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金钗 第十章
乾清宫外,水溶和薛宝钗正等着朱棣的召见。
对于被皇上召见,水溶倒是习以为常,因为过去他就时常陪着父亲进京面谒,所以他泰然处之;纵使知道这次皇上召见定是罚多赏少,他还是不以为意,倒是他担心薛宝钗比担心自己多一些。
他走到正蹲在地上、看着两只蛐蛐儿打架的薛宝钗身旁,将她拉了起来,“宝儿,不要玩了,我有话对你说呢。”
薛宝钗双手抱胸,有一搭没一搭说道:“如果是见臭皇帝的事,那就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水溶一脸哭笑不得。臭皇帝?天啊!他水溶如果有十颗脑袋的话,早被皇上砍去了九颗,这丫头难道不知道吗?
他喊道:“宝儿,你爱我吗?”
薛宝钗想都不想,随意点点头,继续看着她的蛐蛐儿打架,“爱啊!”
“既然你爱我,又奔波到皇宫救我,那么你愿意看着我死吗?”
薛宝钗终于抬起头,“我爱你,怎么舍得让你死?
如果我要你死就不需要救你了。”
“那就起来,跟我好好向皇上赔罪,否则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薛宝钗倏地站起来,“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向他赔罪?我说的话难道不对?”
“你说得都对,但你要记得,现在是大明朝,而不是你所说的六百年后。”
“大明朝?大明朝不就……”薛宝钗的话陡然止住,她想起明朝皇帝,除了两三个堪称不错以外,其余个个皇帝都颟顸腐败、民不聊生,而且好杀成性,动不动就当廷杖责大臣至死。
想到这儿,薛宝钗的脸色不禁苍白起来,“水溶哥哥,我骂他篡位夺权,骂他臭皇帝,我是不是间下大祸了?”
水溶握住她的手,轻抚她的脸,“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口不择言,实际上你根本没有那个心。”
“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历史书上也是这样写的,我……”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帝想要臣于死,是不需要理由的。”
“什么?他要你死?”
水溶只是淡淡一笑,但这个答案比亲口承认更让薛宝钗心惊。
她急急拉着水溶说道:“水溶哥哥,既然这个年代这么不好、这么不讲理,那你跟我回我的年代好不好?在那儿,没有人需要因为骂了皇帝一句话就被处死,也没有人需要看皇帝的脸色过活。水溶哥哥,你跟我去,好不好?”
水溶正想说什么,太监已经来传话了——
“传北静王世子。北静王世子妃觐见!”
水溶心头一凛,低头对薛宝钗说:“宝儿,一会儿记得向皇上赔罪,知道吗?”
薛宝钗不情不愿地点头,跟在水溶后面进了乾清宫。
“罪臣水溶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薛宝钗气呼呼地趴着,一句话都不吭。
朱棵眼睛一转,看往薛宝钗,“你怎么不请安?”
水溶忙扯了扯薛宝钗,示意她快向皇上行礼问安。
薛宝钗终于开口:“在我们那个年代,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下跪行礼,所以我跪在这儿,已经就是请安了。”
“喔?你们那个年代?你说的是哪个年代。”
“六百年后的年代。”
朱棣哈哈一笑,“你在做梦吗?什么六百年后?”
薛宝钗哼的一声,索性又把明朝的历史再讲一次,只是这次她很聪明地省去明朝灭亡史,只讲到崇祯杀了袁崇焕。但这已经够让朱棣听得眼睛发直,久久说不上话。
但朱棣不愧是帝王,虽然震惊,可一瞬间便恢复镇定,“既然如此,那朕要向你问一个人的下落,你可愿意告知?”
薛宝钗知道他要问什么,当即说道:“皇上不是已经派郑和出海去找了?又何必问我?”
朱棣更惊讶了。他派郑和出海的事虽曾召告天下,但真实目的为何,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丫头为何会晓得?难道她真是从六百年后的世界来的?
这么一想,他想杀水溶和薛宝钗的心意顿时松动,“你说说,你们那个年代还有些什么新鲜事?”
薛宝钗观察着朱棣的脸色,脑海中迅速将史家对朱棣的评论想了一回,想着该怎么说才能正中这个皇帝下怀。
忽地,她想起朱棣的好大喜功,于是转而评论起当时明朝周围各族、各国的状况,尤其对元灭亡后蒙古人的情形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并刻意提及大炮。枪火等武器,让来棣听得整个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走下龙座,“你说的那个一次可以轰垮房子的,叫什么?”
“大炮,那是从海的那一边传过来。”
朱棣兴致盎然,“喔?你能不能把它画出来让朕看看?”
“当然可以。”
薛宝钗高兴极了,于是将最古老的大炮画了一幅呈上去,顺便解释各个零件的作用与名称。幸好她学过几年绘画,否则还真不知从何画起呢?
朱棣瞧得频频点头,眉开眼笑,“水溶、薛宝钗跪下听封。水溶即刻着北静王位,仍回金陵守孝;至于薛宝钗封一品诰命夫人,北静王水溶进京时,特准薛宝钗陪同。”
至此,水溶知道自己的脑袋暂时保住了。他拉着薛宝钗谢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慢点,朕还有话说。水溶,你教妻不严,治家无方,修身无道,以致好好的北静王府迭遭横祸,连自己的命也差点送掉。所以朕要对你罚俸一年,面壁两年,好好修身自我反省,你可心服?”
“水溶心服。”
水溶是心服,但一旁的薛宝钗可不服。
她仰起头说道:“皇上,为了感谢皇上的思典,宝儿有一样东西要送给皇上。”
朱棣大喜,以为她又要拿什么枪炮武器让自己瞧,“好,呈上来。”
薛宝钗将杜康要自己交给朱棣的画呈上去。
乍见是一幅画,朱棣有些失望,可当他打开那幅画时,脸色却骤然惨白。
这是……这是……
那是一幅女子的画像,画中女子栩栩如生,仪态万千,恍如洛水女神,教人望而心动,见而忘神。
朱棣的记忆不禁回到那个杀戮满天的日子,在那个日子里,他曾经抱着那个女子,差点就得到她,可也因为那样的一个日子让他彻底失去那个女子;从此,那个女子便封存在他心中,永永远远不再提起,可她的名字他却不曾忘记,她叫——朱夕。
看着画,朱棣跌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挥手,“罢!
水溶,朕也不罚你了,依旧让你世袭罔替,永不加罪,你跪安吧!”
水溶怔怔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薛宝钗可不管许多。
她开开心心牵着水溶的手,诚心诚意磕了个头,“谢皇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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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薛宝钗没到过京城,所以水溶便带着薛宝钗在京城好好逛了一圈.这才挽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准备回金陵一水溶原本打算在马车上好好拷问薛宝钗一番的,谁让她不听解释.擅自离家出走。吓得他连命差点没了。
岂料,薛宝钗一上马车就呼呼大睡,任凭水溶怎么叫喊都叫不醒。
水溶无奈,只得搂着妻子,怜惜地看着她熟睡的美丽脸庞,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
这个小东西,若不是她,他可能还无法查清楚父亲和灵儿是怎么死的,所以他得好好谢谢她才是。
不过他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她怎么会和杜康一起到京城?杜康给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让皇上在瞬间改变心意.饶了他们两个?
诸多疑问,让水溶决定还是唤醒薛宝钗,免得这小丫头贪玩起来,把一切都忘光光,“宝儿、宝儿。”
薛宝钗没有反应,她睡得好沉好熟好香,水溶又叫:“宝儿,醒醒,宝儿。”
这回薛宝钗有点反应了,可只是嘴巴动了动:“不,我要带水溶哥哥回海岛,朱棣是个大混蛋,他会杀了水溶哥哥,所以我要带他回去。”
水溶听了极为感动,以为薛宝钗连做梦都惦记着自己,当下摇摇她,“宝儿、宝儿。”
可薛宝钗还是没有醒来,倒是继续说道:“你说什么?说水溶哥哥就是那株被我踩扁的绛珠草,所以我才得嫁他为妻,才得留在明朝陪着他?”
水溶是听得一头露水,一愣一愣的,什么绛珠草?他不是好好的人吗?何时变成一株草?
薛宝钗仿佛在跟什么人说话似的,又说:“我才不相信你的话,水溶哥哥是水溶哥哥,他不是什么草,我也不是雪霞仙子,我要回去,我要你带我和水溶哥哥回去!”
水溶一愣,这才醒悟过来,薛宝钗原来不是睡着,而在和人说话,只是不知那人是谁,为何无形无影无声无像?难道是鬼魅精怪一类的?
想到这儿,水溶不禁用力摇晃着薛宝钗,大声在她耳朵旁喊着:“宝儿,快醒来,宝儿!”
薛宝钗吓了一跳,猛然睁开眼睛,感到奇怪,“人呢?怎么不见了?”
“宝儿,你在说什么?这里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我们准备回金陵,记得吗?”
“可是我明明看到一个女人,她说她叫警幻仙姑,还说我是雪霞仙子,你是一株绛珠草,因为你被我踩扁了,导致先天体质不良,还差点连爵位都继承不了,所以罚我不准回去,还要我嫁给你做妻子,一辈子陪着你。”
水溶哑然失笑,“宝儿,那是做梦,你刚刚在说梦话。”
薛宝钗捶打着他,“才不是梦,人家已经好几次做了这个梦,而且每次故事的内容都一样,都是我踩扁了一株草。”
“是吗?”水溶捧起她的脸面对自己,“那你看看我像不像一株草?”
薛宝钗认真看着,然后摇头,“不像。你不像草,你像一个大草包!”
水溶眼睛忽地瞪大,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薛宝钗,呵着她的腋下痒处。
薛宝钗素不禁痒,没两下便倒在水溶怀中求饶道:“好哥哥,您大人大量,饶了宝儿这一回吧!宝几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您就教教宝儿,不要惩罚宝儿行不行?”
水溶故作威严状,“不成,不好好罚你,你会永远搞不清楚谁才是主人。”
薛宝钗小脸一垮,“那你要怎么罚我?”
水溶邪邪一笑,“你说呢?”
薛宝钗嘟着嘴想,“亲一下?”
水溶摇头,“不够。”
“那亲两下?”
水溶还是摇头。
“亲三下?”
“不够,亲三下外加回答我的问题,嗯?”
“好吧!你要问什么?”
“我问你,你怎么会和杜康一起到京城?”
薛宝钗一笑,将水鸿想欺负她,杜康适时出现救了她的经过说出来。那件事虽早已过去,可从薛宝钗嘴里说出来,仍是惊险万分、格外刺激。
水溶闻言,脸色发青,气得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宝儿,你说灵儿也是被水鸿害死的?”
“没错。但正确说来,她应该是被婀荷玉的嫉妒心害死的。若婀荷玉不先唆使人去欺负灵儿,灵儿又哪会被水鸿蹂躏至死?”
提起婀荷玉,水溶心里便闪过一丝又复杂又愤怒的情感。如果不是她,父亲和灵儿不会死;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弄得一身病;可如果不是她,他又怎能认识宝儿呢?所以他到底该恨她还是谢她?
见水溶发呆,薛宝钗问:“水溶哥哥,你在想什么?”
水溶回过神,“我在想我二娘。”
薛宝钗霎时打破一缸子醋,“你不是说和她没什么吗?为什么还想她?难道你真的和她……”
“宝儿,你想到哪儿去了?怎么说她都是我二娘,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想她?”
水溶把自己刚刚的想法说了一遍,薛宝钗听完也很好奇。
“那你对她究竟是恨还是爱?”
“说爱是不可能,毕竟她害死爹和灵儿,又纵容水鸿那样欺负你;对此,我是不会原谅她的。但她对我的关心,却是发乎真心,所以我对她有感激有感谢,却不会爱她,也不恨她。”
“那么水鸿呢?你恨不恨水鸿?”
“水鸿?我怎么会恨他?如果不是婀荷玉持身不正,水鸿怎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你的未婚妻灵儿呢?”
“灵儿?”
“对,水鸿说你很喜欢她,所以才和她定亲,虽然和一个死人吃醋实在没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想知道,我和灵儿,你比较喜欢谁?”
水溶皱起眉头认真道:“宝儿,灵儿是灵儿,你是你,你们是无法比较的。真要说来,或许我爱你比较多一些,因为当我知道你落人水鸿手中,生死未卜时,我担心得几乎想一头撞死,所以才会中了婀荷玉的计谋,吃下村药,差点酿成无法弥补的大祸。
可当我知道灵儿的死讯时,我只觉得对不起她,没能好好照顾她,才让她成天往外跑,使得婀荷玉和水鸿有下手的机会。”
“这么说来,你对灵儿的感情是歉疚多于爱情?”
“或许吧!”水溶微微一笑,心里却暗暗对薛宝钗说了声对不起,他是爱薛宝钗多些,可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因为他确实爱过灵儿的,直到现在他依然爱她;只是他懂得珍惜眼前人,将对灵儿的感情深藏在心中的一个小小角落。
“那……杜康呢?”薛宝钗突然贼兮兮地问,“我瞧杜康对你很好,听到你回北静王府的消息后,还因不放心而跟过来看,你和他是不是……”
水溶登时一翻脸,压着薛宝钗便是一顿好吻,直吻得她气喘吁吁后,这才松开她。
“下次再胡说、再怀疑我,我就罚得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知道吗?”
薛宝钗偎在水溶怀中,脸红地点头,“知道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偎着,一路无言。
好半天,薛宝钗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那警幻仙姑曾告诉我怎么回去,水溶哥哥,你想试试吗?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水溶摇头,“我是这个年代的人,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将来也会死在这里,除了这里,我不想去别的地方;况且,这里有你,不是吗?”
薛宝钗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了,“水溶哥哥!”
“宝儿,如果你可以回去的话,你愿意回去吗?”
薛宝钗摇头,“你去我才去,你不去我也不去,我一辈子都要跟你在一起。”
水溶因此漾出一朵迷人的笑,那笑电得薛宝钗头晕晕的。
“水溶哥哥,我有说过你长得很美吗?”
水溶重新将薛宝钗压在身下,低声威胁:“宝儿,我早说过,男人不能用美来形容,你忘了吗?还是要我罚你才会记得?”
薛宝钗柔顺地送上香唇,“我记得,可你真的很美啊,人家忍不住……”
“还说!看我怎么罚你!”
“不敢了,水溶哥哥,人家不敢了!”
薛宝钗的声音越来越小,终至完全淹没,只剩下马蹄声伴随着车轮声缓缓前进,缓缓迈人黄昏的满天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