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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舜容 第六章

要怎么解释他、葛藤和敖仲德之间的纠葛?

敖氏是脉出佾江的诸侯,因为久居佾江,未曾离开,所以和当地的豪门商贾皆有深厚的交情,也由于佾江早在崑仑和鸾逐鹿大陆时就已经由敖氏管理,是以尽管大陆上第一位称帝的是鸾族之长,这里仍然十分排斥鸾族人,氏族血统纯正,当然权贵和贫富几十年来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所以他认识葛藤可以说是预料中,也是父亲特地安排的事。

葛家为佾江当地的土豪,暴富后一直是敖氏有力且忠诚的东家之一,他的父亲也有意和葛家结为亲家,所以他和葛藤可以说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葛藤稍长他一岁,从小看起来就是从容自信的成熟模样,再加上相貌姣好,尚未成年就已经有不少人爱慕、追求。

他不是其中一个,因为他和葛藤是真心相爱……或者说他始终是这么认为的。

“大嫂。”敖伯符果真如舜容所料追上葛藤。

“伯符,你放下殿下,来找我吗?”葛藤露出开心的笑容,就连月兑口而出的话都带有较劲的意味。

他听出她话语中的优越感,却又无法反驳,一脸阴晴不定,“我只是来告诉你,别在舜容的面前嚼舌根,或是暗示一些有的没有的。”

不,他当然不是来说这些,只是她临走前那彷佛看穿他真正心思,明白他仍是在乎她的眼神,让他当下忘了理智,像以前追在她身后打转……好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葛藤盈盈的眸子一转,“先不谈这个。你知道吗?我真的好高兴你回来了。想必殿下十分喜爱你,否则……真不知道咱们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像现在这样相见。”

或许正因为他像一只听话的狗,她所需要做的仅仅是口头上的褒奖,连一点饵食也不需要,他便彻底心甘情愿的奉承、讨好,匍匐在她的脚边,如同此刻。

为什么连恨她都做得不够彻底?

“否则我这个质子到死都应该困在少阴,是吗?”为自己的摇摆不定而懊恼、伤神,敖伯符为了掩饰,说出口的话既呛又辣。

葛藤露出不苟同的表情,“什么话?我们当然都希望你能够平安的从少阴月兑困,仲德甚至为了你想尽办法……”

“我们?你现在也会叫他『仲德』了?”他掩饰不住尖酸的讽刺。

真正的敖仲德,应该是他!

他和族兄——原本的“敖伯符”,只差一个月的年纪,在大陆还没成为鸾皇的之前,他们同样都有角逐敖氏之主的资格,但是大陆易主后,昔日崑仑最佳猛将的七大异姓家族纷纷转而投效鸾皇,宣誓效忠,最主要的表现便是把原本当继承人培养的长子送进皇城做为人质,也就是“质子”。

偏偏他的父亲,前任敖氏之主敖坚,在一场征战中战死,他的二叔,也就是族兄的父亲,立刻拉拢另外三位叔叔和家臣,硬将他和族兄替换,于是他成了“敖伯符”,族兄取代他为“敖仲德”,躲避了质子的命运,也即将继任敖氏之主。

“『伯符』,无论你愿不愿意,『仲德』再过不久就要继承敖氏了。”葛藤叹了一声,神情惋惜。

彷佛真是为了他着想一样!

“我并不意外。”敖伯符冷嗤一声,“这就是你周旋在我和他之间的原因,不是吗?”

打从族内出现他即将被替换的风声后,她便开始疏远他,在他成为质子后没多久,她和现在的敖仲德成亲了。

“你在说什么?”葛藤的笑容淡了些,拢了拢垂落的长发,不甚在意。

她还想隐瞒的态度,让他压抑多年的怒火瞬间爆发。

敖伯符力道十足的抓住她的手,恶狠狠的说:“你真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早就忍到超过极限了!光是想像你在那家伙的床上的模样,都快把我逼疯了。”

葛藤愣住,从表情看来,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发现。

看着她错愕的表情,他露出像是快哭了的讪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每次都在你看不到的固定位置上留下吻痕,刻意激怒、讽刺我……”

“够了!”她陡然严厉的大喝一声。

敖伯符眯起眼,手劲更大。

“你抓痛我了。”葛藤终于变脸,瞪着他。

“那你呢?”他反问。

她对他又做了什么?岂止是皮肉之痛而已?

因为她,他连无关紧要的人都可以牵扯进来,可恶到这种地步……她却连一点悔意也没有,更别说道歉。

葛藤不语,瞅着他。

敖伯符瞬间明白,她对自己是真的没有任何留恋,她的目标一直都很清楚,那就是最后会继任敖氏之主的人。

两人皆不吭声,瞪着对方。

半晌,葛藤挥开他的手,冷调的说:“我已经嫁给仲德了,这样拉拉扯扯,若是给人看了,会说话的。”

她刻意疏远的态度和话语又撩拨起另一波的怒意,敖伯符拂袖,厌恶她残留的温度,没有退开,反而更加逼上前,强势的抬起她的下颚,逼迫她注视着自己,压低嗓音,却掩不住激动,“你以为回到佾江,我就满意了吗?我恨不得『敖仲德』代替我到少阴去当质子!”

“可惜质子的身分向来是七大家的『长子』。”

难道是他自愿成为长子的?

敖伯符感到挫败,觉得她不可理喻,又讨厌苦苦纠缠她的自己。

自尊被践踏的愤怒在他的心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脑海中短暂闪过几千种大快人心的报复画面,然后越想,他越冷静。

“时间差不多了,所有的人都在等你们用膳,我只是来请你们的。”葛藤理了理稍微凌乱的仪态,用最高傲但优雅依然的声音轻轻的说:“还有,在别人的面前,别再叫我大嫂。”

她转身,款款离去。

敖伯符没有阻止,倒是以一种冷静的眼色,冷冷的注视她的背影。

他当然不会相信葛藤一早出现在他房里的理由是来请他们用早膳,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有恃无恐的骄气,她是来确认他对她还有没有感情的,而他明明清楚这点,却无法克制的受她影响。

没关系,不必心急,为了还以颜色,他不是已经有了最佳后盾吗?

他会让葛藤知道,敖氏之主根本不算什么,他,质子敖伯符,能够爬到比敖氏之主更了不起的地位。

敖伯符很冷静,一种理智控制着崩溃边缘的冷静,伫立原地,片刻后才离去。

舜容来到种满了紫藤的庭院中,在唯一的圆凳上落坐,然后抬起螓首,痴望着美丽且香气浓郁的藤花,然后轻轻叹口气。

秀挺的面容抹上淡淡的愁绪,却不及此刻心中的万分之一。

“殿下……”跟着主子一块见到了那无可辩解的一幕,身为无关紧要的第三者,秀乃都已经不知所措,无法想像主子心里又是如何的惊涛骇浪。

敖伯符托起那个女人的下巴,然后靠近……虽然有一段距离,没能听清楚他们之间的完整对话,也因为角度的关系,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此亲近的距离,若不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会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秀乃,听说你母亲是佾江出身的。”舜容天外飞来一笔。

秀乃站在主子的身后,恭敬又踌躇的回答,“是。”

“那日咱们即将进入佾江城之前,面对西方南有一座高起的山崖,你知道吗?”不知怎地,她问起佾江月复地的地形。

“奴才看过。”

“你知不知道那里有何特别的?”

秀乃思忖一会儿,“我没住过佾江,倒是听我娘说过佾江有座小山,登高望远能送四方离人,而且离人也能看见送行人,会不会就是那里?”

“那么你知道佾江是不是产藤花?”她又问,仰高了下颔,离不开藤花之美。

秀乃琢磨着,“佾江一年之内有将近四个月的雨季,可能因为如此,未曾听我娘说过有任何盛产的花种。”

“这紫藤美得不可思议呀!”舜容喟叹。

“兴许……公子是爱花人。”

“爱花人嘛……”舜容喃喃重复,稍稍转移话锋,“这位置真好,应该是整个庭院里最能看清楚藤花、欣赏花姿的位置……若非有心,又怎么会在这里摆上圆凳?若非有心,又怎么可能只在这里摆上圆凳?”

她想起来了,那天在敖桐挡住她的视线之前,她瞥见了一抹转身而去的白影,就像敖伯符身上一直穿着的素白,也像今天那名女人身上的白。

其实一切都有迹象的……打从进入佾江后,他便常常盯着远方,盯着那个看得见送行人的山崖;他成亲至今,也没有说过半句喜爱她的话……

是啊!她想,敖伯符确实是“爱花”人。

只因佾江并非盛产藤花,敖氏也不是到处都有,而那女人叫做小藤……原来这花是敖伯符为她而种的。这个位置,恐怕是他睹花思念着那个女人所设的吧!

原来心底那不踏实的感觉,并非出自于事如所料的美好,而是她的心比她更早有预感将事与愿违。

她明白了。

舜容就这么赏着花,久久不语。

久到秀乃几乎怀疑她看傻、看痴了,才见那梳着整齐帝女髻的螓首缓缓的垂下……还有那由下颚边缘一闪即逝的晶莹光泽。

“秀乃,告诉伯符,我不太舒服,不到前厅去用膳。另外,替我准备纸笔,我要写封信。”舜容看向秀乃,无法掩饰那双发红的眼,但是神情过于坚定。

“是。”秀乃有不好的预感,仍然福身领命。

皇族势大权大,主子该不会才刚嫁过来,就休夫吧?

不知道舜容真正心思的秀乃战战兢兢的去处理她交代的事,而前者却只是揣摩着方成形的念头。

你真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早就忍到超过极限了!光是想像你在那家伙的床上的模样,都快把我逼疯了。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每次都在你看不到的固定位置上留下吻痕,刻意激怒、讽刺我……

你以为回到佾江,我就满意了吗?我恨不得“敖仲德”代替我到少阴去当质子!

这是她亲耳听到的话,是出自失控的敖伯符的嘴巴,难以忽略的真切让她明白,他们之间的牵绊比她想的还要更深。

敖伯符并不爱她,只是利用她回到佾江,在他的心里,没有勾勒出半点有关她的未来,天长地久,他想的是另一个女人。

不是她呀!

但是她爱他,死心塌地的爱着。

所以她要实现他的愿望,要让他见到她的好,尽管他见到的是“好处”,然而,只要他能稍稍注意到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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