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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使命必达 第三章

坐着新买来的马车,又少了横刀派的阻挠,袁不凡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他不单是为了横刀派难过,还为了插在陆填海咽喉上的竟是他自己的小箭!

到底是谁杀了陆填海?那人用他的小箭杀了陆填海,摆明是要嫁祸给他,这表示他的敌人不只在前方,背后也有人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

前方的敌人还可以说是为了秦观海或是张世祯而来,可是背后的敌人就是冲着他来的,这种感觉很不好,陆填海等于是为他而死。

所以他收殓了陆填海的尸身,还大剌剌在月光下掘坑,完全没想过要隐藏自己,这时的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凶手能立刻现身,他好为陆填海讨回公道。

可是,什么都没有!

在这悲惨的一夜中唯一令他安慰的是,张小姐没因看到尸体就尖叫,也没为要在野外露宿而抱怨。

她静静的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做完这一切。

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来说,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太难得了,袁不凡忽然想起昨晚他忘了向她道谢,如果不是有她在身边,他很可能会做出冲动的事。

可是现在才说会不会太刻意了?毕竟他在前座,而她在车厢里。

要不要现在就向她说声谢谢?他想了想,又想了想,再想了想……直到他发现——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既然无法做决定,那就让老天爷来决定吧!袁不凡和自己约定,如果她在他停下马车前坐到前座,他就向她致谢。

袁不凡才刚这么想,张小姐竟然就从车厢里出来,直接坐在他身边。

要命!莫非她有读心术?

“好闷!”张小姐解释,“还是前座凉快。”看了一眼袁不凡,“你怎么了?这是什么表情,活像吞了一只青蛙!”

“没……没事,对、对……对啊!前座一直都很凉快。”袁不凡语无伦次,这才发现面对面道谢对他来说竟是这么难!

张小姐点点头,“我想了想,觉得有件事不大妥当。”

“什么事?”

“你觉得我们这样去如春堡,会不会太招摇了?”

“你的意思是?”袁不凡还在想着那句没说出口的谢谢。

“昨晚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应该低调一点,本以为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是现在都出人命了……”

“我们现在也很低调啊!一辆马车、两个人。”

“马车本身就容易引人注意,而你、我的打扮,怎么看都不像一般路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扮成一般路人吗?”袁不凡终于开始了解状况。

“孺子可教。”张小姐点头,“最好也别再坐马车了。”

“不坐马车,那怎么走?若是坐船,只怕更多凶险。”水路当然比陆路快得多,但风险相对更大。

“我会骑马。”张小姐立时道。

“不行,太危险了!”袁不凡还来不及思考这名大家闺秀、富家千余平日学骑马做什么,就立刻拒绝。

“你可以保护我啊!”

“那也不比在马车上安全,你随时有可能月兑离我的保护圈。”

“那我们共乘一骑嘛!”

袁不凡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他的“生意”又来考验他的职业道德了。“绝不可能!”正气凛然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特别加重语气,似乎不只是为了张小姐,更是为了坚定他自己的意志。

“好吧!”张小姐嘴一瘪,“希望陆填海陆大侠在天之灵能见识你这片丹心。”

袁不凡的正气马上委顿下来,是啊!如果他再这么暴露行迹,将会有更多陆填海受他牵连而白白丧命。

可是和张小姐共乘一骑,那也是万万不行!

“好吧!”袁不凡几经思考,终于道:“先这么做吧!”

***

进入荆襄地界时,江湖上已经没了袁不凡和张小姐,而是多了樊大胡子和宁公子两个年轻人,当然也多了一辆新马车。

樊大胡子,可想而知是袁不凡的化名;而宁公子,当然就是张小姐了。

直到这时,袁不凡才真正知道了张小姐的名字。

张小姐对于这件事,似乎很不能相信,一再确认袁不凡是否真的不知她的名字。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袁不凡满脸无辜,“两位令尊都没告诉我啊!”

“干嘛要强调‘两位令尊’?”张小姐噘嘴,“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也敢接下这门生意?”

“不相干啊!”袁不凡老实道:“反正我认得张世祯老爷就好,张老爷也只有你一个爱女不是吗?”

“‘爱’字就免了,他是只有一个女儿没错。”

“那不就结了?”

“你当真没听过我爹称呼我吗?”张小姐似乎很不放心。

“听是听过啦!”袁不凡很确定,“不过听得不是很清楚,反正我都称呼你为张小姐,有个称呼就够了吧!”

“现在我们扮成这样,你还打算叫我张小姐吗?”

袁不凡看着扮成年轻公子的张小姐,似乎有些为难,“不然你想个什么化名,我就叫你的化名吧!”

“我才不要用化名,用化名很容易穿帮的。”张小姐想了想,“你说你听过我爹叫我,那你应该知道我叫什么吧?”

袁不凡搔搔头,“好像是什么‘青儿’之类的,不大确定。”

“你果然听得不清楚,”张小姐看着袁不凡,认真道:“我不叫‘青儿’,是‘馨儿’,我的名字是‘宁馨’,安宁的宁,温馨的馨,这一路上你都要好好记得我的名字。”

“我知道了。”袁不凡点头,随即笑道:“你爹一定很想生儿子。”

“为什么?”

“‘喜得宁馨’是祝贺人生男孩的用语,‘宁馨’指的就是俊秀美好的男孩。”

“是这样吗?可是我宁可做爹的小馨儿,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我随口说说,你别在意。”眼看宁馨露出黯然之色,袁不凡连忙劝慰,却不禁奇怪——这时的她仿佛变了个人,或许是名字勾起她的旧情吧!她对张老爷的态度也不那么尖锐了。

两人继续往前行,不过到客栈用餐时,袁不凡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他发现客栈里所有人,不管是掌柜、小二,还是用餐的客人,都以奇怪的眼光打量他们——有的是暧昧、有的是爱慕。

暧昧的眼光来自男人,他懒得管;爱慕的眼光来自女人,但爱慕的对象却不是他。

她们偷瞄、偷看的是他身旁改了男装的宁馨。

没错,穿了男装的宁馨是很俊俏,那遮掩不住的三分脂粉味反而使她更像个十足十的美男子;她还真是人如其名,袁不凡不禁这么想。

他不得不承认身穿女装的她,其实一样动人。

是他太迟钝,还是她太凶?袁不凡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货”竟是一个大美人。

一定是他的职业道德太崇高,使他正面对美人时也不作他想,袁不凡这么一想,不禁佩服起自己来了。

不过现在既然他已注意到他的“货”,是否也表示他的职业道德在下降中?不行!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这餐饭从点菜开始,他就连看都不看宁馨一眼。

宁馨问了他几次要点什么菜,他都说“你做主”,宁馨一来觉得奇怪,二来觉得无趣,便任性点菜——什么贵就点什么,倒霉的自然是如春堡那姓秦的。

袁不凡低头扒饭,不管来的是什么菜,他照单全收。

宁馨不知袁不凡为何态度变得如此冷淡,一时委屈之意涌上心头,开始饮酒;而空月复喝酒最易醉,等袁不凡发现时。她已有微醺之意。

“喂!你怎么啦?”袁不凡很吃惊,“你喝醉了吗?”

“没有,我没醉。”宁馨照例说出“死不认醉”的人最常说的两句台词。

“你没醉?那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宁馨斜眼看他,“你啊!就是樊大胡子啰!”

还好,她还记得他的化名,表示她没真醉,袁不凡这才松了一口气。

宁馨却突然道:“你,我当然认得,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都认得;你就是那个最喜欢信口开河、用完就丢、玩弄感情,对人忽冷忽热的。”

袁不凡忙把宁馨的嘴巴捂住,可已来不及,周围立刻投来一道道责难眼光——

“我这兄弟喝醉了。”袁不凡陪笑。

“当然是喝醉了,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嘛!”路人甲男恨恨的说。

“她在胡说,大家千万别当真。”袁不凡开始往宁馨的方向慢慢移动,此时她已趴在桌上。

“那你说你对他是真心的吗?”路人乙女忿忿不平道,这么俊俏的公子竟遇上一个其貌不扬的爱情骗子,真是岂有此理!

“你说不出来了对不对?”路人丙女帮腔。

“不是,大家都误会了。”袁不凡扶起宁馨。

“你想杀人灭口吗?”路人丁男一副侠士装扮,立刻起身准备拔刀相助。

“大家冷静一点。”袁不凡悄悄从怀中模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

“想溜?放下这位公子再走!”路人戊男拉开架式。

“大家一起上,别让爱情骗子溜了!”众人团团围上,眼看将是混战局面……

他真是有理说不清!袁不凡急忙将宁馨负在肩上,跳上马车逃之夭夭!

***

“哈哈哈哈……”宁馨在车上笑得眼泪都快流成一条小河了。

“你果然是装的!”袁不凡气得咬牙切齿。

“谁教你不理人家?”宁馨抹抹眼泪,“而且比起你编派我的那些,这不过是小意思。”

“我编派你什么了?”

“私奔、未婚怀孕、半死不活外加浪女一名,我只让你当了一会儿的负心汉,算是便宜你了。”

“还是个有断袖之癖的负心汉。”袁不凡没好气道。

“断袖不断袖并不重要,真爱才是无敌,想我堂堂千金小姐都肯跟你一个下人私奔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张小姐!”

“叫我宁馨!”

“宁贤弟,”袁不凡尽量表现得诚恳,“你想想那时我若不编出那番话,我们怎能到徐府借住?”

“那你刚刚干麻不理人家?”

“没有啊!”袁不凡否认。

“有,你故意不看我。”

“我没有。”

“明明就有。”

“你想太多了。”

宁馨又上了前座,“那你现在看着我跟我说话。”

“干嘛这么刻意?”

“你不看我,就是心里有鬼。”

“有什么鬼?我忙着驾车,你别胡搅,等会儿万一车子翻了就别怪我。”

“我看你八成是对我动心了,可是……”宁馨哭丧着脸,“竟然是在我扮成男人的时候!”

“你……”袁不凡话还没说完,马就立了起来,马车颠簸了一下,差点翻覆。

“你故意……”宁馨话还没说完就住了嘴,因为她马上得知袁不凡紧急煞车的原因。

马车前方地上,躺了一位姑娘!

***

“奴家姓刘,小名碧儿,是襄州人氏。”在车厢中,刘碧儿向宁馨道明缘由。

甭男寡女共处在狭小的车厢中实在不妥,但宁馨那张俊俏的脸蛋似乎是行遍天下的通行证,连男女之分都可消融。

刘碧儿宁可小心翼翼的挨着宁公子坐在车厢里,也不愿跟樊大胡子一起坐在前座欣赏风景。

就差这么多吗?袁不凡不服气的想,要不是这把大胡子,他也是个潇洒少年郎哩!

“奴家自幼被卖到衡州做丫头,好不容易存够钱,赎了身,可以回家,可是路途遥远,途中又遇到坏人,差点就……”说着流下泪来。

宁馨替她抹抹眼泪,“还好留住了性命,从现在起你就跟着我们,还好襄州也不远了,我们负责送你回家。”

“宁贤弟!”袁不凡在前座叫唤。

“什么事?”

“麻烦你到前面来一下。”

“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刘姑娘不是外人。”

“宁贤弟,”袁不凡有点火大,“还是麻烦你到前座来,大哥有话跟你说。”

“真麻烦,这么大了还黏人,”宁馨交代,“刘姑娘稍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宁公子。”刘碧儿柔顺的点头,含情脉脉的看着宁馨。

“大哥,什么事?”宁馨粗声粗气道。

“小声一点。”袁不凡压低声音,“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就随便做决定?”

“什么决定?”

“那个姑娘啊!你怎能承诺她要送她回家?”

“我们下一站不就是去襄州,顺水人情也不做吗?”

“这不是顺不顺的问题,你清楚她的来历吗?”

“刘碧儿,襄州人氏,从衡州来,回襄州去,够清楚了吧?”

“那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你怎知她不是在骗你?”

“她干嘛骗我?”

“人心险恶,不可不防。”

宁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八成是你自己骗人骗多了,所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我是小人?”袁不凡愕然。

“早知道你不是侠士,但连‘顺便’救救弱小这种事也不肯做,那不是……哦!对,我忘了,你是个生意人,没好处的事你不会做。”回身往车厢里拿出帐簿翻开,执笔在手,“你说吧!这次的‘举手之劳’要秦老头付出多少代价?”

袁不凡气道:“不是钱的问题!”

宁馨不管,迳自在簿子上记下“白银一万两”。“够不够?觉得不够尽避说,我只要顺手再添一笔,一万马上成倍数成长。”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袁不凡很火大。

“我不是正在回你话吗?”宁馨一副“你问得好奇怪”的表情。

“如果你有在听,现在就该请那位姑娘下车,告诉她我们有自己的事,无法送她回家,但我们可以接济她些银子,让她另外雇车。”

“如果她遇上坏人怎么办?”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

“是你说的,‘人心险恶,不可不防’。”

“这……”袁不凡觉得很头痛,“这怎能一概而论?”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敌人等着对付他们啊!

“我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宁馨噘嘴,“而且碧儿妹妹扭伤了脚,你教她怎么去雇车?”

“大不了到下个城镇,我去帮她雇车,再看着她离开,行吗?”

“我觉得还是不大妥当。”宁馨犹豫不决。

“宁贤弟,”袁不凡突然握住宁馨的手腕,“如果你再这样滥施同情心,我宁可不要这辆车,现在就带你走。”

“你揑疼人家了!”宁馨挣扎着,却没挣月兑。

“你先答应我。”

“哪有这样逼人家答应的!”

“你先答应我。”袁不凡很坚持。

“好啦!”宁馨心不甘、情不愿道。

“你答应啰!不可以反悔。”

“就算答应,也是被你逼的。”宁馨咕哝。

袁不凡松了的手立刻又紧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答应啦!”宁馨嘟嘴,“想牵人家的手就老实说嘛!还来这一招……”

袁不凡马上像被烫到般松开手,不好意思的对宁馨笑了。

***

“奴家跟着您,会不会耽误您的正事?”

“不会、不会,我们本来就是要走这条路的。”

虽然已经达成“片面共识”,但“下一个可以雇车的城镇”毕竟不是说出现就能出现的,在到这个城镇前的一路上,袁不凡只能拉长耳朵,仔细聆听他的宁贤弟有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是我看您大哥好像有些不乐意的样子。”刘碧儿压低声音道。

“谁?”

“就是在前面驾车的那位。”

“没有,你想太多了。”

“可是令兄看来真的有点不大高兴……”

“没有,他长得就是那个样,不过你别看他外表凶恶,其实心肠比豆腐还软。”

袁不凡听着,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你们两位是亲兄弟吗?”

“你看我们长得像吗?”

“不像,”刘碧儿掩口笑道:“宁公子长得这般……这般……我真是问了一个傻问题。”

她虽说“这般……这般……”,没说清楚到底是哪般,但只要是人都听得出来——她的意思正是宁公子长得俊俏,而樊大胡子就长得很抱歉了。

对于这点感想,袁不凡只当作没听见。

“两位要去哪里,去办什么事?”

袁不凡马上竖起耳朵,只听宁馨笑道——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到处走走逛逛,走到哪里看到哪里罢了。”

“都不用回家的吗?”

“如果不用回家就好!”宁馨惋惜道:“可惜盘缠有限,等挥霍光,就该倦鸟归巢了。”

“听起来好惬意的样子。”

“是啊!这十来天可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逍遥的日子哩!”

袁不凡心中一动,不知宁馨说的话是真、是假?随即自嘲的笑了,宁馨不过是胡诌,而他竟还当真了。

“如果我也能跟你们一样,不知该有多好。”刘碧儿羡慕道。

袁不凡又竖起了耳朵,那丫头这么说,显然是要拐宁馨带她上路,他正打算出声制止,却听到宁馨好心奉劝——

“可惜的是,你要回家了,而且你的家人一定也等你等得心急。”

袁不凡听了微微点头,看来宁馨也还不傻。

“嗯!家是一定要回的,不过回家之后……”

“回家后就别乱跑,找个好小子嫁了,总胜过餐风宿露。”

袁不凡暗自觉得好笑,她还教训人哩!

“好人也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宁公子,您在家乡可订了亲?”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明媒正娶、三媒六证的是没有,但红粉知己嘛!”

宁馨摆明了是在吊刘碧儿胃口,袁不凡听得暗自咬牙。

“红粉知己怎样?”

“红粉知己就难说了。”

“怎么难说?宁公子说的‘红粉知己’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我喜欢的不喜欢我,我不喜欢的喜欢我之类的,一律归为‘红粉知己’。”

“那公子的红粉知己一定不少了?”

“也还好啦!反正男未娶、女未嫁嘛!多认识认识,也许哪天缘分到就定下来了。”

刘碧儿点点头,“那奴家……也算得上是公子的红粉知己吗?”

袁不凡不禁模模他的假胡子,一方面觉得刘碧儿的暗示也太露骨了,另一方面也想听听宁馨会如何接招。

而宁馨只是笑道:“那就要看这段路够不够长了……”

***

要命的是,这段路还真不是普通的长!

沿路虽有小酒馆,但没客栈;不然就是有客栈,但没牲口;再不然就是有牲口,但牲口不是被雇走了,就是刚好生病,仿佛老天刻意要留下刘碧儿似的。

送不走刘碧儿已够让他火大,偏偏宁譬还火上浇油,撩拨刘碧儿的少女情怀,袁不凡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到底想怎样?”刚进客栈房间,还来不及坐下,袁不凡就忙着对宁馨发火,“你到底是在帮人家,还是在害人家?”

自从刘碧儿加入他们,袁不凡就只能跟宁馨同住一房,这是在“两男一女”的组合下唯一的选择。

而他既不放心宁馨,也不放心刘碧儿,所以职业道德高尚的袁不凡只能自愿打地铺。

“当然是帮她。”宁馨一副被骂得冤枉的表情。

“给别人一个虚假的希望,算是帮她吗?”

“什么虚假的希望?”宁馨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别说你不知道,刘姑娘对你有意思!”

“呿!少女情怀很快就会过去的。”宁馨说得轻松。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我要怎么负责任?”宁馨奇怪的看着袁不凡,“要我告诉她,我是女扮男装吗?”

“这……”袁不凡被问住了,“当然不行。”

“那要怎么办?”

袁不凡被问倒了,“总之,你欺骗她就是不对。”

“我有办法了!”宁馨忽然想到。

“什么办法?”

“我们两兄弟总有一个是真男人,我这做弟弟的不行,你这做哥哥的……”

“胡说八道!”

“是你说要对人家负责任的。”

“刘姑娘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我!”

“其实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把胡子刮刮,你也不差哩!”

那倒是!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吧?“总之在接下来的路程,你不准再跟刘姑娘讲些不三不四的话。”

“哦!”宁馨点点头,随即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是在试她。”

“试?怎么试?”

“嗯,”宁馨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你不是怀疑她别有居心吗?我这正是在试她,你想,像我这般俊俏模样,如果她不心动,那她八成就有问题。”

这是哪门子测试法啊?袁不凡没好气的问:“你试出来了吗?”

“才三天,哪这么快?不过我相信再走上十天半个月,我一定可以试出她的真假。”

十天?半个月?袁不凡都快昏倒了,暗忖即使被她试出来,经过这番心力交瘁的折腾,他大概也无力与刘碧儿周旋了。

好在,他马上欣慰的想到,顶多再两天就能到襄州了,袁不凡只希望两天后在看到“襄州城”三个大字时,他能忍住自己激动的眼泪!

***

襄州。

袁不凡抹抹眼睛,不过他不是为了拭泪,只是想把“襄州城”三个字看得清楚一点。

饼了襄州,河南府就不远了。河南,汝阳……现在不是想汝阳的时候,袁不凡回过神,觉得当务之急是把刘碧儿先送回家。

虽然进到襄州城,但刘碧儿的家却不是在城里。

其实想也知道,刘碧儿的家怎么可能在城里?刘家的家境一定很不好,所以刘碧儿才会小小年纪就被卖做丫鬟。

想想她也真命苦,一旦解除了对刘碧儿的防备之心,袁不凡就开始同情她来。他心想,等下到了刘家,他一定要赠送刘碧儿一些银子,让她和家人能生活得好一点。

在刘碧儿的指引下,出城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刘家所在的村庄。

袁不凡本来就有心理准备,认为刘家的情况不会太好,没想到真是非常破旧。

刘碧儿指着一幢破落小屋,兴奋高喊,“那就是我家,我家到了。”忙不迭要下车。

宁馨扶着她,刘碧儿一拐一拐的朝家前进。

“爹,娘,爷爷,碧儿回来了!”喊了好几声却无人出来,刘碧儿有些失望,却还是向宁馨笑道:“我想我爹娘都上山去了,这个时节,山上还有些老笋子可以挖。”

推开小屋的门,屋内果然无人,不过倒是打扫得很干净,袁不凡稍微放心了一些。

“宁公子、樊公子,请坐啊!我爹娘一定等下就会回来。”

袁不凡本来打算一送刘碧儿回家,就和宁馨继续上路,但眼前这个情况似乎不大适合马上走人,正在犹豫间,忽然听到——

“来人啊!来人啊!”是一记苍老的声音,“有没有人啊?”声音逐渐向刘家接近。

“这声音好像是我爷爷?”刘碧儿不确定道,大概是亲人的关系,即使多年不见,刘碧儿还是一听就听出她爷爷的声音。

袁不凡立刻走了出来。

老人见到袁不凡,像是吓了一跳!“你是谁?在我们家做什么?”

“爷爷!爷爷!真的是你!”在宁馨的搀扶下,刘碧儿来到门口,一见她爷爷,兴奋得眼泪夺眶而出。

“你是……碧儿?”老人揉揉眼睛,不确定道。

“是,爷爷,你们有收到我的信吗?”

“有、有,我们知道你这几天会回来;啊!你回来得正好,快跟我来,你爹在山上被毒蛇咬了,我正在找人帮忙……”

“真的?那怎么办?”刘碧儿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她脚受伤。行动不便。“宁公子,怎么办?怎么办?”急得哭了起来。

宁馨只能望着袁不凡,等他做出决定。

“我跟您去吧!刘老丈。”袁不凡接口,“一般的蛇毒我还对付得了。”

又靠近宁馨低声道:“你和刘姑娘到屋里等我,把门锁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出来,我会尽快回来。”

“我知道,你快去吧!救人如救火。”

袁不凡转向刘碧儿的爷爷,“刘老丈,我背您。”

“这怎么好意思!”

“您别再推辞了,只是要麻烦您给我指个路。”

“好。”刘老丈颤巍巍的爬上袁不凡的背。

袁不凡等宁馨和刘碧儿进屋关好门后,立刻腾越而起。

刘碧儿呆呆的站在窗前凝望,直到袁不凡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她还在往外看。

“碧儿姑娘,坐着歇歇吧!”宁馨唤她。

刘碧儿仍是动也不动。

“碧儿姑娘,你就别担心了。”宁馨走到她身后劝道:“我这位义兄本领不小,他一定能找到令尊,将他平安带回来的。”

刘碧儿缓缓点了头。

宁馨又道:“坐下歇歇吧!你的脚要多休息才会好得快,相信我,顶多一盏茶的时间,我义兄就会带着令尊回来了。”

“我就怕,樊大胡子’太有本事,太早回来了!”突然一记苍老的嗓音阴恻恻的响起。

宁馨闻声怔住,有点不确定这句突兀的话语是从哪里传来的;待明白声音是从刘碧儿传出后,她倏地从脚底直冷到头顶。

“袁不凡,饶你精似鬼,也得喝我的洗脚水。”刘碧儿边说话边转过身。

宁馨则是呆若木鸡的看着刘碧儿——因为她看见刘碧儿的脸正在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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