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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夫 第十五章

“本王打算在城东大街买座宅子,婚后,你们小俩口就住那儿。不管你往后想开间医馆,或想专心制药都成,就是不准你带着我的心肝女儿回山上受苦。”

沐平鸿敛眉思索着阎黔的话,心底其实是犹豫的。

不可否认,阎黔的要求不过分,但久居深山多年,真要回到平地、走进世俗,他心里着实有些排斥。

“这只是本王身为爹亲的小小要求,不过,你还是可以考虑后再回答本王。只要你答应,韧儿就嫁给你当妻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阎黔已然看透了沐平鸿的性子;他知晓,这个要求在常人看来没什么,但对几乎与世隔绝的他而言,却是极大的抉择。

“我答应。”思绪在几番转折后,沐平鸿坚定的说出了心里的决定。

对阎黔来说,要接纳两袖清风的穷酸大夫成为女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这老王爷,却为了女儿,肯退一步成全他们,那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听到他的答案,阎黔神情严肃地问:“当真?”

“王爷的让步,以及韧儿对我的深情,我若无法感受,岂不显得太不知足?”回到尘世,他或许得适应很长一段时间,但若能继续与药为伍,且有心爱的人儿相伴,人在哪里,应当没太大差别才是。

“好!很好……”他识相的回答让阎黔十分满意。

“若王爷没别的事,请允我先退下,到药房为韧儿将药取来。”

“去吧!本王去瞧瞧韧儿。”

沐平鸿的视线透过阎黔的背影,深深落在内寝方向。

因为阎韧思的出现,他识得了七情六欲;因为她的痴情爱恋,他愿意抛去心里介怀,坦然回应她的爱。

他,心甘情愿为她做出这样小小的牺牲!

夜里,连睡了几个日夜的阎韧思,了无睡意地凝视着心爱的男子,靠在床柱上睡着的疲惫俊颜,心里对他有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意。

早些前,爹爹趁他不在时来同她说话。

听完爹爹的话,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不敢相信,心里烦忧的事,竟在一瞬间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爹爹同意了她与沐大哥的亲事。

她的沐大哥不走了,还愿意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她激动地抱着爹爹又哭又笑,直觉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仿佛感觉到她的凝视,不小心睡着的沐平鸿,陡然睁开眼看着她问:“怎么醒了?感觉怎样?要喝水吗?”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询问,她心里充满被宠爱的美好感受,乐得笑眯了眼。“沐大哥,我没事,没有不舒服。”

因为心疼她、怜惜她,所以这些日子在她身边,他已经习惯呵护、疼宠她;对她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

被她一取笑,沐平鸿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关心过头了。

暗嘲自己夸张的反应,他表情有些不自在地瞥向乐得眼眯成弯月的阎韧思,忍不住笑问:“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笑我这一次因祸得福呀!虽然好倒霉的跌进莲池,但却得到好多意想不到的幸福。”

在病情渐渐好转后,她终于想起了那日跌进莲池的事。

这些日子,听着身边的人东拼一句、西凑一句,她大抵明白了误会的形成——

大家全以为,她是为情而投水自尽。

沐平鸿愕然望着她,惊讶地问:“不是自尽?”

阎韧思俏皮地吐了吐舌,尴尬地开口,“其实,是因为那段时间我为你害了相思病,心思总是恍恍惚惚;后来在莲池边瞧见一根羽毛,就觉得它好像前些时候我帮你摘的药草。因为想抓住它,所以才不小心跌进莲池里的……不过无妨,正因为这样,爹爹和你才懂得珍惜我。”

沐平鸿得到正确答案后,顿时哭笑不得。

但不可否认,差点失去她的恐惧,的确让他正视起自己在乎她的心情。

这个误会,确实来得正是时候。

“难怪你手中抓着会根红色羽毛,说起来,是它救了你。”

那日抱着她回房后,他便发现,她手心紧紧握着一根红色羽毛。

当初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她手中会握着根红羽,经她这么一说,心里的疑惑便豁然开朗。

现下想来,当日她若不是为了抓住那根红色羽毛,而拼命伸长手,恐怕被人发现时,已沉尸池底多日了吧……

觑着他沉凝的脸色,阎韧思充满愧疚地呐呐开口,“它让我想起和你在山里那段日子。沐大哥,对不住……”

“怎么突然同我道歉?”沐平鸿怔了下,表情满是不解。

“爹和我说,你为了娶我,答应他开的条件。”

知晓这件事后,她心里既欢喜又矛盾。

她知道沐平鸿只想留在深山医庐里,过平凡简单的日子,但为了娶她,他不得不妥协。

这般委屈他,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你爹,已经同你说了?”

她颔了颔首,小小的脸上尽是愧疚。“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山里的医庐,如果你不愿意、觉得委屈,那我去同爹说……”

沐平鸿的目光落到她小脸上,俊逸的面孔此刻满溢着柔情。

“不委屈。你爹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再奢求,就会显得咱们贪心,所以你不用同我说对不住。”

“沐大哥……”

“之后的日子,我或许得适应,但若能继续与药为伍、有你在我身旁相伴,我想,待在哪里,并没太大差别。”他坦白说出心里的想法。

阎韧思好怕对方会为她隐藏心里真正的想法,不确定地问:“真的不委屈?”

“不委屈。”

像是想确定他是否说出违心之论,她水亮的眸子落在他脸上许久、许久,才放心地说:“我好怕沐大哥为我委屈自己,我不要你做任何不甘愿做的事。”

沐乎鸿的心魂,因为她的话而沸腾、悸动。

佳人如此为他,这一生夫复何求?

“傻姑娘,我爱你。”无法压抑内心澎湃的情感,他难以自持地倾身,吻上她水女敕的红唇。

她的存在,为他空茫寂寞的世界,添上了色彩。

现在的他,完全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会变得如何。

无预警感觉到他的气息倏忽扑来,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惊呼:“沐大哥……我还病着……”

“不怕。”

他炽热的唇抵住她娇女敕盼红唇,舌滑进她的口,攫住了她的丁香软舌,与她亲密交缠。

闻言,她被男人衔住的唇微微上扬。

也是,她心爱的男子是个大夫,天天碰药、闻药味,应该会百病不侵、身强体健,绝不会怕她的病气。

“沐大哥,韧儿也好爱好爱你……”她发出嘤咛,双手紧圈他的颈项,与他一同陷入那柔情密意当中。

冬宴当日,整个王府洋溢在一股热络的气氛里。

天色一暗,悬缀在府中各处的红色灯笼便亮起,点亮了黑夜,趋走了入夜后的寒凉。

获邀出席冬宴的百官,在美酒佳肴及热闹的氛围中,无不张大眼睛,等着瞧瞧王爷新婿。

当阎黔打算把女儿嫁给个两袖清风、没没无闻的穷酸大夫时,这消息立刻成了京城最热门的话题。

阎黔毕竟贵为王爷,居然会允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这诡异行径,在短短时间内,便被好事者给大肆渲染。

有人说,阎黔被新婿给下了符、迷了心智;也有人说,穷酸大夫弄大了王爷千金的肚皮,逼得王爷不得不嫁女。

阎黔听到这些传得不堪入耳的蜚短流长后,心里不由得大叹,世人难为,莫怪沐平鸿宁愿隐居深山,也不愿入世。

反观阎韧思与沐平鸿这一对,两人对这事的态度,显得十分洒月兑豁达——人们喜欢说,就由他们去说,久了、腻了,自然就没说的兴致。

阎韧思本来就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而沐平鸿只要进入制药房,便犹如老僧入定,直接进入雷打不动的境界。

阎黔虽明白这两人并不在乎,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挖空心思,想办法做些什么,好去堵那悠悠之口。

首先,要让两人出席冬宴。

他要让人们好好瞧瞧,他的新婿穷归穷,但却是相貌堂堂的谦谦君子,而心爱的闺女,则是洁身自爱的端庄小姐。

于是这对才刚订亲的小俩口,奉命出席了冬宴。

“沐大哥,你还习惯吗?”

并肩走在通往大厅的长廊,阎韧思娇软的手臂挽住心爱的男子,忍不住忧心地问。

为了出席冬宴,不只她被逼着做出合宜的装扮,连沐平鸿也逃不过这一劫。

她偷偷觑了眼身边男子,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人要衣装”这句话,说得可真是不假。

平时,沐平鸿总是一身素净布衫,在深山时也不绾发,仅是率性地用皮绳束起长发,瞧起来率性飘逸,出尘得不似凡人。

但现下,舍去了平时穿惯的素净布衫,换上名贵的锦缎、绾起男子发式,他整个人顿时器宇轩昂、英俊慑人——

逼得她得不断同他说话,好确认他是她心爱的沐大哥。

侧眸瞥了眼定定凝着他的阎韧思,他没好气地拧了拧她的俏鼻。“我是被你瞧得浑身不自在。”

打从他换上这一身装扮开始,不只她,连丫头们也跟着主子起哄,一双双赞叹的目光,让他有些吃不消。

“因为今天的沐大哥,真的不一样嘛!”她甜笑着,打从心底认为,她的沐大哥,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子!

“你今天不也不一样?”

阎韧思本来就生得清丽可人,但在费心妆点下,更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当日以为两人无缘相守,所以他选择提早离开,为的,正是不愿见到其他男子为她惊艳、倾心。

“那沐大哥……觉得我美吗?”

“美。”他由衷地说,却不自觉拧起眉,抚着她被妆扮得更加娇美的容颜说:“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自然清雅的模样。”

听他这么一说,阎韧思立刻认同颔首。“和沐大哥在一起后,我变懒了,习惯简简单单、自自然然的。”

“所以,往后沐大哥可不准嫌弃我。”她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韧儿丽质天生,就算到了八十岁,也会是个漂亮的婆婆。”

被他一赞,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一双带笑的眸子,晶灿得可比天上繁星。

沐平鸿怔怔凝着她脸上尽是欢喜的笑,心里欣慰万分。

在以为会失去她的那一次,他已下定决心,为了她脸上甜美的笑容、为了她对他的深情,他会永远守护她,褥也不让她伤心。

阎韧思接着说:“沐大哥,我想,咱们到外地游历一年,你说好不好?”

由他的东院到大厅虽不远,但也要穿过几个回廊,这段距离正巧拿来说说话、打发时间。

“到外地游历一年?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沐平鸿难掩好奇地看着她。

“娘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跟着你多认一些药草,往后也好帮你。也许还可以回医庐整理、整理;再来,你那一室丹药,也该做好打算,总不能一直这么搁着啊!”

听她头头是道的为他着想,沐平鸿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你这个打杂小药童,注定要让我使唤一辈子。”

想起当初她为了王妃的病,只身入山寻他,以当他的打杂小药童,换取他下山医治她娘亲为条件,他心里就有无限感慨。

若不是她冒冒失失的闯进他的生活,说不准,他真的会一个人在深山医庐里,与药为伍、孤苦终老。

“是啊!”

她甜滋滋的嗓音才落下,却见几个仆役,急慌慌的朝两人跑来。

“发生什么事了?”

“宁尚书、宁尚书不知为何倒地,没了气息……”

不待急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仆役将话说完,沐平鸿已快步往大厅而去。

他的脚还没踏进大厅,就已见到厅中陷入一片混乱。

“平鸿!你来得正好,快!快给宁尚书瞧瞧状况。”

阎黔见着女婿,宛如见着救兵,立刻扬声呼救。

闻言,沐平鸿面色凝重地快步上前,蹲伏在晕厥倒地的长者身边,为他渗脉、查看病况。

见他蹲伏在地,有人开口问:“需要找个地方让宁尚书躺下再诊治吗?”

厅里虽有暖盆,将四周烘得暖呼呼的,但冬日气候地气寒凉,这么躺在地上受了冻,不知会不会让病情更严重。

“不成!宁尚书这状况不宜搬移,若造成颠簸震动,后果不堪设想。”

做出判断后,他由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就地以厅内灯烛过火,分别在长者的合谷、太冲及足三里三个穴位落针。

攸关生死,厅中众人屏气凝神,静静看着他以果断迅速的手法施针,不敢再出言干涉。

“沐大哥,需要我回药房拿转神回魂丹吗?”见他施针完毕,阎韧思觑了空低声问。

“暂时不用,宁尚书应该马上就会醒,若没醒,就得再进“稀涎散”。”他沉声开口,表情凝重地定定注视着长者的状况。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宁尚书醒了过来,即使表情仍很茫然,但意识却十分清楚。

众人见宁尚书转危为安,无不啧啧称奇,当场议论了起来。

阎黔脸上添光,心里既欣慰又骄傲。

宁尚书的急症,意外彰显出沐平鸿沉稳的反应,以及其过人的医术,更间接证实他阎黔选婿的眼光极高。

他根本还来不及替女儿及女婿,为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辩驳半句,局势便因此而改变。

阎黔悬荡多时的一颗心落下了,接下来,该是为小俩口筹办婚礼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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