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上) 第二章
时间倒回两年前--
这是一个炙热的夏夜。
未央宫的宫柳透着绿意,天际繁星点点、星光灿烂,圆月如璧玉一般,勾勒出殿角飞扬的画檐。
御花园里牡丹花开,花香袭人,阵阵舒爽的微风轻拂着琤熙热辣辣的脸颊,耳里还听得到殿上歌女们悠悠奏着丝竹的声音。
真要命,她的酒量怎么会那么差呢?
枉费她还经常偷溜出宫和客栈里说书的黄半仙半真半假地拚酒哩,那些酒量像
是练假的。
刚刚在宫宴上,她皇兄一坛私酿的美酒,仅仅饮了五杯,她的胸口就热得要命。
又饮了五杯,她忍不住从宫宴上退席,到外面来透透气。
不成不成,她得换个人练酒量才行。
每次和黄半仙拚酒,他都两杯就醉,而她只要喝完第三杯就一定赢,害她还以为自己酒量有多行哩,原来根本就不够看嘛……
「公主!」
小青一脸慌张的寻到御花园,她站在宫阙的栏杆前,看到主子好端端的坐在花丛之中纳凉,也不怕一身名贵的罗裙被泥土给弄脏。
「不要来打扰本宫。」琤熙头也不回地吩咐。
听尾音的抖腔就知道来者是谁。
偌大的宫中,也只有她的贴身侍女小青会喊人喊得这么焦急,原因当然出在她这个主子身上。
若不是她经常搞失踪,令小青在皇宫内院里遍寻不着,小青也不会练就一口一听就焦急万分的寻人音调,要闻者都跟她一起紧张起来。
「可是……」小青乖乖地杵在原地不敢动。
公主的吩咐可不是开玩笑的,若她不当一回事,回去她就惨了,会被公主强迫玩猫追老鼠的游戏。
游戏规则是,猫追着老鼠在寝宫里一直跑一直跑,不停的跑,跑到老鼠筋疲力尽为止,休息一下下之后,老鼠又要起来被猫追着一直跑一直跑。
她的公主当然是那只追死人不偿命的猫,而她这个可怜的侍女就是那只被追的老鼠了。
「没有可是。」琤熙严肃的说:「有些事本宫想不明白,要在这里好好想一想。」
想想要跟谁拚酒比较好,是客栈对面柳树下那位总是在画画的书生呢,还是老要一斤熟牛肉配一壶酒的打铁店老板?
嗯,还是先找书生好了,这样比较有胜算,因为她堂堂永乐公主可是输不起的,每一次都要赢……
「是什么事啊,公主?」小青好奇的问。
「告诉妳也没用,再说,有些事妳也不必知道得太清楚,知道得太清楚对妳没好处。」
到时她溜出宫去练酒量,被独自留在宫中的小青又有好烦恼的了,每个人都会找小青追问她的去向,还是不要告诉小青比较好。
小青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
公主常溜进御书房看皇上的奏折,有时看得眉开眼笑,有时愁眉苦脸,现下肯定又在为奏折上那些扰人的国事烦恼了,在这方面,她的主子真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公主啊,令她这个女婢十分敬佩。
小青顺从地离开了,凉风袭人的御花园剩下琤熙一人。
她站起来,拂拂衣裙,杏眸望着明亮的月,耳畔还听到宫宴里传来的凌波曲,忽然玩兴大起,转了几个快回旋,像只轻盈的凤蝶,翩然轻巧地舞了起来。
她有舞蹈的天份,可是始终不肯好好地习舞。
每当宫里有盛大宴会时,她只消看那些舞伎舞一遍,就可以把她们的舞步全记起来,就算过了数日也可以有模有样的跳出来,这大概就是天份吧。
月影下,花香缭绕中,她像蜻蜓点水般的跳着。
舞着舞着,觉得好玩,越跳越快,越快越起劲。
然而,乐极生悲的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了。
她一个不小心被长长的裙角拌倒了,一张俏生生的脸蛋直直栽入泥土之中,秀挺的鼻撞到了环绕着花木的石块。
「啊--」
好痛!
鼻下湿湿的,她肯定是流鼻血了……
「快起来!」
一人迅疾地跃奔前来,二话不说的将她拦腰抱起,剎时间,有股淡淡的男子麝香亲近了她。
她痛得眼冒金星,根本没空看是谁胆敢把她抱得这样难看。
她整个人被抱离了地面,悬空着。
那人穿着白靴的长腿疾劲地走着,身段看起来挺修长的,似乎与她挺拔的皇兄差不多高,他抱着她走,直到不远处的百花亭才把她放在亭里的石椅上。
「姑娘--」他唤。
琤熙的眼睛、鼻子全皱成一团,粉拳柔着鼻粱,连连吸气,轻启红唇,「没事……」
就算再痛也要维持她堂堂公主的威仪,不可叫下人看轻了。
她会论功行赏,这人救她有功,虽然救得不太美观,但她会叫她皇兄好好赏赐。
「真的没事?」段人允望着她小脸皱成一团的吃痛表情,她的眼睛还痛得睁不开哩。「跌伤可大可小,千万不要逞强。」
远远望见她舞得那么快时,他就有点讶然。
忽然看见她倒栽葱般的跌进花丛里,他心里一惊,赶忙去救。
走近了,见她跌得那么狼狈,他又觉得好笑了。
不知是哪来的月兑线丫鬟,趁着宫里在举行宴会跑来御花园里撒野,不过倒挺可爱又天真烂漫的。
「我说没事就没事!」琤熙秀眼圆瞪,神色不耐,抬起好多了的螓首,扬扬细弯的眉,不悦的回嘴,「不要以为救了我就可以对我有意见!」
红唇里还在不悦地咒骂,可是,当她一接触到他眉目的剎那,她愣了一下,心跳蓦然不正常的快了一拍。
那是一张非常之英挺年轻的俊容。
眉如剑、目如星,双眸炯亮、轮廓分明,身着一袭月牙白的飘逸长衫,腰间悬着镶镂精致的长剑,有着卓然的气质,潇洒而俊美。
除了她皇兄之外,皇城里竞还有这么俊俏的男子?
他是何人?
琤熙好奇了起来。
「瞧妳,脸上都是泥上。」
他淡笑,抬起衣袖,不经意的替她抹去污泥,尤其是沾在她秀眉上的那团泥,
简直就有碍观瞻。
他的衣袖轻轻滑过琤熙的眉心,一股异样的情愫由她心底缓缓升起。
她觉得他抚上她脸颊的感觉很特别,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酒香,那是她适才在宫宴上饮的陈年果酒。
莫非,他也是从宫宴溜出来的?
可是在席上时,她怎么没瞧见他呢?
「妳是舞伎吗?」段人允看着她去掉污泥之后的秀丽脸庞,微微讶异于她轮廓的深美俏丽,目光不由得定格在她明媚乌溜的眸子上,取笑地问:「为何不在宫宴里跳而在花丛里跳?妳不知道这样是犯了对皇上大下敬的罪吗?」
琤熙瞪着他看。
舞伎?
犯了对皇上大不敬的罪?
就算她想在皇上头上跳舞,也不会怎么样,因为她皇兄最宠她了。
倒是这个男子究竟懂不懂啊,他这么近的看着皇上妹妹的脸说话,才是犯了对皇上大不敬的罪哩。
「嗯!」琤熙扬起细弯的眉,嗯哼了一声,对他的推测不置可否。
就让他以为她是个舞伎吧,如果告诉他,她是堂堂的永乐公主,准会被他笑死,天下间可没有半个公主会像她刚刚那样子跌倒的。
「妳可以离开这里吗?」
段人允也不再追究她是否为舞伎的问题,黑眸湛湛地望着她问,顺手拨开她颊边乱七八糟的发丝。
适才在宫宴里他迟到了,皇上一连罚了他十杯浓烈的果酒,他从善如流地一一喝下。
现在他,胸口有些发热,四肢百骸都感到很轻松,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有那个闲情逸致在这里跟个小婢女闲嗑牙。
「做什么?」琤熙眨着水灵灵的清澈杏眸,兴致全来了。
她本来就很爱溜出宫去与市井小民厮混,现在他这么问,摆明了要带她出去,这种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才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心。
笑意蹦上了段人允的瞳心。「我有一匹上好的马,飞奔起来可以十天十夜不眠不休,妳想不想试试?」
平时,他可是绝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的爱马,今天算是破例了。
「十天十夜不休息?」琤熙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杏眸里进出浓浓笑意。「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怎么回事,今晚的她特别爱笑?是那醇浓的果酒在作祟吧……
段人允专注的望着她薄薄笑靥上的酒窝,心里一动,月兑口而出,「妳敢跟我打赌吗?」
琤熙杏眼闪亮,惊喜地看着他。
老天!这真是对了她的脾胃,她永乐公主什么都不会,最爱跟人打赌了。
「赌什么?」她兴冲冲地问,没注意到两人说话时靠得有多么近,两颗头颅几乎要碰在一起了。
看着她兴奋的表情,他有点好笑地说:「赢的那个人,随便要对方做什么都可以。」
琤熙想也不想,马上点头。「行!」
爽快!
她喜欢这种刺激到家的赌约,不像她每次跟小青赌,小青都只敢跟她赌些什么输的人要唱首歌啦,赢的人可以叫对方搥背五十下啦,那些个小眉小眼的小赌注,好没意思。
赢的人要对方做什么都行啊……想到这里,她更兴奋了。
她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年轻俊挺的面孔,还有他那头浓密黑亮的长发……
嘿嘿嘿,如果她赢了,就要他剃掉头发,让他做个大光头!
夜色里,白马配着金光灿烂的马鞍,疾驰如风,速度快如雷电,正穿过一个绿荫森森的树林,在风里林问撒蹄飞奔。
「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啊?」
琤熙摀着嘴,拉长声音,大声的问坐在她身后扯着缰绳的段人允。
低垂的树梢拂散了她的发辫,柔滑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风间,她又嗅到了一阵淡淡的男子麝香。
那股好闻的香味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吗?
她平时最常接触的男子是她皇兄,而她皇兄身上可没这么好闻的味道。
「纵横四海。」段人允气运丹田回答她,咬宇清晰,但不费吹灰之力。
琤熙笑嘻嘻地圈起嘴喊回去,「哪有人把马的名字取这么长的!」
风呼呼地在她耳际掠过,树叶沙沙作响,虽然在风里讲话很累,可是她话兴不减,还是想讲。
「天下无奇不有。」他道:「家姊的爱马也是四个字。」
「叫什么啊?」她挺好奇的。
原来他有姊姊啊,依他俊俏的容貌看来,他姊姊想必长得也是羞花闭月、沉鱼落雁、貌赛西施了。
「大家闺秀。」段人允回答。
把一匹马取叫大家闺秀?琤熙这下可甘拜下风了。
「你们家的人都很深奥耶,像我皇……皮肤黄黄的那个兄长就不会这般咬文嚼字,他的马叫圣,很简洁有力吧,还很好记呢!」
她皇兄那匹名贵的大宛马是匹天下无双的神驹,她常想偷骑。
剩?段人允不以为然的微挑剑眉。「没什么魄力。」
就算名字胜过他的爱马又如何?纵横四海长年与他征战南北,练就的体力与耐力已非一般马可比拟。
白马继续在林间奔驰,一个时辰后,琤熙投降了。
这匹纵横四海不必真的去纵横四海,从牠一点疲态都没有这点上看来,牠八成真有十天十夜不必休息的功力。
饶是如此,她也不可能在宫里消失十天十夜不见踪影,然后跟他一起在马上待个十天十夜看看这场赌注谁胜谁负啊。
可是,如果她不能在马上待十天十夜,不就表示她不战而败了?
她堂堂永乐公主是从不认输的,她怎么能够向他认输?
「我们出城!妳马上就会知道纵横四海可以跑多远!」他劲结有力的双腿一夹,马匹驰骋得更快了。
「等等!」琤熙连忙阻止他。
这可不成!
等她回来时,小青可能已经被杀头,成了一缕可怜的芳魂了,而她就是那个间接凶手。
好吧,为了小青这个忠心耿耿的婢女,她就破例一次认输好了,不然她堂堂永乐公主可是从不认输的哦。
再者,她也要看看赢了赌注的他会向她要求些什么,如果他也像小青那样,赢了只叫她搥背五十下……好吧,他是男人,更多一点好了,搥背一百下,那她会看扁他的。
树林中,因她的阻止,段人允勒住了纵横四海。
马背上,琤熙转头望着他微挑着剑眉的不解眉目,噘了噘红唇,有点不甘愿地说:「我不能出城,不过你放心,君子一言九鼎,这次赌约的输算我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吧。」
段人允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一个小婢女居然将自个儿形容为君子,这倒有趣。
而她说的那句--这次赌约的输算我的……听听,这是什么话?很不甘心之外,还非常没有逻辑,又不是请客付帐算谁的,赌约也可以这样算的吗?
他为之失笑。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婢女也如此好强。
不过,若不是她提醒,他几乎忘了宫里的规定有多严了,婢女或舞伎是不能随便出宫的。
「那好吧,就『算我赢了』。」他调侃地朝她笑了笑,略有眉飞色舞的神色,矫健地跃下了骏马。「下来吧,履行算妳输的赌约。」
挺会取笑人的嘛……琤熙哼了哼,昂起头,下了马。
他笑了,欣赏着她昂首下马的高傲姿态。
他将纵横四海随意放任着,往前走,白靴踩在落地枯叶上,发出沙沙声响。
「我们要去哪里?」她连忙跟上去。
林里茂密的树叶遮住了明月和星光,漆黑的林间有点恐怖。
「妳怕吗?」段人允回头,双手交握于胸前,黑眸带笑地望着她。
「笑话,」她嗤之以鼻的抬高了下颚。「本宫……本宫女才不怕哩!」
他点了点头,俊帅的唇角慢慢地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错,胆子很大,那妳自己小心点,入夜的森林容易出没野狼,一整群的那种,而且专门攻击人,尤其喜欢细皮白肉的那种人。」
闻言,琤熙一个大大的箭步走在他面前,逞强道:「你这么细皮白肉,最好好好地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半步,这样危急时刻,我才能出手救你,知道吧?」
他忍俊不住的笑了,这小丫鬟真的很好强。
「走吧!」
他朗朗一笑,大步往前走。
突地,他修长,粗糙但温暖的大手无预警的握住了她的小手,瞬间,她粉颊烫得像要着火,她的心跳蓦然又再度不正常的快了一拍。
是果酒的威力还没有消退吗?不然她的脸颊怎么还会又热又烫?
「你的手好粗。」她嘟囔着,用嫌弃无比的口吻,存心灭灭他的威风。
「而妳平时一定很偷懒。」他徐缓地说,好听的声音里有着笑意。
琤熙扬起了弯眉。「怎么说?」
难道他会通灵,知道她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段人允轻压了压她柔女敕的掌心,像在做一个实验。
「瞧,妳的手宛若凝脂,太细致了,这不是一个宫女该有的手,足以证明妳平时都在打混。」
「才不是,」她忍不住想反驳。「是我皇……皮肤黄黄的那位兄长不让我做事。」
她的宫里光是侍女就有三十个,而她的责任就是负责把寝宫弄乱给她们整理,以免她们闲闲没事干被遣送出宫吃自己,那可是很可怜的。
他微挑剑眉,不置可否。「看来妳皮肤黄黄的那位兄长很疼爱妳。」
她提到她那位皮肤黄黄的兄长时,都是引以为傲的语气。
不过这不怪她,她年纪还小,见识浅薄,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她兄长是个卖猪肉的,她都会觉得他伟大。
他自负地想,如果她知道了他的功绩,必定会崇拜他胜于她那个皮肤黄黄的兄长。
「对啊!」琤熙说的兴起,还比手划脚了起来。「自从我父皇驾……我的意思是,自从我那个皮肤同样黄黄的老父驾着马车死掉之后,我兄长就加倍的疼爱我,补偿我失去的父爱。」
老天!她在说些什么啊?
驾着马车死掉?真是语无轮次!
原谅我吧,父皇,我不是有意亵渎伟大的您,改日孩儿一定亲自去皇陵给您上香,请求您的原谅……
「既然他这么疼爱妳,又怎么会忍心把妳送进宫来?」段人允挖苦地问,不喜欢她提到兄长时过份推崇的语气。
听闻城里近来流行恋兄情结,这丫头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这……」是啊,这么疼爱她,为何又把她送进宫来当侍女?
这倒问倒她了。
琤熙想了一下,灵光一现,合情合理的答道:「民女家里穷。」
每次宫里有新的侍女来,她问她们为何人宫,她们都恭敬地垂下头说民女家里穷,现在她就依样画葫芦来回答他,应该可以吧?
「民女?」他微微挑眉,惴测地看着她。
她明明是个宫女,却忽然在他面前自比民女,彷佛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从她对待他的表现看来又全然不像,他是不是漏了些什么?
因为他疑惑的眸光,琤熙也发觉自己用错词了,但毕竟她常硬拗,早已练就一嘴再拗回来的好功夫。
于是,她撇开眸,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若无其事地说:「总之,我家里穷就是了,有些事你不要弄得太清楚比较好,弄清楚了对你没好处。」
也就是说,不要知道她是公主比较好,如果知道了准会吓死他。
当然,每次她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时,只有她自己了解那是什么意思,连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小青也常常是一知半解。
段人允为之失笑地看了她那副颇有深度的模样一眼。
明明是个小丫鬟,口气却挺大的,不知她哪来这等气势?
「老天!老天!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啊?」
段人允的思绪被打断了,夸张的赞叹声从琤熙口中发出,看着眼前的景色,她眼波清亮,小脸发光。
走出林间之后,眼前是一片如乎镜的湖泊。
湖泊的周围植满了花木,非但没有林间的山风,远处还有淡淡山岚缓缓飘移着,遗世独立,彷似桃源仙境。
「美……真是美极了……」琤熙杏眸眨也不眨,视线全被湖泊吸引住了。
她看着湖,而段人允看着她。「这湖叫宁静湖。」
琤熙眸子亮晶晶的,赞同地点了点头。
「嗯,名副其实,看起来很宁静。」
真美,枉她一天到晚溜出宫来玩,却不知晓皇城附近有这么美的湖泊,如果知道,她一定照三餐来。
「妳喜欢就再好不过了。」段人允一副「那就好办」的语气,往前了一步。「现在我们一起跃进湖里。」
琤熙蓦地睁大杏眼瞠瞪着他。
他说什么?
一起跃进湖里?
她有点傻住了。
「不会吧……」如果衣衫湿了,她就没衣衫可穿,而如果不想衣衫弄湿,她就必须月兑掉衣衫。
不不,重点是,他们才认识没多久,她又不知道他是谁,男女授受不亲,七岁就不与男子同席了,她又怎么可以跟他一起跃进湖里?
如果她这么做,那就应了太皇太后常说的那句话--这成何体统?
段人允笑意勃发,逗弄着小脸微微变色的她。「难道妳想毁约?」
只要她求饶,他是不会强逼她下水的,只是逗逗她而已。
琤熙倔倔地扬起嘴角。「才没有!」
输给他已经很不应该了,怎么可以连遵守约定的公主格都没有呢?
这真的是有点儿疯狂,但「愿赌服输」向来是她的名言,虽然她每次都要拗到自己赢为止……
「跃进湖里就跃进湖里,我先!」
她豪气干云的发话,不等他阻止,心一横,闭起眼眸,噗通一声跳下湖泊。
「好冷啊……」琤熙在湖水里打了个哆嗦,习惯湖水凉凉的温度之后,见岸边的他微怔地瞧着自己,以为他胆怯了,愉快地向他招着手,笑得很灿烂。「下来啊,你适才不是说要一起跃进湖里的吗?」
段人允哭笑不得的凝睇着她天真的模样。
他只是说笑罢了,没想到她会真的跳下去。
「这……这是什么?」蓦地,稚气的笑容从琤熙脸上消失了,换上了满眼恐惧。「天--天哪!有……有水怪抓我!有水怪抓我!」
他想也不想,立即下水救她,迅速将她拉上岸。
「……水怪、水怪还在我脚上……」她赖在他怀里不敢动弹,紧紧闭着眼眸也不敢张睁,刚刚噗通一声跳下水的气魄全消失了,现在的她只是个怕水怪的胆小公主。
他失笑的取下缠绕在她双腿间的水草,调侃道:「这水怪长得好瘦啊。」
奇怪,他向来自负,且眼高于顶,对兵将更是不假辞色,现在居然可以在她面前展现童心未泯的一面,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很瘦?」琤熙有点儿不解。「是不是很可怕?」
她又怕又想看,最后终于还是决定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一下,以免抱憾终身,一辈子都不知道很瘦的水怪长什么样子,那就可惜了。
可是,当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来看去却都没看到水怪,而是看到一堆水草,又看到他俊脸上的笑容时,这才终于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俏脸上有着不以为然的神气。「哦!是水草嘛,跟水怪也差不多,只差一个字罢了。」她又强词夺理地硬拗。
真爱逞强,他笑着将臂膀收紧了,环住她小小的肩膀,关心地问:「妳浑身都湿透了,冷不冷?」
「会冷也是你害的啊。」
她轻哼一声,半嗔半怪的扬起眉,忽然发现他好认真的在看着她,她的心跳瞬间如擂鼓,卜通--卜通--
「干么?你在看什么?我脸上也有水草吗?」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他是在看她的嘴唇吗?
她直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不知道妳会真的跳下去。」他轻模着她的脸颊,声音像叹息,又有着怜爱,令她心跳陡然漏跳了好几拍。
她连忙推开他。「你、你不能模我。」
她是堂堂永乐公主,可不是随便的人模得起的,当然,不随便的人也不能模,只有她母后和皇帝哥哥可以这样模她。
可是,他没听到她的话吗?
他的俊脸怎么越靠越近,他鼻息间的气息瞬间吹拂到了她脸上,她密长的眼睫微微扬起……
忽然之间,他吻住了她的菱唇。
她推拒的手软软地垂下了,心跳得好快好快,险险失速。
剎时间,四周所有的一切像都停止了,只有猛烈的心跳在两人之间撞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满足的放开了她的唇。
琤熙眩晕着,心跳着,缓缓睁开眸子。
看着他俊朗的眉目,她的脸蛋很不争气的又红又热又烫。
他的手又抚上了她热烫的面颊,这回她没有推开他。
他笑了,情意深浓地抱着她站起来。
「妳得回去换衣裳才行,否则肯定会受风寒。」
「嗯。」她不置可否的轻轻哼了一声,心里有种莫名的喜悦在扩大,可是她才不会告诉他,以免他太得意。
段人允抱着她离开湖岸,走回林间,找到纵横四海。
为了怕她受寒,他快马加鞭地把她送回了宫中,送到他们相遇的百花亭。
深宫内院的夜色之中,他们相对站着,两个人的衣衫都是湿的,风一吹来,琤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妳真的得快回去换衣裳了。」段人允注视着她,柔声问道:「告诉我,何处可以找到妳?」
琤熙杏眼不看他,瞟着旁边大大盛开的牡丹花,下颚抬得高高的,红唇矫情地噘起,轻轻一哼。「翠微殿。」
那是公主居住的宫殿,她住在翠微殿里的会宁宫,到时他若发现她竟然是个公主,准会吓到,她等着看他受惊吓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他点了点头。
翠微殿--那是皇宫里公主居住的宫殿。
原来她不是舞伎,是伺候公主的婢女。
但他不在意她的身份,他对她一见钟情,不管她的身份多么卑微,他都要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