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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爱你 第五章

楼辔刚的住处多了一张照片,央樨E给他的。

照片中的他们站在与她差不多高的花海前,镜头上的他并没有太多表情,反倒是她,生动可人。

那天,他们到了花卉农场,农场老夫妇一看到央樨,立刻上前热情招呼,「央樨,你来啦。」

「又要来麻烦你们了。」

「不会、不会。」老太太笑咪咪的,很开心的模样,「我们平常也没跟什么人说话,有人来我们才高兴。」

双方俨然十分熟悉。

后来楼辔刚才知道,原来星星花坊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跟这座花卉农场有生意上的往来,身为花店的女儿,央樨更从七、八岁起就由父亲载著一起来挑花、看花、批花,选花苗是例行公事,因此她每个月都会过来两趟。

央樨跟老先生去选花苗的时候,楼辔刚跟老太太在庭院喝著花茶。

老太太跟他说:「央樨想帮沈老爹分担一些工作吧,没有妈妈,央柰又是那样,看她也实在很累。」

又是那样?

他问了老太太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年纪大了,颠颠倒倒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央柰很令家人伤脑筋,一下,又将话题转向自己的儿子。老太太的儿子追过央樨,不过央樨不喜欢。

等央樨选完花苗,不过四点半多,农场的位置比较高,并不闷热,反而有种山上才有的丝丝凉意。

「大功告成。」央樨看起来心情很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们绕过玻璃屋,绕过了大片的玫瑰花园以及向日葵,再跳过满天星与攀藤架,停在一排灌木旁,那上头结著小小的白色花朵,香气浓郁。

正想问她为什么,却见她从随身手袋中掏出数位相机。

「你的手比较长,你来拍。」

楼辔刚的俊脸露出一丝莞尔,「你随身携带相机?」

「嗯。」大眼中盛满笑意,「方便嘛。」

「方便照相?」

他原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她却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方便保存一些想要留下的纪念。」

有点暧昧的一句话。

相对於他的心思动摇,她的模样却落落大方,「因为觉得太难得了,而且,我想确定一下你说不讨厌我不是客气话。」

坦白的答案让他笑了,「你很介意?」

「是人都会介意吧。」俏脸上满是笑容,「而且一旦这样想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在印证自己的想法似的,因为觉得你不喜欢我,所以可以找出一百个你不喜欢我的证据,现在我要留下的是我胡思乱想的纪念,你愿意陪我来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证明是我想太多吗?」

当天稍晚,这张照片就进了他的电子信箱。

信件名称是「第一张合照」。

因为是没有脚架的自拍,所以几乎等於是特写照片。他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央樨的眉眼却有种淡淡的甜味。

除了表情,当天身后的小白花也拍得一清二楚。

很香,他记得那个味道,是桂花。

楼辔刚用印表机将照片列印下来--当初选购电脑跟周边设备的时候,还觉得买相片印表机有点浪费,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要印下来喔。」这是她信上的第一句话。

由於住处不会有人来,因此他很放心的将照片用磁铁直接贴在白板上,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一天过去,他渐渐觉得那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三天后,那张照片的存在已经变得非常自然。

「这张照片现在在我的墙上。」笑脸一个。

除了照片,还有一个奇怪的变化,他们似乎变成网友了。

如果从去花卉农场的前一天开始算,已经快半个月了吧。

他习惯在十一点左右上线,而她也总在差不多的时间送讯息过来,举凡工作上的进度,补习界的流言、新闻,或者是当天的心情,什么都说,两人大概会聊上一个小时,然后她会因为妹妹要用电脑而下线。

今天,墙上时钟指著十二点三十分,但是还没收到她的讯息。

楼辔刚突然间懂得有了惯性之后的可怕了。

想打电话给她,但又觉得可笑,一天不上线也不代表什么,何况,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啊。

只是会在线上聊天的两个人。

白天,他们还是同事,但没人知道他们天天上线碰面。

也许,她只不过是有事,或者,今天比较累,也或者……

考虑了一下,他终於还是放下了电话。

「沈老师,早。」助理C笑咪咪的打招呼。

「早安。」

专属教师休息区里有一张她专用的桌子,大小就跟一般的办公桌差不多,王照彬把这里全部弄成一个人高的小隔间,勉强来说,算是有隐私性。

央樨将公事包一放,整个人颓然倒在桌子上。

她昨天等到半夜三点,楼辔刚居然连一通简讯都没有传给她,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同性恋的可能性有多高了。

难不成上帝知道这一切只是她的劣根性发作,所以让他对她的百般示好不予理睬?

没错,刚开始的确是因他爱理不理的态度引起她的不满,进而想让他好看,但是经过这半个月的来往,她发现他的态度不是针对她,而是,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没遇过这样的人耶,白天见面永远还是点点头,非得等到隔著一条电话线才能无话不谈。

她把他当好朋友了,但是,他们的认知好像不太一样。

可恶啊……

央樨恨恨的从包包中怞出昨天改好的英文翻译考卷,依照班次放在方均浩、梁喜文的桌子上,然后,另外一个班导刘依华也来了。

「哗!央樨,你被倒会啊,脸色这么难看?」

「会吗?」

「你自己去洗手间照镜子啊。」

她深呼吸,微笑,「这样呢?」

「勉强可以看。」刘依华端详著她的脸,「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嗯。」其实是心里不舒服。

某个ㄍㄧㄥ到不行的男人害她心里不舒服。

他们连续聊了半个月耶,连续喔,没有一天间断,她突然失踪,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央樨因开的是隐形型态,可以光明正大探看他是否在线上。

楼辔刚在她不支倒下之前,他都在。

她一面跟大学同学聊天,一面观察,他的状态始终是「我有空」。有空?有空不会发个简讯给她,问她怎么没上线啊?

然后比起他,她更讨厌的是自己的坐立难安。

他……不在乎她吗?

虽然说刚开始的动机不纯良,不过,跟他聊天的确也满愉快的,线上的他可爱多了。央樨有打算等存够钱要去美国读书,多年来属意的城市就是旧金山,他是土生上长的加州人,不但给了她很实际的资料,也给了她很多意见。

央柰说她每次用电脑就微微笑。

她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笑,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满期待每晚的十一点约会。

她总是只上线一个小时。

刚开始,是为了预防没话说先抓时间遁逃,到后来反而好几次都聊到有点欲罢不能,害她万分痛苦的登出,因为「我妹十二点要用电脑」这句话是她自己说的,她不能自掴嘴巴。

央樨带著自己的杯子与花茶叶到了茶水间。

差二十分八点,七月的太阳亮透透,她的心情灰扑扑。

第一次发现玫瑰花茶没有那么香。

她捧著茶杯,轻轻的啜著那杯透明微红的液体。

又有人进来了,她抬头一看,是楼辔刚。

好看的脸上有著关心,「刘老师说你身体不舒服?」

她嗯了一声。

身体累、心理累,不想讲话。

「去看医生了吗?」

「没有。」如果告诉医生不舒服的原因是因为没有等到原本预计会响起的电话,医生会把她撵出去吧。

楼辔刚还是那个样子,神采奕奕的。

他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天熬夜,央樨不知道他昨天挂到几点,但能肯定的是,他的睡眠也多不到哪里去,毕竟,她三点下线的时候,他的状态还是那闪亮到不行的我有空。

有空的话不会问一下她怎么样啊?

她有点想抱怨,但又想自己应该没立场抱怨,因为她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只是觉得有点失落,有点白费力气,那感觉很像十二岁的单恋,她是够努力的,但是对方却没有回应。

「你昨天有没有上线?」

他点点头,「有很多东西要找。」

「你有发现我没出现吗?」

他微微一笑,「有。」

有?然后呢?

而且就在瞬间,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说不定他不是矜持,而是不在乎。

意念一动,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现在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他不喜欢她这一型的。

二是,他不喜欢女人。

无论是三还是二,都很不妙。她的型已经固定了二十五年,不可能更改了,而她的性别也是在妈妈肚子里就确定了,更不可能改变。

央樨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讲什么都不对,微一犹豫,便拿了工作当藉口,「我该准备上课了。」

感觉被打击到,她那天上午有点心不在焉。

所幸,她随口胡诌的藉口已经由刘依华散布至整栋菁英大楼,王照彬还跑来问她怎么样,学生们也在班导的宣导下变得十分合作,以往下课时总会有一堆少年挤在讲台前,藉问题之名行亲近之实,但今天她的精神明显不好,学生们很体谅的没追著她跑。

央樨不愿多想,将一切的失常归咎於睡眠不足。

然,这样的自我催眠却在中午的时候破了功,因为她跟黄心莹出去吃饭的时候,在同一家复合式餐厅看到了楼辔刚。

他不是一个人。

与他在一起的还有洪美琴--他从别家补习班挖来的数学名师。

很艳丽的中年女子,据说已经三十六了,但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

「『听说』洪美琴对主任很有好感。」黄心莹在她耳边小声说:「小彬彬说,洪美琴已经约了楼辔刚好几次。」

央樨嗯的一声,不予置评。

「女生倒追男生好像真的不难,你看,楼辔刚平时老摆著一张没表情的脸,又不爱搭理人,现在还不是跟洪美琴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洪美琴条件也不错就是了,很艳,说不定他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央樨脑中一闪而过,艳丽?

木讷男配艳丽女,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算了,那又不关她的事情,把汤匙狠狠的朝咖哩饭插下去。反正刚开始她也只是想恶作剧而已,现在充其量不过是没成功,她又没损失什么,她才不在乎呢,一点也不……

「央樨?」耳边传来黄心莹略显惊讶的声音,「你……哎,面纸、面纸……」

美丽街附近的小公园里,央樨坐在秋千上,就像过去很多个夜晚一样,在这里想事情、荡秋千。

天已经黑了,夜幕中星光点点。

时间是晚上九点。

中午与黄心莹在餐厅看到楼辔刚与洪美琴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酸,她低著头,眼泪就掉在咖哩饭里。

下午只有一堂课,三点一结束,她东西收收就走了。

因为昨夜到三点多才上床,於是回到家她倒头就睡,直到一阵铃声响起,她反射性的抓来发出声响的电话。

「沈央樨。」

「是我。」一个低沉男人的声音传来,「楼辔刚。」

楼辔刚?嗯?她一下醒了,从床铺上坐起来,立刻联想到是否是她今天交出去的卷子有问题,「考卷不对?」

「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你现在怎么样?」

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却让她又有了红眼眶的冲动。

奇怪,她是小公主又不是爱哭包,这两天是怎么搞的?

「我没事。」

「我今天在餐厅看到你哭。」

「我今天也在餐厅看到你跟洪老师吃饭吃得很愉快。」这句话一说出,央樨呆了三秒,自己的语气怎么听都像在吃醋。

她应该才是扮演猎人角色的人啊?

坑是她挖的,陷阱是她设的,楼辔刚没上当就算了,该不会是自己先掉进去了吧?

想到这里,她更加烦躁。

「如果你只是要问我有没有事情,我没事、很好,明天早上第一堂课之前会到班上报到,你放心,我不会让个人情绪影响了工作。」

「我不是那个意思。」很平稳的语气,并不是急於解释,好像就只是在说明一件事情而已。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去看你,好不好?」

想来,自己也够没用的,原本是那样的生气,结果当他这么说之后,她居然说「好」。

於是,就变成这样了。

梳洗过后,她在美丽街附近的小公园等他。

等他来看她。

那句话不过是七个字啊,可是,她居然就因为那平淡无奇的七个字,原本沉郁的心情竟高兴了起来。

央樨在秋千上荡啊荡的,等著楼辔刚的身影出现。

并没有等很久,她就从阶梯的方向看到了他颀长的身影。

楼辔刚微笑,「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嗯,补了眠,气色当然不坏。

他在她旁边的秋千坐了下来。

她侧过脸看他--他的脸其实很有当公子的潜质,可惜的是,他的个性比较像生活训育组组长。

明明是特别过来看她的,现在又不讲话,早知道他们应该约在网咖见面,一起上线,恢复了代号的身分,也许会比较有话讲吧。

蝉声唧唧中,楼辔刚突然开口了。

「昨天晚上你一直没上来,原本想打电话给你的,不过,又觉得为了这种事情在十二点拨电话给你,有点奇怪,毕竟我们从没说好每天晚上十一点在线上见面。

对一般人来说,偶尔一、两次不能上线根本不算什么吧,想想,最后还是没有打。」无人的小公园里,他的声音非常清楚,「我知道你没上来,但我也承认,我不清楚分寸该怎么拿捏。」

这算解释吗?

但不管怎么说,虽然那只是几句简单的话,但已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央樨侧过头凝望著他,微笑,「你……有想过要打电话?」

「有。」

「犹豫了很久?」

「有点。」

这位生活训育组组长好像想得很多。

他让人感觉很像十九世纪的英国贵族,对女孩子非常有礼貌,可是他不知道太有礼貌会让人失去信心。

她喜欢直接,但碍於温雅形象,她又不能那样告诉他。

向来,只有男生对她用心,让她这么费神的,他还是第一个呢。

「我会很高兴的。」

「你的意思是?」

「我说,我会很高兴。」央樨漂亮的脸上浮现出甜甜的微笑,「如果来电显示上出现你的名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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