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也爱着你 第九章
星月迷蒙,夜晚的自由广场氛围格外慵懒迷人,广场两侧,分别矗立着国家音乐厅及国家戏剧院,采用古典的殿堂建筑,歇山式的屋顶,红色梁柱,外观宏伟又优雅。
这夜,音乐厅举办一场音乐会,由台湾最受欢迎的小提琴魔女与来自日本的钢琴王子携手演出“与浮士德的约定”,宣传广告牌与挂布早在两个月前便在台北街头四处飘扬,连续两天的节目门票都在开售几日内宣告售罄。
广场内,绅士名媛熙来攘往,也有不少年轻的古典乐迷,以及夏海音的粉丝前来朝圣,几个女学生甚至效仿她在广告上的造型,把自己装扮成哥德风的蕾丝洋女圭女圭。
言笑晏晏的人群中,一个拄着拐杖、捧着鲜花的老人显得格格不入。他面色陰沉,一级一级地爬上阶梯,递出门票给检票员时,嘴角撇过不屑的弧度。
他注视大厅内一幅宣传广告牌。广告牌上,钢琴王子身穿一袭白西装,玉树临风地站着,夏海音则坐在一把欧风的椅子上,身着黑色哥德风蕾丝礼服,手上懒懒地握着小提琴,明眸流睐,朱唇浅勾,似笑非笑的神态,果然颇具魔性魅力。
老人冷哼。
这段时间,他一直四处打听该怎么与她见一面,最后好不容易才从某个好友的女儿那边弄来今晚这场音乐会的门票。
他缓缓前行,工作人员见他行动不便,主动上前来搀扶,他乘机将手上的鲜花交给她,拜托她替他带给夏海音。
“你也知道,我这个样子不方便上台献花给她。”
“呵,我们也不开放观众上台献花的,这样吧,我帮你直接送到她休息室去。”
“好啊,那太感激你了。对了,花里有张卡片,请夏小姐一定要记得打开来看。”
“我知道了。老先生,你慢慢来,小心台阶。”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老人总算在贵宾席的位子坐定,打开节目手册浏览,特别注意关于夏海音的介绍文字。
他看着,表情凝重。
“你快出去啦!节目要开始了。”
后台休息室里,夏海音正在做上台的最后准备,调匀呼吸,整肃心情,偏偏重要关头还有人在捣乱。
朱在宇倚在墙边,笑笑地望她,星眸明显蕴着温柔的赞赏。
太温柔了。害她芳心怦怦地跳,好紧张!
“快点出去啦!”她忍不住伸手想将他推出门外。“跟昨天一样,帮你准备好贵宾席的位子了,你就坐着欣赏我表演吧。”
“干么一直催我?明明还有十五分钟才开演。”朱在宇瞥了瞥手表,一脸无辜。
“你不出去,我不能专心啦!”
“为什么不能?”
还问?她哀怨地睨他,明知道他对她有多大的影响力,别人几百句赞美她都能淡淡地听,他只要一个眼神,就足以决定她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你要是害我今天晚上表现不好,我可是会恨你唷。”她故作恶狠狠地警告。
“是喔。”他不相信,双手勾搂她纤腰,低下头,挑逗地摩她粉润的鼻头。“那你恨我吧,因为我还不想放过你。”
“你想怎样?”她气息微促。
“亲一下如何?”他暧昧地在她耳畔呼息。
“你去死吧!”她脸酣耳热。“!”
他笑呵呵地领受她的娇斥。“应该怪你这小魔女,让人只想堕落。”
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他明明听见了,却仍然不肯放开她,她没辙,只好快速地在他唇上啾一下。
“可以了吧?”她喘息地问,一面焦灼地望向门扉,深怕随时有人闯进来撞见这一幕,那她可就糗大了。
她愈慌乱,朱在宇愈觉得好笑,好整以暇地将她更拉近自己,悠闲地吻她,仿佛他们拥有无尽的时间可以缠绵。
夏海音神智一晕。有人敲门,跟着一道咿呀声响,正当她暗叫糟糕时,朱在宇及时推开她,在两人之间拉开合宜的距离。
来人是小香,怀里抱着几束花走进来。
“Vanesse,你瞧,还没开演,你的粉丝就急着送你花呢!”她不觉有异,笑着说道。“还有啊,外面一整排花篮都是祝贺你的,总统公子连续两天都有送来喔。”
总统公子?
朱在宇挑眉,正欲发话,夏海音大概猜出他想说什么,警告地瞪他一眼。
他收回想说的话,无声地咧嘴,笑得很无赖。“那我出去喽?”
快滚吧!
她用唇形回应他。
他潇洒地旋身,走两步,忽地又回过头,指指她,又指指自己的唇。“这里,记得补妆,都掉色了。”
什么?夏海音惊愕,直觉地伸手捣唇,一旁的小香听见这话,才意会方才两人可能正在私下“偷情”,忍不住嬉笑出声。
夏海音没好气地瞪向助理,她摊摊手,吐吐舌头。
“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澄清。
夏海音快气炸了,燃着怒火的眸扫向朱在宇,他毫无良心地笑着,丝毫不以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耻。
“走喽。”他摆摆手,背影帅气得一塌糊涂。
夏海音目送他,只能叹息。这个没心没肝的男人,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淘气?
她无奈,取出琴盒里的小提琴,细心地检查每一根琴弦,弓弦已经上过松香,也调过音了,音色状况极佳。
小香怞出某束鲜花里的小卡片。“这是个老人家送来的,他说请你一定要看。”
“我知道了,你先放着。”夏海音漫不经心地答应,忽地,手机铃音唱响,小香替她接电话,然后递给她。
“是总统公子打来的。”
“喔。”她接过手机,嫣然一笑。“俊祺啊,花篮我收到了,谢谢……”
她不对劲。
中场休息时,朱在宇原本想去休息室找夏海音,但她将门扉深锁,谁也不见,他想她大概是想专心培养下半场的表演情绪,识相地离开。
但临到下半场开演时,广播却传来延迟的消息,又过了十五分钟,她才姗姗来迟地登台。
首先,她对听众道歉,说自己临时身体有些不适,但现在已经好多了,请大家别担心。
若是以为她的演出会因此失色,那就错了,她的演奏比上半场更加精彩绝轮。
音符在她手上仿佛有了生命,激烈地跃动、起伏,观众们目不暇接地看着她宛如魔法般的弓法,逸出声声赞叹。
她不是在表演,是真正地呕心沥血。
朱在宇望着台上的佳人,胸口难受地绷紧。
这已经不是在拉小提琴了,她拉的是自己的心弦,每一次弓弦刮擦,疼痛的都是她的心。
她怎能忍得住那样的剧痛?他几乎可以听到她的心流血的声音——
究竟怎么了?海音,发生了什么事?
他注视她,呼吸不顺,舞台上的灯光太强烈,他看不清她的眼神,只看见她的脸蛋透着激情的嫣色。
她正享受着音乐吗?或者音乐正折磨着她?
音乐会结束,她与钢琴王子一次次谢幕,听众热烈地要求安可,她毫不犹豫,爽口地独奏一首帕格尼尼的曲子,顿时将全场的气氛领至近乎疯狂的境界。
大家都疯了,欢呼声不绝于耳。
她与钢琴王子在台上拥抱,然后手牵手鞠躬谢幕,在帷幕完全降下前,朱在宇瞥见她的身子似乎摇晃了一下。
她昏倒了吗?
他霎时警醒,飞快地起身,溜到后台,夏海音正被一群音乐界人士围绕道喜,捧着好几束花,笑逐颜开。
她没事。
他吐了口长气,紧扯的神经稍稍放松,默默地站在一旁欣赏她与人交际,与有荣焉。
“朱先生吗?”有人在身后唤他。
他回头,一张清丽容颜映入眼底,想了想,不久前才见过。
“是叶小姐?”
“是啊。”叶水晶笑容甜美,轻轻点了点头,她身旁还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两人手臂相挽,看来颇为亲密和谐。“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乔旋。”
乔旋?
他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近日大受欢迎的“国会王子”吗?
朱在宇嘴角古怪地一撇,怎么最近走到哪儿都是“王子”?
“是乔委员吧?”他主动伸出手,与乔旋一握。“在下朱在宇。”
“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海音的私人保镖。”叶水晶跟老公解释,星眸若有所指地眨了眨。
乔旋轻声一笑,似是明白了妻子的暗示,望向他的眼神顿时满是兴味。
这夫妻俩是在笑他吧?朱在宇略感郝然。他敢打赌,这两位早知道他跟海音之间绝对不是单纯的保镖跟雇主的关系。
叶水晶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迫,笑得更甜,更掩不住几分俏皮。“海音呢?”
“刚刚还在那儿。”朱在宇一凛,左右张望,这才惊觉夏海音不知何时已不见人影。
“别那么紧张的样子,她不会跑掉的。”叶水晶语带调侃。
他倏地脸热,有些手足无措。海音这位知心好友,好像不太好搞定啊!怪不得人家说男人遇上女人的姊妹淘,只有举手投降的分。
“朱先生很喜欢我们海音吧?”瞧瞧叶水晶这问话的口气,简直像丈母娘审女婿呢。
他尴尬,瞥了乔旋一眼,后者以男人的身份回他一个幽默同情的眼神,表明自己的妻子可不好对付。
他暗暗叹气,老老实实地点头。
“有多喜欢呢?”叶水晶追问。
这能丈量吗?朱在宇无奈地搔搔头,这种问题要是海音问他,他肯定要笑她的,偏偏问的人是她的好姊妹。
“我……会一直保护她。”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回答。
叶水晶眼眸闪亮。“一辈子吗?”
“一辈子。”他允诺。
叶水晶满意了。“朱先生可别忘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喔!”
“是。”他乖乖地应允。
她这才肯放过他,让自己的丈夫跟他聊些有的没的,寒暄问候,建立初期的交情。
十分钟后,朱在宇不得不在意起夏海音的去向,叶水晶领会,笑着放他一马。
“好吧,你去找海音,告诉她我们先走了,有空来我家吃饭。”
真是感激!
朱在宇如蒙大赦,礼貌地与这对夫妻道别后,开始寻找女友的行踪。休息室内,乱糟糟地堆满鲜花与礼物,夏海音却不见人影,连小香也不在。
他打手机找人,铃音响了十几声,无人接听,转入语音信箱。
究竟上哪儿去了呢?朱在宇有些担忧,这阵子一直与她形影不离,还真不习惯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而且他身为保镖,竟然没尽到自己的职责,也够令他懊恼。
万一就在这十几分钟,她发生了什么事呢?该不会真的遇上变态粉丝吧?
不知怎地,他有种不祥预感。这样的预感毫无理由,勉强只能解释为他多年来身为特勤人员的敏锐直觉。
她出事了!
朱在宇凛然,心跳不听令地奔腾。他急促地搜寻整个后台,视线在人海里如雷达般扫描,不放过任何死角。
为什么会这么慌呢?
他压抑着烦躁的情绪,脑海却不由得浮现这些日子他极力想遗忘的画面。
那天,他在执勤中,可一场突如其来的气爆,以及随之而来的大火,却融融地烧毁他所有的理智。
他在浓密的烟雾里仓皇寻觅,犹如身陷黑洞,谁也拉不回他,同僚们迫切地喊他,他置若罔闻。
国家、荣誉、责任——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都可以抛却,甚至连性命都能够置之度外,只要……
“海音,你在哪儿?”
朱在宇焦虑地呢喃,不愿回忆,偏偏她宛如濒死的雪白容颜一再闪过眼底,他很怕,真的怕。
他持续寻找,终于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发觉异样,门外站着几个随扈,他认出正是跟随徐俊祺的人马。
随扈们看见他,立刻过来,将他挡在门外。
他皱眉,语气尽量保持沉着。“海音在里面吗?”
“你说夏小姐吗?是,她在里面。”随扈倒没说谎。
“让我进去!”他要求。
随扈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也知道,是主子的命令,我们只能听啊!他说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
到底在里头做什么?
朱在宇心念一动,顾不得自己是以下犯上,一把推开拦路的随扈,硬是把门撞开。
夏海音果然在里头,背对着他,与徐俊祺相拥。
他蓦地感到刺目,胸臆鼓动如潮。
徐俊祺见他闯进来,气得撕声怒吼。“谁准许你这样放肆的?把他赶出去!”
随扈们听令,慌忙跟进,可面对这个军阶比他们高上数级的前辈,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做好,朱在宇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望向夏海音。
“怎么回事?海音,你还好吗?”
她默然不语,依然偎在徐俊祺怀里。
“海音!”他提高音调。
她一震,这才缓缓旋过身来,他见她容光黯淡,眼眶染红,似乎刚哭过,不禁拧眉。“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夏海音仿佛看透他的思绪,清冷地扬嗓。“你出去吧,我有话跟俊祺说。”
他紧盯她,她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没事。“海音,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没关系。”
“我要你出去,你没听见吗?”响应他的,是更漠然的神情、更冷淡的口气。
他怔住,顿时有些难堪,但仍不愿轻易离开。
“你还不懂吗?”见他执着不动,她冷笑地撇唇,亲热地挽起徐俊祺臂膀。“你打扰到我们了,你以为我们两个刚刚关起门来做什么?就是想私下相处,不想被人看见。”
意思是他们方才是在卿卿我我吗?她怎么能前一刻才与他甜蜜亲吻,转头又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他不相信!
朱在宇咬牙,全身肌肉紧绷。“夏海音,你说实话。”他坚定地直视她。“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会解决。”
“你……”她瞪他,唇瓣颤着,目光陰晴不定,片刻,她像是下定决心,毅然深吸口气。“好,你要听实话吗?我跟你说,实话就是,我不需要保镖了,不需要你了!”
夜色更深了,空气中隐隐润着湿意,像是要下雨了。
朱在宇独立于广场中央,四周空荡荡的,人群早就散去了,所有的欢声笑语都离他而去,拢围他的,只有绝对的孤寂。
我不是说过吗?这份合约我随时可以中止,所以就从今天开始,你走吧!
耳畔,幽幽地响起她说的话,那么冷淡又无情的声明。
“你是认真的吗?夏海音。”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吗?呵,朱在宇,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是捉弄你没错,谁教你七年前那样伤了我?我想报复、想惩罚你,只有我夏海音甩人的分,你凭什么甩我?”
“你到现在……还恨着我?”
“对,我恨你!你想不到吧?”她笑得宛如魔女,握着把利刃,满不在乎地割他的心。“现在我目的达到了,这次换我甩了你。”
他恍惚地看她。
“还不懂吗?我不爱你,一点也不!”
“你要跟徐俊祺在一起吗?”
“对,我要跟他在一起,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就算见到我,也不要跟我打招呼,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
这句话,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向他说了。
“夏海音,你真的不后悔吗?这次分手,我们以后可能真的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就算再见到,我可能会真的装作不认识你——你可以吗?”
“我可以。”她毫不犹豫,还是那么无心无魂地笑着。“掰掰,朱在宇。”
掰掰,她说掰掰。
不是“再见”。
她真的可以从此以后不再与他相见吗?她真能舍得?
朱在宇恍然抚额,笑了,一个人在深夜的广场,笑得像个失魂落魄的疯子。
好狠的女人!
为何她能够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他佩服她,真心佩服!
他笑着,泪水在眼里亮着忧郁的光。
“水晶,开门!你开门!”
夜半时分,叶水晶从床上惊醒,迎进忽然前来敲门的好友。夏海音脸色苍白,身子一阵阵打冷颤,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进门,便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怎么了?海音,你还好吧?”叶水晶一时吓呆了,没看过好友这般模样。乔旋在一旁看见了,很体贴地倒茶过来,然后静悄悄地离开,留她们姊妹独处。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只是哭,快告诉我啊!”她急得也快掉泪了。
夏海音听她担忧的抚慰,哭得更厉害了。“水晶,完了……完蛋了……”
“怎么了?为什么会完蛋?”
“我跟在宇……提出分手了。”
“你跟朱在宇分手?”叶水晶悚然。“为什么?”
夏海音哽咽,心实在太痛了,她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都梗在胸口,连呼吸都不能顺畅,拼命咳嗽。
看她这样,叶水晶更慌了,手足无措,只好一直拍她背脊。“好了好了,你别说话,先冷静下来,别再哭了,你会喘不过气的。”
可她不能不哭,承受如许悲哀,除了哭泣,她不知如何发泄,她拽着叶水晶的衣襟,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在宇之前会拒绝我,他应该躲我的,早该躲着不见我,是我……都是我害了他!”她严厉地自责。
“为什么会说是你害了他?”叶水晶不解。“海音,你别这样……”
“真的是我!”夏海音哀伤地自白。“今天他爸爸来找我,我才知道他被记过……是我害的。你还记得之前我在火场被某个人救了吗?那个人就是在宇,是他把我抱离火场的……”
“是他?”叶水晶惊讶。“就是那个没留下姓名,送你到医院以后就离开的恩人吗?”
“对,就是他。那时候他正在执勤,他应该保护的人是总统,可是他却因为我失职。他爸说,他会被停职都是我害的,是我耽误他的前途,败坏他的荣誉,每次他遇上我都没好事,都是我拖累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说着,夏海音又哭了,声嘶力竭地哭,哭到呛咳不止。
看她这副模样,叶水晶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心疼不已。“你不要这样,海音,你这样哭会伤身的,你冷静点、冷静点好吗?”
她也想冷静啊!也想控制自己洒月兑一点、看开一点,但——
夏海音用力咬唇,咬到下唇出血,心口却还是那么剧烈地怞痛,丝毫没有和缓的迹象。
她也很怕,好怕好怕——
“水晶,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么痛?为什么七年前不行,现在还是不行?你知道吗?他爸跪下来求我,求我放了他一马,不要再害他——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水晶,我觉得自己痛得快死了……我想死,真的想……”
“你疯了!”叶水晶慌乱斥责。“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夏海音神智昏沉,握住拳头。她告诉自己,要呼吸,一定要呼吸。“他说他以后见到我,真的会装作不认识我,他真的这么说了……我只要想到他以后不会再理我,我的心就要碎了,要痛得死了……”
是的,她懂这种感觉,这种痛彻心腑,宁愿自己死去的感觉,她很明白。
叶水晶沉重地望着失神的好友,现在的她,肯定觉得自己身陷地狱吧?四周黑暗无边,不见一丝希望的光。
“我还跟他说‘掰掰’,我说‘掰掰’……我恨死我自己了!看他那种表情,我比他还难过,可是……”
夏海音怞噎,泪水如潮,纷然流落,与唇畔的血融合在一起,令人怵目惊心。
“你怕他跟你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后悔,对吗?”叶水晶了解她的苦楚。
夏海音点头。“他那么孝顺,又那么看重荣誉……”与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情束缚他的人生,她宁可慧剑斩情丝,还他自由。“我这样做,是对的吧?水晶,对吧?”
她伤心地问,明知道爱情的习题或许永远没有正解,却仍渴求着一个答案。
如果这世间有神明,如果神明有情,为何不能指引她方向,告诉她怎么做才正确?
只要是为他好,她会做的,就算心头的血肉剥离,痛死也甘愿。
“你很傻,你知道吗?海音。”叶水晶怜惜地抚模她。
她没有回答,细碎的呜咽在暗夜里萦绕,一声一声,泣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