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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墓物语之活捉守墓人 第十二章 地下迷宫

我如同疯了一般跑到木墙边,抬脚使劲地踹着木墙,嘴里不住地呼喊着雯雯的名字,却听不到她的回应。我便不停地破口大骂那人,轮着羊蹄子不停地砸着木墙,直到口干舌燥,手脚酸软无力,羊蹄子扔在一旁,瘫坐在地上。

我的手臂还在不停地颤抖,心里也在不停地责怪自己,怪自己当时鲁莽,在没有看清楚那人究竟是不是常二的情况下,竟然就那样粗心地任由雯雯跑了过去,而自己竟然眼巴巴地任由那人抱着雯雯扬长而去,雯雯若有个什么闪失……我不敢再想下去,手扶着木墙,挣扎着站起身来,沿着木墙根儿仔细查看,看看有无什么暗门翻板之类能使人迅速消失离去的机关。

刚离开我用脚踹、用羊蹄子使劲砸的木墙,便觉得手扶的木墙忽然向里一陷,支撑着身子的手臂也忽地一下按了进去,身体自然也是随着手臂摔了进去,木墙上果然有暗门。

这真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就在刚才,距此处几步远的地方,我发狂抽疯般地对着木墙使劲地又砸又踹,却不知向旁边挪动几步便能发现木墙里的暗门。

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我说不是,是我弄了造化。因为就在暗门后面的屋子里,我的一生改变了。

第十二章地下迷宫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问,不就是一座规模较大的墓穴吗,哪儿来的那么多的门呢,一道门后面又是一道门,纯属瞎掰。

其实我现在也一直在犯嘀咕,不就是一座用巨大方木搭起来的墓穴吗,干吗修这么多的门呢?

后来我师父常二告诉了我这其中的难解之处。师父说,在汉朝,皇族的陵寝中有很多这样的用巨木搭建的结构,称为黄肠题凑,也有一些战功显赫之人,皇帝破例允许他建造这种木结构的墓葬。如果你身边有考古专业的大学生,那你问问他,如果他在上课的时候没有跟女朋友出去约会,那他便会告诉你这种黄肠题凑的墓葬是汉朝最为典型的一种墓葬风格。

师父还说,其实这种木结构的墓葬只是在汉朝得以盛行,早在汉朝以前的秦朝、周朝便已经存在了。他亲眼所见,亲手所挖的周秦木结构墓葬便不下五六座。这种墓穴修建得极为精巧考究,墓穴内的布局会仿照墓主人身前的居所来修建,寝室、客厅、书房、厨房、佣人房、仓库等等甚至连厕所都会出现在墓穴内。屋子多了门自然也就多了。

后来胡三还说,这种墓葬的结构、布局、容积率、抗震强度等等令欧美一些顶尖建筑师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经常会翻翻墓葬图片,希望能从中得到设计灵感。

但是现在我却不这么认为,我只嫌墓穴内的门太多,屋子太多。

门洞后面还是一间空屋子,一间像客厅一样的屋子。中间有石桌,石凳,四周有六扇一人多高的木门。我是一个刚准备入行的盗墓人,一个急切寻找暗恋天使的盗墓人,却被眼前的这六扇门镇住了。

我不想知道眼前的这六扇门跟古时候缉拿强盗的六扇门有没有联系,只想弄清楚那个掳走雯雯的人进了哪扇门。

六扇一模一样的木门,连门与门之间的间隔距离都一样。

那人进入了哪扇门?我该进入哪扇门?门后有无机关……

在不久以后,我为了重新感受一次当时的心情,去电视台报名参加了一场智力游戏,游戏主持人向我提出问题,然后提供若干个答案供我选择,游戏难度逐一递增,我记得开始可供选择的答案是两个、三个,到后来增加成四个、五个,最后有六个答案供你选择,只有一次机会,回答正确后可以得到丰厚的奖品,回答错误就只能跟漂亮的女主持人握握手告别。

在游戏中,我同样遇到了六个答案供我选择,但我选择错了。

而现在,我面前的六扇门根本不容我选择,六扇门一模一样,没有可比性,也没有哪扇门会忽然摇晃几下,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个性。

我只能轻叹一声,无奈地用羊蹄子在一扇门的门楣上划了一道,然后推门而入。结果里面是个像窑洞一般的土屋子,堆积满了陶盆,陶簋,陶鼎之类的盆盆罐罐。

幸亏我现在是在盗墓,而不是在电视台做智力游戏,电视台的女主持人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从这扇门退出来,又在旁边一扇门的门楣上划了两道,推门进去。

我听到了说话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赶紧将手中的手电熄灭,蹑手蹑脚地往里挪。

再往里走,依稀能听出是刘德义在说话。“说什么都不能放弃,一定能捉住守墓人,扯下他的封土盾项链,任咱们驱使。”

我正准备开口呼叫刘德义,却听到另一人对刘德义讲道:“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一开始我就劝说过你,这下面的守墓人阴险狡诈,凶恶无比,稍有不慎,大家便会命丧黄泉。”

声音很熟悉,仔细回想,却是福六的声音。

“事已至此,总不能临阵退缩吧,再说,雯雯身上还中了守墓人的诅咒,好歹也得抓住守墓人替雯雯解除诅咒。”

“雯雯中的诅咒我能想办法为她解除,不过是多费些时日罢了。这些我都跟你说过,是你要我编出一个非抓住守墓人才能替雯雯解除诅咒的谎言来蒙骗大家的,现在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来当借口?”

“这个,我自己都当真了,大家也都当真了,现在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捉住守墓人的。”

“大哥,您听我一句劝吧,迟早都有个收手的时候,您看看咱们兄弟六人中,我们五人早就金盆洗手改行上岸了,只有您还在干这一行,不如趁现在就收手吧。”

“你们是收手了,这不假,可每年到了中秋时节,却又忍不住手痒,聚在一起到处找古墓挖,别以为我不知道。”

“大哥,我们是手痒没错,瞒着你去挖过好些个古墓也不假,但是我们发誓,我们就是挖开古墓进去转一圈走走看看,绝没有从里面带上来一件宝贝,过过干瘾罢了。就像跟咱们经常在一块吃饭聊天的尚老头一样,他是京剧演员,退休后嗓子痒得难受,就跑去公园,扎在票友堆儿里唱几嗓子,过过瘾。”

“这我自然知道,我也没埋怨你们的意思。我答应你,干完这次后便收手。”

“唉,你还是惦记着这次,不肯罢手,兄弟们刚才差点儿走散了,难道在你的心里,兄弟们都没有这里的守墓人重要吗?”

“老六,咱们兄弟这么多年,虽不能说是出生入死,但也能说屡遭险情,我的为人大家能不清楚吗?不错,我是贪,不仅贪图这墓中的财宝,更贪图弟兄们之间的情谊。我这左腿是怎么断的?还不是在魏侯墓中替范五挨了一根滚木;我这后背上的箭伤,是在花墙坟里替常二挡的;我的脚趾为啥少了一根?还不是为了救你,自己被夹子给夹住了。总之,我要是有一丝一毫对不起大家的,就让我一辈子待在这座墓里别出去。”

刘德义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我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过去。

沉默片刻后,福六开口说道:“咱们六人患难之交,肝胆相照,大家都明白,我也没有说你有对不起弟兄们的话,我的意思是说这座墓中的守墓人比机关陷阱要厉害得多。若你执意要捉住守墓人,我们五人不会反对,照你的意思干就是了,五条性命就交给你了。”

“最后一次,干完这一次我便金盆洗手。再说,只要能捉住守墓人,摘下他的封土盾,他以后就会俯首帖耳地供我们差遣,咱们想再去挖掘古墓,轮不上咱们动手,守墓人便会替咱们掘开。”

“这倒是不假,守墓人就像一匹草原上的野马,若你没本事驯服它,就休想靠近它,否则会被它踢个鼻青脸肿,腿断腰折。一旦你将它驯服,它便会乖乖地任你骑上马背,任你驱使。”

“所以我才想着捉住守墓人,只要将他擒住制服,那咱就等于拥有了无数的古董珍宝,什么时候想把玩欣赏一番,就跟守墓人说一声,他会像超市里寄存物品柜前的服务员那样,把古玩给你搁在面前。那将是何等地惬意。”

“是这样不假,但这只是顺利擒获守墓人后的事情,眼下的这守墓人极其狡诈,又对墓中的地形了如指掌,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加上墓中机关重重,所以咱们须得小心行事为妙。”

“这是自然,那咱俩就这么说定了,另外,暂时先不要跟大家挑明了直说,雯雯他们四个人啥都不懂,说不说无所谓,倒是胡三他们知晓这其中缘由后,心里怕是搁不住。自己先乱了阵脚,这是我最担心的。就胡三那火爆脾气,非得把事情搅乱不可,有些事情其实不告诉他,效果反而会更好。等事情办妥后,大家找个饭店,我再给他们赔礼道歉,解释清楚。”

“那只能这样了,其实我倒不担心胡三他们,最担心的是雯雯他们四个人,如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守墓人的诅咒反而不会伤害到他们,就怕他们事先知根知底的,猛地见到有什么异常后心里一慌乱,诅咒便会乘虚而入,如蛆附骨般地钉入他们心里。这样的诅咒是最可怕的,我是无能为力,还得请我的师父出马才能帮他们除去这诅咒。”

“你师父最近可好?好几年没见他老人家了。”

“身子骨硬朗着呢,今年正月我去给他老人家拜年,他非要跟我推手,结果我坚持了没十分钟就败了下来,甚是惭愧呀。”

“过些日子你陪我去拜见他老人家,我陪他过两招,也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行呀,只要你不怕像上次那样被推得胳膊月兑臼,我倒是乐意看热闹。胡三他们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咱们去外边等着他们吧。”

刘德义答应了一声,便听到两人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这可把我给吓坏了,自己躲在门后的过道里,听他俩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都没吭一声,他俩过来冷不丁地看到我在这里靠着木墙偷听他们说话,你说我这年轻人的脸还往哪儿搁呀。更气人的是,刚才进来听到他们二人说起守墓人的事情,竟一时忘记了我是在追赶掳走雯雯的那人,扎着耳朵愣是听了大半天,这要是日后刘德义跟雯雯说起这事,雯雯一定会大为生气,说不定会真的不理我。

我这心里又急又慌又羞又怕,刘德义和福六的脚步越来越近,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肯定没替我出个主意想个办法,说不定你现在正偷着乐,想着瞧我尴尬得涨红着脸,低头站在他们二人面前不停地用脚来回蹭着石灰地,是不是?

我偷偷地溜出去,在外面的石桌子边等着他俩?

我赶紧返回门边,拉开门,装作正巧进来的样子?

我眼睛一闭,靠着木墙躺下去,装作被人击昏过去的样子,被他俩摇晃醒后,装失忆?

我甩开大步迎上去,大声说道这件事就咱们仨人知道?

我低着头,等他们过来后主动承认偷听别人说话是不道德行为?

我蹑手蹑脚地沿着木墙溜到一边,猫下腰躲在一旁,希望他们不会注意到我?

六个答案我一个都没选,因为当时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我迅速地把衣服翻过来,边捏着鼻子细声细气地叽哩咕噜大叫几声,边拉开门跑了出去,找到我进来时的暗门,钻了进去,掩上暗门的时候,才看到刘德义和福六的手电光束从那道门内射了出来。

他二人的脚步声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后,朝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我苦笑一声,找到那个又矮又窄的门洞钻了进去,还是不放心,索性沿着下来时的原路,跑了上去,一直出了假山,跑到棺炕旁边,才停下脚步,边喘粗气边想,就在这里歇歇脚,稍等片刻后再沿原路跑回去,见到他二人后便告诉他们雯雯被人掳走了,让大家赶紧去找。

主意已定,我便在棺炕旁坐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是大家一起去找雯雯呢,还是分头去找。大家一起去找固然很安全,但在这么多门之间来回进出很耗时间,而且自己刚才已经耽搁一些时间了。要不就分头去找,只要见到那人就赶紧大声呼叫,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如果那人想要对雯雯和我下毒手,根本犯不着趴在石桌子上装晕,直接躲在门洞后面,等我俩进去的时候朝我俩后脑勺砸两下就行。

那人究竟什么来头?会不会是福六说的守墓人?雯雯落在他手里……

说是在棺炕上坐了下去,其实是刚沾到棺炕边,便站起身来了,因为我得赶紧回去找雯雯,哪还有时间供我坐着。

如果墓里有监控探头,便会记录下这样的画面:一个人慌慌张张地从下面的门洞里跑上来,一直跑到棺炕旁边,一坐下去后,又赶紧起身,急急忙忙地又朝门洞里跑了回去,很像是一个马拉松运动员跑到转折点,转身往回返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往回跑。

跑进门洞,我便一路大声地喊叫着雯雯的名字,希望刘德义和福六听到我的喊叫声后,觅音寻来跟我汇合,然后大家分头去找雯雯。不料我扯着嗓子一直喊进了刚才那间像客厅、有六扇门的屋子里,也没见到刘德义和福六的影子。我再使劲一呼喊,还是没人出来,也没人答应。

于是,一个盗墓人便徘徊在六扇门前,犹豫着是不是该进去。

终于,这个盗墓人进去了,因为他迟早都会进去。进去前,他还用羊蹄子在门楣上划了三道深深的横道。

后来我师父常二跟我说,这六扇门当中,只有这扇门后面才算得上是墓主的归息之处,其他的屋子都是用来抖排场的,所以,再遇到这种类型的墓穴,一定要先在地表搞清楚下面的结构,挖掘的地道也要事先计算好角度,这样才能保证地道不会挖进别的屋子里去。

但是,我另外一个师父杨剑,跟常二说的却大相径庭。杨剑说,其实这种结构的墓葬,墓主的棺椁旁所放置的陪葬品,只是整个墓葬中的一小部分,其他屋子里的许多物件都价值不菲,一点也不逊色于棺椁内的物件。只是大家多年来的思维习惯告诉自己,最珍贵的陪葬品一定是搁在棺椁里,或者放在棺椁旁,最远也不会离开墓主几米远的地方。所以,杨剑一再地告诫我,遇到这种结构的墓葬时,千万别挖个地洞直接奔向棺椁,洗刷一番后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就如同你参加一场婚介公司组织的相亲聚会,进场后看到一个羞羞答答的姑娘,便认准了她会是你最好的伴侣,于是,便不再看别的姑娘一眼,拉起这个女孩的手走出了聚会场地,连门票都忘了补。

杨剑的意思是,像这种结构的墓葬,随便你的地洞挖进了墓穴的哪个角落,都无关紧要,因为你需要打着手电,一间屋子挨着一间屋子地仔细搜寻,你只需要记住进来时的洞口打在哪间屋子就行了,当然,还需要记得多准备些装宝贝的包裹。

不仅仅是在这种结构的墓穴上,在其他很多种结构的墓穴上,常二和杨剑的挖掘手法也各不相同,俩人经常为此争论得面红耳赤,每次都是我这个做徒弟的上前打圆场,以免二人伤了和气。俩人谁都不服谁,后来他们不止一次地当着众人的面打赌,比试谁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西夏王的真正陵寝,谁能从妗的墓穴中拿出整套的编钟,谁能从一片住宅小区下找到当年的景侯祭司坑,谁能从……

结果却是各有输赢,不分上下。常二的名字里虽然有个二字,但他却不是我的二师父,他是我的三师父,二师父是杨剑。排名以年龄大小作顺序。

我推开了六扇门中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地面是一层厚厚的朱砂,暗红色的朱砂像酒店门口迎接贵客的猩红地毯,像盛大婚礼上洒满一地的玫瑰花瓣,像屠宰场里正在流淌的血液,像快要凝固了的炙热岩浆。

只有这种躺在地下数千年的朱砂红,才能让你既兴奋,又惶恐。

朱砂被手电光一晃,一闪一闪地反射出淡红色的弱光。此刻我就像在月光下,独自一人漫步在一片掺杂着石英碎粒的沙滩上,只可惜沙滩上空的月亮换成了暗红色,像一只害红眼病多年的眼珠子在夜空瞪着,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雯雯,雯雯。”我继续大声地喊叫,声音瓮声瓮气地在墓室里激荡着。

朱砂被脚一踩,沙沙地轻微作响,像是在为我喊叫的声音伴奏。此时的场景像极了一个穷得只剩下一只沙铃的乐队,努力地发出些沙哑的声响,来证明这个乐队还有乐器,还有主唱。

我就是乐队主唱,但是我不想只是听到沙沙的伴奏声,我最想听到场下听众的回应声,哪怕是嘲笑声,也比无动于衷的沉寂要悦耳得多。但是我没有听到雯雯的回应声,刘德义和福六的声音也没听到,能听到的只是我自己的回音。

这里面没人,出去另换一扇门进去,我这样想。就像那支无人理会的穷乐队,打算改行去沿街串巷吆喝着卖糖葫芦一样。

就在我刚拉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听到了韩生和王昌的说话声。

“韩生,王昌,我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啥时候下来的?”

“刚下来不久,其他人呢?看到雯雯了吗?”

“雯雯?她不是跟你在一块吗?我俩跟他们走散了,找了好几个屋子,都像死胡同一样没出路,隐隐约约听到像是有人在喊叫,还以为是胡三呢,没想到是你。”

“其他的屋子里都没出路?看清楚了吗?也许有暗门。”

“都仔细看过了,五间屋子里都没有暗门,我俩就是从你这道门里出来的,你低头瞧瞧,我们在地上画了记号。”

地上确实画着个圆圈,我不由得感到惭愧,人家做记号都是在下面,而我却拿着羊蹄子使劲地画在门楣上,这可够得上损坏公物了。所以,多年以后,我一直有个好习惯,就是做记号的时候,尽量不去伤害任何物件。就连在回复帖子的时候,都只是简单地写上记号两个字,而不是使劲地画上长长的一道。

“雯雯被人掳走了,一个身上穿着西装,脚下蹬着戏台上才能看到的绣花抓地靴,脸色像石灰,头发像小坟头上的荒草丛的人掳走了雯雯。”我一口气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俩。

他俩好像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于是我又说了一遍。

韩生说:“那咱赶紧去追。”王昌看着我胸前挂着的弩弓,说:“这是我的,我能用它来保护你俩。”说着,伸手从我脖子上摘了下来,挂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于是,我和韩生紧紧攥着羊蹄子,王昌端着弩弓,返回了这间地上铺了一层朱砂的屋子。

屋子的正中央,散乱地堆砌着一堆木板,木板很厚,将近一米左右,这不是我目测的,而是我过去后,木板正好跟我的大腿持平。有几块木板上还留有被金属利器劈开过的痕迹,痕迹很明显,不用仔细看,一眼扫过去就能断定是被斧头之类的工具劈过。

事实上也容不得我凑上前去仔细看,因为我们只是在去找雯雯的途中路过这堆木板而已,就像一个断了水的人急着要走出沙漠,路过了一棵倒下的胡杨树一样,目光从干枯的树上匆匆掠过,便不再看它第二眼,生怕自己会走不出沙漠,落个跟胡杨树一样的下场。

这间屋子比其他的屋子都要大,但是却只有一扇门。

韩生和王昌就是跟胡三他们走散后,从这扇门里出来的。韩生说,门后是很多土窑洞一样的屋子,一间连着一间,一间套着一间,像迷宫一样,所以他俩才和胡三他们走散的。据韩生说,走散的当时是这样的,胡三他们走在前面,韩生和王昌走在后面,走着走着,王昌看到一面土墙壁上有个凹洞,洞里搁着盏油灯,油灯是灰色的陶土烧成的,上面有鱼鳞一样的纹路,还有用红色和白色描画上去的花纹,灯盏里还有已经发黑的灯油,灯芯是棉线搓成的,油乎乎的,仿佛一点就能着。于是王昌便掏出打火机,凑过去点亮了油灯。韩生说:“快走吧,汽灯不比油灯亮吗?”王昌便跟着韩生走出了土屋子,外面的土屋子里有三扇门,却不知道胡三他们进了哪扇门,俩人生怕自己走错了,便站在原地喊叫胡三的名字,听到胡三在前面答应,也不敢贸然进去,只是喊叫:“胡三,你们出来,再领着我俩进去,我俩怕走错门。”胡三喊道:“那你们就站在原地别乱动,这里就他妈的是个大迷宫,我们这就返回去接你们。”韩生和王昌便站在原地不敢乱动,隔着土墙跟胡三喊着话,开始听着胡三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听上去马上就能从门里出来,可是他们并没有出来,声音在三扇门后面徘徊几圈后,竟然渐渐远去,隐隐约约听到胡三在喊:“你俩别动,我们马上就出来了。”后来便听不到胡三和范氏兄弟的声音了,他俩人站在原地大半天,腿都站得发麻了,还不见胡三和范氏兄弟出来,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便原路返回,走到有六扇门的屋子里,进进出出的没找到其他的出路,却不想遇到了我。

王昌点头同意韩生说的经过,又补充说:“其实是胡三和范氏兄弟迷路了,不关我俩的事儿,我俩就站在原处没动,又大声喊叫着,喊叫声已经告诉了胡三和范氏兄弟我俩的方位,可胡三还是迷路了。”

后来胡三回忆说,他和范氏兄弟正走着,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王昌的喊叫,王昌是这样喊的:“胡三哥,你们可别扔下我俩不管,我们找不到路了,快出来接我们呀,胡三哥,拜托,快一点回来呀。”倒是韩生比较镇定,在一旁不停地劝着王昌。胡三便顺着原路,辨着声音寻了过去,没想到这土窑洞进去的时候还没怎么觉得有何不妥,返回去的时候却辨不清路了,四周的墙壁都是一模一样的,土门洞也是一模一样的,反正就是明明听到王昌的声音就在前面不远处,可就是找不到原先进来时的门,他心里本来就有些烦躁,王昌又在外面哭天喊地地嚎叫,他心里就更烦了,可嘴上还得安慰着王昌,越是安慰,自己心里就越乱,三转两转地便渐渐听不到王昌的哭喊声了。

所以,胡三说自己迷路主要是由于王昌在外面哭喊,才导致自己心慌意乱,忙中出错。而王昌则坚决否定自己曾经在外面哭喊过,王昌说大声喊叫和哭喊是两码事,自己没哭过。

两人争执不下,便各自找证人替自己作证,胡三找来了范氏兄弟,王昌找来了韩生,结果范氏兄弟和韩生均面露微笑,闭口不语。所以,这件事便成了一桩无头案,两人至今仍各执一词。

但是胡三和王昌都极力赞同一件事,那就是,以后如若在墓穴中遇到土坑迷洞,千万记得不能走散,随时保持不掉队,最好是大家手拉手心连心地走进窑洞。

但是后来,我师父杨剑却一语点醒梦中人,杨剑说:“胡三,你掏洞的功夫天下一绝,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明白为何你找不到路的时候,不顺着王昌的声音直直地挖个洞过去,那比你来回转悠还要省时间。再说王昌,一定是被吓懵了,站在原地连腿都不敢抬了吧,你不会边喊边沿着土墙走动走动,抬脚踹上土墙几脚,或者用羊蹄子凿出个窟窿,胡三他们也好辨别你的方向呀。”

这都是后来大家闲聚在北京三里屯的一间酒吧里才说起的,现在却没能来得及想这些。我和韩生、王昌走在土屋子里,屋子很多,又很小,屋与屋之间或用门洞连通,或用通道连通。

但是屋子的高度却和普通的屋子的高度差不多,土墙的顶端需要把头使劲往后仰才能看到,就像刷牙的时候嘴里含着水在喉咙里打转那样,所以我们三人只抬头望了一眼,便不再打量土屋子的顶端,而是前后有序地走在一模一样的土墙壁旁边。这样的土墙壁即使打磨得很光滑,也不会像普通墙壁那样反射手电的光束,土墙就静静地站在两边,不动声色地吸取着你手中的汽灯和手电发出的光束,三个人的一盏汽灯和三个手电的光,刚好能照亮一间屋子,如若往远处照射,便会看到光束中灰蒙蒙的细小土层悬浮着且还在慢慢飘动,就和薄雾中汽车大灯射出去的光柱差不多。

我们三人就这样从一个屋子进入另一个屋子,反反复复好多遍。就像一杯开水从一个杯子倒入另一个杯子反复重复好多遍,开水就会变成温水。而我们三人的心里也越来越凉,不知道要走遍多少个屋子才算到头。

在屋子里边根本觉不出屋子之间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是大小不同罢了。门洞和外面的通道却是如同一条流水线加工出来的,大小宽窄,完全相同。

我们不知道有没有迷路,在这样的迷宫里走上十几分钟,人的脑子就麻木了,反应也变得迟钝了许多,走了两支烟的工夫,才想起来在屋子里和门洞旁、通道中留下记号。

后来王昌回忆起当时的感受,说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妓女,生意好得不得了,连着接了十几个家伙大小不等的客人后,猛然想起来,安全套忘记给客人们戴上了。妓女想起了安全套后,便握在手里等着给再次光顾的客人戴上,结果却没有一个客人再来光顾她。

就像上面说的那样,等我们想起来做记号的时候,却没有机会去做记号了,因为我们已经走出了这片土屋子迷宫。对,我们走出来了。后来胡三说我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没做记号走了二十多分钟时间后,竟然能自己找到出路,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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