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涿鹿 第二章 人工世界
狄孟魂在空中看见这一幅惊人的景象，不及细想，便以他最快的速度追着巨浪，朝着姚笙小岛的方向努力展翅飞去。
惶急中，他睁大眼睛往前极力远望，依稀彷佛，已经可以看见姚笙所在的小岛，也看得见她隐隐约约的白衣身影。
那阵大浪虽然速度不慢，但是狄孟魂死命地飞翔，却比大浪快了一点，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落后了些，却已经逐渐可以追上。
这时候，姚笙的小岛已经越来越近，他远远看见她，依然静静地伫立在悬崖上，以距离判断，她应该也已经看得见这道大浪，可是却没有任何惊惶的神情。
狄孟魂在慌忙之中也不及细想，便贴着海面而飞，打算直接飞向姚笙的身旁，匆忙间一别头，眼角处已经看见大浪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发出“轰隆颁隆”的声音，正从他的身后追来。
就是这样，飞行的势子一缓，差点便被巨浪淹没，但是他又猛力地一展翅膀，直向姚笙的方向飞去。
在空中，他急急地大吼，一张口，咸咸的海风带着海水便飞入口中。
“姚笙！”他声嘶力竭地大叫：“快跑！”
可是姚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一点也没动，彷佛没看见狄孟魂，也没有看见他身后惊天动地而来的巨浪。
“姚笙！”
狄孟魂在这千钧一发间也不及细想，忘了姚笙陷身在光幕之中无法出去的事，从天而降，便紧紧抓住姚笙的双臂，打算将她带上天空。
说时迟，那时快，排天的巨浪就在这一刹那也已经卷到，像是一堵发出巨大雷声的巨墙，带着无边的水幕冲向狄孟魂。
在这一瞬间，狄孟魂知道自己已然无法躲开这排天的巨浪，甚至还能够愣愣地看见那千分之一秒的间隙中，巨浪形成的水墙“呼”的一声，像是高速撞墙的赛车手人生最后一个景象。
闭不上眼睛了！
说也奇怪，这便是狄孟魂在最后一刹那脑海中出现的奇怪想法。
突然之间，他只觉得抓住姚笙的手因为惊惶而松开，但是自己双肩却陡地一紧，“唰”的一声便被拉了过去。
一时间，震耳欲聋的浪潮声没有了，水花的感觉没有了，连那种咸咸的味觉也陡地消失，眼前陡地出现一片空白。
不过说空白也并不贴切，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大片无可救药的灰蒙空间。
就好像周遭所有的声、光，所有触感、视觉、味觉都在极短的瞬间急速怞离一般，狄孟魂整个人便陷进了这样一个灰蒙蒙，彷佛下了一场大雾，又像是火灾浓烟现场的古怪地方。
但是空气中却绝无任何烟味，也没有雾中的湿重气息，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空气居然还很清新。
而狄孟魂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惊惶地放声大喊。
“姚笙！姚笙！”
那声音却像是从别人口中呼喊出来一样，在这个灰色空间之中一点也传不出去，闷闷的，像裹在棉被之中，连自己听来也相当的遥远。
但是狄孟魂仍然不死心地大喊。
“姚……”
突然之间，一只柔软冰凉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臂。
“别叫了！”姚笙静静地说道：“我在这里。”
狄孟魂愕然地仔细一看，果然看见姚笙就在他前面不远处，但是这种灰蒙蒙的空间相当奇特，只是这样的近距离，她的形象便像是裹在重重烟雾中，看起来并不真切。
他急急地反握住她的手，姚笙彷佛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挣了一挣，却任他握在手中。
“这是什么地方？”狄孟魂惶急地四顾，急切地问道：“那些大浪呢？”
姚笙笑了笑。
“这是什么地方？”她的笑声中有着苦涩的味道，“这就是我一直走不出去的那个灰色空间。”
姚笙的灰色空间？
突然之间，狄孟魂的脑海中陡地闪过一道光芒，便已经恍然大悟。
自从姚笙来到这个神话时空以来，便陷身在这个小岛的光幕之中，这个光幕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只有她不能穿透光幕，因为一旦闯过光幕的界限，她便会陷身到一个走不完的灰蒙蒙空间。
可是，为什么现在连狄孟魂也进了这个空间？
因为之前，狄孟魂曾经和姚笙做过实验，发现两人即使拉着手，光幕也只对姚笙产生作用，却不会对狄孟魂有任何影响。
那是不是说，他也已经变成和姚笙一样，永生陷在这个空间，或是空间外的光幕之中？
一念及此，狄孟魂不禁脸上变得煞白，张开嘴巴，骇然地说不出话来。
姚笙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物，看见他的表情，一转念便知道了狄孟魂的心思。
“不要担心，你不会和我一样的，”她柔声地说道：“你进得来这儿，是因为我‘带’你进来，并不是因为你也变成和我一样，会永远陷在这个空间里面。”
“为……为什么不会？”狄孟魂依然无法放下心来，说话也有点艰涩之感：“为什么你说，你可以‘带’我进来？”
“因为我已经做过很多次的实验，如果任何东西在光幕的范围之内，我就可以将它们带进这个空间来，”她笑道：“当然，像你这样的人，也可以算作是‘东西’。”
虽然她的言词间有取笑的意味，但是狄孟魂却恍若未觉。
“我还是不懂，”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天我们不是试过吗？我拉着你的手，可是一出光幕，你的手就不见了。”
“没有错，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天你是站在光幕外的，所以我说，如果你站在光幕里面的话，我就可以带你进到这个空间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走不完的灰蒙蒙空间？”
“嗯！”姚笙点点头。
狄孟魂深吸一口气，勉力将思绪整理一下，心情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你真是坚强，”他由衷地说道：“到现在我才真正领会这种空间的可怕。”
“也算还好了吧？”姚笙说道：“如果没有它的话，我们也早被巨浪淹没了。”
一言及此，狄孟魂才想起方才那间不容发的可怕巨浪，以及外面空间的巨大灾变。
“那外面呢？”他急急地问。“是不是还是巨大的波浪？”
姚笙走过来，和他擦身而过，两人的距离极近，她的发丝拂过狄孟魂的颈项，透出淡淡的清香。
“这种大浪，算算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次都要冲刷上好一阵，大概没有那么快，”她的手缓缓地探入一个虚无之处：“你来模模看。”
狄孟魂顺着蒙胧中的视觉，也将手伸入姚笙伸入的部位。
“小心……”姚笙说道：“那是这个空间的入口，别伸太进去。”
严格来说，狄孟魂并没有看清楚手掌是不是在那个入口处隐没，但是有没有视觉并不重要，因为穿透空间的手掌触感非常的明显，一探便知。
在外面的空间中，一定还有着狂烈的浪潮，因为狄孟魂可以感觉到手掌前端有非常猛烈的水流冲刷之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将手掌伸进瀑布之中一样。
而且，可以想见如果将整只手臂伸出去，也许那水流的巨大力量，会将人整个拖出去。
“我们大概还要在这里面待上一阵子，”姚笙说道：“有的是时间。”
狄孟魂点点头，一边将手伸回来，手掌上湿漉漉的，尝一尝还有海水的味道。
“好大的浪。”姚笙沉静地说道。
“好大的浪。”
一阵静寂，两人各自坐了下来，相对的距离虽不远，但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
“你这次去了六天，”姚笙说道：“不是说去东北方吗？在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六天了？”狄孟魂喃喃地说道：“有这么多天吗？”
“你去的第二天，整个空间就全变了，天空颜色变得纷乱诡异，海面上也常常冒出奇怪的泡沫，”姚笙说着说着，语声却越来越低，“你去的那天夜里，天空响过可怕的雷声，而且岛上还出现过地震，接着就出现怪异的天气，我还以为……”
“你这儿也听到了那声巨响？”狄孟魂奇道：“距离那么远，你这儿也听得到？”
“远？”姚笙反问道：“你知道那声巨响从哪儿来的？”
狄孟魂一怔，才发现自己因为方才的危急情状心神太过激荡，一时忘了姚笙并不晓得天界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那声巨响，是水神共工撞倒不周之山发出来的……”
于是，在灰色空间中，狄孟魂从偷看大神羿的练武场开始说起，说到南斗的出现，说到他的玄学理论，但是，在说到南斗的理论和古中国易经相合那段时，姚笙忽然打断了狄孟魂的叙述。
“什么叫‘风天小畜’？”她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晓得，南斗是这样说的，”狄孟魂耸耸肩，“而且，还准确地算出下一刻会发生的事。”
“他告诉你，那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
“嗯？”狄孟魂点点头，却不知道她这样问有什么用意。
姚笙出神地沉吟着，彷佛在想着什么难解的问题。
“什么事？”狄孟魂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姚笙说道：“‘风天小畜’不是南斗自己想出来的东西，那是我告诉他的。”
“啊？”狄孟魂愕然。
“我还记得，那是我在和他聊古代玄学的时候，讲到‘易经’时举出来的一个例子，”说到此处，她彷佛笑了笑，“我刚来的时候常常很闷，南斗有时候会过来陪我聊天，我对‘易经’没什么研究，卦象也只记得这一千零一个，所以才记得特别清楚。”
狄孟魂想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地叫了她一声。
“姚笙。”
“什么事？”
“你觉得……”这个问题，狄孟魂发现自己从来没和姚笙认真讨论过，“南斗是什么来历的人？”
姚笙很认真地思索片刻。
“不知道。”她很乾脆地说道：“我完全看不出来。”
“原先我以为，他应该是个来自比我们更先进时代的人，因为除了一些我们也不知道的知识之外，他对我们所知的历史、科技却有一定的认识。”狄孟魂摇摇头，彷佛这样就可以想出答案，“但是我现在却怀疑，这些知识有些根本就是从你这儿现学现卖出去的。”
“但是，他更不可能是比我们时代更早的人哪！”
“不是生化警队的人，不是未来的人，也不是过去的人……”狄孟魂喃喃自语：“倒和他自己说过的情形有点类似……”
姚笙有点讶异地问道：“他也这么和你说过？”
狄孟魂点点头，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开口，说出来的话也字字相同。
“我不屑于任何地方，也不屑于任何时代，不要试着让我解释，因为我无法让你了解……”
跟南斗相关的话题到这儿便不得不打住，因为两人都知道，再谈个一天一夜，终究也只是个解不开的谜。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狄孟魂自嘲地笑笑，按着方才的叙述，仔仔细细地说下去：“然后，共工和丹波朱红就出现了……”
姚笙凝神听着狄孟魂的叙述，说到丹波朱红和共工的出现，两人在女娲之野惊天动地的水火狠战，最后，共工大哭而去，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力量撞倒了不周之山。
听到不周之山撞倒后，天上星辰倾斜，磁场紊乱的情景，姚笙忍不住低低地“啊”了一声。
狄孟魂停下叙述，虽然脸看不真切，但是仍然疑惑地看着她。
“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相关的事。”姚笙勉强笑道。
“什么相关的事？”
“大灭绝。”姚笙说道：“又是和恐龙有关的事。”
狄孟魂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
在目睹不周之山的灾变时，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有一样的学术研究背景，所以，狄孟魂也曾经想到同样一件事。
根据科学家的推测，六千五百万年前的史前大地，称霸全球的生物本来是神秘的上古巨兽恐龙，可是，这样一个昌盛强壮的族类，居然在六千五百万年前同时灭绝，而且在地球上永远消失了踪影。
也因为如此，如我们一般的哺侞类动物才能够兴起，经过时光的演变淬练，成为现今世代雄霸地球的族类。
而恐龙灭绝的原因自古以来众说纷云，有人说是因为气候变化，有人认为是一颗陨石撞击地球所致，更有人认为是某种病毒肆虐后造成的结果。
但是，在那个遥远的年代，有过一次极巨大的全面灭绝，则是不争的事实。
严格来说，也是因为要研究这场地球史上的巨大灾难，才会有二十四世纪的那次时光探险。
也就是因为这场探险出了状况，此刻狄孟魂和姚笙两人才会经历了这么多奇特的变故，最后还陷身在这个灰蒙蒙的奇怪空间里。
姚笙沉吟了良久，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单纯一座山的倒塌，可是我想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而且根据你的描述，这种磁场错乱的灾变可能会持续扩大，大到无可控制的地步。”
“嗯！”狄孟魂点头说道：“可是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透，为什么在天界那边的天空会因而倾斜？不周之山倒塌会导致地面上的全面灾变这点还不难理解，但是天上的星辰却是远在数千万光年外的宇宙哪！怎么可能被地球上的灾变影响？”
“这一点我也完全想不通，”姚笙说道：“但是，科学有分证据和直觉，对不对？”
“对。”
“如果要谈证据的话，当然我们是无法解释这些现象，但是凭直觉的话，你有没有什么推测？”
“凭直觉？”狄孟魂奇道。
“你没有的话，我有，”姚笙说道：“如果是凭直觉的话，我倒是觉得这个天界是个人为营造出来的世界。”
“人为？那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一个天界、天庭，甚至那个无所不能的天帝，如果今天不是亲身经历的话，不管说给什么人听，是不是很像是一个连编导手法都不太高明的童话？”
狄孟魂愕然，一时之间还不太能接受她的说法。
“当然，今天这些大神、天庭、天界的奇异景观都是你亲眼所见，换句话说，你是个当局者，也许还看不太出来。”顿了顿，姚笙继续说道：“但是这些情景我都不曾亲眼目睹，大部份都是听你转述的，所以就少了那几分临场的震慑之感，于是我就会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去怀疑，这样说法，你可以接受吗？”
“可是……”狄孟魂喃喃地说道：“我说的可都是我亲眼所见，没有骗过你的哪……”
“我绝对相信你的所见所闻，”姚笙轻轻地笑道：“只是说，这些奇特的事物背后，彷佛有着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而且不只是一两件事，而是处处都充满了奇怪的疑点，是吗？”
狄孟魂沉吟了一会，逐渐觉得姚笙的话大有道理，因为这些疑惑，原本就时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今天要他向另一个全然不曾接触过这个时空的人叙述这个时空的特徵，大概没说个几句就会被取笑了吧？
的确，情节这么荒谬的事物，却千真万确发生在眼前，虽然是自己亲眼所见，但是，换一个角度想想，如果今天自己是一个二十四世纪的普通人，突然间有人信誓旦旦地前来叙述这个时空的诸多怪事，大概也会直觉地嗤之以鼻，以为来人是个神经病吧？
姚笙看见狄孟魂久久不语，知道他已经逐渐能够接受她的说法。
“如果是自然生成的事，即使是谎言，也会看起来顺理成章，”她说道：“但是如果有人为的成份在内，即使是亲眼所见，也会时时出现破绽。”
狄孟魂隔着灰蒙蒙的空间看她，姚笙清丽的容颜虽然不远，看起来却很不真切，忽近忽远，连说出来的话语也像是回音一样的缥缈不定。
他想了一会，刚刚打算开口说话，又被姚笙打断。
“但是，这样的说法是毫无意义的，”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没有任何证据，刚刚说的话，真的都只是直觉。毕竟，像禺强、南斗、丹波朱红他们都是真正存在的人，等一会儿浪停了之后，你只要出去外面的世界就又会见到他们。”
姚笙彷佛有点倦了似的，伸了伸懒腰。
“而这个世界是不是人工所造，如果真的是，又是什么人造的，这些个问题，大概就没那么重要了。真正的大麻烦，还在后头昵！”
“还会有什么大麻烦？”狄孟魂问道：“除了洪水之外，还有别的吗？”
“根据历史上发生过的水患记载，一旦洪水成灾，除了灾难发生当时被水淹没、冲走的苦难之外，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什么样的考验？”
“大水过后，所有的作物、食物产量一定会锐减，虽然有许多的动物、人口在水患中死亡，但是活下来的一定也很多，活着的就要面临一个大问题，因为饥荒迫在眉睫。”
“是啊！”狄孟魂恍然大悟，因为相同的记载他也在古代历史上见过。
而且，有许多著名的改朝换代都是因为水患而起的。
大水过后，饥民遍野，如果当政者又不懂得抒解民怨，有时候一个庞大的王朝就会因此而崩毁。
“活着的有大问题，死掉的，却也是另一个可怕的隐忧，因为……”
“传染病！”狄孟魂没等姚笙说完，便脑海灵光一闪，骇然地叫出声来，“尸体受了阳光曝晒，便可能产生瘟疫！”
姚笙彷佛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而且不要忘了，这是个比那些古代王朝还要落后数千年的上古时代，我担心他们连最起码的医药常识都还没有，所以一旦发生了传染病，我想那将会是非常可怕的情景。”
想像着这样的可怕后果，两人都有点说不出话来，在灰蒙蒙的空间中，气氛暂时沉寂下来，两人分别想着自己的心事，久久不发一言。
良久，还是姚笙打破了沉寂。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们杞人忧天吧？”她勉强地笑道：“再说，这个世界虽然还在文明的启蒙阶段，却还有着南斗他们这些大神哪！也许他们有神力可以解决这些问题，说不定会没事的。”
狄孟魂想了想禺强、羿、女娲等人的巨大身躯，彷佛天塌下来还有这些巨大的大神们顶着，想了一会，也就释然地笑笑。
“也许吧！”他说道：“要不然要他们这些大神做什么？是不是？”
而姚笙却不再说话，迷蒙中，彷佛她又伸出了手，探进空间的入口。
“喂！”她说道：“大浪好像过去了，可以出去了。”
狄孟魂欣喜地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并不晓得该如何走出这个空间。
“姚笙，”他悄声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出去，还是要你带我出去吗？”
姚笙冰凉的手指又悄然地伸过来，握住狄孟魂的右掌。
“我带你出去。”
其实，狄孟魂曾经有过几次穿越这种空间的经验，那是在穿过建木顶端云层的时候。基本上，他觉得这两处穿越的感觉相当的接近，也曾经想过它们是不是在性质上有什么关联。
随着姚笙的脚步，“哗”的一声，两人再度回到她的小岛上，那种穿越灰蒙蒙空间的感觉很奇怪，身处空间中的时候，所有的感觉都很迟钝，声音听不真切，眼睛看不清楚，像是裹在一大团棉花之中。
必到现实世界中的一刹那，所有的感觉“唰”的一下全都回来了，像是裹住自己的棉被陡地拍开，所有的视野、空间都恢复了声音与色彩。
姚笙的小岛经过一场大浪肆虐之后，已成一片废墟，放眼所见的森林东倒西歪，还湿淋淋地淌着水。
不远的沙滩上沙层大多被巨浪刮开，露出底下的森然岩层，彷佛是张牙舞爪的妖魔，正在阳光下狰狞冷笑。
远远的一棵树上挂着一只人鱼的尸骸，这种会发出美妙歌声的奇妙动物，此刻像是抹布般地挂在树上，除了可怜之外，更增几分诡异的气息。
“看，”狄孟魂拍拍跳笙的肩头：“那就是那种会唱歌的人鱼。”
姚笙看了一会，眼神却有点茫然起来。
“不知道云国的人怎么样了，”她喃喃地说道，也不晓得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着狄孟魂，“不知道人间的灾难，和他们会不会有关系？”
在人鱼出没的海域附近，狄孟魂曾经在高空中，发现一种由云气组成的国度“云国”，里面的人、建筑全部都是缥缈如烟的云，不晓得为什么，姚笙特别喜欢听这个国度的事。
狄孟魂看着她清丽的容颜，不知道为什么，胸中豪气陡然散发出来。
“我去！”他慨然地说道：“我再帮你去看看云国的人，看看他们是不是安然无恙！”
姚笙淡淡地露出笑容。
“你这个人真傻，”她轻轻地笑道：“我只是自己说说罢了，又不是要你真的过去。”
“那也不要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狄孟魂笑道：“再去一次那儿看看，又不会少掉几块肉。”
在笑声中，他说走就走，背上的巨翅奋力鼓动，虽然从归墟回来已经费了他不少精力，但是在灰色空间中已经休息过一阵，现在飞起来已经又是一身的精力。
“要小心。”这是临走前姚笙说的话，虽然声调不高，但是狄孟魂在空中却听到了。
他爽朗地对她挥挥手，便凭着记忆的方向，往云国飞去。
他乘着气流飞入晦暗的天空，不多久，突然间心念一动，转头往小岛的方向远远地望过去。
在那儿，姚笙小小的身子依然站在那儿，仰头看他，姿势一点也没有变。
她彷佛也看见了狄孟魂回头，还远远地对他招了招手。
远远看着姚笙小小的身影，狄孟魂心中某一个地方突然痛了一下，也不晓得是什么缘故，眼睛却有些迷蒙起来，彷佛还有几分润湿之感。
这种感觉，他自己是解释不来的，于是只能摇摇头，奋力往云国的方向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