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我的睡美人 第一章
一早,龙家豪宅内一片喜气洋洋。
今天是龙家大公子龙翔飞和路家千金路紫镜的大婚之日。
龙家家大业大,从日据时代起以做木屐起家,发展至今开发生产了许多鞋款,更创立「龙祥集团」,成为台湾鞋业的龙头老大,旗下员工高达十余万人,堪称世界级的鞋品公司。
而路家则是拥有许多土地的地王之家,光在台北市的土地租金收入,一年就有上千万。路紫镜身为路家的宝贝独生女,从小就受尽宠爱,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因为两家是世交的身分,他们从小就是人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公认的金童玉女,两家联姻可说是门当户对。
龙家的大公子龙翔飞,今年三十岁,接手家族事业发展顺利,今天更要和相恋多年的青梅竹马修成正果,走向红毯的另一端,人生至此可说是一帆风顺。
他兴高采烈的在家里等待吉时一到,前往位于对面的路家迎娶新娘。
同父异母的弟弟龙武骥也是今天的重要角色,为了这一天,特别千里迢迢飞回台湾当伴郎。
龙武骥特意选在凌晨时分才返抵家门,因为他根本不想回来。
要他亲眼目睹爱人嫁给别人,这撕心裂肺的痛非常人可以忍受,偏偏他无法违背兄长的期待,只能回台面对这一切……
「你还好吧?怎么脸色那么难看?」穿着白色西装的龙翔飞路经弟弟房间,正好看到已换上伴郎西装的弟弟一脸陰郁的看向窗外沈思,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关心地问。
兄弟俩都是人中之龙,然而哥哥龙翔飞个性开朗乐观,弟弟龙武骥则因为是私生子的关系,个性早熟内敛,眉宇间多了一股愤世嫉俗。
「没……」龙武骥僵硬地牵动嘴角。「可能是时差的问题,我有点累。」
「真是辛苦你了。」龙翔飞没有多想,仍是掩不住的喜上眉梢。「老弟,今天是我的重要日子,谢谢你赶回来当伴郎,我们三人可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紫镜一定也很高兴你能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龙武骥苦笑,一时不知该回什么话,幸好外头传来媒婆的声音,正好为他解围——
「吉时到了!要到新娘家迎娶了!」
这次的婚礼经两方家人沟通后,决定采取中西合并的方式举行,前往女方家迎娶的礼俗不可少,传统仪式完成后,再前往教堂请牧师证婚,紧接着就是一场温馨的婚礼派对。
吉时已到,男方燃炮通知,女方也燃炮响应,一行人喜气洋洋地过马路到路家。
路家敞开大门欢迎迎娶队伍,一个小男孩持着盛满瓜子、糖果的茶盘在门口等候新郎,翔飞回红包答礼,接着男方队伍进入客厅,华丽的水晶吊灯让豪华大厅显得气派非凡,女方家的仆人已备好了甜汤圆及甜茶,招待新郎及迎亲宾客享用。
现场不断响起彼此亲友互祝恭喜声,气氛热闹无比,就在此时,穿着华丽婚纱的新娘子由伴娘带领着缓缓从二楼走下来,霎时引起了众人惊艳的赞叹声。
白色精致手工婚纱搭配成套钻饰,将新娘衬托得恍如天使下凡。
武骥身为伴郎,紧跟在大哥后面,看到路紫镜的一瞬间,整个人动弹不得,几乎看傻了。
她今天真美……
龙武骥无法阻止自己深情的凝望,心痛的感觉排山倒海的朝他席卷而来。
今天宾客满堂,路紫镜小心翼翼地步下楼梯,难掩心中的紧张,努力扬起幸福的微笑,却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不自觉地微微一愣。
武骥?
他何时回来的?!
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因他而激起了淡淡的涟漪。
多年不见,他似乎变得更成熟、更有男人味了,这些年来她略有所闻他在美国事业发展得不错,是纽约商界的名人,她很为他高兴,只是……
六年前,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想起十七岁时跟他的那一吻,她不禁脸红心跳,幸好在浓妆的遮掩下,微红的双颊不至于露馅。
她下意识地低头,都要嫁人了,她不该再胡思乱想的。
此时媒婆响亮的声音传来。「时间到了,新郎、新娘要磕头告别父母了。」
伴娘连忙将新娘领至大厅交给新郎,新郎笑得合不拢嘴,牵起新娘的手一同跪在岳父母面前行礼告别,路家父母面对唯一的宝贝女儿要出嫁,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只能简单以几句话交代准女婿,未来要好好爱护他们的女儿。
「走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穿得一身红的媒婆又笑咪咪地开口提醒︰「大家出发前往教堂吧!牧师已经在等了呢!」
还来不及感伤,路紫镜已被扶起身,走向停在屋外的迎亲车队。
路紫镜和媒婆、伴娘同一车,而新郎则另外和伴郎同一车。气派的豪华车队大阵仗的整齐排好,浩浩荡荡地出了路家大门。
车子行至半路,偏偏天公不作美,原本晴朗的天空开始乌云密布,远方天际灰蒙蒙的,预告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大少爷,好像变天了,等一下可能会下大雨,我再请人多准备几把伞。」前座的司机正说着,轰!轰!远方天际已经打起响雷。
「奇怪,天气怎么变得这么快?」龙翔飞疑惑地看向天空。
「在莎士比亚的剧本里,雷雨海啸是神鬼愤怒的象征……」龙武骥淡淡地回应,打从离开路家后,他便显得心不在焉,内心涌上无比的惆怅。
为什么老天爷要让他爱上不该爱的人?明知道不该爱、不能爱,却又无法自拔。这段感情,注定是无解的了。
这场婚礼,他是唯一伤心的人,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此刻他的心一片灰天暗地……
「莎士比亚?」龙翔飞调侃弟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了,该不是交女朋友了吧?」
龙武骥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撇过头沉默不语,不想让大哥发现他隐藏的心事。
雨好大。
才一瞬间,车窗外雨势像瀑布似流泄而下,车窗反射的脸孔撕裂成千片,龙武骥的心也彷佛碎成千片。
轰!轰!
雷声大作,正呼应着他的心情。
另一头,新娘座车上——
「视线不太好,小心开车。」媒婆一边对司机耳提面命,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抚新娘子紧张的心情。「放轻松一点,没事的。」
紫镜在家人呵护之下成长,就像温室里的花朵般娇女敕无比,这时雷声大作,大雨滂沱,媒婆深怕她被吓到。
路紫镜乖巧地点点头,神情没有异样,内心却忐忑不安,丝毫没有当新娘子的喜悦。
见到武骥之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离教堂越近,越是无法平静。
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心……
当年因为翔飞前往美国念书,她开始和话少的武骥有了较多的互动,也才发现他真正的个性是如此幽默风趣。
一反平时在龙家的沉默寡言,武骥在外头开朗健谈多了,不同于家人和翔飞总待她小心翼翼,深怕她有一点受伤,调皮的武骥总想得到新点子带她去玩,她就这么跟着他试过了云霄飞车、冲浪、划船,四处游山玩水,体验了截然不同的刺激生活……
回想那段暧昧的时光,令她的思绪更加混乱,尽管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但往事历历在目,只是如今人事全非……
轰!轰!轰!
雷声震耳欲聋,铺天盖地的雨笼罩了所有人,一行车队正行经桥上,桥下河溪暴涨,车子塞在中间进退不得。
倏地,天空闪过一道怵目惊心的强光,紧接着一道惊雷响起——
「起火了!」有人大喊。
车队一阵蚤动,刚才的一道雷正好劈中了位于前方的新娘礼车,就在转瞬之间,车顶便冒出火来,前后几台车的人连忙冲出车外察看,但一时之间没人敢靠近……
龙武骥隔着几部车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状况,仔细一看情形不对,他猛地大叫。
「紫镜!紫镜出事了!」
众人尚反应不及,他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下车,冒着雨势狂奔向前,龙翔飞见状也紧跟在后。
武骥任雨打在身上,不顾全身淋湿地跑到新娘礼车前,只见车子外壳部分已呈焦黑,在雨水的降温下,金属铁板冒着炙烫的白烟,车里的人生死未卜……
龙武骥迅速月兑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拚命拍打车体未熄的火苗,再用外套套住手隔热,一把打开车门,把紫镜抱出来。
这时旁观的人也上前一起帮忙,把陷入严重昏迷的人都抱出车外,龙武骥将外套盖在紫镜身上,着急地检查她的脉搏及心跳。
龙翔飞脸色发白地在一旁拨手机报警,又迅速call119叫救护车……
过没多久,救护车到了,迅速把伤者送到医院急救。
龙翔飞及龙武骥兄弟俩也急忙回到自己车上,跟在救护车后头前往医院。
T大医院——
事发突然,龙家大家长龙国治宣布这场婚礼暂时取消,并立即派公司的公关处理这次的紧急事件,发布新闻稿应付闻讯而来的媒体,但还是阻止不了狗仔队守在医院外等待龙家人出面说明,不过到目前为止,龙家人对外界的询问一律采取冷态度处理。
急诊室里一阵混乱,路家和龙家的亲友接到消息都赶来医院,半个小时前医生已经检查过司机、媒婆等人的伤势,幸好都还算轻微,只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目前已慢慢恢复神智,但是坐在后座的紫镜很严重,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她不会有事的,是不是?」龙翔飞一到医院便担忧的抓着医生问。
一旁的护士把龙翔飞拉开。「先生请让开好吗?让医生先为伤患急救,你们不要担心,先到外面等一下,医生待会儿再为你们做说明……」
龙翔飞只好无奈地退到急诊室外,和双方的亲朋好友一起坐在椅子上枯等。
龙武骥一身狼狈地远远坐在角落,说不出心头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看到紫镜面容憔悴的被推进手术室,他心如刀割,恨自己无法保护她,甚至也无法像大哥一样追上前询问医生她受伤的情况。
婚礼无法举行,但他却反而陷入更深的愁虑之中,因为知道此刻他深爱的人儿正经历着生死关头,最后情况会如何演变,谁也无法预料。
此时此刻,他只能拚命祷告,希望上帝保佑,把健健康康的紫镜带回他们身边。
上帝,请保佑善良的紫镜,一切的罪都由我来担……
紫镜,妳一定要平安,我不能失去妳……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总算熄了,医生走出手术室,亲朋好友们立刻一拥而上关心。
医生安抚家属道:「路小姐手术顺利,已经没事了,最近天气不稳定,常常发生雷击事件,轻者可能只是皮肤表面的烧灼伤,严重的也有使人神经和心脏麻痹而丧命的,幸运的是伤者坐在车子里,闪电不是直接击中人,而是击中车子,强大的电流会直接被导往地面,路小姐可能是因为刚好碰触到车内的金属物体,所以伤势较严重,但是你们不用担心,她会复原的,现在就等她醒过来了。」
「太好了。」大家总算安了心。
一个护士推着路紫镜的病床要离开手术室,龙翔飞上前去帮忙,紧紧牵着紫镜的手,跟着她一起前往已排定的单人VIP病房。
三天后——
路紫镜依然沈睡着。
龙家运用关系为紫镜安排了总统级病房,有贵宾专属的医疗机制,让她可以很放心在这里休养。
此时刚过晚餐时间,龙家父母和路家父母已经先回家休息,这几天龙翔飞都守在医院里不愿离开,坚持要亲自照顾紫镜。
每天护士固定会来测脉搏、换点滴、量血压,晚上,看护为紫镜擦好澡、换上干净的病人服,打理好一切后就会先行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路紫镜仍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三天了!紫镜就是没醒过来,依旧像个睡美人一样沈睡着。
病房里一片安静,龙翔飞坐在床边,深情地抚模她的脸颊。「宝贝,快点醒吧!」
他沈浸在内心的痛苦中,眼眶闪着泪光。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从小到大一直谈着纯纯的爱,没想到一场意外,她无缘做他的新娘了。
龙武骥静静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内心被撕裂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这几天,他也一起留宿医院,表面上是因为请假回台暂时不需上班,所以可以分担照顾工作,但实际上,这是他视为理所当然的责任,因为他也担心她、关心她、爱她……
只是他没看过大哥如此脆弱的一面,从小到大,龙翔飞就像打不倒的巨人,因为身为长子的关系,为了继承家业,他向来展露出绝对的刚强,但是为了紫镜,他也明显憔悴消瘦了。
这些天,只有当翔飞去上班时,他才能坐在病床旁尽情端详紫镜恬静的睡颜。
她浓密的睫毛总是盖着她水汪汪的大眼,武骥只能在心中拚命呼喊,对她诉说满满的情意——
紫镜,赶快醒来吧!
我在这里等妳醒来……
一天一天过去了,如今已经是住院的第七天。
「为什么她一直都没醒?」终于,龙翔飞对医护人员发飙。「你们医院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人明明没事,但就是不醒来?」
主治医师是知名的脑科权威,连忙谨慎向他解释:「路小姐确实没有生命危险,之所以会一直不醒,很可能问题是出在脑部,之前受到雷击,我们检查到她的脑部有轻微的水肿现象,脑部是最复杂也是最重要的器官,原本评估状况会越来越好,但也有可能因此影响她清醒的状况,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再观察。」
「那以后怎么办?」龙翔飞颓然无力的坐在椅子上,闷声问道︰「万一,她一直不醒呢?」
这是个可怕的问号,没有人敢回答。
龙武骥站在一旁,凝视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的紫镜,她总是那么美,尽管她沈睡着,他依然无法自拔的被吸引……
紫镜!
妳为什么要躲在自己的梦里?
醒来吧!我在等妳。
让我知道妳平安无事,求求妳,快点醒过来!
求求妳……
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紫镜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
龙武骥一愣,又仔细看了一眼,果然再度观察到这令人振奋的变化。
谁在喊她?
是谁?
那么热情,那么专注,像一把火,暖和了冰冷的她……
龙武骥惊喜交加的大喊︰「她动了!她的睫毛在动!」
睡美人终于醒了!
龙翔飞快速冲向前,跪在病床边,紧握她的手。
「紫镜,妳醒了吗?紫镜……张开眼睛看我。」
声音不同了,他人呢?
她努力的撑开千斤重的眼皮,一时视线还无法聚焦,只模模糊糊地看到床边有个身影伴着她,不知是谁。
「紫镜!紫镜!」龙翔飞狂喜的呼喊着,但路紫镜完全没有响应,浓密的睫毛随即又盖上眼睛,整个人再度陷入黑色的梦乡中。
「紫镜!」
无论龙翔飞怎么喊都没用,紫镜再次昏睡,医护人员忙着为她检查身体各项指数是否正常,陷入一阵兵荒马乱中。
睡美人不管外界的兵荒马乱,依然安稳的在自己甜美的世界中,那阳光灿烂的粉色梦境里,有清澈的大海、白色的帆船……
医护人员忙进忙出,龙翔飞心急如焚地紧跟着医生询问情形,龙武骥什么忙也帮不上,暗自神伤的走出病房,无力的倚靠墙壁,独自垂怜。
双方父母接到翔飞的通知,不久后也赶来了医院。
路妈妈着急地问︰「紫镜呢?」
「醒了一会儿,但是又昏迷了,医生正在里面检查状况。」武骥道。
路妈妈手抚着心口,十分为女儿担忧,其它长辈们脸色也一样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天不负苦心人,病房里传出一阵惊叹声。「路小姐醒了,路小姐醒了……」
她醒了?
她终于醒了!
龙武骥急冲进病房,长辈们紧跟在后面。
路紫镜真的醒了,她眨眨眼,茫然的打量周遭的一切。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就像个小型会客室一般,精致沙发、茶几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让人放松心情的风景画,空气中闻不到任何消毒水药味,比起一般病房让人感到安心多了,只是她还是很害怕……
好多人围着她,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紫镜,妳终于醒了!」龙翔飞欣喜若狂,俯轻轻抱住她。
她皱眉,虚弱地推开他,疑惑地问︰「你是谁?干么随便抱我?」
众人一愣,霎时房里鸦雀无声。
主治医生立即冷静地确认。「路小姐,妳不记得龙先生吗?」
「龙先生……」她脑海里的记忆一片空白。「我……不认识你啊!」
翔飞激动地喊着︰「不!不可能,紫镜,妳忘了吗?我们是在前往婚礼的路上……」
她摇头,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主治医生又问:「妳知道妳叫什么名字吗?」
「我的名字?」主治医生的问题彷佛考倒了她,她的表情慌乱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我叫什么……」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全是陌生人,只除了……
龙武骥站在最后面,高大挺拔的身材让他在人群中耀眼无比,几天来心力交瘁而凌乱的黑发更加添了他的男人味,菱角分明的薄唇正对她展露无比的善意。
看到他,她的心奇异地平静了起来,下意识地月兑口而出︰「武、武骥……」
她仅存的记忆里,全是跟武骥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龙武骥定定地凝视着她,内心的黑暗与虚无因她这柔声一唤扫去了陰霾,阳光普照。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