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偷 第二章
翔黑
孤独的人总想飞翔到阳光处,
却往往发现寂寞的心城已然被重重黑暗困住。
唉!多想远离心中苦楚!
如果……
悄悄地背叛心魔往光明迈进一大步,
会不会就此陷入万劫不复?
凌晨六点,夜絮春便被自己设定的闹钟吵醒,睡意惺忪的睁开双眼。
“这里是……”因为白昼的关系,浅浅的阳光从夜絮春房间的窗口透射进来,照亮了整间属于她的新房,这才使夜絮春完全看清了她所居住的场所装潢为何。
这间房间是以水蓝色色调布置为主,不只是墙壁的颜色看来浪漫,连她昨晚用的枕头和棉被也都是全新的呢!
夜絮春盖着棉被坐直身子,好奇的睁大眼睛研究房里的摆设,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床铺的旁边摆着一个插满水仙花的花瓶,根据那花儿的新鲜程度来判断,这应该是有人特地为了迎接她而摆放的。
“这花真美。”不知道是谁的好意,夜絮春看着花微笑,那含蓄的娇美气质恰巧与水仙温柔婉约的形象不谋而合。
没想到这座陰暗的城堡里居然会有这么温暖的房间呀!
也许是因为黑暗城给她的第一印象不好,乍然发现这么一个光线充足的温暖环境,夜絮春显得格外的高兴。
于是,她把亟欲熟悉环境的眼光转到其余部分——
这房间其实不大,不过应有尽有,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以透明玻璃制成的精致衣柜!因为外壳透明,所以夜絮春可以清楚瞧见衣柜里挂着几套中古时代女性的宴会礼服,依其服装的质料与典雅镶钻设计看来,其主人必定是出自于豪门的贵族千金。
对于这点,夜絮春并未感到特别惊讶,毕竟黑暗城的第一代领主是个能呼风唤雨的富豪。
看过其他具有欧洲风味的摆饰及画作,夜絮春终于提振精神下了床,自然而然地走向筛洒着阳光的窗边,远眺外头陌生的美好风景。
“哇!”一看见外面的世界,夜絮春不可思议的赞叹出声,睡意全消。
昨天来时已是暗夜,她根本没办法了解周围的美,今日在此俯瞰,她才发现窗外有着一片笼罩在氤氲雾气中的绿色森林。
想像着这座美丽的奇幻建筑搭配上清晨阳光照耀的景象,夜絮春觉得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是童话故事里才可能出现的画面。
深嗅了一口空气之中的芬多精香味,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森林味道使她忘情地幻想着自己是城堡里的快乐公主……
啊!不对,她不是属于这里的公主,她是来执行任务的呀!
会意到这一点,夜絮春连忙跑回床边,从自己的行李袋里拿出一架所费不赀的数位相机,接着再走到窗前,将眼前的珍贵美景一一记录在相机里。
“断少爷……”她藉由相机镜头看着外头的迷蒙世界,果决地按下最后一次快门,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对着窗外的空气说着:“再过不了多久,你刻意隐藏的真实容貌也将会成为我相机记忆卡里的宝贵纪录!”
夜絮春手里端着早餐盘,在管叔的陪同下来到断翔黑的寝室门前,紧张得不知该如何跟房里的人沟通。
“少……少爷,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负责您的三餐饮食,希望……您会喜欢。”夜絮春鼓起勇气轻敲着门,脸色在说完这段话后急速泛红。
她战战兢兢的捧着早餐餐盘站在门前,不断用慌张的双眸看着沉静的管叔,就怕断翔黑不愿意接受她的照料。
第一步如果踏不出去,那接下来的任务难度恐怕就会相对提高。
“别担心,我想少爷不会为难你的。”管叔拍拍夜絮春的肩头要她安心,说话声量非常的小。
害怕与断翔黑接触的人他看太多了,夜絮春的反应他也早就见怪不怪。
“你滚开!我的生活不需要管叔以外的人来照料!”
隔着一道厚厚的门所传出的声音依旧响亮无比,断翔黑似乎随手又拿了个什么东西往门边丢来,撞击出一个声响。
夜絮春被这个声响惊得退了半步,装在马克杯里的热牛女乃因此而剧烈摇晃。
“少爷,我是您请来的仆人,照顾您是我的本分呀!”尽管不喜欢断翔黑的古怪个性,夜絮春还是认真的想要接触他,于是又走上前对着门说话。
“走开!”房里再度传出物体撞击门的声音,“如果你坚持要替我送三餐的话,那我宁愿绝食!管叔!管叔呢?你去叫他过来,我要把他好好的训一训!”断翔黑歇斯底里的鬼叫嘶喊,生了气直觉就是要找管叔开骂。
“少爷,我在这里。”管叔偷偷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如果您真的不习惯别人来服侍您,那以后还是由我来吧!”
说要请奴仆的人是断翔黑,但人请来又不使唤的也是断翔黑,一把老骨头的管叔总是被他这种反覆无常的性格搞得坐立难安。
“就你吧!我不喜欢别人。”
“是的,少爷,一切都听您的吩咐。”
断翔黑的霸道个性实在令人厌恶,看到年老的管叔竟是如此低声下气的对着门弯腰说话,夜絮春更是不忍心。
“不行!”她突兀地打断主仆俩的对话,以左手托盘,举起右手叩门两声来吸引断翔黑对她的注意。“少爷,我知道我是个下人,没有立场说话,但我还是坚持要服侍您,这样我才能对我领的这份优渥薪水感到问心无愧!”
“你凭什么否决我的命令?钱多事少的工作不是正合你意吗?你们这些下人还不都是为了钱才忍气吞声勉强自己来接触我的!”断翔黑用以偏概全的观念来看待夜絮春,其声音变得很近,显然目前正站在门边。
“您不能一辈子只习惯和管叔接触呀!”刻意不顾断翔黑的过分说法,夜絮春直接切入重点:“管叔年纪已大,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您、做您的奴隶,所以您必须试着接纳其他人,除非……您会自己照顾自己。”她红着脸以缓和的口吻对断翔黑说之以理,任凭身旁的管叔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她,她亦不为所动。
时间彷佛冻结住,周遭是一片无声的静谧。
断翔黑好半晌没出声,夜絮春和管叔都以为他肯定是把这一番话给听进去了,没想到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走!我不需要听你那些义正辞严的屁话!我这辈子就是喜欢黑暗,早一点死了也无所谓,所以我不需要跟过多的人相处了解,更不需要接纳你这个陌生人!快走开!”没多久,断翔黑双手交互疯狂地捶打木门,一连串的声音因情绪的高昂激动而走音,犹如聚满怨气的死灵在做不肯离世的哀号。
这突来的可怕叫声加上昨日她对断翔黑的恐怖印象,令夜絮春深感恐惧,不小心一松手便把餐盘摔落在地面,心脏加速跳动的她站在原地发愣,说不出半句话。
面对这种沟通失败的局面,管叔失落的垂首摇头,蹲子清理地上的破碎餐具,然后抬头对着恍神的夜絮春说:“你先去忙其他的事吧!我们家少爷就是这样,偶尔脾气暴躁一点,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害怕他,习惯就会没事了。”
“哦!”夜絮春应了声,表面上无能为力的点点头,听从管叔的话移动脚步离去,私底下却是绞尽脑汁,试图找出一个解除断翔黑心防的方法。
浩瀚苍穹在橙红色的夕阳照射下变得五彩缤纷,成群鸟儿排列着整齐不紊的队形准备归巢,一轮明月已然高挂天际与夕阳互争光彩。
夜絮春愉悦地准备好一顿营养晚餐,如同早上一样把属于断翔黑的餐点摆在餐盘上,端起餐盘,她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
今天中午,管叔因为不敢违背断翔黑的命令,所以还是如常地由他负责替断翔黑送餐,但之后夜絮春在与管叔一番僵持下,总算是获得管叔勉为其难的首肯,取得了伺候断翔黑日常起居的机会。
“春,加油!”在走出厨房前,她小声的替自己打气,接着顺手关上电源。
即使现在外边的天色还算是亮的,这座城堡里却总是如其名般的黑暗,对于还不甚了解房屋格局的夜絮春来说,她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需要小心的呀!
夜絮春嘴边哼着乡间小调,步伐缓慢的端着餐盘来到了断翔黑的寝室前。
这座城堡的其他地方她也许不熟,但唯独这条路她已是认真的用感觉和早上的印象把它给记起来,以至于走起来特别自然轻松,不受黑暗局限。
“少爷,晚餐时间到了。”夜絮春轻松愉快的忘了管叔先前的千叮咛、万交代,一来到房门前,她便主动伸出右手打开门叫唤。
原以为断翔黑的寝室也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谁知——
门一开启,映入夜絮春眼帘的是开着夜灯、光线微弱的房间,断翔黑就站在夜灯旁,戴着面具看向她。
“是谁叫你开门的?”面对这样冒失的入侵,断翔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别过脸,并用凶猛的喊叫意图吓退夜絮春。
发现自己的错误,夜絮春立即惊得花容失色,反射性地将门快速关上。她转身把发抖的背脊贴在门边,瞠大难以置信的双眼用力喘着气。
好可怕!这是她首次亲眼看见断翔黑戴着面具的模样!
虽然她的资料里有记载着这一点,虽然刚才的光线十分微弱,虽然只是那么无心的匆匆一瞥,她却实实在在、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断翔黑吓人的样子!
以黑色为主的房间为背景,他戴着一个遮住鼻部以上的半罩式面具,身上披着一袭黑色风衣冷寂地站在光影下,目光如炬的瞪着门口的她,那感觉就好像……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古堡幽灵!
不对……如果要更贴切描述的话,他的模样及眼神就好像歌剧魅影中的那个魅影,晦暗、孤独并且哀怨。
“少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夜絮春端着餐盘的手紧张得直冒冷汗,嘴巴上道歉连连,心里也持续着向天主祷告默念。
这个男人铁定是她这辈子的克星!不然胆大的她怎么会接二连三地被他吓得飞掉了三魂七魄?
“你有没有看到?说!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我?”断翔黑用气愤的双拳捶打着门,若要说他情绪激动,又似乎是惶恐的成分居多。
门外的夜絮春明显感觉到他排山倒海而来的怒气。
她的身子不自觉的打颤,故作镇定的回答:“少爷,我什么都没看到!刚刚一发觉自己做错事,我就立刻关上门了,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不能说!她的潜意识强烈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能说实话。
“真的吗?”断翔黑停止动作,怀疑的语气夹杂着浓浓的恐吓意味,不容许夜絮春对他有半句谎言。
“真的。”天呀,相信我吧!夜絮春努力的祷告,心跳快到令她自觉几乎负荷不了,沉重的压力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断翔黑静默一阵,而后平淡的轻声道:“念在你是新人的份上,我原谅你,以后不许再有第二次,否则我绝不轻饶。”
“是的,少爷。”断翔黑心平气和的声音终于让夜絮春松了口气,看着自己手上始终不敢松手的餐盘,她鼓起勇气说:“那……您的晚餐我要怎么送给您呢?”
“你放在外面,我自己会拿。”
“好,那我就放外面。”夜絮春把餐盘摆在门前。
心跳速度还没恢复正常,现在的她只想先远离这片浓密的乌云,其余的以后再仔细从长计议。
“喂!”在夜絮春的脚步声离去之前,断翔黑发出了这么一声喊住她,说道:“你喜欢水仙花吗?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叫管叔给你换上别的。”
“咦?”原来那束花是他送的呀!“我很喜欢,谢谢少爷的好意。”
“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一瞬间,夜絮春的心跳已恢复平稳,听见断翔黑的声音,她总觉得自己可以感觉到断翔黑现在的表情是木讷害羞的。
这样的直觉让她暗自在心中对他有了另一种正面的看法。
“那我走了罗!”即使明知断翔黑看不到,夜絮春还是对着门浅浅一笑,在回厨房之前敞开心胸对他说:“对了,少爷,我不叫作‘喂’,我的名字是夜絮春,夜晚的夜、柳絮的絮、春风的春。”
自动报上了名字,等了几秒钟,见断翔黑没有回应,她才识相的走开,好让他心无罣碍的吃顿晚餐。
对夜絮春而言,断翔黑今晚这种没有强硬拒绝她的表现,已经算是两人关系间一个可喜可贺的大进步。
断翔黑将耳朵贴在门旁听着门外夜絮春的动静,直到确定她的脚步声已完全消失,他整个人便放松的倚在门边,抬起头看着黑色的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儿,他多年来僵硬的唇角竟然微微勾动起来,喃喃自语的说着:“春……真是个温暖的名字……”
台湾
宁静的早晨,一阵电话声响起,正在练习中国气功的夜玄只好立即中断运气,动作敏捷地接起电话。
“四季,夜玄。”他简单的说。
“喂,夜先生,我是尹艳,您应该记得吧?”电话那头传来正统的中国国语,声音听来相当年轻。
“哦,上海尹先生的千金,我记得。”夜玄找了个位子坐下,皱了一下眉头。
他知道尹先生是这次任务的委托人之一,不过……委托人的女儿在这时候打电话来找他做什么呢?
“我父亲和他那些好友已经决定把这次委托的过问权交给我,所以我打电话来关心一下。”不知是否是因为住在繁荣上海的关系,话筒里不时有热闹的音乐和人们的交谈声传来,因此尹艳的说话口气也变得尖锐。
“哦?”夜玄挑挑眉,问道:“那么……请问尹小姐想知道些什么呢?”
“我想知道我们要的东西什么时候会到手?只要东西到手,我会亲自到台湾登门拜访。”
“这次任务并不简单,可能需要多点时间来完成,不过一旦任务即将完成时,我一定会通知你。”
“听说……这次任务是由您的大千金出马,是呗?”尹艳问话的语调像是非常看不起人一般,简直是把夜玄当成下人了。她不给夜玄回答的时间,又接续挑衅的问:“这次任务对象那么有钱,您女儿应该不会动了真情而毁了这次任务吧?”
不论是这样的嚣张气焰或是尹艳对于夜絮春明显的不信任态度,都令夜玄深感不悦,然而这种刁钻的客户对经验老到的夜玄来说倒也不是第一次遇见。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这点你放心,我夜玄教出来的儿女个个都是无情且专业的夺取高手,当然他们也绝对不会感情用事。”
“呵呵……那最好。”尹艳做作的掩嘴轻笑,压根儿不觉得自己失礼,继续边笑边说:“我当然希望这次咱们的合作会很完美,不过……您老可别忘了这次委托金额不算少,任务失败的话可是视同违约的喔!到时……”
“我知道,依照我们主雇双方订定的契约,一旦违约,我方的赔偿金额将是此番委托金额总数的一半。”夜玄受不了尹艳年纪轻轻的就如此目中无人,直接打断她的话,企图封住那喋喋不休的吵闹嘴巴。
“嗯……”话被打断的尹艳似乎不太高兴,思考良久却无话可说,只好咽咽口水润润嗓,开口道:“好吧,那我就在上海等您的好消息罗!”
“没问题。”夜玄点头,在他挂上听筒之前电话已传出断讯声。
跟春截然不同,这个尹艳可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