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烧型男 第九章
“大会报告!大会报告!”
吵杂的会场中,传来大声的广播。
“参加松下一助老师签名的读者,请到舞台前集合。另外,今天我们还请来一位神秘嘉宾,着有《木魂》、《猎人怪客》、《喷饭王》等多部畅销作品,是日本非常有名气的漫画家……”
“啊!是流川直老师!”
“哇……流川直老师要来吗?怎么可能?”
现场突地一阵大骚动,声音几乎掩盖高分贝的广播音量。
“我们很荣幸能邀请到流川直老师第一次参加台湾的活动,现场开放两百名读者,可得到流川直老师的亲笔签名。请到舞台左手边排队领取签名号码牌,下午两点开始……”
主持人话未说完,现场霎时一阵欢声雷动,人群骚动、推挤、奔跑,地板被众人踩得轰隆作响,原本围在倪橙橙摊位前的几个客人,立刻丢下刊物往舞台区冲。就连对面两个顾摊的女学生,也丢下生意直接从桌底下钻出来,急匆匆奔往舞台区。
倪橙橙呆愣住。
方才广播说的神秘嘉宾是流川直?
“怎么可能?老师来办签名会?”逛完会场一起返回摊位的阿雄及阿国,跟侯仔全都惊诧连连。
身为流川直的助手们,他们竟没人知道他今天的行程?
“真的假的?怎么之前都没听老师提过?”
“哇塞!舞台前盛况空前,号码牌应该不用十分钟就被抢光了吧?”
“这时候,就更觉得我们万分幸运,想要签名,随时都可以跟老师要。”三名男助手从从容容,隔岸观战火。
不久,几名工作人员走来他们斜对面,在走道转角处硬清出空间,摆放一张桌椅。“不好意思,麻烦往后移一下。”
倪橙橙看见铺上红色桌巾的桌面放上三角形站立名牌,上头写着“流川直老师”,她霎时瞠目结舌。
“真的假的?老师要在对面签名?”助手们惊愕。“不是应该在舞台区,怎么会外放到这里?”三人一起出声为老师抱不平。
“我们不是对流川直老师差别待遇,而是流川直老师指定的。”一名工作人员澄清。
“老师说他想跟读者更接近,让没抢到号码牌的读者也可以近距离参与。”另一人近一步说明。临时得知有知名漫画家莅临,连他们这些工作人员都非常兴奋。
约半个小时后,流川直在四名工作人员与主持人陪同下,走进会场。
他宛如一个发光体,周围紧跟一群接一群的热情读者,尖叫呐喊。
他身材高挑健瘦,穿着黑色长袖衬衫,领口、袖口随意敞开,搭一条卡其色休闲长裤,半长墨发勾在耳后,脸上的深色墨镜虽遮住深邃的黑眸,但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俊朗的外型仍有十足的明星风采。
流川直的作品虽在台湾很火红,且也有动画播映,但他出席公开活动的次数很少,在台湾更是一次都没有,就算看过他的照片也很模糊,何况是亲眼目睹尊容。
众人都没想到创作多部畅销漫画的他竟是枚帅哥型男,让他的现身更加引起骚动。连不是他漫迷的女性同胞,也像见到明星般兴奋异常,好奇地蜂拥而上。
待流川直走到签名座位后,女主持人站在一旁,开始做活动说明。
“有领到号码牌的读者,请照号码排队,这次的签名活动比较特别,没有准备签名板,如果手中刚好有流川老师作品的读者,可以拿书来签,没有也没关系,老师说照读者意愿,要签在哪里都可以。”女主持人看流川直一眼,笑着说。
现场顿时一阵喧哗尖叫,更多人懊恼没抢到签名资格。
“没有拿到号码牌的读者也不用太失望,签名会结束,老师将举办座谈会,时间到大会活动结束的四点半,任何人都有机会询问老师创作问题。”女主持人接着说明,现场又响起一阵欢呼掌声。
倪橙橙站在摊位后,怔望着坐在斜对面的流川直,不知墨镜下,他的视线是否有注意到她。
侯仔见到他走近时,差点想伸手向他打招呼,想起他在台湾定居是秘密,因此在这么多人面前且还有摄影机在旁,他们可不能跟他相认。
流川直墨镜下的视线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倪橙橙,看见她可爱的穿着装扮,他不禁眯起眼,有种想立刻把她捉回家藏起来的冲动。
一闪而逝的莫名占有欲教他怔了下,再度怀疑起内心对她的想法。
“老师,我很喜欢你的作品。”年轻女读者用日文开心且害羞的说,递上一本漫画要签名。
“谢谢。”流川直拉回心绪,对眼前的读者微微扬唇一笑,同样用日文回答。
“老师,这是我社团出的画《魔女乃女乃》同人志,送给老师。”第二位女读者也会说日文,态度更为大方。
“谢谢。”流川直收下刊物,照样微微一笑。
“可以拜托老师签在衣服上吗?”女读者拉拉身上的T恤。
“没问题。”流川直毫不介意,站起身,微向前倾,在读者的肩膀袖口处签下名字。
现场一阵哗然。
倪橙橙不自觉咬起唇瓣,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有点不舒坦,虽然她跟流川直两人相距不过一公尺,她却觉得宛如隔了一道河,看见他受人爱戴、对着小女生微笑,她竟感觉胸口有种酸酸的滋味。
“老师好像故意不让人知道他会说中文。”听到流川直仅用简短的日文回应读者,阿雄推测道。
“如果读者知道老师中文说得流利,一定会更想跟他攀谈,老师不想这么麻烦吧。可是老师不是不喜欢参加与读者面对面的活动吗?每次日本出版社邀他出席活动,他都是能推就推,为什么会突然担任台湾同人活动的神秘嘉宾?”侯仔百思不得其解。
“好像大明星。”阿国说。每天看,他们都没注意到,原来流川直是这么好看。
“橙妹妹怎么都不说话?”察觉倪橙橙异常沉默,阿雄问。
“都没客人了。”她找了借口。不久前还精神抖擞、心情愉悦的她,此刻已变得有些委靡。
走道上挤满排队等签名的男男女女,就算有客人想光顾他们这一摊,也挤不过来了。
“没关系,今天已经卖很好了。”摊位负责人愉快的道。
“橙妹妹要不要趁现在去逛会场?老师一个人可能把会场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全吸引走,现在去逛其他摊位,可以更轻松悠哉。”侯仔提议,料想她应该会很想去败家。
“没关系,我想要的同人志,你们都帮我买了。”倪橙橙在塑胶椅上坐下来,突然对逛摊位也意兴阑珊。
对于没有客人可招呼,她其实不太在意,真正让她瞬间心情低落的原因是斜对面意气风发的流川直。
她应该要为他的超高人气感到高兴,但为什么她心里却是觉得愈来愈窒闷?
甚至有点嫉妒起跟他互动的小女生……
嫉妒?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种情绪,令她既陌生又不舒服。
尤其看见一个穿着性感、Cosplay他作品中一个女性角色的热情读者,要求他在她果背上签名,而他也毫不考虑地将名字签在对方白皙的美背上时,那画面教她看得心一扯,有种想上前拍掉他手中签名笔的冲动。
侯仔吹了声口哨。“哇!老师艳福不浅!”
“虽然男读者不少,但女读者更热情、这个Coser很专业,有百分之九十接近漫画角色了,身材好,画浓妆的五官也很艳。”阿国认真品头论足,甚至掏出手机拍起照来。
倪橙橙闻言低头看着自己原本很喜欢的Cos打扮,顿觉相形失色,她变得更像未成年的小女孩,而对方却是十足成熟艳丽的女人。
那种高挑美女,果然才是跟流川直比较相衬的类型。
而且她看见他之前都只是勾唇淡笑,这次却在主持人的调侃下,朗朗大笑,甚至跟那名热情女读者相互握手……
倪橙橙看着,不禁有股想逃开会场的冲动,却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低头黯然。
签名会结束,紧接着开始座谈会,前方的人群不仅未散去分毫,反而涌入更多人潮,推挤着她面前的摊位桌子,教她几乎看不见对面的流川直。
她只能隐约听见男男女女争相举手发问,他用日文回答读者问题,再由主持人负责翻译,而她对他说了什么,却愈来愈没力气聆听。
活动结束后,阿国开车送她回流川直的住处。
倪橙橙回来半个多小时,流川直才到家。
“老师,你今天很受欢迎喔。”穿着T恤、运动裤的倪橙橙,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声,抬头招呼。
原本在会场有些阴郁的心情,在她回家后不久便抛诸脑后,因为她不想再消沉了。
她一再告诉自己,可以跟他同处一个屋檐下、近距离看着他、用中文跟他自然交谈、还能吃到他亲手做的美味料理,她已经比许多女读者幸运一万倍,不该再贪心。
一进门,看见她换上轻便衣着自在地窝在他家客厅沙发,流川直前一刻的疲惫倦态顿时消散。
“明天要工作。”他迸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不想她明天又穿成那模样去参加活动,供人观赏。
“呃?这么快?那我打电话给侯哥他们。”她站起身要打电话。
“他们暂时不用过来,你一个人就可以。”
“喔。”虽有点纳闷,但倪橙橙仍点点头。反正她明天也没打算再出门。
流川直转往厨房,回想下午的冲动行为,顿觉自己愚蠢且幼稚。
他竟为了不让装扮可爱的她被许多男人欣赏;不希望她对许多陌生男人亲切可爱地微笑,而冲动跑去会场制造大骚动,用自己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还故意在她摊位前方办签名会,阻止她招揽客人?
为了一件芝麻小事,他大费周章,做了自己毫无兴趣且给人添麻烦的事。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中邪,丧失理智与思考能力,做出违反常理、难以理解的莽撞行为。
唉!有些莫可奈何的叹息一声。究竟……他在心里把倪橙橙放在怎样的位置看待呢?
这一晚,他煮好晚餐,她开心地吃喝,两人遗忘掉前一晚餐桌上的不愉快。
然而,一整天下来的纷乱,令两人心里都对彼此产生许多五味杂陈的情绪,无法拿出来谈论,只闲聊些不相关的琐事。
流川直接到日本出版社的责任编辑来电,神情显得严肃。
他忘了,一时冲动做出的行为,可能引发的后遗症。
“我很抱歉,只是一时兴起……是,我没考虑太多,对出版社很抱歉。”他手持无线电话,在工作室来回走动,一手捏捏眉心,表情有些烦躁。“要罚钱或停刊,我都没意见。”对责编的罗唆,他感到不耐烦。
“老师,我没有责备您的意思,只是告知您利害关系。若您要参加台湾的公开活动,应该要先通知我方出版社,由我方出面做接洽事宜。您办签名活动,我方却是看到台湾方面的报导才得知,令出版社非常困扰。组长、总编辑长,甚至连社长都很在意这件事,要我向您详细问明。”责编态度恭敬,委婉说道。
“我说了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太多,不是故意对出版社不尊重,更没有跳槽台湾出版社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事。”他强调。
台湾出版社就算想挖角,也不可能给得起日方的优渥稿酬及待遇,而他在台湾定居这么多年,在出版社的好友苏俊也从未提过要他跳槽,因此他不认为台湾出版社有必要砸大钱,供养他这个日本作者。
只是,他的举动太过出人意表,难怪会引起许多空穴来风的猜疑。他一时冲动的任性做为,确实是对自家出版社的大不敬。
虽明白自己有过错,但听到责编一再罗唆,便令他很不想再多做解释。
再说,他自己也无法解释那一日的荒诞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