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衣 第七章
这一夜,北蛮皇宫很不平静。
前日早朝时,兵部尚书曹显负伤上朝,呈上严庞多年来卖官收受贿金的证据,严庞任丞相一职十多年,光这卖官的金额,便可抵北蛮全国数年的税收,更甭提其他贪污所得。
曹显并痛心疾首表示,自己搜集这些证据时曾受到各种威吓阻力,甚至因而遇刺,然其身为朝臣,必不能向威胁屈服,因而最后他仍将证据搜齐后呈上。
众人皆知曹显武将出身,一向刚毅木纳、说一是一,如今不但于朝中侃侃而谈,还让人抬出一箱又一箱、令人眼花撩乱的证据,即便皇帝再宠爱严庞与容妃父女,也不禁恼了,命严庞免朝且闭门思过三个月,并要曹显继续彻查其他贪渎证据。
这一怒,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朝廷要变天了。
严庞官做得再大、再有权势,一旦失了圣宠,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也都化为乌有。
而严庞岂会甘心从云端跌落,一夕失势?
他的女儿可是最受宠的帝妃,外孙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他还等着看外孙当上皇帝呢!
怨恨和不甘蒙蔽了他的理智,仿佛重伤的野兽垂死前的挣扎,他做出了个最不理智的决定——逼宫。
这个夜晚,大量的火光燃亮了北蛮皇宫。
夜宿皇后殿的皇帝惊醒,冲出殿外,却发现皇后殿已被举着火把的皇家禁军重重包围。
而领头的,竟是他最宠爱的容妃与三皇子。
老皇帝这才赫然想起,自己先前确实将指挥禁军的兵权交予过去他认定骁勇善战的三皇子手里。
“容妃、三皇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尽管这些日子他对他们疏远许多,但老皇帝万万没想到自己疼爱多年的妻与子,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陛下受奸人蒙蔽,误信臣妾父女及三皇于对陛下不忠不孝,这几日陛下又不愿见臣妾母子,臣妾不得已,只得用这种方式求见陛下。”
“混帐,这是你们求见朕的态度?”老皇帝气极。
三皇子噙着冷笑走上前,“父皇年纪大,想事情恐怕也不大清楚了,还是尽早退位让贤吧。”
老皇帝想不到他最宠爱,甚至想立为太子的儿子竟对自己如此不敬,“你、你……这个孽子!”
“父皇,是您先对儿臣不仁,莫怪儿臣不义.三皇子冷下脸,“您居然打算放弃儿臣,让大哥继位,您过去对儿臣的承诺都不算数了?”
老皇帝气得发抖,“哼,过去是朕错看了你们庞家人……”
“父皇当了二十多年皇帝,应该也够本了,这天下的担子,往后就让儿臣替您挑了吧!”
三皇子怞剑指向他。
老皇帝心底无限悔限,只可惜此时此刻,后悔亦无益。
正当三皇子高举剑,欲往老皇帝身上砍去,一支凌厉锋利的箭矢破空而来,精准无比的射中了三皇子的右臂。
三皇子哀号了声,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啪”的掉至地上。
这变故令在场所有人大惊,纷纷转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一道人影站在皇后殿的屋檐上,弓上已搭了另一支箭,仍指着三皇子。
眼利一点的人已经发现,那人是太子殷华近身侍卫,行风。
“下一箭,便是咽喉了。”他的音量不大,却乘着夜风清楚的飘进众人耳里,令先前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妄动。
他们敢逼宫,便是仗着还有三皇子这道血脉,若三皇子殁,那么他们的逼宫可谓名不正百不顺,就算勉强即位,这皇位也必然坐不稳。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伤皇子?!”爱子心切的容妃气急败坏的道。
“行风的命是太子殿下救的,心底自然也只有太子殿下。”言下之意,对他而言三皇子算哪根葱?
正当双方僵持之际,另个清冷的嗓音突然响起——
“将反贼全都拿下,但凡谁欲伤皇上,杀……咳。”
大匹的人马忽然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人数远在禁军之上,不一会儿就将叛军团团包围,带头的容妃和右臂鲜血淋漓的三皇子则被许多柄刀剑架着,按倒在地。
接着,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缓缓从人群里走出,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宫女打扮的少女。
“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容妃在看清来人时,不觉失声尖叫。
今日决定逼宫前,她明明已吩咐了安插别院的人在太子的午膳里掺入无色无味的剧毒,以防这个总模不清底细的太子搅局。
而稍早前她的人还回报,太子午后虽还接见了一些人,但据说都是他那心月复宫女灵儿对外传达太子吩咐,众人见到的都是灵儿而非太子本人。
当时她就猜到殷华多半已毒发,只是勉强撑着不愿泄露消息,没想到这时他竟然出现了。
“真遗憾没能如了容妃的意。”殷华苍白的脸上勾起冷冷的笑。之后便不再看她,反而转身面对皇帝,跪了下来,“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太子……”老皇帝震撼的望着这自己一直不怎么喜爱的长子。
那是他早逝的第一任皇后为他生下的唯一骨肉,很久以前他也曾像每个父亲那样疼爱自己的长子。
然而自从容妃入宫、皇后病逝,他眼底就只剩容妃和容妃为他诞下的三皇儿,对这沉默安静却又病弱的皇长子,再也没有多余的关怀。
若非殷华是皇长子,又是唯一的嫡皇子,且平日言行实在挑不出错,他不得不屈服于朝中舆论,根本不会立他为太子。
但今晚一切都被颠覆了,他最宠爱的三皇子要杀他,他不怎么关心的太子却匆匆从别院赶回,救了他的命。
皇帝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长子,眼中布满血丝。
没想到殷华非但不邀功,还道:“儿臣暗中联系驻守城郊的将士,率军进宫,还请父王责罚。”
“好、好,是朕看走了眼,误将劣驷当良驹,却将千里马豢养在不见天日的陰暗马厩里……”老皇帝心中百感交集,当他见到三皇子双眼恨恨瞪着殷华,毫无悔意,又忍不住恼怒起来,冷声道:“将容妃和三皇子押入天牢,并将严丞相一并捉住,至于其他版军……杀无赦。”
殷华迟疑的开口,“父皇,这些禁军不过听命行事,是不是……”
“那就一并先关进大牢!”老皇帝烦躁的挥挥手。
他现在压根不想处理这些烦心事,只想好好和被自己冷落多年的皇长子说几句话。
想到先前不过冷落容妃与三皇子数日,他们就要逼宫,而他早冷落了太子十几年,太子仍如此孝顺……
老皇帝不觉满心愧疚。
“华儿,起身随朕入殿吧,朕有些事想问问你。”他温言道,甚至不再用冷冰冰的太子称谓唤他。
“是。”
老皇帝注意到殷华起身时微微晃了下,而他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扶住他,眼中流露忧色。
他不禁多觑了那名宫女几眼,发现是个样貌平凡无奇的女孩。
老皇帝自己好美色,就连宫女的容貌也非得是上上之选,因此见到那女孩时不觉皱了眉。
他又想起近来听到的传闻,似是太子迷恋一名样貌平庸的宫女,难道便是她?
也罢,哪个帝王不是三妻四妾的,太子若是真的喜欢她,到时给她个才人封号便是。
殷华随老皇帝入了皇后殿后,门才刚掩上,他却突然倒下。
“殿下!”辰绫压抑的轻喊,但她力气太小,撑不住他的重量,和他一起摔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老皇帝震惊的看着口吐鲜血的殷华。
辰绫牙一咬,开口道:“启秉陛下,太子殿中剧毒,身体早已不堪负荷,然而听说宫中出事,他仍硬撑着前来救驾。”
“怎、怎么会?!”老皇帝刷白了脸。
“是容妃下的手。”她俯身朝皇帝磕了两个头,“太子殿下与皇后之所以久病不愈,皆是出自容妃之手。”
“什么?!”若平时有人如此指控容妃,老皇帝肯定不信,可前一刻才经历了逼宫之事,前来救驾的又是太子,这会儿辰绫一说,他马上便信了,“快、快去传御医!”
辰绫一顿,垂首看着殷华紧握住自己的手。
她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其实心底百般不情愿,却也知事情轻重缓急。
她不能误了他的大事。
辰绫强迫自己开口,“陛下,太子殿下是瞒着病情出现在此的,若先前那些驻守城郊的将士们知道太子情况不好,肯定会有所顾忌而不敢随之进宫救驾,这场宫变无法如此轻易弭平,因此殿下的意思是……他中毒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也避免有心之人听闻太子病危后,起了别的心思。”
老皇帝愣了好一会儿,有些震慑于她脸上苍白却坚毅的神情。
他开始有些明白,自己的儿子究竟看上这女孩哪点。
“那……现在该怎么办?”
“殿下说,子甫救得了他,请陛下传子甫前来即可。”
因为事先便已得知容妃这几日可能逼宫,自午后子甫一直在外奔走,并未回别院,只让人捎了信告知外头情况。
辰绫知道,殷华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她打起精神,照着殷华的吩咐将事情安排妥当。
她出乎意料的冷静,没在人前露出破绽,她先是说自己中午没胃口,只想喝珍贵的牛侞,命人准备了一大碗,却捧着鲜侞转身回殿内,一口口喂殷华喝下,并让他尽量将毒素吐出。
折腾了大半时辰后,他的情况总算稍微好转。
之后她又去取了子甫留下的几颗解毒药丸让他服用,才让殷华的脸色不再那么白得毫无血色。
只是那毕竟仅能延缓毒发,却不能将毒素完全排出,原本若殷华乖乖待在别院下四处走动也就罢了,偏偏他却非要赶来宫里,亲自处理宫变。
辰绫此刻手脚冰凉的坐在一旁,看着子甫救治已昏迷不醒的殷华,完全想不起自己下午是如何冷静处理那些源源不绝来向殷华请示的事。
当时殷华命她全权处理一切,而她亦不想惊扰他歇息,便依着他平日处理事情的风格,一一处置,竟也未有人发觉不对。
“殿下伤成这样,你没及早告知我就算了,居然还任他亲自赶进宫处理宫变的事?”子甫一见殷华的模样,难得冒火对着她大吼。
她咬唇不语,认了他指控的罪状。
没想到向来寡言的行风居然开口帮她说话,“别怪她了,殿下想做的事,谁阻止得了?”
这倒是!子甫在心底嘀咕着。
殷华从来就是个任性的主子,但凡决定了做什么,便不可能改变.他骂灵儿也不过是迁怒而已。
“不,这确实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疏忽了,他们不会有机会在殿下的饮食里下毒。”为此辰绫非常自责。
“算了吧,他们原先就预定要逼宫,是存了心要置殿下于死地,才会下了剧毒,你就算真的从头到尾在厨房监看,也未必看得出。”
子甫没好气的替殷华把了脉,又在他身上数个袕道施了针后,便算结束了,连药单也没开。
“殿下中毒颇深,这样……就够了吗?”辰绫看得有些不放心。
子甫睨了她一眼,然后才道:“我的医术不过一般,哪比得上御医?殿下之所以指名我,除了信任外,主要还是因为我有一样宝物。”
说着,他从陵里取出一颗黝黑的珠子。
“解毒珠!”辰绫月兑口道,眼睛不觉一亮。
这珠子她见过的,是当年一个小国进献给她父皇的贡品。当时一共得了三颗,据传能解百毒,父皇曾用了一颗,一颗赠予宰相季图,另颗则留在冀国皇宫里。
可子甫为什么会有?她瞪大眼,却越看越觉得他有几分眼热。
等等,她依稀记得,季图的幼子好像就叫做……季甫吧?
会记得这名字,是因父皇曾有几次半开玩笑的说,待她长大,想将她许给身为宰相之子的季甫!
难道就是他……
“你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子甫警觉的望向她。
“我、我曾听说过有颗黝黑的珠子能解百毒,就叫解毒珠。”她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原来子甫大人有。”
子甫仍有些怀疑,不过殷华的情况实在不好再拖,因此他不再多问什么,只取过一碗清水将解毒珠投入,水中登时发出滋滋声响。
“解毒珠确实能解百毒,然而却极为珍稀。”他淡淡解释,“所幸只要将珠子置于水中一刻钟,亦能使清水产生解毒之效,虽说效用大不如直接服用解毒珠,可至少还能够留住珠子……希望这样便能解殿下的毒,否则也只能把珠子碾碎了让殿下服用。”
解毒珠固不易得,然明君更难求,这取舍问子甫并没什么犹豫。
所幸辰绫喂殷华饮下那碗水后,他的气色立时恢复不少,脉象也平稳许多,三人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殿下暂时已月兑离险境了,你们也忙了一整天,都去休息吧!”为殷华把完脉后,子甫终于道。
“不,我要留下来照顾殿下。”辰绫摇头。
先前她还未想明白对殷华的感情,但当见他在生死关头兜转了一遭,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他动了心。
尽管紧绷忙碌了一整天,她全身骨子都在剧痛叫嚣着,但此时此刻,除了他身边,她哪儿都不想去。
子甫有些意外的瞧了瞧她,似乎看出她不同以往的坚定,想了会儿才道:“随你吧。”
许许多多的片段,在辰绫眼前晃过。
她知道那是梦,却舍不得醒来。
梦里有疼爱她的父皇母后以及皇弟,那是段无忧无虑且幸福的日子。
只是突然间画面一变,鲜血蔓延那座华丽的宫殿,触目皆是血红。
她尖叫着想逃走,那片血红却像是不愿放过她似的,逐渐追上了她、爬上她的脚,要将她吞噬。
突然问,一股力量攫住了她,硬是将她拖出那片血海。
辰绫一愣,眨了眨眼,见到一张放大的苍白俊颜。
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真实与梦境,呆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殿、殿下?”
她瞧向外头,发现天已快亮。
殷华忽然问道:“你整晚都在这守着?”
辰绫呆了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啊!”她急着起身,但跪麻的脚却不听使唤,才刚想站起来,就又摔倒在地上。
殷华忍不住笑出声。
那笑,差点令她失了神魂。
早知道殷华长得不错,可她还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被“美色”迷惑的一天。
“别忙了,坐着歇息吧。”他又开了口。
那温温凉凉的嗓音,过去她听着总觉他没心没肺,可现在却怎么听怎么悦耳。
完了,她真的没救了……
当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再只是能够替她复仇的北蛮太子,而是个真真切切的男人,她的心就完全不受控制的快速沦陷。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了好一阵子,享受这份难得的暧昧宁静。
“外头情况如何了?”最后是他开口打破沉默。
“殿下,您现在应该多休息才是。”她显然很不赞同他一清醒就问这问题。
“那你简单说给我听吧。”
她瞪了他好一会儿,不怎么情愿的道:“严庞死了,逼宫失败后,他门下一名食客便砍下他的头,向皇上邀功,希望能将功赎罪。”
“愚蠢。”殷华轻笑。
“是啊。”严庞好歹也得了皇帝十几年信任,怎么会有人蠢到以为砍下严庞的头,便能讨皇帝欢心,“皇上一怒之下,就将那人杀了。”
“嗯。”他一点都不意外。
殷华的视线在她脸上身上转呀转,最后落在她衣角某处。
那里有撕扯破损后又重新缝补的痕迹。
他想起那天在湖畔遇到的少女。
当天辰绫就是穿着这件宫服吧?
其实也不大意外,他本来就揣测过辰绫与灵儿的关系。
或许灵儿处心积虑进宫到他身边,就是出于辰绫授意。
他忽然伸指至她面前,轻抚上她的脸颊。
“殿下?”辰绫吓了一跳。
很难想像这样一张平凡的脸,竟有如丝绸般滑腻的触感。
不过他也同时确定了她并没有易容。
“你昨天表现得很好。”他收回手,转了个话题。
这是他的真心话。
她做的远比他想像的好得多。
昨天起初她还惊惶着,但没一会儿就恢复镇定,朝臣们来询问的事项,她都一一妥善处置,且处断方式颇有他的行事风格,竟无人起疑。
殷华早知她聪敏,但昨日见了她的表现,仍不由得惊叹。
他开始觉得自己能够给她的,不只是枚玉石。
她值得他更用心对待,他想为她做更多。
不过前提是,他得先弄清楚她与辰绫公主究竟有何关联。
“是奴婢疏失,才令殿下中毒。”为此她一直耿耿于怀。
“他们既然想逼宫,当然存心要我死,你什么都不知情,不可能防得了。”他淡声道。
“……殿下原先便有信心可拿下叛军?”
他自信的勾唇,“我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严家父女行事狠毒,却不够聪明谨慎。
“所以……您故意把事情安排得如此精准,包括让皇上有惊无险?”他其实还是在乎皇帝的安危吧?否则等三皇子杀了皇帝,他再把所有人一举拿下岂不是更容易?
殷华笑了,“我就没算到容妃居然又对我下毒。”
“是啊,你是没算到,只是又刚好利用了这一点。”她轻哼。
他这么一赶来救驾,又在皇帝面前吐血,当然令皇帝更恨容妃,也更觉愧对他这儿子了。
这男人心眼真是可怕。
“容妃对我下毒是事实,我可没陷害她。”见她这么担心自己,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是说容妃倒了,殿下今后可有其他打算?”
“打算啊……嗯,先回别院把病养好吧。”
他的语气让她有点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的。
“严家已失势,您现在应该没有要避的人了,为何还要回别院?”在宫里不是更方便他掌控一切吗?
“是没有想避的人,但却有想见的人呀。”殷华一笑,没漏掉她脸上错愕的表情,“宫里戒备森严,我怕那人进不来呢。”
不晓得为什么,辰绫就是可以肯定他说的人就是褪去蚕衣后的自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灵儿不问我那人是谁吗?”他又道。
她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是谁?”
“我在等的,是冀国失踪多年的小公主,辰绫。”殷华道,然后一点也不意外的看着她错愕的瞠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