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娇娇女 第六章
国师府
曾老六还是第一次被带进这种地方,这里的陰暗和巨大空旷实在令他吃惊。过去向来都是巫鸣到龙家堡,他从未踏进国师府一步,从来都以为,当朝第一的国师府应是极尽奢华之能事、金雕玉砌,却没想到这里竟然连大白天都陰影幢幢的,还透着股寒心的凉气,真是教人感到浑身不舒服。
“请您在这等一等,奴才去请国师出来。”带路的小厮对他说道,还用奇怪的眼神扫了他身旁的年轻姑娘一眼。
待下人进去之后,曾老六不由得吁了口长气,“妈的,繁文缛节一堆。”
一旁的龙?冷笑,“是啊,有人贱骨头,天生受不起。”
“你说什么?”曾老六闻言气得七窍生烟,转身就想打她一巴掌,不料前方却走出一道身影。
“住手!”
曾老六扬在半空中的手硬生生顿住。
巫鸣的动作十分迅速,一会儿就来到曾老六及龙?身前,龙?不由得眯起了眼。
总觉得这个人,有一种熟悉感……
他陰鸷的眼神,邪气逼人,薄如刀削的嘴唇更是显示了一贯冷血无情的态度……
龙?忽然觉得这里的空气好陰冷,令她的手脚全都冰凉一片。不禁有些想念起陰少华的怀抱,温暖又厚实……
再一次就好……龙?想得出神。
再一次就好,只有他的拥抱,能够驱走这挥之不散的绝望与凄凉……
正当她迷蒙了心绪之际,曾老六的声音将她唤回了现实。
“国师大人,我把龙?带来了……”曾老六忙着抢功。
“很好。”巫鸣点点头,挪到龙?面前,冷睨着眼前女子。
“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了……”巫鸣突然笑了,龙?愣了下,笑容在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看起来实在是奇异而突兀极了。
只见巫鸣伸出手,抚上龙?的脸颊,龙?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下意识想要闪躲,巫鸣却仿佛早料到她会有这个动作似的,另一手马上也伸了过来,将她的脸紧紧地箍住!
“你想干什么?”龙?由牙关里吐出这句话。
“嗯,果然跟我所想的一样,是个倔脾气的小姑娘。”巫鸣饶富兴味地瞧着她,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五官却出奇细致,眼中的火焰如同龙舞,奔跃着骄傲与霸气,“不愧为继承龙家血脉的孩子……”
“你看够了没有?”龙?皱着眉。
“小丫头,耐心很差唷。”巫鸣呵呵一笑,放开了她。
“那……那个,国师大人。”曾老六在一旁,有些期期艾艾的,“咱们是不是该叫她把‘那个’给交出来?”
“你急什么?”巫鸣淡淡瞥了他一眼,“小丫头人都已经在这里,跑不掉了。”
“不……不是,国师大人,咱……咱们有过约定,我杀了龙昊天……龙?归你,宝库的金银财宝归我……”
“怎么,你等不及了?”
“那……那倒不是。”妈的,要不是这巫鸣的武功权势皆高出他十倍不止,他又何须在这里低声下气?真、真是他、他、他妈的,曾老六心中骂声不迭,口里却仍恭恭敬敬地回答。
“既然不是,你就给我乖乖等着,否则有钱没命花,可也是惨事一桩。”巫鸣冷哼一声,一手拉过龙?。
“去布置一个喜堂。”
“呃?”曾老六一愣,抬起头,“喜……喜堂?”他没听错吧?连龙?都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听……听是听见了。”
“那还不快去!”巫鸣锐眼一扫,眼中透着凶光。
“是……是,我马上去。”曾老六这会儿可是一秒都不敢再多待了,连忙赶了出去。
巫鸣看着曾老六离去,不分得嗤笑一声,回过头,龙?正冷睨着他。
“你想娶我?”
“当然。”巫鸣点点头,走到她身边,“你不会不懂原因吧?”
龙?身子一凛,却仍力持镇静,“何必大张旗鼓?你只要强占我身子就行了,多此一举做什么?”巫鸣闻言,伸手抬起龙?下颌,“龙氏一族也算皇亲国戚,身为名门之后的你,与本朝第一国师缔结良缘,难道不是美事一桩?”
“放屁!”龙?冷冷喝了一声。
“把你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呵呵呵,有意思。”巫鸣凑近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要你的力量。”
龙?表情仍是一径倔傲,但眼神突然闪过一抹精光。
“传说中,龙家祖先曾有异能者,收服了作乱的神兽,将神兽封印在‘青龙血玉’之中,得到血玉的人,就等于拥有了号令群魔的力量……”
“你倒是挺清楚的。”龙?一怔。
这个叫巫鸣的,到底是什么来历,竟对龙家的历史了若指掌?青龙血玉的由来虽只是历史传闻,却是龙家人历代以来皆心照不宣的真实故事,何以面前这个男子竟会知晓只属于他们家族的神秘传说?
“龙?,此时此刻,你一定很疑惑吧……”巫鸣轻轻一呼,一口气全喷在她脸上,龙?不想吸入他的味道,恼怒地闭紧了嘴。
巫鸣不以为意,闷笑着,“也罢,你不必知道,反正我要的,是你和青龙血玉的力量。”
“你休想。”龙?冷睇他一眼。
“我休想?”
“我已非完璧之身,你如何得到我?”龙?缓缓地说道。
巫鸣闻言,脸色陡然一变,“你说什么?”语音未落,他已挥掌掴出,“啪”的一声,随着那声回荡于大殿中的巨响,龙?白皙的脸上非但浮出了清晰的五指印,嘴角更被刮破了。
“打死我也没用。”龙?冷哼一声,擦拭着唇角血迹。
巫鸣恶狠狠地瞪视着她,原本冷静的表情出现了凝重的杀气,他由怀中掏出一把短匕举刀欲刺落——
龙?抿紧双唇、闭上眼睛。然而那椎心一剑迟迟未落,她再度睁眼,却见匕首竟划过她的手臂,“嘶”的一声,她的袖子裂开了一道口,巫鸣顺手撕下,只见藕白的手臂上,赫然出现的,正是一点鲜红无比的守宫砂!
“哈哈哈……”巫鸣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
“呵,幸好我没真气昏了头。”巫鸣看着那点鲜艳的处女标记,笑容又再度回复了,“要真中了你的激将法,送你上西天的话,我又如何得到龙家世代嫡传的力量?”
“你太卑鄙无耻了。”龙?恨恨地道,冷艳容颜上全是不屑之意,“没有青龙血玉,你要了我的身子又如何?”
巫鸣闻言,作状以掌击额,一副怎么没想到的模样。
“啊,你不说,我还真的忘记了呢!”说着说着,他便伸手至龙?耳旁,轻轻一撩,便拨开了她的头发,露出镶在耳上的龙形耳环!
“龙?、龙?,向来只有继承神力的龙家女子拥有这个宝物与名字,龙家祖先说得好哇……”巫鸣伸出手拈住了那银环,龙?一震!
“放开我!”她将头向后仰,奈何巫鸣用力一拉,耳环被狠狠拔起!龙?痛叫,巫鸣的另一手却钳住了她的腰。
“抢龙?、天下乱;得血玉、号群魔!”他端详着银龙耳?,一字一句地吟念,龙?的动作顿时凝住了……
他……他怎么会知道,血玉的传人十二字真言?!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油然而生,龙?浑身上下的血液开始冰冷,她不怕为了名利弑杀她父亲的曾老六,却开始怕起眼前这深不可测、想夺她力量的陌生人……
“可怕吗?”巫鸣瞧着她发白的嘴唇,眯起了眼,“唔,即使是害怕,亦是楚楚动人呢!”他欺身,俯首,一个吻落在龙?嘴唇,龙?浑身一颤,想推开他却没有力气。
一阵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简直想去死!
“甜美极了……你的味道……”半晌,巫鸣终于离开她的唇畔,颇有意犹未尽的味道。
“你……你一定跟我龙家有什么关系吧……”龙?未拭唇,却问道。
巫鸣一顿,嘴角一勾,“小姑娘何以见得?”
“血……血玉传人十二字真言,除了传人本身外,无人知晓,你既然知道……就表示你是龙家人。”
“你很聪明,不过真相为何,我暂时还不会告诉你。”巫鸣一笑,突举起双掌凌空拍了两下,掌声方落,屋里便多出了两个仆从。
“把她带下去梳洗一番,换上最好的衣服,待曾老六备妥喜堂,即刻准备拜堂!”
“是!”两名仆从异口同声回答完之后,便架着龙?离开大殿,龙?看着巫鸣侧过身深思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不好的预感,也许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远东镖局内
瑞坐在昔日大家一同用餐的大圆桌旁,桌上空荡荡的,他的神情有些木然。
回忆往日和乐的情景,一张圆桌三个人,虽然连半张桌子都围不满,但却是他心中最完整的“家庭”景象,那是他情愿一生守住,最最重要而不可被破坏的宝物啊!
曾几何时,一切已经改变,只为了龙?……
瑞的手握紧了……
他晓得自己不该也不能有这种情绪,然而思及往日欢乐,又觉难以面对眼前的空虚,一只拳头,就此握紧放松、握紧放松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瑞霍然起身,才跨了两步,又收回了脚,径自跌坐回椅子上。
苏莲青第一个跑进来。
“瑞!”她冲上前,“我回来了!”
瑞抬首,拧眉,“你的脖子怎么了?”心头一揪,他下意识拉着她看了一会儿。
苏莲青闻言,伸手一模,果然一片粘湿,“又流血了!”连她自个儿都没注意到,竟还蹦蹦跳跳地又跑又追。
瑞不语,起身走到一旁拿出包扎的用品,“过来坐下。”
苏莲青乖乖地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
“怎么弄伤的?”语气虽平板,包扎的动作却细腻得很。
“刚刚被曾老六划伤的。”苏莲青仔细地看着瑞的表情,“不过是皮肉之苦。”他关心她呢!真好。
“少华呢?”瑞不看她,径自专注在她的伤口上。
苏莲青眼眸一黯,“在外头,就来了。”
语音方落,陰少华从外头步进,“瑞,你没事吧?我听说李捕头他们来找过你。”
看见瑞,心头大石总算是落下了,然而陰少华仍极力克制心绪,不使之紊乱。他一向认为表情会泄漏心中所想的事情,所以学会了隐藏。
这一方面,瑞早就深得精髓了。
“我哪能有什么事呢?”瑞的回答无关痛痒,“谅他们那些三脚猫的身手也伤不了我。”
“那就好。”陰少华点点头,“你帮我好好照顾莲青,我打算去国师府救龙?。”
瑞手中动作忽止。
莲青察觉到他停止了包扎,抬头一看,只见瑞的神色怪异,不由得低唤了声:“瑞!”
“你还要去找她?”
“瑞,你是怎么了?”陰少华有些错愕,他从来不曾对他的行动多加干预,“一扯上龙?,你就不对劲。”
“我不对劲?!”瑞本来还坐着替莲青包扎,听到这句话霍然起身!“你才不对劲,自从龙?来到这里,你就整个人都失常,变得完全不像本来的陰少华了!”他冷声说道,字字冷如冰珠,“你难不成是爱上了那个女人,因而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陰少华浓眉紧蹙,真不知晓瑞此时在发什么神经,“你在说些什么?”
“没想到你连约定都忘了。”瑞的容颜掠过受伤的表情,是啊!他一定早就忘了,那个只属于他们俩的约定……
十多年前的断垣残壁之中,陰少华在闹饥荒的村落里救了他,与他约定好从此要保护他带着他共同生活,一直以来他都深信不疑、矢志不移的啊!
但如今亲口承诺的人早已将约定忘记,他究竟还在企求什么、还在奢望什么呢?!
“瑞……”苏莲青关心地垂询,美眸之中有着无人能解的迷茫与伤痛。
“不要管我!”瑞赫然出掌,镖局大堂之中传出一声轰然巨响!转瞬之间,一把太师椅竟被瑞的手劲劈得七零八落。
“你做什么?”陰少华怒喝,上前抓住了瑞的手腕,然而瑞却一把甩月兑了他,挺身飞奔而出。
“我去找他!”苏莲青想都不想,追了出去。
“等等!”陰少华一把攫住她的手臂,“瑞他到底……”
“你不会懂的。”苏莲青挤出一抹笑,神情却是悲凄欲绝,“你的心在龙?身上,你不会懂的……”
“莲青……”陰少华心中一震。
“少华,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瑞我会去找回来,不管事情变成怎样,请你记住,你永永远远都是莲青和瑞心中永远的大哥。”莲青轻轻拨开了陰少华的手,而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秋风瑟瑟,落叶袭身,陰少华望着莲青的身影,苦涩的感觉,竟无法遏止地由心里渐渐漫溢至四肢百骸。
即使如此,他仍不能放下去找寻龙?的念头……
只因那花样年华的小姑娘,早已吞噬了他的心。
国师府中乘风阁
龙?被带到国师府中的一处楼阁上,抬头望着墙上的题匾,不由得发笑。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那家伙将我关在这里,难道是要我乘着风逃走吗?”
她转身,看着那两个奉命看守她以防逃跑的佣仆。长得高大巨壮的两人面无表情,对着她不怒不笑也不说话,简直就像木头人一样,偏偏又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以她娇小的身形所望去的天空,足足被这两人占去大半。
“该不会是你们帮我换衣服吧?”龙?瞪着他们两人,没好气地问。
那两人不答话,其中一个用手推开了龙?身后的门,随着雕花的木门咿呀应声而开的同时,从里面走出了两个同样作仆从打扮的中年女人,一个精光四射看来精干,另一个则是唯唯诺诺的模样,不若前者。
“我们来为夫人更衣。”那看来精明的女人说道,“我是被国师大人派来服侍夫人的刘妈,日后夫人要是有什么吩咐……”
“等等……你做什么开口闭口叫我夫人?”
“与大人成亲之后,您自然就是国师府惟一的女主人了,称您为夫人,并无不妥。”刘妈毫无惧色,说得理所当然。
“住嘴!”龙?喝斥,“不准再夫人长、夫人短的!我听得头都痛了!”
“那可不成,夫人。”刘妈的脸上浮掠一抹狡黠的笑,“尊卑不能不分,若不称您为夫人,奴婢们也不晓得该如何称呼了。”
“你!”龙?大怒,本欲发作,顿了会儿,一口气最后还是隐而未发。
臭婆子,总有一天教你好看,要真那么倒八辈子霉成了“夫人”,第一个就先整你!
“请夫人入内更衣吧,有我刘妈和林婆子侍候,您要什么就有什么。”刘妈做了一个请入内的动作,态度不卑不亢,然而话中语气却不可违抗。
“我要自由,你能给吗?”龙?冷哼一声。
刘妈答得可妙:“夫人很自由的,您可在乘风阁中自由行动,刘妈和林婆子没有您的召唤,不会前来干涉。”
龙?真是气到极限,不怒反笑了,“废话!”
“请夫人入内更衣。”刘妈再度说道。
毫无选择的余地,龙?只得踏进了乘风阁里头,才一进门,她便被层层黑影笼罩住,林婆子关上所有的门窗,一股绝望的气息包围住她。
她面色一沉,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救自己离开这里。
不自觉想起陰少华,她随即甩了甩头,像是要甩开这分不该有的幻想。
她接下来的人生,早在放开陰少华手的那一刻就决定了……
就当是梦吧……
“夫人,请往里头走。”刘妈在她的背后轻推了一把。
“别碰我!”龙?回头,怒瞪刘妈一眼。
刘妈却丝毫不为所动。
正当龙?有气无处发的当儿,林婆子不知何时捧出了一套红衣服,呈到她面前。
“请夫人换穿衣服。”
龙?瞄了一眼,径自往前走,“凤冠霞帔?”
“是,大喜之日很快来临,耽搁不得的。”刘妈跟在她身后,“请夫人换穿衣物,试试合不合身,要是尺寸不对,现在改还来得及。”
“你们滚出去,我不喜欢别人帮我换衣服。”
“只要夫人换了衣物,刘妈与林婆子自会退下。”
“噢?”龙?面对这食古不化的老婆子,心底的怒气益发高涨,看见那大红礼服便一把抓了起来,往刘妈身上砸去,“滚出去!”
刘妈一愣,下意识要把礼服捡起,龙?却乘势一脚踩住了她的手背。
“你滚不滚?”
“夫人何苦作践下人呢?”刘妈吃痛,嘴上却还要逞强,“夫人要是这般对待奴才,只怕到了您出这栋楼之前,再不敢有人进来送茶送饭了!”
“你就尽管不送啊!我龙?就算饿死也不吃你这口脏饭!”龙?恨声道,眼中杀气腾腾,“你再不滚出去,我就踩碎你的指骨,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说着脚下一使劲儿——
“啊……”刘妈痛叫一声,龙?乘势收脚,只见刘妈捂着手往外头逃了出去,龙?见状冷冷一笑,瞄向旁边的林婆子,“你呢?”
林婆子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直往外头退了出去,门才一锁上,她便听见刘妈的咒骂声。
“这下贱的小蹄子!我就让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走,咱们赌钱去,一茶一饭都别送给她!”一边说着,两人脚步声便渐远去了,龙?听见锁链闩住门的声音,之后便再没有半点声音。
一片空寂。
龙?孤身一人,站在偌大而陰暗的乘风阁中,秋意由窗口贯入,翻卷她单薄的身子。
良久,她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直至暮色降临,她才突然回神。
不意触上自个儿的嘴唇,她一怔,而后,用力以手背擦抹起来,像是死命要拭去被巫鸣侵犯过的痕迹般……
苏莲青追着瑞,不停不停地追。
瑞的脚步快速而敏捷,早知晓莲青跟在他的身后,却仍不曾回头。
苏莲青也不曾出声唤他,只是紧跟在他身后。
他前进,她也前进;他停顿,她也停顿,两人像玩着影子游戏,动作一致。
不知走了多久,瑞终于有些累了,他忽地顿住脚步,往四周看看,接着便坐到旁边卖面的小摊子上。莲青愣愣瞧了会儿,才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坐。
瑞不看她,径自对老板招呼。
“两碗面。”
“哎,就来!”小贩热络地应和着。
莲青转头,看着摊子上腾腾的水蒸气翻滚上涌,不由得出神了,不一会儿,小贩将两大碗阳春面叩地一声放在他俩面前,“客官!两碗面!”
她回过头来,发觉瑞正看着自己。
“你跟着我做什么?”
莲青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我担心你不行吗?”
瑞将视线移到她的颈项处,方才包扎过的地方,显然已因剧烈的运动渗出了血丝。
“你又流血了。”
“不要紧的,我说过这只是皮肉伤。”虽然这样说,她还是不自觉模了模脖子,“瑞,你对我真好。”
瑞仍是面无表情,开始低头吃面,“别搞错了,我没别的意思。”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莲青举着筷子,却食不下咽。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瑞无动于衷,专心对付着眼前的食物。
天气凉飕飕的,面碗里的热气与香味均诱惑着食者的味觉神经,然而莲青竟只是一径呆坐在瑞面前,毫无品尝的。
从小,她就是瑞带大的,如果陰少华是救她的人,那么瑞就算是她的养育者了吧!他虽是男子,却有着妇道人家也不及的细腻,她不晓得瑞与陰少华两人的武学师从何处,然而她却知晓,瑞的武功也绝不在陰少华之下,只是很少显现出来罢了!当少华将她救回的时候,瑞看到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端出一碗白粥,他知道她的,他们有着相似的背景,所以无需言语,只要四目相交,一望即知。然而,瑞对她的照顾虽还算周全,却也还不到无微不至的地步,他真正关心的人,是少华。
就像只狗儿一样。
莲青心中这么想。
瑞就像只忠犬,跟了少华这个主人就矢志不移,而她,不过是主人交付的一项任务,他除了尽责之外,便毋须太过关心……
她以为瑞一直都知道她的……然而……
一滴眼泪掉落,滴入面碗中。
她对瑞,太复杂了呵!
瑞捧起碗喝下最后一口汤,而后将碗放回桌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莲青的面丝毫未动。
“你在干什么?面都糊了。”瑞皱了皱眉头,以为她不吃,伸出手准备拿过她的碗。
莲青却在此时,一把扣住瑞的手腕。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发什么神经……”瑞抬首,这时才望见她的表情,“你哭什么?”
莲青不理会他的话,径自说道:“瑞,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莲青……”
“明明不想理我,还是帮我叫了碗面,明明根本不想关心我,却又帮我包扎脖子上的伤口……”她越说越是哽咽,成串的泪再也不听使唤地落下,“明明……明明对我……明明对我……”
“别说了。”瑞蹙眉。
“你对我一点都不在意,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很痛苦?”莲青缓缓地道,对上瑞的目光,四目相交,“即使,我晓得你对少华……我还是……”
“我叫你别说了!”瑞欲怞回自己的手,莲青却坚持不放!
“你怕我说什么?说出你最不想听的话吗?”
瑞索性闭眼,不看她,不听她。
莲青笑了,花样年华的姣美面容上却是泪流满面,“我那样苦苦地跟随着你,看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难道可以瞒过我吗?瑞,我都看在眼底,你对我的冷漠、对龙?的敌视、还有……对少华的热情……”倏然,她凄楚一笑,“多好笑?我们就像一个缺了口的圆,永远连结不在一起,少华追着龙?、你追着少华、而我则追着你……”
瑞陡然起身,用力而愤怒地甩掉她的手,同时也甩了她一个耳光。
时间突然静止了,周遭的喧哗人声忽然寂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光均往他们两人投射过来,莲青与瑞就这样伤心与愤怒地对峙着。
莲青伸出手抚上自己的颊,讽刺地笑了。
“我说对了吧……”她低声着,“我一定是说对了,不然你怎么会打我?”
瑞的神情闪过一丝痛楚。
他丢了锭碎银在桌上,转身要走。
“等等!”莲青霍然起身,冲到他面前挡住他。
瑞无语看着她,心绪一片纷乱,说不清涌上心头的是痛是恨是爱是怜,他不知道!
“我不会死心的,都追到这里来了,我早就没尊严了。”莲青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语音颤抖却意志坚决,“就算被你伤得体无完肤,心魂俱碎,我还是要跟着你……瑞,你甩不掉我的。”
“你这是……”面对莲青强烈而执拗的宣誓,铁石心肠也开始有了微微波动,说不清为何,想不透为何!
莲青一向是最柔软,像朵春天里的花,娇俏而可人,从来不曾强迫谁也从来不曾伤害谁,就连他最讨厌、视为生活中闯入者的骄蛮大小姐龙?,莲青也从来只有笑脸以对。
但是她今天这副模样,却是瑞从未见过、也最震撼无比的一面呵……
面对这样的她,瑞的心失去了分寸,乱了……
“随便你吧……”最后,他只能这么说。
莲青闻言,没有露出宽慰的表情,却是哀戚一笑。
“太好了……太好了……我该高兴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听到你的话,我却一点都快活不起来呢?”
瑞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无言。
多情总为无情伤,莲青为他,他为少华,皆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