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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舜容 第一章

第一章

那时候,他只是要一个机会,一个回家的机会,所以刻意接近了对他有好感的帝女舜容。

她在天下共主的子嗣中排行第二,相貌和风采夺人的鸾皇不同,较为有棱有角,五官突出分明,彷佛太靠近会伤人……但是他看得出来她眼中对自己的崇拜和渴望接近。

他知道,如果吃定她,要什么都能得到,她将会成为他最有力的后盾。

于是,他看准时机,这么对她说,“你相信天长地久吗?”

原本背对他的女人立刻诧异的回头,怔怔的凝望他片刻,秀挺的脸颊变得通红,然后垂下螓首,不自在的捞了捞耳畔垂落的发丝,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不确定、手足无措,以及……一丝丝的欣喜。

他猛然忆起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才十六岁,刚成年,即使相貌看起来成熟,仍有股稚女敕未月兑的孩子气。

“我相信……”她羞赧的回答饱含浓浓的感情。

上钩了。

从她娇羞的表情,毫无理智可言的回答,他明白自己能利用这个女人的爱情为基石,创下一番傲人的成就……只要稍加一把劲,手到擒来。

但是,对上她充满信任,毫无怀疑的目光,他不禁月兑口问道:“为何相信?”

她脸上的红潮更加泛滥,鲜艳得快要滴出血——是真的像要滴出血,因为鸾族是神人之后,又长年生活在海底,他们的皮肤较常人苍白许多。

才十六岁,只知爱情梦幻,没有爱人经验的她支支吾吾,回答不出个所以然,而他也很快就失去了解的兴趣。

“爱”根本就不持久,相信爱情,不会有好下场。

多少出于掩饰自己耻笑的神情,他勾起那张充满着对爱情渴望,也对他充满期待的脸庞,以情窦初开的少女不会害怕的速度,不容拒绝的吻住了她。

“我爱……”在彼此纠缠的气息间,她抓紧了个空,想倾诉自己的情意,他却再度封住她的口,直到她几乎不能呼吸,轻轻揪住他的衣襟,他才放过她,接着把她拥进怀中。

“嫁给我。”他在她的耳边说话,声音不重不轻,连一点情感也装不出来,所以没有面对她。

偏偏他能从她颤抖的身躯和轻微的点头幅度察觉出狂喜。

她是真的爱他……可惜爱错了人。

从一开始,他就没爱过她,甚至连一点喜欢的因素也不存在。

从一开始,就都只是谎言而已。

曾听人抱怨,爱人不简单,但是她说,要不爱一个人才难。

她,是个笃信爱情的女人。

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如此的聪明,面对爱情却太傻、太天真,第一次爱上就过度付出,不懂适可而止。

她只想问,为何要停止?

好不容易爱上了,满腔无法抑制的爱意,为何不能把一切都奉献给对方?

她爱他,起因也许是一记眼神,一个笑容,一句特别的话,一个小小的事件……她记不得了,重点是止不住那为他牵系、思念的心。情感一天天不断的增加、泛滥,事到如今,她对他的感情,就像那种感觉始终悬挂在心头,只剩下化为语言,对自己和他承认而已。

最初,她不敢奢望敖氏质子敖伯符会看见不起眼的自己。

七大家之一的敖氏,无论各方面,都是诸侯之中最强盛,就连天朝都对敖氏礼让三分,不敢侵犯,身为敖氏的质子,他在皇城中像一个融合敖氏所有强势优势的集中体,每当他出现的地方,总彷佛有道光集中打在他身上,永远跟随。

他的皮肤白皙细致,外貌不像女人,却比女人还要更吸引人的目光。虽然手足中丰神俊美的兄弟不少,偏偏她看遍所有的人,也找不到一个像他那般拥有男人不该有的灵气。

相比之下,她的相貌在众多兄弟姊妹中从不突出,论聪明才智,也不是没有其他人胜过她,而且只要有他在的场合,她唯一可取的口才便消失无踪,连勇气也没有,所以总是避得远远的。

你相信天长地久吗?

因此,当他这么问她时,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昏倒。

高兴到昏倒!

也许是她自作多情,但是会那么问,代表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兴趣,对吧!

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亲口向她求亲……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吻的味道,比她尝过的任何一道甜品都要甜上数百倍,彷佛泡在蜂蜜里头,就此融化。

坐在颠簸的马车内,脑海反覆的上演难以忘怀的场景,舜容不住的泛着甜蜜的笑容。

“什么事这么开心?”坐在她的对侧,原本闭眼小歇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眼,瞅着她。

一身素白内湖绿的衣裳,敖伯符的双手轻松自在的抱在胸前,神态闲适,俊美的脸庞像画匠巧手底下的最完美的画作,舜容注视着他,一不小心便看痴了,久久不能回神。

“舜容?”

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嗓音摩擦过她的耳膜,她抓住理智的尾巴,略显慌张,强作镇定的点点头,“没事,没事。”

呵,他有在留神她呢!

敖伯符的视线停留在她羞红的脸颊上,害臊而垂下脑袋的动作似乎是她的习惯,在他的面前常常出现。

“舜容。”他又唤了一声。

舜容绞扭着指头,兀自沉浸在喜悦和因他的注视而起的羞涩中。

即使两人已经成亲,现在是回敖氏领地佾江的途中,但他们结为夫妻的时间毕竟只有短短的一晚,到今晚为止才算上一天,她还是非常不能习惯单独相处的时候被他注视。

奇怪的是,以前在有许多皇子、皇女和质子的共学里,她日夜企盼他能注意到自己,如今只剩下她与他面对面时,情况和心境又截然不同,她比以前还要更难直视他,不是普通的紧张而已。

“舜容。”

声音更近距离的落下,这次她总算听见,猛地抬头,看见他俯身向前,俊逸灵秀的五官正对着自己。

“嗄?”她低呼一声,身子自然的向后,撞上了椅背。

“小心。”敖伯符退后,偏冷的嗓音听起来不疾不徐,也没有出手安慰她,只是眼角带笑,欣赏她混乱的模样。

对照他的冷静,舜容感到难为情,连忙打直腰杆,脸儿更红。

“我……我没事。”她急促的说,同时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他追问自己的举动时,该怎么回答。

“这马车不及你平常乘坐的宽敞舒适。”敖伯符平稳的开口。

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像金枝玉叶一般难养,舜容连忙为自己辩护,“没这回事,这样就足够了,我不挑的。”

眉峰一挑,他要笑不笑的扬起嘴角,话中有话的说:“我也喜欢这马车。”

“什么意思?”为了避免自己再度看他的脸看到忘我,舜容稍稍的移转视线,落在他的耳朵,顺势的问。

“这样……”敖伯符再度倾身向前,俊容几乎和她相贴,“距离才不会太远。”

听懂他的意思,她又红了脸。

当她的脑袋一垂下时,他的眼顿时冷了下来。

虽然早就知道她对自己有好感,但是直至目前为止,他们单独面对面说话的次数依然屈指可数,也许是因为如此,她总是害臊,面红,然后低下头,话难成句,也不完整……这几天天天看,他都已经习惯了,只是每看一次,他便越来越感到心烦。

她让他想起另一个女人,那个背叛了他,加深他回佾江的女人。

犹记得她在他的面前也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笑容腼覥,羞怯似醉,口口声声说不能没有他,却不只有他一个男人。

思及此,敖伯符的眼色一黯,“你似乎很喜欢低着头。”

“什么?”舜容无法专心注意听,单纯的反问。

他的眼珠里重新映入她那张和他心里所想的女人毫无一处相似的脸庞,但是他不只一次幻想那个女人的眼里也会出现像她这般浓烈的感情。

“不要一直低着头,我会看不见你。”他说,没有扬起嘴角,却像在笑。

甜在心里的话语化成一股甜蜜的冲击,一双柔荑飞上脸颊,舜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阻止不可能褪去的红潮,继而腼覥的说出脑袋里盘旋已久的事,“你真的很美。”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感想。

敖伯符抬起一边眉峰,“这是赞美?”

舜容愣了愣,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片刻才直觉的点头。

“那我就收下了。”他放松眉头,稍稍往后退,表情看不出喜悦。

无论如何,他可是个男人,没有男人喜欢被人称为美或漂亮的。

她看见他又靠回去,重新闭上眼,虽然对短暂的谈话感到可惜,却没有要他别睡的意思,现在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鼓起勇气,习惯和这个男人面对面的独处。

啊,但是有一件搁了许久的事一定得说。

“伯……符。”

听到她还无法顺畅的吐出他的名字,他半睁开眼。

承接他的视线,舜容一时之间很难说出想说已久的话,但是她告诉自己,何时都可以胆小,唯有现在必须提起之前所没有的勇气。

尽管心里觉得,敖伯符没有将不耐烦显现在脸上,他知道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前,都得陪舜容玩这种心不在此的爱情游戏,于是强迫自己耐心的等着,当她磨蹭了许久,终于展现羞涩的笑容时,他暗自庆幸就快结束了,等她说完,他一定要闭上眼装睡,否则无法应付下一次这种毫无意义的交谈。

“伯符。”她又唤了一声,依旧别扭,但是肯定多了。

“嗯?”他状似慵懒的应了一记单音。

她模了模梳得一丝不苟,发髻和发钗都干净俐落的头发,平静的绽开笑颜,“我爱你。”

黑眸微瞠,敖伯符专注的盯着眼前这个心思透明的女人,突然说不出话。

舜容承受不住他的视线,于是别开燥热的脸,望向马车外。

他没有因此移开目光,而是专心的研究她即使被风吹拂也不会散乱的发髻,和那持续加深颜色的两颊。

就连家乡的那个女人也未曾亲口倾诉,她……似乎是第一个这么对他说的女人。

“我可以坐过去吗?”他清楚她有在听。

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注意着他,即使没有回眸,舜容依然颔首。

须臾,一个庞大的阴影在身畔移动,接着一股纯男性的气息被充塞进她身边狭窄的座位。

奇怪,她到适才为止,都还觉得这马车很宽敞的。

而且后脑勺始终有两道无法忽略的灼热视线,她简直坐立难安。

“舜容。”制造不自在的男人喊了她的名字,一如往常的流畅,不像她到现在还没能适应。

“嗯?”舜容回头,先是和他对视一眼,接着又游移开来。

敖伯符几乎是在她眼神转移的同时,勾起粉颚,偏冷的唇印上她的,那是比第一次还要更火热深浓的吻。

“能吻你吗?”良久,他退开,优闲的问。

她的眼神氤氲,满脸通红,“你已经做了……”

马车一路向东,只有在通过驿站时才停下来休息,否则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

即便舜容并不了解为何要如此匆促,被迫适应了以马车为家的旅途后,也能稍稍释怀,当敖伯符归心似箭,才那么赶。

当然,从小衣食无缺的她并非习惯这种吃住都在马车上解决的生活,尤其是赶夜路的时候,她总是睡得不好。

敖伯符也明白这点,所以一路上都让她靠着自己入睡。

一开始,这对舜容而言并不容易,她从来无法在他面前平静个一时半刻,总是心慌意乱的注视他每个动作,无论多小,在她体内都会掀起一场风暴,所以起先的几个晚上,她都是在极度疲惫中睡着的。尽管现在仍然有些不自在,但是她发现只要专心细数他呼吸的频率,就能够心平气和的睡着,于是每天都这么做,倒也抵抗了旅途的颠簸,睡得不省人事。

狭窄的马车里,敖伯符任由舜容的头靠着他的肩,睡得天昏地暗,狭长优雅的凤眼远望窗外飞逝的夜景。

事实上,凭他这个常人的目力,最多也只能看见呼啸而过的星子和张狂霸占了凡人视线的月儿,但是他明白,即使眼前没有,真正倒映在眼底的是家乡,以及即使恨却也斩不断的对那个女人的情丝。

快了,再过一日即将抵达佾江,到时候……

忽地,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和胸前滑落至大腿的沉重感,让他的目光调转向下,观察压住自己右手和大腿的女人。

说实话,他对舜容没有半点感觉。

不只是没有爱、没有喜欢,而是就算她这个人站在面前,也会视若无睹,若非为了能回到佾江,他也不需要以婚姻做为筹码,娶一个闭上眼之后,就连容貌都想不起来的女人。

但是他还需要她,再者,这一阵子以来她表现得非常温顺,只要是他的要求,不管合不合理,她都没有第二句话便答应,这多少让他行事方便不少……也许在到达佾江之前,是该让她好好的休息。

敖伯符小心翼翼的抽出右手,曲起修长的指头,摩擦她眼窝下方的暗影,接着拍了拍马车的门板。

没多久,外头传来询问声,“公子有何需要?”

在天朝,诸侯和高官大臣的儿子被称为“公子”,依据场合的不同和人数的多寡,为了区分,会在“公子”后面加上名字,例如,敖氏质子名伯符,故称公子伯符。但是现在只有敖伯符一人,所以护送队的队长便省了名字。

而护送他们回佾江的是鸾皇亲自挑选的队员,经过十多日的朝夕相处,他们都知道这个时辰舜容已入睡。

“这附近有驿站,是吗?”敖伯符在保持移动的马车中,不自觉的压低音量,怕吵到她,又要让外头的人听见。

护送队的队长沉默了一会儿,“刚过。”

“离下个驿站还有多远?”

“赶一些,天亮前会到。”

这下子换敖伯符沉默片刻,“那就再赶一点,最迟丑时前到。”

“是。”

察觉外头的人马撤离,敖伯符又把目光转回舜容的脸上,彷佛打量着她,又像穿透了她。

那眼神深沉而寒冷,闪烁着无数算计的闇光。

他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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