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龙传 第七章 龙泉乡
龙堂四兄弟的祖父司,是在日俄战争结东后,
日本自尊心及扩张领土日益高涨的时代下,出
生于中国大陆的天津。父母均为日本人,父亲是日侨
学校的教师。
可毕业于旧制的旅顺高中,后进入北京的燕京
大学就读。燕京大学和美国的哈佛大学为姐妹校,可
想而知,在那个时代就拥有自由的校凤。当时的经
验,或许种下了可以后设立共和学院的契机吧!对于
当时日本人蔑砚中国人为失败者的坏毛病,并未在
司的身上出现。
其原因之一,是因为龙堂家的祖先,原本就是中
国人。根据龙堂家族谱的记载,他们的祖先于日本德
川幕府三代将军家光的时代,从大陆渡口。或许也是
因为没有刻意去隐瞒这一点,可或多或少反而被排
拒在日本人的交际圈之外。
任职于燕京大学图书馆的司,不知为何原因,于
中日战争的某一时期,毅然辞去工作,前往黄河上游
流域旅行。他不顾自然和人为的双重危险,虽被日中
两军误以为是间谍,仍义无反顾地从洛阳到长安,并
妆续往西前行。
“花了一年的工夫,他终于走到了。来到这个叫
做龙泉乡的小村子……”
名为船津忠严的老人如此说。
那座小村落,位于黄河上游甘肃、青海两省的边
界附近,受万年雪山环绕的盆地,黄河的小支流切割
断崖,流出到外界。在当时,中国大陆的内地里,仍有
许多人不知道中国和日本正在交战的事实。但是龙
泉乡里的村民对,外界情况之熟悉令司大为惊讶,他
们不但热情地接待身为敌国人民的,并答应让司留
在那里长达——七天。
“你们的祖先,原本就来自于那个小村落。吾友
龙堂司,终于回到了暌违三千年之久的故乡。”
始对“吾友”这句话很反感,却不便开口。然后,
又问起别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硬从祖父
身上打听来的!”
老人看了始一眼。他好像是忘了说明自己的立
场,或者是假装忘记吧?
“……他不是一个人去的,还有同伴呢!”
“这么说,就是你罗!”
“正是。”
老人捏起一片侞酪。
“和脑子灵光的人聊天,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更
何况是你以对等的身分和我谈话。老实说,虽然不是
讨人喜欢,却比拍马屁要好多了。”
“再问你一件事……”
“嗯?”
“那座村子里,是不是有位美丽的少女,和你或
祖父其中一人坠人情网?按照探险小说的模式……”
这位潇洒且怪异的老人,此时似乎初次露出了
由衷的苦笑。
“单靠平庸的小说家的幻想,造就不出事实的。
唉!是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但是,并非到了左右整件
事情的局面。那只不过是一段小插曲,而且印象也不
太深刻。这也是龙堂司和我都没定居下来,就回来的
原因吧!”
老人似乎谜了一下眼睛,随即又恢复了他那不
可捉模的表情。
“这么说,你们的祖父不曾和你们说过龙泉乡的
事情吧?”
“一次也没有。大概是因为他认为没有说的价值
和意义吧!”
“可能只不过是没有机会吧!但是,嗅,先别提这
件事,龙泉乡里可是有令人意外的秘密宝贝呢!”
老人的眼神,闪动着异常的光彩。
“但是,这个秘密宝贝,既不是黄金也不是宝
石。”
“是啊!”
始同意地点头。
“祖父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他老人家所热爱
的,应该是失传的古书之类的吧!”
说到这里,始觉得自己有点多嘴。老人不可能会
和盘托出的,我也没必要太老实吧!
“你的想像对了一半。也包含了口传在内,那是
古代的知识了。若要说起这件事,可要从龙堂司的寻
根之旅开始……可是……”
老人的舌尖添了一下自己的上唇。
“你知不知道,龙堂家本姓敖。”
“敖……?”
“敖就是龙王的姓。这并非什么秘密,在许多的
中国传说中,都共通记载有这件事哩!”
“西游记也这么写的。”
始心不在焉地回答,心里对老人的话,抱持着矛
盾的感觉。一方面的确被吸引住,另一方面又表示着
强烈的抗拒心理。
“照那村子里的老人说,龙堂可是敖家的第一一
五代。这么说,既然你们是他的孙子,就应该是敖家
的第一一七代了。”
“数字满准的。”
“敖家的第一代,不是人类,是龙。据说,就是传
说中助周武王讨伐商纣王的四大龙王。”
始很想笑,却忍了下来,默然地盯着口沫横飞的
老人比手画脚。
“龙帝有四子,分封他们到四海为龙王。长子封
为东海青龙王,名为广;次子封为南海红龙,名为绍;
三子封为西海白龙王,名为闺;幼子封为北海黑龙
王,名为炎。四龙王虽为龙身,却能变成人形,取得中
原和昆仑之间的封土,并世代享有祭祠宗庙。龙种的
尊贵后裔,能呼风唤雨,于半日之间腾云赴万里。推
想此事,或许应该看看位于黄河上游的龙王封神之
地……”
一下子说了一大串,老人喘了一口气。
“南齐邵继善的着作补天石奇说余话里,有这段
记载文章。”
“祖父的书架上,确实有这本书。好像是清朝的
摹本……”
“也有伪书之说的这本古书,若依照传承,则是
转写自秦始皇焚书而失传的古代竹简内容,而集大
成者。但是,如果真非伪书,究竟那邵继善是如何发
现其所在地的呢?”
“不,秦始皇是烧了很多竹简,却也在深宫秘藏
了许多不为世人知的秘典。而造成无数竹简的失传,
是拜刘邦的略夺和项羽的破坏之赐。而后,上百万箱
的古书,到底消失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然而,实地
去挖掘龙泉乡的岩壁,赫然发现人类巨大的知识遗
产沉睡其中……”
汉代自从采儒教治国之后,便开始镇压其他的
思想。以墨家为首,许多思想均被消灭。这是无法和
秦始皇的焚书相较的暴行。但是,在二十世纪的中国
革命以前,毫无疑问地,是由儒教支配着中国文明。
这札西方世界以基督教镇压灭绝其他教派的情况,
是有点雷同。
“龙堂司在这一一七天之间,在那个村子里过着
与外界隔绝的生活,一边研读古书,一边倾听古老的
传说。当然,这虽有如九牛一毛,却也聊胜于无。”
“从刚才的谈话中,出现了好几次一一七这个数
字。”
老人赞许始的灵敏反应。
“一一七这个数字,是九的平方数八一和六的平
方数三六的总和,即为所谓在中国文明里,数秘术的
极致。因此,大约在三干年之后,第一一七代将有龙
王转世。”
“转世,有它的理由。古老传说是这么传下来
的。至于其详情,我并不知道,他们也没告诉龙堂
司。”
此时,老人的神情中,闪过一道带有嫉妒的光
采。至少,在始看来是这样的。“镰仓御前”船律忠严,
和始这四兄弟的祖父龙堂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
“你们对自己的祖父,了解有多少?”
“没多少。但是,我家的祖先,好像是海盗吧!”
明朝实施海禁令之后,被称为“矮寇”的中国和
日本的武装海上贸易商,活跃于两国之间。而后,龙
堂的祖先,在明清改朝换代之际,挟带着相当大量的
财产和书籍逃亡到日本。刚开始是到长崎,后来好像
从博多迁至京都,开汉学私垫,做中医等。始在小学
时,曾擅自主张地在作文上写着:“我的祖先是海盗,做
了许多坏事,被水户黄门追讨。”
“先别管那档事,折回龙王转世这件事。你们的
确是龙泉乡的敖家第一一七代,龙王四兄弟的转
世。”
“那种不可靠的传承,您相信吗?”
“当然。就像相信你们的真实存在一样。始君,你
知道远距离精神感应这玩意儿吧!”
“远距离精神感应……”
“对,就是这玩意儿。照龙堂司的说法,就像是归
乡的候鸟一般……”
不知道是否为族人的声音,在呼唤着龙室司,一
直到第一一五代,才回到故乡。正是因为龙堂司对此
深信不疑,告诉了船律忠严,而今这一切,却成了把
龙堂四兄弟卷人蚤动的根源。就算一这是事实,如果
深信祖父借由船津老人告诉始毫无歪曲的事实,又
似乎太过天真。
“这个叫做远距离精神感应的玩意儿,不仅能超
越距离和空间,而且能超越时光之墙,并互相呼应。”
“这怎么说?”
“就是梦啊……”
这么一说,微微地动摇了始的内心。
“这就是所谓的遗传性记忆!它是隐藏于DNA
里,世代相传的记忆。”
始只是皱着眉头,闷不作声。看样子老人所指出
的事似乎很接近核心,他不得不小心,马虎的态度可
能会招致不好的二度反应吧。
“你的弟弟有时候会作奇怪的梦,或是重复好几
次作内容相同的梦,不,不只是这样,连你自己也经
常梦见,只是没有说出来吧?”
始心想,就算是也没有回答的义务,保持着稍微
做作的沉默吧。
老人再次转变话题。
“……龙可以利用并控制所谓五行或五德的自
然界力量。即为木、火、土、金、水。不知道顺序是否正
确!”
“是很正确。虽说如此,也不能因为这样,就理所
当然地认为有其意义存在吧!”
“老实说,你的认识很浅簿哪!”
这回老人没有笑,以挺起上半身的姿势,伸手拿
起碟子上的侞酪。
“来一片如何!这是阿尔萨斯出产的,味道很重,
但是人口即化。”
“不用了。”
始的回答,与其说是枯燥无味,不如说是很机械
性。而他自己、也有整理、归纳思考的必要。船津老人
的谈话,补充了祖父生前所说过的只字片语,但是,
若要完成巨大的拼图,还差得远哩!
“始,如果你仔细看自古以来绘于图中的龙,会
发现它的前肢一定抓着一粒白色闪闪发光的珠子。”
“啊!龙的前肢抱着白色的珠子,那叫做如意珠,
也称为如意宝珠。不知道是否有龙珠的说法,总之是
相同的东西吧!”
老人用指尖弹了弹酒杯。
“那,你知不知道如意宝珠具有什么力量!”
“这我就不清楚了。”
“有了这东西,就能自由控制一切存在于地上的
水。也就是说,能够躁纵天候和气象呢!”如果运用到
军事上,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老人这么说,声音变
得极为热烈。
“您的意思是,会成为气象兵器吧了?”
始哺哺他说着。这是多么无情,且应该警惕的联
想啊!同样是幻想,至少绿化沙漠,也来得高、有建设
性些。竟然会想到运用于军事上!
“你或许会有异议,但是就在那种时代。我们很
清楚,当初日本也是为了大陆的权益,和欧美各国挑
起战争的。你的祖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才是异常。”
船律忠岩曾向龙堂司游说,将如意宝珠狱给日
本军部的关东军。但是,龙堂司拒绝了。他厌恶军队,
在所有的军队当中,最讨厌的正是关东军。因此,他
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如意宝珠藏在某个神秘的地方。
“原来如此,这样,我想我是明白了。”
船津老人暂且停了下来,始接着说下去。
“祖父被人告密,让特务警察抓去拷问,而瞎了
一只眼睛,破了一条腿的事情,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吧!”
“不,不对。你想想看,如果特务晓得世上真有龙
珠,你的祖父肯定会死在狱中。反正,你的祖父之得
以生还,是因为他被列为一般的思想罪犯。”
接着,老人做出一种“邪恶”的表情。
“我真正做到的,是这件事。你的祖父在狱中的
时候,我给他送过毛毯。只不过,毛毯上涂有伤寒杆
菌。”
“……”
“当时的特务和宪兵队,都是采取这种手段对付
思想犯和政冶犯,并非由我独创的。可是,你的祖父
是一个此外表还坚强的人。还是因为流有龙种的血
吧!虽然是发病了,还留着老命一条,拖到日本战败
呢!”
“你这个人……”
始沉痛地声吟,心乱如麻。
“别这么恨我。拜伤寒之赐,龙堂司才得以保外
就医,免于老死狱中啊!”
那应该是行为的结果,而非目的。但是,老人却
漫不经心地陈述这件事。例如,相像姑丈靖一郎一般
的人相较之下,始无法否认两人神经的粗细真有如
天壤之别。因为如此,始觉得难以苟同这种态度,他
不愉快地盯着老人那张油腻又不停蠕动的双唇。
“我还要再说的,是关于四龙王转世的那件事。
你们四兄弟不正好吻合吗!从上面按顺序排下来,东
海青龙王、南海红龙王、西海白龙王、北海黑龙王。你
正是东海青龙王敖广的转世之身。”
“你刚才所说的如栗是真的,那佛教里所指的四
天王,人数不也正好吻合?”
“如果只是人数的话,是刚好没错。但是,这件事
和佛教无关。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根据龙泉乡的古老
传说,和你的祖父所转述的话。如果,我说的都是一
派胡言,那就表示是你的父在骗我。”
对于老人自信满满的态度,似乎有某种力量封
往了始的反论。椰使如此,始还是冷淡地反应。虽然
他有点自觉,却不肯承认。
“但是,我可从来都没有直接听到祖父扯过这种
胡说八道的事情。”。
“你还是不信任我?”
“我并不认为全部都是你在说谎。但是,我没有
道理要完全相信你对事实的解释。”
老人又笑了。始根本就不想去算,这是老人第几
次的笑。总览得这老人的脸,是制作很精细的面具,
卸下来之后,就可以看见黏搭搭的原生细胞在蠕动
一般。老人那微红的脸部毛细孔,看起来好像会从那
里面渗出某种恶心的东西似的。
“随你怎么想。怎么样,是否可以告诉我如意宝
珠的下落呢!始君。”
“那玩意儿,我怎么会知道!”
这是事实。知道有“龙珠”这种东西的存在,是从
刚才老人的口里得知的。不过,他当然知道,传说中
的龙是抱着叫“如意珠”或“如意宝珠”东西。然而,如
意珠真的存在,而且和自己的血缘有关,是方才得知
的。
而且,那是出自于船津忠严这个怪异老人的口
中,始根本就不相信这个老人。就算始知道了,也没
有义务或责任去告诉船津。
老人故意似地叹了口气。
“我先前就对你说过了,我对你的评价很高。你
该不会让我失望吧!我的部下和学生们都对我深信
不疑,而且我也不愿意把对你的评价视为过去式。”
用了这么多的第一人称,或许表达着老人过剩
的自我意识。始虽然这么想,却不能道出这性格分析
伪结果,只是以那对怀疑的眼神,继续保持沉默。
“我想要的,不只是如意宝珠,还有你们四人所
拥有的力量。我会待你们兄弟如上宾,你们会来投靠
吧!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谢谢你的好意,我拒
绝。”
始的回答很简洁。虽非无玩弄手段之嫌,却推楠
其意思在一旁,而感情用事地回答。干辛万苦地赶来
镰仓,却说出像是不卖座的传奇小说般的故事,而且
竟然毫无提出反论的根据!
“喔……你是说毫无考虑的余地罗!我是站在正
义和祖国爱的观点,才向你请求的。”
“我们兄弟对这件事,不关心也不感兴趣!”
始接着说下去,但老人在此时却若有所思地,不
理会对方的反应。反而热切地喃喃自语。
“龙珠。龙的如意珠。随心所欲地掌握气象和天
候的兵器。如果我国拥有这个宝物,那么,我国的地
位是多么地无与轮比,高高在上啊!”
“话是没错。”
从头到尾,龙堂家的长男态度都非常冷淡。
如果真的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气候。气象和
水,那么就可能引起洪水和干旱的灾害,甚至影响到
事业、畜牧、水产、林业等生产活动。更进一步,也能
够支配人类赖以为生的粮食吧!但是——这到底有
什么意义呢!日本,还有船津老人,主宰了世界,就能
带给人类幸福。提高生活品质吗?
怎么也想像不到。
“就算这是正确的,要我去听别人的命令被人强
迫、躁纵,免谈!”
“我并不想要命令你。那是你太多疑了。”
“究竟日本独占了气象兵器,主宰全世界,有什
么意义呢?”
“并不是说要主宰。只是想维持本国的安全与声
望于不坠之地。对日本人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旧日本陆军一定也是这么说的吧!”
这并非始自己独创的意见,面是死去的祖父之
现身说法。船津老人脸上浮现强烈的负面感情,不知
是否让他想起在数十年前,被龙堂司驳倒的经验?
“你和我一样,生于斯长于斯。在动荡诡谲的世
界情势之中,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日本不灭,是理所当
然的事。”
“人类灭亡是一件大事。但是,日本的灭亡,对世
界并非是什么不得了的损失。”
始的语气,极尽毒辣。
“罗马帝国灭亡了,迦太基也灭亡了,汉、唐、印
加帝国……就连日本,总有一天也会灭亡的。历史上
无一例外。”
“那是可以避免的。只要有龙珠,如意宝珠的话
……”
凝视着老人脸上浮山的异常活力,始开始自觉
到血管里溢满了厌恶感。归根究底,支撑着老人的年
轻活力,大概是病态的、反动的、开始腐臭的,有数十
年之久的国家主义残渣吧!
突然,老人又换了话题。
“对了,你知道四姐妹吗!”
“你是说小妇人吗!”
“不是那些悠闲度日的四姐妹。是继美国之后,
席卷自由主义阵营的四大财阀。”
“哈哈哈………
“别作出那种露骨又愚蠢的表情。在政治及经济
的中枢,没有任何崇高的事情,一切都是丑陋,滑稽
……,我为了对抗那丑陋的四姐妹,维护日本的真正
独立,势必要借助你们兄弟的力量。”
“无法控制的力量,是没有任何益处的。拥有大
量核子武器,搞不好到最后惨兮兮的。”
“我相信控制得了。…
“你倒挺有自信嘛!”
“最好是你们兄弟能主动积极地,对生养你们的
国家表示爱情与忠诚心!”
老人到头来,似乎还是从别的方向,指着同一个
目标进行。
“强迫弱势者去表示爱情和忠诚心,是世界上最
丑恶的行为。”
“你说你是弱势者吗!”
“至少没有攀附权贵。我们会被你的手下盯梢,
就是与受权力庇护毫无关连的表现。”
始原以为老人会失笑,却料错了。老人不知为
何,把伸出去就酒杯的手缩回,又坐回原位。
“权力啊,说穿了就是把无罪者当作犯罪者,送
上刑台的力量。”
老人的声音,低得像避讳些什么似的。
他在伪满州国管辖一个特务机关,专以制造贩
卖鸦片、违法逮捕的保释金、贩卖人口、收贿、盔用
公款及黑市交易军需物资等,累积了亿万财富。战
后,以其雄厚的财力,再加上伪满州以来的人脉,而
造就了持续至今的权力。有一些人是这么传说嘀咕
着。
“但是,那也是现今世界和社会,今后能永久维
持下去的道理。从伪满州国的诞生到灭亡,顶多不过
十五年的光景。但是,当时的日本人皆认为,她将半
永久性地存续不断。”
“你也是这么认为吗?”
“我是想继续维持下去呀!”
“满州国化为乌有,对中国人也好,对日本人也
好,都很幸福哩!”
始也开始感觉到,和老人打交道很累。从语气
上,也开始失去了表面应有的礼数。
此时,老人的傲慢态度上,产生了奇怪的陰影。
具体内有如升高水位的恶意,急速地达到危险值,似
乎正逐渐地控制着老人的表情和言行。
老人故意地干咳一声,改变了语气。
“始君,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可是一直都
对你让步哦!”
“哦!是吗!”
“我不是那么性急的人。一直等到你们的祖父去
世,然后等到今天。说真格的,本来准备再稍等一下
的。但是,我也有九十岁了,有点担心后事呢!”
“我很了解。因为你好像没有像样的手下吧!”
船津老人无视于始的冷嘲热讽。
“刚才提过的四姐妹……”
“我忘掉了。”
“你想,为什么那四姐妹没有对日本下手?”
“大概是因为讨厌悔雨吧?”
“哦!你还不知道这一点。”
老人看似很高兴,但是有几分是真心的,始就不
得而知了。
“你该不会想说,那讨厌梅雨的四姐妹,没有向
日本伸出触角,是因为忌讳着你吧?”
老人紧闭双唇,以充满不快和疑惑的眼神,盯着
小他六十七岁的的年轻人看。而始也因为厌烦于冗
长无结果的对谈,情绪几乎要毛躁得要从椅子上跳
起来。
“你总是说你自己有多伟大,结果不也只是做那
四姐妹的仆人,任职日本的执行官吗?”
始所说的,未必是有凭有据的话。但是,这似乎
是抓往了问题的核心。
“任何人都不会认为,日本在外交和防卫上是独
立的。如果没有你这个人,四姐妹的问题只不过找别
人为代理人罢了。”
“或许吧!”
老人扭曲一下嘴唇。
“但是,这个代理人会比我还要更软脚吧;我只
要一想到我百年之后,日本被四姐妹牵着鼻子走的
情形,就不能死的安心。我一手辛辛苦苦重建的这个
国家……”
“那是因为日本是勇冠世界的先进民主国家罗!
从孤苦无依的老人退休金征税,然而在一次宴会上
募款数十亿圆的政冶家的政冶资金上,却课不到一
毛钱,真是实现了公平的社会概念。这是你努力半个
世纪所得的结果!”
老人毫不动摇。
“你还年轻,所以还很爱于风凉话。但是,无庸置
疑地,像这样富裕又繁荣的国家,在历史上并不多
见。”
始缓缓地摇头。
“讲完了吧!虽然我也是个夜猫族,可是也有点
困了。我失陪了,请告诉外面的人把门给打开。”
棋室的门被左右拉开了,映在始眼前的,是金属
器的闪耀光芒。果然不出所料,始带着讥讽般的眼
神,站了起来。然后,手枪和武土刀的角度也往上方
移动。
“发现力量的契机啊,不外乎是来自于愤、憎恶
和激情。”
坐在椅子上不动的老人,声音极为低沉,与其成
反比地,始感觉到邪恶的精气正提高压力,开始流窜
于室内。就像人的体温温暖了室温一般,精神方面的
能量,也给空气带来了影响。
这个老人真的将近一百岁了吗?始暗自咋舌。固
执也好、野心也好、也好,赋予这个老人的
和精神活化的强烈能量,实在无法否定。
“我原本希望以厚礼待你,而你却不领情。战后,
自你的祖父以来,我可是第一次以对等之礼相待
啊!”
真感谢你啊,始虽然这么想,嘴上的反应却非常
地短暂。
“我们的约定呢?你不是答应不加害于我吗?”
“我可不记得有毁约啊,始君。我是说过不对你
的弟弟们或姑父一家人动手,但是,可没说过不对你
下手哦!”
“……那你一开始就在耍诈了!你这老不死的活
死人!”
始对老人痛加辱骂,主要是为鼓舞自己,不是只
为了要斥责对方而已。同时,他展开了行动一跃而
起。
为了逃月兑,他想要挟持老人做人质。但是,那伸
向老人的手,受到猛烈的冲击而摇撼,致而未能达到
目的。从门口发射胁点三五枪弹,命中了他的右手。
在枪声大响的同时,老人以比实际年龄年轻五
十岁的敏捷动作,从椅子上跳开。两名埋伏在门口的
警卫,迅速地跳出来,把老人拉进自己的人墙中。
“开枪!”
命令在枪声轰隆中被掩盖。而棋室的空间,被无
数的火线纵横切割成网状一般。因中弹的冲击和烟
雾呛人,始的身体跌落在地上。
集中在始身上的子弹,超过四十发。别说是人
了,就是要射杀一头熊也绰绰有余。始的成了蜂
窝一般,衣服破成碎片,整个人沉入血海里一照理
说应该如此。
连棋桌和沙发这些精心制作的摆设,也被破坏
殆尽,损坏的程度足以令原设计师伤心落泪了。整个
下棋室弥漫着火药昧,一名持着点三五手枪的警卫,
往始的方向接近,并以鞋尖替他翻身。
就在这一瞬间,宛加人形的火山,突然爆发了起
来。
被一拳击碎下颚的警卫,顿时血和牙齿的碎片
散落在空中,如抛物线一般地剖空飞去。
在惊愕与恐惧的气氛下,理应被射杀的青年,缓
缓地站起身来。衣服被子弹射得粉碎,散发出烧焦的
气味,但是并没有渗出血迹。这四十发的子弹,都未
能伤到始的皮肤。
“嗯,不出我所料,龙鳞果真是刀枪不入。”
船津老人很满意地盯着始身上泛出的珍珠色光
泽。始斜视着老人,吐了一口掺血的唾液。大概是刚
才翻倒时咬破嘴唇流的血。
“衣服不管怎么都要你赔偿,现在请叫你的手下
退下吧!老先生。”
始的声音里带有危险的余音。
“然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下次胆敢在我四兄弟
面前出现,你那丰裕的下半辈子,就会逆转成再见全
垒打。这就是对你的厚礼所做的回报。”
在警卫的人墙后方,老人微睫着双眼。在九十岁
的老人和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未能完全决定下一步
行动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名副执事宫不知
在老人耳边哺咕些什么!老人的眼睛为之一亮。
“始君,听说你那些弟弟们赶来问候你是否平安
呢!真是动人的手足之情哪!”
“这不正适合你所爱好的教育勃语精神吗!”
“哦,确实令人敬佩。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刊在高
中的副读本上。但是,是福是祸我也不太清楚。”
老人飘了个眼神,二、三名警卫随即匆匆离去。
恐怕早已准备好去迎击不速之客了吧!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我是兄弟当中最弱的一
个。如果我的兄弟赶来了,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大概吧!我可是对这一刻期待已久了!”
这一夜,老人不知做出几十次这种像爬虫类的
笑声。或许这也列入计算之上吧!
始总览得黑夜好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