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床夫 第六章
约会归约会,但是朱克非跟程沛霓都没忘记正事——经过一番小小的拉据,还是将合约搞定了。
卡着一张纸,立场又完全不同,感觉总是不太好,在她的办公室盖章签名完毕的瞬间,他很明显感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办公室没有别人,朱克非凑上去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星期六中午到我那里,我亲自下厨煮大餐。”
程沛霓笑,“你不是住饭店吗?”
“我住的那间有厨房、烤箱、微波炉,该有的都有,我的厨艺很不错喔。”男人笑了笑,略带诱拐的说:“怎么样,来不来?”程沛霓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所谓的大餐只是个引子,去了他住的饭店,又吃了饭,接下来应该就是聊天,滚床单,重点是一起睡去,然后一起醒来,平凡而幸福的跟对方说早安。
平心而论,也不是不想。
她喜欢他,无庸置疑。
虽然跟这个男人认识还不到一个月,但他完全懂得她想要的。
他从不送她珠宝鲜花,不带她吃大餐,也不会要求她一起参加商务饭局,见面的时候,总是车子一开就往郊外去,看海,看星星,在水族馆附设的咖啡厅吃饭,对她几乎是甜食怪的饮食习惯完全没意见,看到有趣的报导会留下给她,有一次还载她到西瓜田里去采西瓜。
每次他送她回家,两人总在车上吻了又吻,直到实在不行了才分手。
她甚至有时候会想,他们上辈子一定是夫妻,所以这辈子才会如此适合,明明才认识,但是却能了解彼此,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扬眉,一眯眼代表什么意思,他则能完全猜中她的心思。
不是一见钟情,但却比一见钟情还要浪漫。
现在他约自己到他下榻的饭店吃他亲手料理的晚餐,她真的很想答应,只是不行。
她很喜欢朱克非,但是在心中,第一名还是自己的宝贝。
东篱从小到大都跟她或者干妈睡,干妈上个月跟朋友去北欧玩,要到月底才回来,所以现在的她,别说在外面留宿,就算是晚一点回去,都会影响东篱的眨眼时间,她不想这么做。
她将难处跟朱克非说了,原以为他会失望或者不高兴,但没想到他倒是笑了,群聊制作“那容易,把东篱带来吧。”
程沛霓睁大眼睛。
“我们也该见面了不是吗?”
也是……
只是前几天东篱问起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她整个装傻,现在突然要带他一起吃饭,小家伙不知道会不会不愿意?
她过往的饭局对象,为爱情而来的都话不投机,话很投机的几乎都是为财而来,几次经验,小家伙已经自动把接近她的男人都归类于坏东西。
“你帮他带一套换洗衣服,我等一下买食材时会顺便买些玩具,中午吃过饭,我们一起陪他玩,我的浴室很大,可以让他在里面玩泡泡浴,小孩子应该会喜欢,或者带他去饭店的泳池,让他畅快的玩水。”程沛霓在心中忍不住将朱克非加了十分。
她说出顾忌后,他不是说那么改成下次吧,也不是觉得小孩子好麻烦,更没有幼稚的要跟孩子争时间,他像一个真正的大人,能体谅她是一个妈妈,于是,很理所当然的讲,那把东篱一起带来吧,我们也该见面了不是吗?
买玩具,陪他玩,泡泡浴——一般人也许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身为一个母亲,她知道他所讲的这些,都以小朋友为出发点,是陪伴孩子一起游戏,而不是打发孩子快点睡,她真的很感动。
“周六带东篱一起过来。”说完,直接在便条纸上写下丽宝饭店的房号,“我得准备一下,所以十二点后再出现。”
“好。”
离去之前,朱克非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告诉我小朋友喜欢吃什么,免得我忙半天结果都是他不爱吃的,以后要再约他,他会不肯出来。”他可不想第一次帮儿子做菜就做到雷菜,最好是整个桌子的菜都是他爱的,这样有利于他们培养感情。
程沛霓当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当下又给他加了十分,“他爱南瓜,不管是煮汤煮菜还是柔进面皮,只要是南瓜,他就爱到发狂。”朱克非笑。原来儿子喜欢南瓜,这容易。
他在纸上写下,“还有呢?”
“肉,不过骨头要先去掉,不然他不吃,虾蟹的壳也要先剥掉。”“好。”
她接下来又说了不少,朱克非一一记在手机里,一边想着明天午餐的菜色,一边想该去买一台相机,明天就可以拍第一张全家福,然后像他们以前说的,给孩子拍很多照片,记录所有的共享时光。
朱克非走出办公室,在旁边等着的周姿娴很快跟上来。
一般来说,成功与否其实都看得出来,但她家老大今日表情复杂,所以也不知道结果有没有成,到底对方的利润比是底线前打住,还是超过底线?
计程车往前一段路之后,身为小助理的她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老大,那个……谈成了吗?”
“成了。”
呼……“大哥,你刚刚的表情吓死我了!”
朱克非莞尔,“我表情怎么了?”
“就,嗯,很难形容,高兴归高兴,但又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我还以为又不成,要继续留下来。”
“出差不好吗?工作减半,薪水加倍,出发前你不是还兴致勃勃?”周姿娴一脸哀怨,“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会这么久啊老大。”
虽然出差有出差补贴,吃住也都是公帐,但是,她想男朋友,想得不得了,她都已经一个月没回去,谁知道那个花心法国人是不是有勾搭上别的女生,她得回去宣示一下主权才行。
她都已经想好了,一定要给他一个“惊喜”,如果他守身如玉就有奖励,如果让她看到其他女人的内衣,他就死定了,哼哼。
总之,能谈成合约真的是万幸,喔耶!
“虽然我对保罗的贞躁没什么信心,但如果让我看到其他女人,还是会被打击的。”心已经飞回纽约的小女子碎碎念着,“不知道能不能候补上明天的机位?打个电话来问问……”
“周姿娴。”
正预备掏手机的小女子一惊——老大很少用这种语气叫她。
他总是不愠不火,但刚刚她的感觉好像是班长叫小兵,她直觉的就是停住手部动作,然后等待下一步命令。
“我还要在这里停一阵子。”
周姿娴张大嘴巴。
“我还要在这里停一阵子。”朱克非又说了一次,语气自然得好像在讨论台北的夏天有多热一样,“你如果急的话,订自己的机票就可以了。”“那合约……”
“由你带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
哇啊,这语气,是不容反驳中的不容反驳啊。
完全没得商量。
周姿娴想了想,内心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老大该不会真的喜欢上齐氏生技实验室的程沛霓了吧?
她承认,程沛霓条件是不错,虽然有个孩子但也不是养不起,所以那些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会不会太快了啊?
还不到一个月耶。
三个多星期,中间除了跟齐氏生技实验室,他们还跟第四台业者见面,讨论租用频道的事情,对方代表乃卢人界中的冠军,而且三不五时就会扯到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一次会面至少是三四个小时,她光是旁听就快要口吐白沫,真佩服老大能面不改色还偶尔开开玩笑。
另外,还有物流体系,软体工程设计,银行信用卡合作,要开电视购物,当然一定要有购物专家,老大还在下榻的丽宝饭店面谈了五十几个通过第一轮电子履历的人……
他非常的忙,行程几乎满档。
只是“几乎”而已,时间要挤还是有空隙的。
他是代表,她是助理,照理说,他应该是到哪都带着她,但事实上是,她家老大偶有私人行程,她之前都以为他是跟大学朋友见面,但自从发现他跟程沛霓有暧昧之后,就发现那些失踪的时间,好像都是假日或者晚间,刚好可以跟程沛霓的下班时间搭上。
“老大……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问吧,不过我要看情况回答。”
“那个,你是不是真的在追求程沛霓啊?”周姿娴小心翼翼的说:“最近两次去齐氏,都有人跟我打听你们是不是在交往唉。”qunliao朱克非只觉得好笑,“有人指的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她是谁啦。”
“你不知道对方是谁,却相信她讲的话?如果她说自己是泰勒丝,你就真的拿出手机来要求合照?”
“泰勒丝又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唉,不对,吼,她又被转移注意力了!“那你们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我们是不是在交往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关心你嘛。”周姿娴有点心虚的回答。
她实在无法说出实话——齐氏并没有人打听朱克非是不是在追求自家老板,而是自己看出一点端倪,想弄个清楚。
毕竟,她每个月拿贺亚韶一千美金的小报马费用,还是现金支付免扣税,拿人手软,总得搞清楚自家老大是不是爱上程沛霓啊,万一答案是肯定的,她得提前上报,免得哪天让贺亚韶知道,她就只能等着完蛋。
但话说回来,还真不了解贺亚韶为什么对老大这样执着?
她那样漂亮,那样有钱,往社交圈一站,所有人都得闪边,追求者从政商名流到富豪二代通通有,讽刺的是,这个什么都不缺的公主只要朱克非,而老大却偏偏不要她。
购物台人多嘴杂,其中不乏在贺氏待了七八年的八卦人物,说老大以前有个论及婚嫁的女友,但是出了意外,此后他就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谁也不要。
她还以为他会单身一辈子,没想到出现个程沛霓……
老大虽然不承认,但是也没否认。
因为没否认,那应该也就是变相的承认。
这下贺亚韶就失恋了……说失恋也不对,因为根本没恋过,只能说她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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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克非不意外的在晚上十点多接到贺亚韶的电话——纽约时间一样是十点多,不过跟台湾刚好日夜相反,她刚到办公室不久。
“克非,是我。”
即使心中有数,但他还是觉得不太高兴,“什么事吗?”“没事不能打给你啊?”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你都去台湾快一个月了,朋友联络也是正常的吧。”
“我很好,一切顺利,没事的话我要挂了。”“等等。有点事。”贺亚韶顿了顿,想想,为了避免让他看出破绽,还是绕个小圈,“你在台湾,有跟以前的朋友见面吗?”“当然。”
“也有认识新朋友吧。”
“当然。”
贺亚韶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她绝对不会没事打电话来,问问他跟谁有联络,有没有认识新朋友,会这样绕圈圈,理由只有一个——周姿娴跟她报告了些什么,所以她急着打电话来确认,是不是喜欢上齐氏的经理,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因为她想知道,所以要立刻知道,不管台湾现在是几点,不管他是不是累了在休息,电话打了再说。
简单而言,她的字典没有尊重两个字,公主病万年没好过。
“我在跟同学见面,也有认识新朋友,以上是你要的答案,如果你只是要问这些,那么我已经告诉你,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要休息了。”“那个,爷爷要我问你,合约谈得怎么样了?”朱克非忍不住笑了。又拿老先生出来?
贺亚韶只会问“为什么不喜欢我”,却忘了问自己有哪一点值得别人去喜欢。
相貌是父母给的,钱财是爷爷打下来的,她只有一身骄纵坏脾气,就算说话再客气,骨子里依然不懂得尊重别人。
他不会喜欢她,即使没有遇到沛霓,他们之间也绝对不可能。
合约……明知故问。
“合约下午已经签字,照我们提出的百分比。”“已经签字就好。”贺亚韶松了一口气——如果朱克非说还在谈,那她就没戏唱了,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是收到情报才打这通电话的吧。
接到周姿娴的报告时,还觉得自己听错,朱克非居然在追齐氏生技实验室的经理?
她的用语是——“经理整个人都像开了花。”从小接受菁英教育的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形容词所代表的意思,又问了十几分钟,周姿娴说,他打电话时会特意走开,有时候会找不到人,注意平常不会注意的东西,还请饭店租了车子等等等。
这许多的许多,都让她确定,那不是“好像”,而是真的。
这辈子没这么惊讶过。
朱克非恋爱了,对象还是一个三十岁的未婚妈妈?
大了她三岁,还有一个孩子,她哪里比不上了?
她年轻,貌美,家财万贯,爷爷甚至对他有再造之恩,全世界都知道她对他有好感,他们应该是合适的两个人,可这么多年他永远对她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距离,永远有着无法接近的生疏与礼貌。
朱克非表面虽然温和,但只要她前进一步,他便会冷起脸,她一直以为他需要再一些时间好去忘记那个初恋女友,没想到……
她急着打电话确认,但又不敢明说——多年来的相处经验已经让她知道他的忌讳,她得“尊重”他才行。
他难道不懂她是为了他好吗?
她帮他换了一个比较俐落的家务助理,他隔天就又联络家务派遣公司换回原本的韩国婆婆,替他将公司配给的小车换成高级宾士,他从此搭乘地铁上下班,要替他办生日派对他说没兴趣,帮他跟产经人士约打高尔夫,他说假日要休息……好像她做什么事情都不对。
有次她趁着酒意冲去他家,小柜子上一个一个相框,满满都是他跟那女人的照片。
那些旧旧脏脏的绒毛玩具不用说,一定也是她的。
他居然把她的东西千山万水带来这里。
她就是不懂,她哪里不如那个女人了?
她那日大醉大闹后,哭了,她知道自己那样很难看,但就是无法控制,那女生都已经不在了,他就不能敞开心胸,试着接受她吗?
爷爷不只一次劝她放弃,说:“如果他能接受你,早就接受你了,这么多年过去,那就代表你们没那个缘分,当兄妹就好,他是个好哥哥。”她知道朱克非会是好哥哥,但是,她不需要哥哥。
这个男人离她越远,她就越想把他抓在手里。
他在纽约七年都不跟任何女人来往,回台湾不到一个月居然有了对象,她就不信,自己比不过一个三十岁的未婚妈妈。
当务之急是先把他叫回来,距离拉远,感情自然就淡了。
幸好,他很坦承的跟她说合约谈成,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公务为由,让他快些回来。
“爷爷说那份合约很重要,想早点看到,既然没问题了,那你应该明天就会回来了吧,机票订好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合约让周姿娴带回去了,我还要在台北待一阵子。”“你……要留在台湾?”
“去年跟今年加起来还有四十天的假期未动,我要休假。”幸好之前就因为知道要花时间,所以他把贺氏的工作几乎都做了一个段落,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基本上没有什么衔接问题,照表躁课即可,“工作的事情由艾力继续负责就——”贺亚韶无法忍耐的打断了他,“交给艾力我不放心。”“这三个星期不都是他在做吗?有什么好不放心。”“不行,我以总经理的身分要求你,亲自带着合约回来。”朱克非想了想,语气温和,“如果总经理对我不满意,尽可开除我。”说完,挂上电话,关机,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口,内线拔除。
贺氏,他早不想做了。
贺亚韶收买他每一任助理,打听他所有大小事,这些野蛮又无理的行为他都清楚,可是他告诉自己,贺友光赞助自己念书十一年,他就在贺氏待十一年,等他到三十六岁那天就会离开。
到时候他会当贺友光的朋友,但不再在贺亚韶手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