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相爱 第九章
沉沉凝注她泪涟涟的脸蛋，心口却有疼意一抽一抽的，似是见不得她这样难过，程明夏这刻默思的是——怎样才能止住她的泪？
“睫毛膏糊掉了。”他突然开口，语声低柔，并从裤袋掏出手帕。
“……啊？”真是天外飞来一笔。梁明爱圆睁泪目，怔然望向他。
“这里。”他指指她的眼尾。“都糊成一坨了。”
她一惊，急急从琴椅上站起来，钻过他身侧，靠近教室门，她踮了踮脚尖，试图从门上的玻璃看出什么，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没上睫毛膏。
“不对，我今天——”她回首，呼吸一窒。
他就站在她身后，低着脖颈看她，黑眸深得不见底，她这一个动作，让两人间仅有几公分差距，他薄唇就在她鼻尖上方，她只稍一仰首，鼻端或者就会擦过他温柔的下颚线。
这瞬间，她心跳紊促，快得她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不敢抬眼，只敢挪了下，坐回琴椅上。“那个……我今天没有上睫毛膏。”
“……我知道。”程明夏语声沙嗄。方才她转身那刹那，粉女敕的菱唇近在咫尺，吐息间漫着淡香，令他短暂意乱情迷。这个单纯的女人，有她独特的魅力，一点一点的，撩动他的心。
“那你——”她仰脸，觑见他眼底静淌的柔光时，她不说话了。
他情绪调整得快，轻笑了声，微低下脸看她。“你看，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可以忘掉不愉快的事，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知道你很努力，很认真，看得出来你的学生很喜欢上你的课，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也会想让他们上你的课。”
她愣了几秒后，才抬脸看他。“你……”她眼眶仍是湿红着，注视他的目光像在探究他的话有几分真实。
“眼泪先擦一擦。”他看着她泛红的大眼，递出手帕。“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是因为听见教室里传来笑声，才会站在门外看你上课。你穿得很时髦，可是却在学大猩猩的叫声和动作，那时就觉得这个老师不计形象，真认真。”
她先是瞪大眼看他，像是意外他这番话，然后才后觉地红了脸。她接过他的手帕，轻道：“谢谢。那个是研究小组讨论出来的教学方式。”她低下眼，擦着面颊和湿润的眼尾。
他的手帕带了点清凉味，让她想起前一夜那曾经护过自己的温热身躯，也是有着像水薄荷一样的清凉气味，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哭着对他吐露心声，耳根便不由自主地发着热，加上他说起她演大猩猩被他瞧见……真的没形象了。
程明夏探手拿过她手中的资料，看了看上面的统计数字。“是，我知道这教材有一定的教学流程，但不是每个老师都愿意这么教。说你教学很认真，我可是认真的，并不是在捧你，你该对自己有信心。虽然这个世界，很多人只看结果而不看过程。”纸张一角染了她的泪，他指月复不意触及那片已凉的湿润，却觉心口像被一根火烤过的细针螫了下，轻轻的刺痛，微微的热意。
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她有些不认同地看向他。“所以就算我随便乱教，只要有办法留得住学生，那也不会有人怪我、质疑我的态度了？”
“不是。我只是要告诉你，就算结果令某些人不满意，但过程中，你问心无愧就好，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程明夏面庞微沉地揉掉手中那张纸。
看着他手中的纸团，她讶然地再度将视线移至他俊秀的面庞上，镜片后那墨一般黑的眼眸凝出冷芒，湛幽幽的，他这样少了暖意的眼神，令她觉得陌生。
“这个——”见她带了一种困惑的神情看他，程明夏指着自己掌中的纸团，勾唇笑。“不用在意它。”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用在意，他说得如此简单，但他能否明白，她也想不在意，可林襄理怎么可能不在意！
盯着她发红的眼眶和鼻子，他轻喟了声。“你吃过法式素食吗？”话题一转，他眼底烁动柔芒，恍若方才那瞬间的幽冷是她的错觉。
“法式快餐？”她圆睁秀目。
“法式的素食料理。和台湾一般吃到的素食不一样，台湾的素食多半是豆类制品。”程明夏把记事簿夹在腋下，两手拿起她的手提袋和皮包。
“……你说的是和尚在吃的那个素食？”法式素食？她真没试过。
“是。而且是很好吃，不管是不是和尚，吃了都会爱上的素食。”他轻笑着说完后，偏头微笑道：“走吧，去吃一点美味的东西，心情会变美丽的，那家的甜点做得也很棒。为了别人未经深思熟虑而出口的话，就委屈自己，那太不值得。”
那镜片后的眸光又如往常那般温煦澄亮，她心发暖，笑出声来。“男生也相信吃美食可以让心情变好？”
“是，我是很相信的。”程明夏打开教室门，回首道：“梁明爱小姐除了讨厌业务员、不喜欢有钱人之外，还对男人有偏见。”
她愣了半秒，才微嗔道：“哪是这样啊……”她笑着随在他身后下楼，糟糕心情因着他的话而趋缓。“只是还真的没听哪个男生说过他吃了美食心情会变好的啊。”下楼，她跟着走出门。
“你现在听到了。”他语声带着轻快，眉角眼梢尽是暖意，可才走出大门，迎面而来的身影却让他敛了笑，他收住步伐。
跟在他身后的梁明爱差一点就撞上他背脊，她急急止步，狐疑地问道：“怎么不走——”她一抬眼，见着眼前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时，愣了一下。
宋蔚南目光滑过程明夏手中的女性皮包，他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淡瞟了程明夏一眼后，眼光移向梁明爱，缓缓启唇。“梁老师，吃过饭了吗？”
她还不及回应，就听见身侧男人开口：
“你有什么事吗？”程明夏脚步向右一移，将身后女子的身形隐去大半。他语声客气，却心存戒备。他也不知这刻是怎么回事，只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她和宋蔚南接近的机会。
宋蔚南挑了挑眉，一手摩挲着方颚，状似沉吟，片刻才听他声嗓带笑意地反问：“我没什么事啊，只是关心老师而已。”他脸庞一偏，越过程明夏的肩头，双目直勾勾盯住她的眼。“梁老师，我不能关心你吗？”
“啊？那个……”她察觉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大好，看了眼身侧的男人，才讷讷道：“我现在正要去吃饭，谢谢关心。”
宋蔚南不理会面前男人愈来愈紧绷的眼色，又问：“和程经理一道去吃吗？”
她点了点头。“对。”
“那么改天，请老师也给我个机会，让我请老师吃一顿饭吧。”他眸光专注地看着她，淡勾的唇角有抹玩世不恭。
虽不想答应，但若拒绝他，似乎说不过去。她想了想，淡应了声。“好。”
“那么，我很期待。我再约老师，不打扰了。”宋蔚南勾了勾唇角，对她轻眨了下眼后，绕过他们走进公司。
透过自动玻璃门，梁明爱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只觉这个宋蔚南有些莫测高深。她回过脸容时，才想问问程明夏，却见程明夏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未知处，像是若有所思。
“程明夏。”她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是。”他回眸，一贯的回答模式。
“你……怎么了？”她问。
觑见她脸上那抹小心翼翼的关心，他眼神回暖。“没事，走吧。”他只是依旧看不清宋蔚南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迈步走在前头，让她先坐上车后，才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门时，眼眸一抬就见宋蔚南站在展示区的落地窗前，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只是沉了沉浓眉，迅速坐进车里。
“那个……程明夏。”坐在车内的梁明爱也看到宋蔚南了，她看着坐上驾驶座的男人，狐疑地问：“你和那位业务是不是合不来？”
程明夏看了看后视镜，转动方向盘，避重就轻地答：“只是不熟。”不是合不来，是他根本不明白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
她看着他淡淡的侧颜，困惑地问：“可是你们之前不是都在总公司吗？”
他不想继续这话题，遂按下音响开关。“上次借你的那张CD还喜欢吗？”
“啊，你说那个David Garrett吗？他超棒的，我好喜欢哦。”谈论起喜爱的事物，她轻而易举就被转走话题。
“里面还有他的另外一张，你要的话，拿回去听吧。”他指指前头置物箱。
“真的吗？我还能再跟你借吗？可是前一张还没有还你，这样很不好意思耶……你不介意吗？”她虽是问着，手却以极快的速度打开置物箱，将一叠CD拿了出来，并翻找着。
那心口不一的举动令他莞尔，不禁侧过面庞看了她一眼——她正捧着CD，专注寻找着她想要的那张专辑。她淡淡侧颜，甚柔美，微翘的长睫低垂着，浅浅扬起的唇畔正蕴着一朵小梨涡……
这刻，心里头唯一的感觉是——只想将这样可爱的她，收藏起来。
感情这种事，果然微妙，不受大脑控制。想起自己还说过不是要追她的话，却没想到现在这样贪恋她的每个可爱表情，不愿别人看见。这是为什么？也许每个人要在何时何地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没有依据和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