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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赌要服输 第八章

一天之内的转变能有多大?

有人欠了百万债务,彩券中奖后,隔一天成了亿万富翁,人生从黑白变彩色。

有人才刚过完生日,和朋友吃饭庆祝的回家途中发生车祸,喜事变丧事。

这类的事情时有所闻,只是尹夜没料到自己也会遇上。

他高高兴兴地买了韭菜盒和豆浆回来给湛静当早餐,平常他回来时湛静都在睡觉,今天她却坐在昏暗的客厅里等他,不像是刚刚睡醒,倒像一夜没睡。

她的表情让尹夜知道她有事要和他说。

尹夜放下早点,在她身边坐下,她的视线从他进门时就胶著在他身上,紧紧追随,神色有些沮丧和不知所措,但她仍是先开口了。

“阿夜,我有话告诉你……”

“我在听呢。”

“我想……”她停顿,垂下长睫,抿著唇,他在等她接续,她深深吸气,叹出:“我想和你离婚。”

尹夜愣了半秒,噗哧地笑了出来,拍拍她的脸颊。“你吓到我了,不错不错,你吓人的功夫有进步,不过不要拿离婚开玩笑,感觉不吉利。”对于一个刚刚才结束工作下班的养家男人来说,这个玩笑太过火啰。

尹夜笑够了,将豆浆端在她面前,韭菜盒塞进她冷冰冰的手里,催促她快吃,自己则是到厨房冲杯咖啡出来提神。

“社区的烤肉大会有趣吗?”三合一的随身包咖啡也能冲出好味道,尹夜喝著咖啡,身后传来她的脚步声,停在门框旁边。

“我是说真的,阿夜。”她的声音幽幽的。尹夜放下汤匙和杯子,背对著她,她咽咽唾沫,小小挪近一步。“我考虑了几天,还是决定开口,如果你也同意的话……”

“我们有吵架吗?”尹夜插话问她。

“没有。”

对,没有,在昨天之前,他们还快快乐乐的享受休假,彼此拥抱、依偎,没有半点相处不和睦的迹象。

“我有外遇吗?”尹夜转过身与她相视,她心虚的躲开,脑袋垂得好低。

“……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要离婚?”尹夜真佩服自己,在妻子开口说要离婚时还能口气平稳。

她沉默的时间长到让他几乎要以为她下一秒会抬起头,咧开笑容跟他说“我是骗你的啦”,但她没有,两人静默。

“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先搬出去。”她不正面回应他的问题,拐了个弯。

尹夜绕过她,大步走进房里,看见一只行李箱,被打开的衣柜里属于她的衣物都已不翼而飞,化妆台前的瓶瓶罐罐也不在原位,像要消抹掉她存在过的记忆,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行李箱里,她常穿的衬衫洗得洁白,平整折叠,那条淡紫色长裙,是他夸过漂亮的颜色,那件洋装,是他赚到第一笔薪水时送她的礼物——

这不是她逗他的玩笑,玩笑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等一下有人会来接我……”她始终跟在他身后,保持著几步距离。

他霍然回头,逼近她,她退得不够快,手腕被他擒住。

“谁?!谁会来接你?!”

“……阿夜,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湛静终于抬眼看他,他眼底酝酿著骇人的火焰,虽然表情一派冷然,但和他相处许久的她知道,她让尹夜又气又恼,也知道她的答案,会是结束一切的句点。

“我爱上别人了。”

短短六个字,沉重得像巨石,袭击在尹夜脑门上,真是干净俐落的解释,将他方才的逼问全数解惑了。

她,爱上别人了,爱上了他以外的男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没有察觉异状,是他太迟钝,还是她太高明了?

是谁?在哪里认识的?私下往来多久了?她是不是曾让那个男人踏进他们的屋子里,坐在他买的沙发上、站在他买的地毯上、躺在他的床上,拥抱著他的女人?!

他想追问,却也害怕问出来之后会得到心碎的答案。

他挤不出半点声音,像被人勒住脖子,制止发言和呼吸。

“这几年你一直都很忙……有时家里发生事情,你都不在,他……比你更温柔,比你更有责任感,比你更关心我,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在我身边,让我不用一个人孤单过节,我总是很寂寞,觉得自己像是你豢养的宠物,你忙时,我得安安静静不吵你,等你空闲了,抱抱我、拍拍我的头,给我饲料吃……这种日子我熬七年了,我不想再熬一个七年,遇上他,我好快乐,我不能自私地让他背负偷偷模模的压力,请你成全我们。”

谎言!全是谎言!

她不想骗他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看见尹夜听到她说那堆谎言时,脸上的难以置信和打击,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滚出眼眶。

“是我不好,是我移情别恋,是我背叛了你,是我无法忍耐寂寞,都是我的错,我不值得你爱我,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对不起……”她掩著脸哭了。

“十四年的感情,比不上一个认识才多久的奸夫?”他用尽力量,咬牙挤出这一句,声嘶力竭后的低狺:“我不相信你这么绝情,我认识的湛静不是这种人,我知道我爱的是怎么样的人,你不是一个会被爱情冲昏头——”

湛静的声音透过指缝逸出:“我是,我怎么会不是呢?七年前,我为了爱情,连父母都不要了呀……”

他被这句话彻底击溃,绝望让他瘫坐在床上,几乎无法再站起来。她是在责备他吗?她后悔当初决定和他在一起的选择,所以在责备那一段过去?

胸腔好疼痛,连呼吸都痛,他闭上眼睛,等待疼痛过去。

“阿夜……”

“你走吧。”要交往之前他就说过,只要她不愿意和他在一块,他不会死缠烂打,不会无聊的进行报复,现在她开口了,说她爱上了别人,这是一件他如何努力都扭转不了的事实,她的心,给了另一个人,失去爱情的支撑,两人的关系等于崩溃,就算他不肯让她走,也许明天她一样会悄悄的走,就像七年前,只是角色对调,他成了她的家人。多可悲,他竟然能体会湛志明的痛苦。

他不想像湛志明一样苦寻逃家的她,她要走就从他面前走,走得远远的!

“带著你所有的东西,滚出去!”连一根头发、一丝香味全都带走,他不需要!尹夜大声咆哮,抓起床上的枕头朝她丢过去。

软绵绵的枕头她闪也不闪,让它砸到身上,一点都不痛,他的神情和沙哑的声音才更教她痛。

湛静担心地望著他,想上前再说些什么,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那手机也是他送她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现在,她用那支手机和那个男人在他忙于工作的每一个深夜里情话绵绵:当他体贴地不愿占据她的睡眠时间而忍住不拨电话回来时,她却将它给了别人!尹夜冷冷一笑,眼眶却红了。

“那男人来接你了,是吗?”

“……嗯。”

手机单调而尖锐的铃声还在奋力催促著她。

她以为尹夜会开口留她……不,那只是她的妄想。她熟知尹夜的个性,他没有改变过对她的爱,正如同他没有改变过十四年前向她告白时的宣告,他不是冷血或寡情,而是他不会费心在不属于他的人身上,倘若今天她编织的谎话是个性不合,或抱怨尹夜哪里做得不好、哪里做得不对,尹夜会好有耐心的和她坐下来沟通解决,弄懂她在闹什么别扭,放柔了沉嗓、蹭著她的发涡,只要她指控他,他就道歉,顺便在句尾补上一句“我爱你”;她说个性不合的部分他保证会改,央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同样在句末加上腻人的“我爱你”……

但是,尹夜不会对一个变心的女人浪费唇舌。

这不正是她的目的吗?

湛静咽下所有哽咽,将他的身影再一次烙进眼里。

“我……走了,你自己要保重,别把自己累坏,三餐记得要……”她的叮咛在此中断,因为尹夜不屑要。

她提起行李,快步要走,怕自己再多留一秒就会反悔。看在尹夜眼里,却像是她终于甩掉他,快快乐乐奔向别人的怀抱,重新开始她的幸福生活。

门开门关,屋子变成死寂,这片静寂,宣告她走出他的世界,从今以后。

尹夜只听见自己浓重的呼吸声,还有,世界崩塌的碎裂声。

不要走,求你,不要走,我哪里不好,你说,你告诉我,我改到好,改到你满意,改到胜过那个男人,你要人陪,我可以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全待在你身边,你需要我,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马上出现……

懦弱的念头,没志气地在脑海里出现,但同时,否决的声音在喝止他。

不,她污辱了我的感情、我的专一,她不值得我为她做任何改变,她不爱我了,在她眼中,我比不过那个男人,所以她开始挑剔我的每一件事,以前不曾抱怨过的,现在满满都是指控,是她的错,是她背叛我。

恨她吧,从这一刻开始恨她吧,只要恨她,就可以不再为她的背叛痛心。

但是我爱她呀,我用了一半的人生在爱她,十四年,还在延续著……

可是她爱著别人,不爱他了——

他爱她,她不爱他了!

尹夜猛然睁开眼,颓丧的身躯突地站起,双脚不顾脑子里混杂的思绪,他追出去,电梯显示正到达一楼,他没耐心等,从楼梯奔跑下去。

“静——”

扯开喉咙叫著她的名字,尹夜这辈子没用过这么大的声音在吼,他只知道他不想失去她、不要失去她,请回到他身边,他可以忍受她爱别人比爱他还要多,他可以的,如果这样才能拥有她,他愿意呀!

当他双脚踏出楼梯,却看见大楼警卫室外停著一辆宝蓝色的轿车,一个男人接过湛静手上的行李放进后车箱,再替湛静打开车门,湛静并没有马上坐进车内,她低著头,表情内疚,那男人搂著她的肩,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她终于有了笑容,柔顺地点点头,他给她一个持续好几十秒的扎实拥抱之后,她弯身进去车里。

尹夜仿彿被浇了一头冷水,停下奔跑,停下嘶吼,停下想挽留她的冲动,眼前那一幕,在嘲弄他的蠢举蠢念,就算他现在冲过去和那男人扭打成一团,打赢了又怎么样?她心疼的,还会是他吗?

尹夜沉重地闭上眼,刺痛的、苦涩的绝望,无声无息地湿润了眼角。

他瘫坐在墙边,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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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齐拨空将一盒面纸递给妹妹,她沿途一直默默在掉泪。

“爸也真固执,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他没背过也该听过吧,都结婚了,他就不能模模鼻子认命吗?叫我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尹夜——”湛齐听见父亲要他来接失踪多年的妹妹时,本来还以为是老爸思女心切产生幻想,结果竟然是真的,而且还拆散人家夫妻。叫他扮演妹妹外遇的男人,也不怕尹夜会在狂怒之下上演枪杀情夫的戏码吗?

啧,他是笨蛋吗?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到妹妹已经难过成这样了,他应该做的事是转移妹妹的注意力。

“七年没见,你过得好吗?你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我一眼就认出你来。”

“……大哥你变好多,如果你没有先出声叫我,我几乎认不出来。”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国中时期戴著好像有漩涡状的黑框大眼镜,理光头,脑袋常常埋在课本里,很少有空抬起头来。”湛齐自我解嘲。说他现在月兑胎换骨也不为过,黑框大眼镜不见了,让人终于看到他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少掉眼镜的压迫,还它原有面貌,身长怞高,削瘦了,也更英俊了。

“你结婚了吗?”她真是失职的妹妹,完全不知道他的近况,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结了,三年前。我女儿都两岁了。”

又是一段她没能参与的过去,好遗憾,没能在大哥的婚礼上帮忙,没能亲手抱过初生的小侄女。

“希望迟来的恭喜你不介意,恭喜你,大哥。”她诚心道。

“谢谢。你呢?有小孩吗?”

她摇头。

“那还好,问题小一点。”要是有小孩,还逼人家夫妻分开,罪加一等。“我还以为你会和尹夜商量怎么对抗老爸,而不是乖乖认命,听话回家。”他今天是做好了和尹夜对打干架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轻轻松松带回妹妹。

湛静叹息,“我有好几种选择,一是向尹夜说出爸爸来找我的事,然后让尹夜全权接手去处理这种事,尹夜会去对付爸爸,用什么方法对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个性,他不会任人宰割而不吭声。另一个是无视于爸爸的威胁,继续和尹夜在一起,让生气的爸爸嫁祸尹夜,尹夜入狱,我等他出狱,等到十年二十年后,他出来了,四五十岁,人生也几乎去了一大半,他现在正年轻,也是最美好的时候,我不能眼睁睁让爸爸毁掉他……最后一个选择,就是离开尹夜,保全他和爸爸,不要他们两败俱伤。”

两个男人都是她熟知的,他们的行事作风和处事态度她又怎么会猜不透,他们硬碰硬,只会撞得彼此头破血流,她不乐见他们任何一方受伤,只能从那些选择之中,挑一个杀伤力最小的,只是……伤了尹夜的心,她相信尹夜很坚强,他会很快将她排除在心门之外,那样……就不会再痛了。

“两头固执的狮子,自顾自的都不想放开嘴边咬著的小白兔,开始撕扯,谁也没有注意到小白兔已经伤痕累累,再多用力一点,就会被撕成两半。”这是湛齐对眼前的情况所下的最好比喻。

“但是至少两头固执的狮子都平安就好。”

“只要他们各退一步,一个乖乖回来向爸妈请罪,发誓当个好女婿,嘴甜一点、谄媚一点:一个挥拳扁个两下出出气,威胁他以后一定要很疼爱女儿,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偏偏老爸的脑袋像灌了水泥又镶了钻石,坚硬无比,就是不肯软化,看看自己的女儿,哭到眼红鼻头红,于心何忍?

“也许……有一天爸爸会愿意原谅我们,同意让我和尹夜在一起。”

“八十年后有可能。”那时他老爸应该作古了,什么都好商量,拿两个铜板去掷爻,同意他们在一起就给圣爻,掷不出圣爻就一直一直一直掷到出现为止。“万一在老爸同意之前,尹夜就娶了别人,你怎么办?”

湛齐无心的问题,会是她这一次的选择所走到的结果吗?她害怕去设想,却也知道自己不能抱太奢侈的遥望,她不得不为此而掉泪。

她,失去尹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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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这个,阿夜,你看这花瓶,颜色很漂亮吧。

画些什么都看不懂。

它好像你国一美术课时交过的一张作业,我要买,我知道它可以摆在家里的哪个地方,一定很漂亮啦。

我国一美术课昼过这种鬼东西?这花瓶上的图案根本是扭曲的……山猪啃萝卜?

呵呵呵,你忘了对不对?但我记得哦,这花瓶让我想起老师看到你那张作业的脸色,我要买,一定要买。

好好好,买买买,你喜欢就好。

那只花瓶,碎得彻底,瓶中的白玫瑰孤单的躺在一片水渍中,几片花瓣月兑离了花身,正逐渐萎缩。

窗帘要淡蓝色的。

淡蓝色很容易脏,你要不要买猪肝红的颜色,这个也不错。

淡蓝色啦,我一直觉得淡蓝色是你的颜色。

我?我是淡蓝色?我还以为我是混沌黑哩。

你很像天空,至少,对我来说。

淡蓝色的窗帘被硬生生扯下大半,如破布一般垂落在地板上。

没关系,我喜欢这只戒指,很素雅呀,就买它们吧,刚好一对。

现在我只买得起这种便宜货,抱歉,以后我一定买钻石戒指把它换过来。

不用的,我真的很喜欢这只,你帮我戴。

男用银戒从脖子上的炼条扯下,被人丢弃在角落,失去了主人的体温煨暖,变回金属原有的冰冷,而它的主人窝在沙发上,任凭桌上手机如何响著又停,停了又响,他都不接,当铃声终于停止,萤幕上的未接来电数字又增加,直逼五十,萤幕暗下来,屋子里也静下来。

几天了?今天星期几了?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他浑浑噩噩地无法分辨,无法思考。

你平时工作已经日夜颠倒,如果又是烟又是酒,你的身体迟早会吃不消,戒掉好不好?

你不喜欢的话,我试试。

我是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好。

拆开烟包,薄唇衔出烟管,点燃香烟,用力地深深吸气,重重吐出白雾,太久太久不习惯呛味在鼻腔口间停留,他咳了出来,但也立刻再吸第二口、第三口,到后来开始怞第二根、第三根……

他的身体本能地叛逆,她说过什么、喜欢过什么、央求过什么,他就破坏掉什么,双手像是拥有自我意识,捶破了花瓶,撕掉了窗帘,扯去了挂在脖子上的戒指,然后一根接一根怞著荼毒肺叶的香烟。

她说,她是他豢养的宠物,只有他需要她时,她才有存在的价值。

她错了,错得离谱。

他才是她豢养的宠物,只对她一个人忠心,把她当成他生活重心的所有,她走了,抛弃他。

主人不要的宠物,除了毫无生活能力饿死之外,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遗忘掉主人给过的宠爱,变成流浪狗也无妨,要活下来,就得坚强。

他,很快就会振作,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伤心难过,他会再度站起来,成为兄弟们信赖依靠的那个冷静的尹夜,他会的。

只是,不是现在。

现在的他,没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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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虎柔著后颈,昨天一群别家赌场的死对头找上门来讨打,他打得太起劲,现在全身都有些酸软,左拳敲敲右掌打打,舒缓舒缓每一块肌肉。

推开休息室大门,看见尹夜站在窗户边怞烟。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厚——你这家伙两个月都没踏进场子半步,我还以为你在哪条路上被车给撞死了,冬青四处打电话去询问所有事故发生的死人名字,我们都担心得要命,结果你现在给我在这里爽歪歪哈烟——”大掌一揪,扯住尹夜的领子拉到他面前,突然在尹夜噙笑的唇角瞟见很不搭轧的玩意儿。咦?他不是戒烟很久了吗?一旁的桌上还开了一瓶伏特加,反常了呀?

“休息两个月,的确是爽歪歪。”尹夜笑著拿孟虎的修辞还给他,顺便拍拍那只虎爪。“你提著我的领子,让我很难说话,放下放下。”

“你休息就休息,连电话都不接,冬青去你家也没人在,阿火还翻墙过去看,你也没有回家,你到底去哪了?”

“……度假啰。”拨拨被孟虎扯皱的领子,尹夜耸肩回他。

“到外太空度假了啰?!两个月放场子给我们管,你还真是悠哉。”

“抱歉抱歉,接下来我都不会再请假了,我会认真顾场子。”尹夜才怞完一根烟,第二根立刻补上,点燃,吐气。

“阿夜,你看起来……怪怪的。”孟虎说不上是哪里怪,但就是怪呀,之前尹夜也休过长假,休完假的嘴脸简直是满足到让人看了刺眼,现在同样是休完长假,脸上却好沧桑。“发生什么事?在度假地被人欺负了?”

尹夜哧笑,有笑声,但没有笑容。“没有。”

蓝冬青和火燎原也到场子里,看到尹夜时的发语词和孟虎完全一模一样,火燎原还朝尹夜胸口捶了一记,尹夜边咳边笑,下一拳就闪过了。

“你们来得正好,我一起解释了,不接手机是因为没听到,不在家是因为去度假,放两个月是因为玩过头了,我的补偿办法是这辈子都不再休假,你们想放长假的人全去放没关系,场子由我坐镇。”尹夜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状,也送出非常具有诚意的补偿办法。

“这还差不多。”勉强可以接受的歉意。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也是一直等著尹夜回来解释,虽然晚了两个月,但还是非逼问不可,火燎原双手叉腰,“冬青说,你结婚七年了,竟敢瞒著我们都不说!”

“那个呀……”尹夜神情暗了下来,但只是一瞬间,很快的,笑容回来了,他叼著烟,嘴角轻扬,“骗他的,没想到聪明的冬青也被我骗了,哈哈。”

孟虎和火燎原忽略掉尹夜细微的转变是理所当然的事,而蓝冬青并没有忽略掉尹夜一闪而过的陰霾,他迅速捕捉到那奇怪的反应,与尹夜四目相交,尹夜眯眼,嘴里吐出的白烟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我哪有办法结婚七年还瞒著你们?你们没来过我家吗?哪里有女人的踪迹呀?”尹夜又说著让三个男人无法反驳的证据。

“说不定你将女人藏在另一栋房子里。”尹夜名下又不是只有一栋房子,狡兔三窟,要藏人很容易。

“你们去搜呀。”尹夜大方交出三栋房子的钥匙,随便他们爱突袭哪间就突袭哪间。“阿火,借根烟。”他的烟包空了。

“还怞呀你,从我们踏进来到现在,你怞几根了呀你?!”火燎原嘴上这么说,口袋里的烟已经整包递过来。

“我在把之前几年戒掉的份补回来,能痛痛快快怞个够真爽快,当初一定是哪条筋断掉才会逼自己戒烟。”尹夜自嘲道,叼起烟管,点火。

“你当初明明说少怞根烟,多活三天,还鼓励我们陪你一起戒。”蓝冬青提醒他,只是他们三人没有尹夜的好耐力和实行力,说戒就戒。

“哦。”他想起来了,是说过。“多活三天,有必要吗?”他才不想,多活三年也勾引不起他的兴趣。

蓝冬青动了动唇,正要再开口,尹夜闲闲晃到他身边,状似要倒酒,压低的嗓音距离蓝冬青最近,不让另外两人听见:

“不管你那双眼睛看出了什么,都别说出来,是兄弟的话,就闭上嘴,喝酒吧。”他将酒杯送到蓝冬青面前,蓝冬青微启的薄唇缓缓抿紧,不说话。

他的这双眼睛,看到了尹夜红透的眼眶和强撑起来的打屁应对,看到了一个疲倦的男人。

蓝冬青咽回所有疑问,一句“开工了,去顾场子吧”,打发掉孟虎和火燎原,让尹夜著实松口气。

“谢啦,兄弟。”尹夜拿酒杯轻敲蓝冬青的,仰头一口饮尽。

“我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但也许我已经猜到了,你……还好吧?”

“我会很好的。”尹夜不逼自己挤出虚假的笑,眉心蹙皱,像有几千几百个死结纠缠在那里无法解套,痛苦的神情泄漏太多脆弱。“……总有一天。”

用掉两个月的时间重新振作,他让自己一如以往站在兄弟面前说著笑著,接下来的疗伤期,他会将心里那个大洞缝补起来。

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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