族原本经营传统布业。民初时,一名雄才伟略的季家人——季日升只身闯荡上海,成就一番轰烈事业,荣膺盛威集团第一代掌门人。接着,季家移居台湾,家族事业的领导权逐渐移转至第二代。季风云接掌家电制造业,同时也成为集团最高负责机构——经营理事会的主席兼执行总裁。季风华负责开发电子、通讯等新兴事业,季风扬致力于集团公关事宜及不动产事业,而唯一的女儿季风笛则在盛威出资建立的理工学院担任理事长。
不仅季家的第二代活跃于台湾的商界,近年来,年轻的第三代,更开始将触角伸往国外。
向海玄坐在刚从美国运来的爱车里,一面以手指轻敲着方向盘,一面在心中默念季家第离散代子孙的名字——季海澄、季海蓝、季海平、季海奇、季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季家的第三代应该只有这些人-但也有可能,在他离开台湾以后,季家又注入了新血。
无所谓,除了一个人之外,他对季家的第三代并无多大兴趣。
他瞥一眼腕表,眉头一紧他已经在这幢大楼外等了二十多分钟,那女人依然不见踪影。
正当他开始不耐烦时,一道秀丽窈窕的红色身影走出大楼,移向一辆同样红得耀眼的丰田可乐娜。
她发动车子,缓缓地倒车。正当她的车尾微微地斜出路口时,向海玄突然冷笑一声,黑眸掠过一丝陰冷的光芒,用力一踩油门。
蓝色朋驰的车头毫不温柔地擦过她的车尾,向海玄用力一转方向盘,便生生撞碎她的后车灯,顺便在车尾烙上难看的印记。
然后,他熄了火,悠哉地等着她来兴师问罪。
一团红云怒气冲冲地飘向他。向海玄-起眼,望着那张愈来愈近的清丽容颜,发现杂志上的照片根本传达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美。
“喂!你撞了人不懂得下车道歉吗?”两道细致却杀气腾腾的柳叶眉斜飞。
他微一挑眉,刻意慢条斯理的说话腔调足以逼疯任何人,“何必多此一举?你这不是到我面前了吗?”
“错的人是你!”
“你确定?”
“当然。”她瞪向他,清亮的美眸几乎烧出火焰,“我倒车的时候有打灯,你没看见吗?你莫名其妙地撞上来也就罢了,干嘛还故意刮上一道?你以为朋驰的板金厚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吗?”
“我刮坏了你的车子?”他依旧是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
“我要你赔偿。”
向海玄逸出一阵轻笑,故意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周,“小姐我看你也穿得人模人样,何必在乎这一点小钱?”
“这是原则问题。”她的红唇坚定地抿着,“做错事的人本来就该道歉赔偿。”
他故意皱眉,“不会吧?台湾的女人都如此严肃,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吗?”
“我看不出这件事有任何幽默的地方。”
不愧是小辣椒,脾气够呛。
若依他平日的习惯,他会非常乐意追求这样一个烈性美人——现在他同样乐意追求这个美人,只是理由却大不相同。
“好吧,算我说不过你。”向海玄耸耸肩,自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我现在没时间和你争论,如果你想讨回公道,就到这个地方来。”
她接过名片,“向海玄……你是个摄影师?”
“请多指教。”
“这个地方是……”
“我的工作室。”-下诱饵后,他见好就收。
“我会的。我绝对会登门拜访。”
“有空来找我。”
桑逸琪实现了她的诺言。
站在名片上所写的地址门口,她毫不犹豫地按门铃。
来应门的是一名相当年轻的男人。
“你好。”她递出名片,“向先生邀请我来拜访他。”
青年好奇地瞥她一眼,“向先生不在,但马上就回来。你要留下来等他吗?”
当然要!她今天非见到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好好教会他开车的礼仪不可。
跟在季风扬的身边这么多年,骄纵成性的世家公子她见多了,却从来没人像他一样恶劣,明知犯了错还死不肯道歉!
青年将她引至会客室,为她送来一壶红茶,便先行离开,将她一个人留在室内。
桑逸琪端起精致的瓷杯,起身打量周遭的一切。
他的工作室约三十坪大,除了这间会客室外,还有三个房间,分作不同用途。此刻,暗房门外亮着红灯,她猜想那青年应该正在里头工作。她轻啜一口红茶,信步走向另一间房。充足的光线流泻一地,四周堆满了摄影器材,靠门的那面墙则挂满了照片。
桑邂琪走近墙,仔细地研究着那些照片。
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大部分都是自然界的景色,只有少数几帧儿童或老人的特写——人物似乎不在他的作品中占一席之地。
她不懂摄影,但就算以外行人的眼光,仍旧看得出他是个技巧高明的摄影师。每一帧照片的主题都相当明确,角度、光线、背景的安排也都很犀利,看得出经过一番巧思。
但是,她看不出这些照片有任何独特的意义。摄影是一种艺术,而艺术的价值在于能够表达艺术家的人生哲学及内心的情感。他的作品并非毫无感情,但那是经过刻意修饰的,无法感动一个陌生的观众。
向海玄是一个优秀的职业摄影师,但却称不上是酷爱摄影的艺术家。
“看你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替我的作品下了评语。”
一个懒散的语音扬起,她旋过身,果然见到他英挺的身影,五官分明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很不错的作品,你是个优秀的摄影师。”
“但是?”他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我会请你替我拍平面广告,却不会出高价去买你的作品。”
他蓦地拧眉,但随即又舒展开来,“你说得对,这些东西确实不登大雅之堂。”
桑逸琪一怔。她原想用实话激怒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没料到他却坦然接受她的批评。
“看样子我的助手没忘记招待你。”他望向她端在手中的茶杯,“还不错吧?他冲的红茶可是一绝。”
她下意识地又啜了一口茶水-“比起你的作品-他的红茶似乎更能感动人心。”
“够了-小姐。不带善意的评语说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是有风度的好男人。”
“我承认。”她自长裤口袋掏出一张收据-“这是修理费的收据-请你照价赔偿。”
向海玄接过纸张,随意浏览一眼,“并不是很贵嘛。”
“贵不贵是一回事,你撞坏了我的车,本来就应该表示歉意。”
“我说……小姐贵姓?”
“桑,桑葚的桑。”
“桑小姐芳名?”
桑逸琪秀眉一挑,“你有必要知道吗?”
“虽然我才回到台湾不久,不过我想全世界的礼节都一样吧?”向海玄微笑-“在邀一个女人共进晚餐之前,应该先知道她的芳名。”
桑逸琪再次一愣,“你邀我共进晚餐?”
“不知桑小姐能否赏光?”
“可是……”望着他那张漾着笑意的俊秀容颜,她竟失措了,“我只是想来讨回修理费。”
“你不觉得谈钱很俗气吗?何不让我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歉意?”他笑得优雅,“例如请你吃一顿饭。”
“你的意思是,用一顿晚餐抵消修理费?”她瞪着他,世上竟有如此小气的男人——不过几千元而已,她不相信他拿不出来。
“当然不是到普通的餐厅用餐——依桑小姐财迷心窍的个性看来,不是一流的餐厅恐怕还请不动你吧?”他话中的讽刺意味再明显不过。
桑逸琪暗自恚怒,“如果你真有诚意的话,就算是路边摊我也乐意接受。只可惜……”她摇摇头,“我看你还是爽爽快快地还钱,我们从此毫不相干,就当不曾见过面。”
“桑小姐拒绝我的邀约,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没啥前途的摄影师?”
“错!我拒绝你的邀约,是因伪你是个自以为是、小器又没度量的无聊男子。”她伸出一只柔女敕玉手,“请你还钱。”
“看桑小姐这双玉手,就知道你必然不曾躁持家务。”他竟不客气地捧起她的手,专注地研究起来,“你想必是天之骄女,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吧?”
桑逸琪迅速怞回手-“我过什么样的日子关你什么事?”
他不理自她的愤慨,自顾自地继续,“你如果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就是被男人养在金屋的情妇。”
“你!”桑逸琪真的生气了。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质疑她真正的身分。尽管流言漫天飞舞,却没一个人敢直接砸到她小辣椒的面前来;而眼前的男人竟敢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毫不留情地刺她痛处!她一直强自压抑的火气在瞬间爆发。
“你是什么玩意儿?敢这样对我说话!我是千金大小姐怎样,是人家的情妇又如何,轮得到你这个三流摄影师来质疑?你对我桑逸琪认识多少?竟敢讽刺我拜金!就算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女郎,那也不干你的事!你既然撞了我的车,就干脆地赔偿我的损失,别在这里拖拖拉拉地丢人现眼,让人以为你向大先生出不起这个钱!”
她行云流水地骂了一大串,把他骂得一愣一愣的。
好半晌,他才展露一抹微笑,“原来桑小姐芳名逸琪。”
这下轮到她愣住了。没想到她滔滔不绝地骂了这么多,他却无动于衷。
“我不过随口说了几句,桑小姐的反应却如此激烈,莫非你经常遭人如此质疑?”他笑得不怀好意,没等她开口反驳,就打开皮夹取出几张千元大钞,“这是赔偿费用,桑小姐请笑纳。”桑逸琪瞪他一眼,一把抓过钞票。
“关于今晚的邀约,桑小姐显然不会答应了。”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桑逸琪推开他,迅速地往大门走。“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桑小姐恐怕太武断了吧!”向海玄充满笑意的语音自她身后追来,“我有预感,我们绝对会再见面的。”
她身子一僵,“不可能!”
“是吗?我们拭目以待吧。”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如此“幸运”地再和那个男人纠缠不清?
直到此刻,桑逸琪心中的怒火还无法平息。她从来不曾被一个人气到这种地步,事情都过去半个小时了,她还耿耿于怀。通常她再怎么生气,她都有办法在惹恼她的人离开视线后立即恢复冷静,并在面对其他人时展露出若无其事的笑颜。
但现在,从楼下的警卫到坐在她办公室门外的秘书,每个人都因她经过时所卷起的怒气而颤抖着。
秘书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才敢跟着她走进办公室。
“桑小姐。”她怯怯地喊了一声,“今晚的应酬,老板交代要你一起出席。”
“我知道。”
“老板的生日宴会,桑小姐觉得地点要办在哪里?集团的招待所还是天母的别墅?”
“当然是天母!是老板的生日,不干盛威的事。”
“是、是。我今天就联络宴会公司。桑小姐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们见面?”
“明早。”
“是。尹总经理派人送来的资料就放在你桌上,他说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很好。”
“还有,你请他帮忙打听的事也查到了。”她递给桑逸琪一张便条纸,“这是她的电话跟住址。”
桑逸琪终于旋过身面对秘书。向琉璃的落脚处查到了?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便条纸,脸上的神色随着每一个字的阅读而更加陰暗。
便条纸上的住址跟向海玄的工作室就在隔壁而已。
向琉璃、向海玄……她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们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该死!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巧!”桑逸琪用力一拍桌子,把站在一旁的秘书吓了一跳。她好奇地凝睇着自己一向崇拜的上司,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失去了平时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