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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引狼入室 第十章

轰隆——轰隆——

屋外,雷电交加,击在风雨中的雷鸣巨响,大得吓人。

两个身穿全副剑道装备的男女,双腿各自在宽敞的木质地板上轻巧移动,展开了攸关结婚与否的决斗。

「喝!」乐乐气势凌人,握剑往前击去,先发制人,第一记就是个正中对手左腕的有效打击,先驰得点。

「你的确进步很多。」面罩下的南敬霆微微一笑,不吝给予对手肯定。

「哼,这八年我可没有在混,已经升到六段了!」

她这八年来每天都努力锻链自己,就是等哪天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只不过再见到南敬霆时,当年被他恐吓胁迫的陰影还是如影随形;但是现在,她必须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我不是当年那个软弱的乐乐了!」不是任你欺负捉弄的乐乐了!

「喝、喝——」她连续进击,竹刀在半空中挥舞成影,这次,南敬霆都以练得扎实的基本防卫法,顺利避开了。

「很好,我也不希望你仍怕我。」两人近身时,隔著面罩,他对她低道。

「我才没在怕你!」

她语落,没有看见面罩後的南敬霆唇畔扬起既释然又满足、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温朗笑意。

「乐乐,我好高兴。」

「无聊!」南敬霆这个神经病,她不怕他了,那他拿什么来威胁她?居然还说他高兴?「请你专心,不然就会输得很难看——啊!」

她的风凉,被一记敲在她正面的轻击打掉。

这家伙居然打得到她?!该死,她不能再分心了。

「痛吗?」听见她的低呼,虽然知道她应该不痛,南敬霆仍是俊眉微拢,想上前探视,但她接下来又猛又烈的攻势,全数针对他身体有效打击的要害点,让他上前不得,只能选择应战。

之後,就算她的攻势再猛烈、再强势,他都只是以竹刀化解或避开她的攻击,没有再试图打击她的要害而得分。这场决斗,成了一攻一守的攻防战。

乐乐稍微低喘著,双手握刀指著他,心中暗自惊疑。

他不攻击,却也让她得不了分,即便他当年才练习了几次,就以令她咋舌的速度从段外生晋级到二段,但以她六段的程度,为什么攻击不了只有二段程度的他?这是怎么回事?

「注意!」

当她听见南敬霆的警告时,她的右手腕遭到相当轻微的打击,被他拿下第二次得分,她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刀?!

「我已经领先了。」

她不服气地瞪眼。「我会把分数追回来!」

接下来战况陷入胶著,复制了方才攻防战的情况,她攻击,他防守,而她也没有机会拿下任何分数。但时间一久,体力上乐乐明显趋於劣势。

她双手拄著竹刀,在原地大口大口喘著气,闷声质问:「你……为什么只守不攻?」而且居然守得一点空隙都没有?

「我不想让你受伤。」相较於乐乐频频喘息的模样,南敬霆的呼吸没有丝毫紊乱,一点也不像参与这场决斗的当事者。

「你保留实力?」

「只要领先你,就够了。」

「什么意思?」她总算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他摘下面罩,深邃漆黑的眸子紧盯著她。「停止吧,再继续打下去没有意义,结果都会是我赢。」因为,他要定了她。

「你凭什么说我赢不了你?」

「乐乐,到此为止了。」身为裁判的欧阳父也附和道。从双方的对战中,他已经看出明显的胜负。

「为什么?」她月兑掉面罩,蹙眉问。

「敬霆已经有范士八段的资格,你是打不赢他的,这场比赛若不是你坚持,他大可不必答应和你较量。」

原来,是他故意放水,不然输得很难看的人,会是她……

乐乐垂眸,不发一言,紧握竹刀的小手隐隐颤抖著。

「乐乐。」南敬霆眉头轻拧。

她缓缓抬眼,泛著浅浅雾气的微红双眸,寒恻地直视他——

「这样践踏我的自尊、戏耍我、玩弄我,你很快乐吗?!」

看著她极力掩藏委屈、不落泪的眼神,听著她力图镇定坚强的语气,南敬霆喉头紧缩,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狠狠捏拧他的心脏。

「我并不是在戏弄你,而是你要一个心服口服的结果,我就给。」

「你要让我心服口服,是不是?好,那你就尽全力跟我对打!」

欧阳父正色斥责:「乐乐,你也不想想仗著你有六段的实力,却要求进行这场不公平的比赛。你根本就以为敬霆的剑术还停留在八年前的程度,对不对?」

「但是我诚实告诉他我的实力在哪里,也给他机会选择,尽全力跟他光明正大比赛了呀!」她激愤喝道。

「好,我尽全力跟你打。原谅我太想要你,所以对我的实力有所保留隐瞒,是我的错。」南敬霆深深凝视她,开口道歉。

他竟然愿意承认错误,请求……她的原谅?

乐乐胸口一阵紧缩,他的道歉,在她心口刻划下铭心的痕迹,鲜明地牵动她所有情绪,而先前的怨怼与不服,却正在一点一滴消失。

「你最好说话算话,拿出实力!」

她执扭地不愿跟心中的动容妥协,语毕便戴上面罩,待裁判一声令下,就执起竹刀往他攻击,而且剑势比之前都还要凌厉,像是在反抗著什么。

双方你来我往的竞赛,三分钟即见分晓。果然就如南敬霆与欧阳父所言,仅仅三分钟,南敬霆的成绩就已经远远凌驾於乐乐之上。

「够了,乐乐。」见她的脚步与气息都开始凌乱,南敬霆出声制止。

「还没!」她冲上前,在他左月复下了一击。

「乐乐犯规,打击无效!」裁判道。

这一击,他来不及化解,月复部重重吃了一刀。

她心头一提,拆掉头上的面罩,看他没有倒地,似乎没伤及要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客气地吼道:「你在干什么?看不起我,又想放水吗!」

「我不想伤你,够了!」他也摘下面罩低斥。

虽然答应拿出实力与她对打,但他打击的力道仍是有所拿捏,因为刚才对她那十几下的连击,即使都准确无误敲在护具上,对肌肤的冲击仍是有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不想多伤她一下。

「不必对我假惺惺!看我出丑、看我挫败、看我垂头丧气,不就是你最喜欢的娱乐吗?继续!」她咬牙愤道,又拿刀朝他猛劈。

「乐乐,你太粗暴了。」裁判发出警告。「剑道是心对心、体对体搏斗的武术运动,剑技不过是一种培养透视对方心理、采取因应对策的手段,因此更须要互相尊重。」

「胜负已经分出来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对於她因气愤而开始胡乱出刀的攻击,南敬霆只能选择闪避。

「还没结束!你还手呀,不要光躲!」

「乐乐,犯规!」裁判又道。

「你这样会伤了自己,停下来!」

「你的可恶早就伤过我了!」

「乐乐,又犯规!」

「乐乐……」

「什么都不说就离开,这算什么?我既然是个你可以随手捡、随手丢的玩具,还回来找我做什么?」

「犯规,住手!」

她根本不管裁判的制止了。

「我从没把你视为玩具!」

「你没这样想,却这样做了!」

啪——

杂乱无章的乱砍,在这一次南敬霆不避不闪地接受痛击後,终於停了下来。就见他的左耳开始淌血,鲜红的血晕满了整只耳朵,血珠不断滴在肩上。

乐乐愕然怞气,愤然低咆:「你为什么不闪开!」

「因为你不服气的是我,而不是比赛的分数。」

「你……」

乐乐紧咬的下唇几乎泛出血丝。

「我讨厌你——」她泄愤似的砸下竹刀、丢开护具,往风雨交加的屋外跑去。

「乐乐!」南敬霆匆匆卸上的护具,不顾自己的伤势跟著追出去。

欧阳父叹了口气,既是欣慰也慨然。这场变调的「决斗」下来,南敬霆处处让步,看得出这孩子对乐乐的重视与小心翼翼,把女儿托付给他,他可以放心了。

只不过,这对小俩口,似乎还有尚待解决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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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才出了家门口,跑到大雨冲刷的路上,全身就瞬间淋得湿透。

她站在雨中哭,大声哭了,哭声淹没在风雨中。

她不服气,没错。

因为她突然悲惨地发现,她早就不知不觉以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心情,喜欢著南敬霆;而他,却是以喜欢玩具的心情,喜欢她。所以无论他娶不娶她,她都奸难过,这之间的差别,谁是输家,早巳一清二楚……

乓乓乓——匡匡——砰砰砰砰——

巨大的噪音从右方传来,乐乐抬头就著微弱的路灯一看,隐隐约约看得出与地面撞击、制造出巨大噪音的东西,是一大块不知谁家被掀起的铁皮屋顶。

铁皮屋顶?!

她瞠大眼,小脸倏地刷白,吓得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即将被朝她疾速滚来、离她好近好近的铁皮击中——

下一秒钟,她感觉一个强劲的力道朝她身上扑来,一阵天旋地转後,她发现自己滚到路边,避开了那块致命的铁皮。

劫後余生的她,惊悸犹存地看著撞上电线杆而在她脚边停下的铁皮,也发现某只身躯一半被压在铁皮边缘下的动物。她的呼吸和心跳,顿时因那双隐泛绿色幽芒的狼眸几乎停滞……

「南……南敬霆?是你吗?」她惊骇地爬到它身旁,用尽全身力气搬起沉重的铁皮,想救出困在铁皮下的狼。「你能动吗?快点爬出来,快……」

半眯著绿眸的狼依言移动四肢,努力爬出铁皮,像是舍不得她撑太久。

它身上「穿」著人类的衣物和剑道服,剑道服已经被铁皮刷过的力量撕扯得残破不堪,兽足还套在长裤里,如果没有身上那些碍事的衣物,就能矫捷避开铁皮。

他来不及月兑掉那些衣服,是为了救她……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伤在哪里?」

她跪在水流强劲的地上,扶著狼首偎在她大腿上,担心地看著它痛苦的眼。下一瞬间狼躯变成了人形,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的变异。

南敬霆以手臂撑坐起身,就算右腿又传来一阵剧痛,他也坚持将她纳入怀中,感受她在他怀中的真实感。

「对不起。」他低哑的语气恳切,浓浓的自责像是痛恨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让她这么狼狈、这么害怕。

乐乐被他深切的语气及拥抱撼动了,心头像是有什么悄悄融化,沿著眼眶满溢出来。

「你有没有受伤?」他仔细审视她全身上下。

「是我先问的,回答我!」她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已经分不清眼前模糊的湿意是雨水还是泪水,拚命想抹开湿意,好看清楚他。

「乐乐……」

「我没事,你快点回答我!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受伤了?」

「我的右腿骨……可能断了。」

「我去找人帮忙,马上送你去医院!你等一下。」她匆忙起身,一手却被他拉住,蹲回地上。

「别去,我不能上普通医院。」

「那就去大医院呀!」笨蛋!

「我不能去人类的医院,原因,你看到了。」他的基因、体质、骨骼、甚至血液都和人类不太一样,要是去了人类的医院,那才是麻烦的开始。

「那怎么办……」

「乐乐,你在哭?」他听出她嗓音的怪异。「是在担心我吗?」

「对!我在哭,我是在担心你!」

他喉咙蓦地发紧。「为什么?你应该很乐意看到我自生自灭,不是吗?」

「因为我跟你不一样!」她在雨中大吼。「我不想喜欢你,不想爱你,却还是笨得把心遗落在你身上;明知道你是掺了毒药的卡布奇诺,我还是喜欢上你,你无法体会这种心情,因为我喜欢你,跟你像喜欢食物、玩具般喜欢我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说话,仅是带著她难以言喻的笑意注视著她。

「你如果想耻笑我喜欢上一只老爱欺负我的大野狼,就尽量笑,不要装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给我看!」她丧气地扁著嘴。

「因为我的腿很痛,不晓得自己能再撑多久就会痛昏……你不会理解我有多开心,笑得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他忍痛咬牙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她心急如焚问。

「麻烦你陪我到风巽的诊所。」

「可是那是兽医——」话语一顿。「风医师知道你是?」

「知道,因为他也是。」

「风医师也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兽医师?!乐乐小嘴惊讶地半开。

「嗯……」

「好,你忍著点,我扶你去。」她将他的臂膀揽在肩上,娇小的身子使劲撑起他的高大身躯,吃力地走进路边商店的骑楼,搀扶著他一步步迈向目的地。

「乐乐,谢谢你。」

「我没有办法丢下你不管,就像以前看见你快被人围殴一样。

原来,我当时就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你了,所以才会将你的吻印在心里好久好久,所以才会在你不告而别後,再也没有人瓜分我的便当时,感到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所以才会在你和李小姐相处融洽、又相约见面时,觉得难受;所以才会在你说要娶我时,只是为了名正言顺欺负我一辈子,觉得心痛难过;所以就算不知道你到底为何会变身,我还是选择保密,我有机会揭穿你的秘密的,可是我放弃了,我根本做不出会令你受伤的事。我是不是很笨?」

她软软的嗓音盖过了他的疼痛,她说著说著,他听著听著,一段原本下算短的路程,竟也很快到达了。

当南敬霆由好友风巽接手扶入诊所时,他的意识逐渐遭痛楚侵蚀,握著乐乐的手,说了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话。

「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会一一跟你解释。相信我,乐乐,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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