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别铁齿 第七章
跟母亲戴玲棻在咖啡店道别分开后,颜苳粤拢紧风衣,指尖发冷的抓着公文包,走了好一段路。
后来,天空下起雨来,气温也因为下雨而骤降好几度。
站在陌生的街上,她停在某间面包店外头的屋檐下躲雨,茫然的望着雨幕。
黎天劲曾经是姊姊的男友。
他是因为透过姊姊,才跟她认识的吗?
她记得黎天劲曾淡淡的提起过,在她失去记忆之前,他跟她只见过几次面,几乎不往来……
黎天劲说过的话跟母亲提起的事,有极大的出入,这件事让颜苳粤感到震惊,也无法接受。
黎天劲既然曾经是姊姊的男友,他跟姊姊交往过的事,他应该要跟她坦白啊!为什么他要刻意隐瞒?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脑子乱烘烘一片,想不出答案的她,从口袋拿起手机,冷透的指尖按下键,拨打黎天劲的私人手机。
她要跟他问个清楚,否则这件事一直悬在心头,会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铃声响了许久,黎天劲没接电话,电话在下一秒转进语音信箱。
她切断通话,眼神木然的望着手机屏幕上黎天劲那张帅气的照片。
怔怔的望着,直到手机响起来电音乐,屏幕上显示是黎天劲回拨的电话,她立即按下通话键接听。
“喂……”她的声音微涩,内心惶乱痛苦。
“小粤,你找我?”黎天劲刚刚送一位香港的客户走出办公室,没接到颜苳粤打来的电话。
“已经七点钟了,你还在外面没回家吗?”
穿着名家西服的潇洒身形,斜倚在办公桌边缘,他的视线投向窗外,外面的雨淅沥哗啦的,已经由小转大了。
“天劲……我、我有话问你。”颜苳粤也正望着越下越大的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小粤,你怎么了?”他昂藏的身形站直来,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异样。
“天劲,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我姊颜苳薇交往过?我们以前会认识,是因为我姊的关系,对不对?”
没料到颜苳粤会突然问起这件事,黎天劲愕几秒,吐不出声音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等不到响应,不安的催促。“你说话啊,为什么不回答我?”
“小粤,你想起来了是吗?”他心慌,他感觉拿着手机的手掌在冒汗。“小粤,你已经恢复记忆了是不——”
“我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她猛地打断黎天劲急切的询问。“我只是意外的遇到我母亲,原来也就是“普罗艺廊”的主人,她认出了我,跟我聊起很多以前的事。”
“原来是这样。”黎天劲顿时松一口气,抓着手机的手指放松了些,前一秒极度紧张恐慌的情绪消失一半。“小粤,这件事等回家再谈。你在哪里?吃过饭了吗?我现在去接你。”
他提早开完会了,现在正要下班离开公司,正好可以过去接她。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的心情很乱很乱,我想我、我得问一下别人,才会知道我现在到底在哪里……”她藏不住内心的混乱,颤抖的声音透露着她的情绪。
“你可以看看附近店家的门牌号码,外面雨大,你最好别乱走。”他心惊,方才才消失的不安,再度笼罩着他。
一边嘱咐她别乱跑,他一边抓起车钥匙,关掉了办公室的灯,跨大步朝外头走出去。
“我看到门牌了,我在XX街,你、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搭出租车回家。”
“好,你现在就搭车回家,别在外头逗留了。”微慌的脚步停在电梯口,让她先搭出租车回家,是比他开车过去接更好的选择。“我现在就回家等你,有话我们回家再谈,你暂时别胡思乱想,知道吗?”
“好,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她却无法不胡思乱想
昏乱的脑袋让她精神不能集中,她将公文包拿高摆在头上遮雨,冒着雨跑过街头,准备到街口招出租车。
她恍惚的跑着,由于雨势过大导致视线不良,让她没注意到从另一条巷口有辆机车急冲出来。
叽——机车骑士也没看见她,当对方发现她奔跑的身影时,猛然紧急踩煞车,巷子里发出制耳尖锐、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纤细身影僵住,颜苳粤慌乱回头,望着那辆重型机车,在那辆机车撞过来的那一秒,她睁大惊恐的眸子急忙跳开。
跳开的刹那,颜苳粤以为自己反应够快了,可以幸运逃过机车冲撞,却没想到这个动作,竟让她正好跳到另一辆从街口开进来的奔驰轿车前面。
她硬生生撞上后方来车,纤细的身子翻滚半圈,倒在车子的引擎盖上,头部撞上了车子的挡风玻璃。
砰!她的世界在脑部撞击到的那一秒,瞬间被黑幕掩盖,然后一片前所未有的漆黑淹没了她……
病房里,颜苳粤在病床上,睑色有些苍白。
黎天劲站在床边,安静的没发出任何声响,他低头看看病床上的颜苳粤,俊容更是一片死白。
他这辈子没有这样恐惧过。
一个小时前,他先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等着颜苳粤回来。但等了半小时,他等不到颜苳粤返家的身影,却等到她出车涡被紧急送到医院的电话通知。
在赶来医院的途中,他感觉自己一向强大的心脏受到严重的折磨,他心痛得几度以为自己的心脏会停止跳动。
当他终于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颜苳粤时,有一瞬间几乎无法呼息。
医师说她在发生车祸时,头部撞到挡风玻璃,让她昏了过去,因此奔驰车主和机车骑士联合护送她过来医院的急诊室,做必要的检查。
她在抵达急诊室时,曾幽幽转醒过来一会儿,显然虽曾撞到头部,但应该没有大碍,身体也幸运的只受到轻伤,现在只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情况好的话便可出院。
现在,她被送进普通病房内,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她,不是又昏迷过去,而是因为太过疲累而睡着了。
“小粤,别吓我,我的心脏禁不起这样的一惊吓——”强自镇静的拉来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了来,黎天劲伸手抓住她白皙的小手,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哽咽发涩的对睡着的她低声说话。“小粤,别……吓我。”
由沉睡中醒来的颜苳粤,慢慢张开眼睛,看着紧抓着她的手男人。
他的头低低的,似乎没发现她已经醒来,所以她也没发出声音,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是他,吓着她了吧?!
看着紧抓着她的手的男人。
以前,他对她根本不屑一顾,无论她为他做了多少的努力,他依日不肯多看她一眼,甚至当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跟他告白时,他神情冷漠的彻底将她拒绝于心门之外——
我不要你,我不想看着你,再次承受颜苳薇当年背叛我的痛!
当年他拒绝她的冷酷声音,在耳畔响起,那毫无感情的音嗓揪得她心很痛、很痛。
他的拒绝明白的告诉她——他心里恨的人,就是他在乎的人。她的姊姊颜苳蔽,才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
颜苳粤心碎的不得不接受这个打击。
原来,她只是姊姊的替身……
真是可笑!他定是以为她失忆后,就可以代替姊姊来爱他,所以他才会接受失忆无助的她。
他这一年来对她的爱和呵护,现在对她而言,只是一场可笑的闹剧,一场令人心痛而愤怒的闹剧!
现在,她不会再被他耍得团团转了。
再也不了!
愤怒的暗暗发誓,她冰冷的小手从他的掌中怞回。
“小粤?”猛然抬头,他站起来,担心的视线落在她布满哀伤和怒气的眸子里。
“我想起来了。”她的语调冷冷的,目光明显变得疏离。
“小粤……”他的心,一阵惊悚,失去她小手的手掌心,悄悄冒出冷汗来。
“我想起来了,我通通想起来了。”下秒,她冷漠的语气让他骇然,她愤怒的眼神证实了他心中那强烈的恐慌。
他站在床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承受着她批判的目光。
“黎天劲,我想起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说你不要我,你更不想看着我,再次承受我姊当年背叛你的痛……天啊!你从来就不要我1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我失忆之后,假装爱上我?为什么?!”
心痛到无法形容的地步,她的手揪着衣服襟口,细致的眉头紧紧皱起,紧闭的眼角滑下了心痛的泪珠。
“我爱上你,不是假装。”她眼角闪烁的泪光让他感到呼吸困难。“我也不知道,我会爱上失忆后的你。小粤,你能恢复记忆是件好事,但是不能因此拿你失忆之前的我,来批判我对你的爱。”
不公平!她的批判绝对不公平!
“那我该怎么面对你?告诉你,我不在乎你以前对我的不屑一顾?告诉你,我不在乎你心里爱的人是我姊而不是我?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呜……”手臂胡乱地抹去眼角滑下的泪,她哭泣的声音好破碎。
她哭起来很可怜,鼻涕眼泪混在一起,让人看了鼻酸。
“我早就忘了苳薇,我没有把你当成她的替代品。”他解释着,想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安慰。
但他的靠近,却让她哭得更大声。“不、不准你再碰我!我不相信你,你把我耍得团团转,你让我以为你很爱我,你一直在欺骗我……你是骗子!”
“我没有骗你,小粤,你冷静下来,我们冷静的好好谈一谈好吗?”
“不行了……我无法跟你再谈下去,我甚至不想见到你,你走,你走!”她现在只想一个人独处,不想看到他。
他如遭雷殛的站在床边,听着她哭泣的咆哮声,顿时慌了手脚,完全无法冷静的思考。
他手足无措的伫立在病床边,无言的看着她心痛的哭泣,让她的哭泣声折磨他的心。
看着她,用眼泪将他赶出心房之外。
圣诞夜。
虽然今天是上班日,但下班后,街上涌现逛街人潮,花店生意兴隆,餐厅挤满吃圣诞大餐的情侣,饭店订房客满,彷佛全世界的情人们都选择在这一夜共度浪漫时光。
只有她,孤单一人。
刚刚她去了普罗艺廊,巡视正在施工中的艺廊,五点半过后工人就通通离开了。
她趁着工人离去后,仔细检查几个需要特别施工的地方,一个人待在寂静无人的艺廊里,一种深沉的寂寞包围着她,但她却不急着离去。
在艺廊待了一个小时之后,她才慢条斯理的离开,搭着车返回工作室。
回到工作室后,颜苳粤只点亮角落的一盏小灯,然后月兑下外套和高跟鞋,疲倦的窝在沙发上休息。
工作室的助理范小渼和男友共度圣涎夜去了,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面对孤单,她并不好受,她想念黎天劲的拥抱,想念他的体温,但是那些都是假的。
甩掉脑海里黎天劲的身影,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她赤着脚丫离开沙发,逼自己找点事做,逼自己不能再想起黎天劲。
他们已经分手整整两个星期了,也许时间还不够长,才会让她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他来。
蹲在一只纸箱前,她把一些数据和书籍慢慢放进去。会动手整理这些东西,是因为她打算结束这里的工作室,离开台湾,回到东京生活。
不过,要离开不是说走就能走,她得把艺廊的案子做好且验收之后,最快也要等到农历年过后,才有可能离开。
时间还久,她有充裕的时间慢慢整理打包行李。
蹲在纸箱前,慢慢整理着东西颜苳粤,没发觉工作室外站着一抹高大身影。
穿着黑色大衣的黎天劲,刚从东京返回台北,他一下飞机便赶过来她的工作室,静静的站在工作室对面等待。
他看见她从出租车下来,看着她走进工作室里点亮一盏灯,看着她月兑去外套和高跟鞋,看着她神情落寞的蜷缩在沙发上,然后又离开沙发蹲在纸箱前,整理着东西。
他看着她,心在痛着。
他的心会那么痛,全是因为她不让他靠近。
她提出分手,就算他不答应,她依旧坚持非分手不可!
她的分手要求,让他心如刀割……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爱情可以让人这样痛苦,这样割伤他像钢铁般的心。
当年,颜苳薇提出分手让他感到愤怒,自尊心受损!但这一次颜苳粤提出分手,却让他尝到生不如死的痛楚。
这两个星期来,他飞到东京视察分公司,每天他用工作和满档的行程淹没自己内心那份想念。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住不去看她,但当他返回台湾后,却管不住自己的意念和脚步,急切的赶来工作室,就为了想看她一眼。
他静静的在外头看了她许久。
显然,她也过得不太好,因为她竟然哭了。她纤细的身子蹲在纸箱前,单薄的粉肩颤抖着,双手掩面,哭得不能自已。
黎天劲心惊的走上前,推开玻璃门,大步来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将她拉起来,拉进自己的怀中。
“别哭。”他的声音因为情感压抑而沙哑。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惊愕的抬起泪眼,猛然退离他宽阔的怀抱。“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你不能随便进来这里。”颜苳粤摇着头,不允许他如此接近她,疏离的退后一步又一步。
“你哭了,我无法不进来安慰你,我无法光站在门外看着你哭泣,却不为你做些什么。”她退一步,他便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形渐渐将她困住。
“你不用再为我做什么,那只会让我觉得更难过……”她的小腿抵住了沙发座边缘,退无可退了。
“我做的,全都是为了你,为什么你要难过?”再上前一步,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因为你还是认为我把你当成苳薇的替代品?”这就是她坚持要分手的理由,严重的误解了他。
“这是事实。”她心痛的别开脸,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令她心痛加剧。
“这完全不是事实!”他咆哮的否认。“小粤,不要把苳薇扯进来,我跟她早八百年前就没有来往了,我爱你,跟你交往完全是因为——”
“不要说了!我不听,我不要听!”她挣月兑他的箝制,生气的往他胸膛用力推去,急欲逃开有他气息的范围。
可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却让他脚步不稳的猛然往后颠退好几步,小腿突然撞到纸箱,高大的身形不稳的晃了两下后,整个人往后摔去——
乒、砰!他整个人跌倒在纸箱堆里。
狼狈!
“黎天劲,你要不要紧?你有没有撞痛哪里?”颜苳粤脸色发白的跑过来,蹲在他身边,心急的又要哭了。
“哦——我头昏,我的肩膀和后背都在痛!”天啊,他没骗人,他感觉头昏眼花,肩膀和背部都传来一阵痛。“你哪来的力气?竟然推这么用力?!你就算不想跟我复合,也别谋杀我……”
暂时没力气爬起来,黎天劲翻过身,先避开后头尖锐的物品,让背部好过一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你,我也没有要谋杀你的意思。”他看起来不太好,紧闭着眼和皱着的眉头,看起来仿佛正忍受着痛苦,让她不敢伸出手碰他。
“你的解释……”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才又慢慢开口:“很难说服我。”现在身上有几处隐隐作痛着。
“你爬得起来吗?还是要我扶你?”
“我自己可以起来。”他咬牙,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歉然的看着他。“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你背后有没有撞伤还是什么的?”她知道他不肯让她扶,是因为怕她又推他一次。
她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他那样强势的想靠近她,她才会一时慌了,伸手推开他。
她只是慌乱,不是有意要伤害他。
“你关心我吗?还是我如果真的受了伤,会让你开心一点?”他抬头看了她那张充满歉意的雪白娇颜,心里当然明白她绝非恶意,但就是不肯让她好过,薄削嘴角故意扬起一抹讥诮,让她心生内疚。
“我没有这种想法,真的没有!”咬着粉唇,她懊恼自己刚才的举动。
他沉默着,对于她急切的否认,不予置评。
就像她误解他对她的感情一样,她完全不肯相信他的解释,因此他气愤的想让她体会这种不被信任的感受。
“天劲……”他实然不说话,神情严肃的看着前面,让她觉得不太对劲,周遭的气氛也变得凝结诡异。
“我感觉我的背一阵阵怞痛,恐怕暂时还没办法开车,如果你能忍受我的话,可不可以让我待在这里,等我好一点,我会离开。”冗长的沉默之后,他开口央求她暂时收留他一下子。
她能说不吗?
是她害他受伤的,不收留他岂不太不近人情?
“要不要我扶你到后面房间的床上躺一下?”工作室后面是她的房间,本来是当作仓库使用,但两个星期前她从他的豪华公寓搬出来之后,就住在这里。
他略略迅疑一下,才点头。
“小心,慢慢走没关系。”她扶起他,让他整只手臂挂在她的肩头,站不太直的庞大身躯靠在她身上,由她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向后面。
房间里很窄,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柜就已经占满大部分空间,剩下的就是只勉强足够两人走过去的走道。
黎天劲神色一凛,眉头更加皱成一团,对她宁愿搬来这里住感到生气。
“你很痛吗?”她紧张的转头看着他。
“对,我很痛。”他是心痛。
“那……”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月兑下大衣随便丢在衣柜上,他躺到床上,兀自生着气。
他气自己也气她。
“那我出去了。”她歉疚的看了躺在床上的他一眼,低头转身把门关上,走了出去。
隔着一扇门、一道薄薄的墙,颜苳粤尽量不去想他,她蹲在凌乱的纸箱堆前,将散置的物品一件一件放回纸箱里,直到全部都放回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