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向日葵 第十章
「听说叶伯伯只是受了刺激,在医院里休养几大就可以回家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覃京曜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向轮椅上的人儿说明。
只见依依脸色铁青,硬着头皮被推往叶清云的病房。
糟糕!她心跳好像有点快。
陆依依,别紧张,振作点!她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去看看生病住院的老板根本没什麽,除了他刚好是她的生父以外,其他没有什麽好怕的。
「到了。」覃京曜将病房的门打开,依依的表情马上跟着僵硬。
「依依……」叶清云一见到来人,马上从床上坐起,而叶伯优则守在一旁。
叶清云眼里的欣喜任谁都看得出来,叶伯优也露出了笑容,依依顿时有些不能适应。
「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她眼睛看着别处,一脸不自在。「所以我陪覃京曜过来看看。」
听清楚了,她可是陪覃京曜来的,不是她白己要来的哦!
叶清云一点也不在意依依的态度,只要依依肯来看他,他的病就好了大半了。
「你好一点了吗?觉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叶清云担忧的打量着她。
「我很好,只是腿断了,过一阵子就好了。」依依并不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很严重,只不过右腿骨折比较麻烦而已,以後行动上可能会有些不便。
「还有轻微的脑震荡,这几天要好好休息。」覃京曜在後头加上几句,马上惹来依依的白眼。
「以後要小心点,我派部车给你,别再骑那肉包铁的机车了。台北的交通状况本来就不是很好,而且女孩子开车也比较安全。」叶清云马上做决定。「伯优,明天马上派部车给依依。」
「不用了,我骑机车很方便。」有钱人家出手就这麽阔气,不过她陆依依可消受不起。「无功不受禄,再说这次车祸是我自己不小心,和是否骑机车无关。」
「对於一个父亲而言,他希望女儿的生命不再遭受威胁,这应该不用看得那麽严重吧?」叶伯优淡淡的说。
「对你们而言当然不算什麽。」依依冷着脸回道。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把钱这东西横在事情中间?」叶伯优有时真是受不了这小妮子,任谁有叶清云这个老爸早就兴奋得睡不着觉,只有她跟别人不同。
「我高攀不起那是事实。」依依仍坚持。
「如果我不是那麽有钱的人,你就会认我吗?」叶清云忍不住问道。
「很难说。我一直很难明白,你们怎麽可以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就把我当成与你们密不可分的血亲?你们的感情给得太容易,也太不真实了。」依依坦言道。
她不是不认他们,其实有个爸爸和哥哥也满不错的,至少总比没有得好,只是她一向自由惯了,除了对几个较要好的友人,她很少会表现出热情,而叶清云跟叶伯优突然给与她的亲情泛滥得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害她老是觉得心里不太对劲,所以才会那麽陰阳性气。
其实她的本意也不是那样啦,就是……唉!
应该这麽说,这些温情有点超出她敢接受的范围。
「为什麽我不能对自己的女儿热情些?」叶清云显得有些激动。「我已经失去她二十几年了,错过了那麽多时间,当然会急着将她带回我身边呀!这有什麽错?」
「我也没说不认你啊。」依依小声地道,她的本意本来就不是那样,只是她一时没办法对着他喊老爸嘛!
「老妹,那你的意思是……」叶伯优又惊又喜的问。
「等我伤好了再说啦!」依依一脸别扭,急急的将头转向别处,忽然想起了什麽,连忙又对叶伯优说:「还有,除非红茵回来,要不然我只认老爸,怎麽我也不承认有哥哥,你自己看着办。」
叶清云乐得合不拢嘴,这个刀子口豆腐心的女儿一点也没他想像的铁石心肠,不过是有些怕羞并且不能适应而已,依依肯认他这个父亲,实在让他太高兴了。
「伯优,你听见了吧?马去把红茵给我找回来!」叶清云立即下达命令。
叶伯优僵着脸,其实他早有计划要将心爱的红茵寻回来,这些天他就会出发。「我自己知道怎麽做。」
★★★
依依虽然没有正面承认叶清云即是她的生父,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依依的态度已经有软化的迹象,这场父女相认的结局让众人都感到满意。
「叶伯伯!你好好休息,依依和我先走了。」覃京曜微笑道。
「那依依就交给你了。」叶清云点点头。
「她有什麽事再联络我。」叶伯优也说。
他们怎麽这样?她刚刚还说要认他们两个的,现在竟然联手陷害她!依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卑鄙!那两个姓叶的家伙竟然面带微笑的看姓覃的把她推走。
不过她要是真的那麽容易任人宰割,她就不叫陆依依!
依依偷偷摆月兑正在替她办出院的覃京曜,拄着拐杖走出医院。她有些狼狈的举起一根拐杖,自嘲的想,用拐杖拦计程车对她来说还是头一遭呢!
一辆计程车停在她身前,司机看她行动不便,帮她打开车门,正当她想跨上车时,身後忽然传来叫唤。
「依依!」
是覃京曜的声音!依依愣了一下,上车的动作因此停了一秒。
不能回头。她毅然决然的加快速度坐上计程车。覃京曜动作更快,在她拉上车门的前一秒也跟着坐了进来。
「下车。」他低声命令道。
依依别过头去,不理他。
「司机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要下车。」他果断的对司机说。
「司机先生,是『他』要下车。」依依很快的接道。
「我们一起下车!」覃京曜怒道。
她与叶氏父子之间僵持的态度出现和缓的迹象,好不容易让他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一些,结果她马上又做让他大怒的事。
她不晓得自己身上的伤势有多严重吗?她如果以为她能逃得开他的视线范围就大错特错了,她最好别再考验他所剩无几的耐性。
「要下车你自己下车。」依依完全无惧於他的恫喝,他以为她会像小孩子一样被他那对冒火的眸子吓得手脚发软吗?
「依依,你在搞什麽?」叶伯优正要回家,见到依依在计程车上闹别扭,於是在车外嚷道。
「我要去哪里你们管不着!」依依恼火,她现在是病人耶!他们两个竟然还对她吼来吼去。
「跟我一起下车。」覃京曜索性攫住她的手,作势要将她拉下车。
「我要回家,你干嘛啦!」依依抵死不从。「不要拉我,我自己会回去。」
嚼着槟榔的司机无聊的往後座一看,心中大叹倒楣。
「喂!你们要吵架下车去吵,不要妨碍我做生意啦!」
「快下车。」覃京曜最後一次警告。
面对两个满脸怒意的男人和司机先生的冷眼,依依不得已,只好推开覃京曜的手,忿忿的下车,迳自往旁边走。
覃京曜和叶伯优马上跟上来,看她那张寒透了的小脸,他们互望对方一眼,不禁叹口气。
由於还不习惯拄着拐杖走路,依依重心不稳,险象环生,但她仍坚持要自己回家,想再拦一辆计程车。
「依依,我送你回去吧。」覃京曜按捺下火气,低声下气的说。
「依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受了伤啊?」叶伯优简直快被这个小妮子打败,他才觉得她的脑筋正常了些,怎麽才一晃眼她马上又不正常了。
「我不要他送!」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依依,你这样教我怎麽放心?」覃京曜有些火大。
他不该爱上这麽倔强的女人,他应故效法野蛮人,把她吊起来痛打一顿,否则这小妮子永远不晓得天高地厚。
「不放心我?哼!」依依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
「依依,要不然我送你回去,你这个样子怎麽回家啊?」叶伯优只好负起责任,怎麽说这家伙都是他老妹。
「我说过我自己会回去。」
依依看见另一辆计程车朝自己驶来,连忙往前走两步,哪知拐杖竟不听使唤的打起结,害她向前跌。
覃京曜眼明手快,从她身後把她打横抱起来。
「啊!你干嘛?」
依依尖叫连连,没想到覃京曜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强行将她带走。
她挣扎,连拐杖都掉了,她不但动弹不得,甚至只能丢脸的环住他的脖子,怕会被他一气之卜扔在地上。
「你就这样看着他把我抓走吗?叫他把我放下!」依依不顾形象的朝叶伯优大叫。「你是我哥耶!」
「伯优,我先带她走。」覃京曜离去前不忘跟叶伯优打声招呼。
叶伯优的脸上出现松口气的表情。「依依就交给你了,快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吧!」
「你……」依依气极了。「救命啊!」她马上叫嚷起来。
「哈!世界上可能只有他制得住依依这家伙。」叶伯优嘴角扬起隐约的笑意,潇洒的将钥匙朝空中一抛又准确的接住。
他也该出发去找那个家伙回来了。
★★★
这是他当年住的地方,他竟然还住在这儿。
依依没空多想,一声惊讶的叫唤让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陆老师!」
翩翩一开门便看见父亲抱着一腿骨折并且一身擦伤的依依。
依依原本不断的嘶吼,在见着翩翩後,只得暂时打住。
「陆老师,你怎麽了?」翩翩看到她身上的伤,惊得捂住嘴。
「陆老师的腿受伤了,要在我们家休养。」覃京曜简洁的说,随即将她抱往她曾住过的客房。
「我什麽时候说过要在你家休养了?」依依忍不住抗议道。
「我说了就算。」
「你说了就算?你还是一样把自己当神看!你说什麽都是圣旨,别人说的全是屁!」
「女孩子讲『屁』这个字很不雅。」
「我就喜欢讲不行啊?告诉你,我陆依依可不吃你那套,你最好别以为我还像以前一样那麽好欺负……啊!」
他竟然把她摔在床上!
依依忍着痛坐起身,狠狠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你也最好别以为我像以前那麽有耐性。」覃京曜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眼里闪着坚决的光芒。
他竟然敢威胁她!
「我要回去!」依依慌乱的说,头一次被他这副表情吓一跳。「我不要住在这里。我有工作要做,我自己有房子,为什麽得住在这里?笑话!」
「因为你从今以後都得住在这里。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到国外去,但那算是度假,平常待在台湾的时候,我们就住在这里……」
「停!」依依连忙打断他的话。「你疯了吗?为什麽我得跟你住在一起?你又不是我什麽人!」她凶恶的回道。
覃京曜缓缓的凑近她,依依仰起下巴,硬是要自己正视他,但身子却忍不住往後退。
这几个星期来和她相处的经验告诉他,一再的忍让只是让她逃得更远,无法让她感受到他的心,他如果不再给她一点压力,只怕她会飞得太远,忘了她原本就是属於他的。
他不停的朝她靠过来,依依忍受不了窒人的紧张气氛,硬是吞下恐惧,怒声问道:「你想干嘛?」
他的唇如同她所想像的在她张口时吻住了她,六年多前的回忆一瞬间涌上脑海,她不能理解自己眼里盈满的泪水为何而生,只能愣愣的看着他,努力不让眼里的泪落下。
「我的确不是你什麽人。」覃京曜爱怜的模模她脸颊上的伤口,脸上显示出他复杂的情绪。「但你是我最爱的人啊。」
依依原本强忍住的泪,跟着他最後一个吐出的字而落下。
★★★
「不,苏经理,先把那个案子拦下,我想我们暂时先不向彦臣回应,我要他们知道我们丰棋不差他那个CASE。放眼望去,就我们丰祺所提出来的条件最好,他要是把丰祺看扁了,我也不屑做他那份生意。」依依努力的从柜子里怞出档案来。「倒是宝升的那个CASE我一定要到手。彦臣在同行之间已经日暮西山,宝升极可能在短期之内取代彦臣的地位。这间新公司有发展潜力,先和他们接触,案子由你来写,我三天之内要。」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准时在五点钟晃入她的办公室内,一派自得的坐在沙发上。依依两眼往天花板一瞪,忍住气。
「你可以先下班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好。」她草草交代苏经理几句後,迳自处理公事,依旧不肯正视那名离她只有三公尺远的男人。
覃京曜对她的忽视不以为意,依旧批默的坐在沙发上,细数着时间。
哼!她故意不看他,结果他也不理会她,不知道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什麽,这令她有些乱了方寸。
十分钟後,她还是按捺不住。
「你到底想干嘛?」
覃京曜忍住笑意,今天只花了十分钟就让她「破功」,比前几日进步多了。
「哦,可以走了吗?」他慢慢的起身,走到她的办公桌旁。
「你自己回去。」依依固执的坐在椅子上,怎麽也不起来。
这戏码每天总得上演一次,覃京曜倒也不厌其烦的陪她闹脾气。
「你已经下班,我们该回家了。」
「你回你家,我回我家。」依依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她今天可不像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以及之前的那几天那麽没用,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叶总裁指示过,你不必加班的。」
「我喜欢待在公司里不行吗?」她恶声恶气的回道。
「你现在不适合加班。」他开始动作。
依依手忙脚乱的拿起东西阻挡他。
他死都别想再这麽做!她前天已经丢过一次脸了,堂堂一个总经理竟然被人从公司抱走!那天被他从医院门口抱回去已经够丢脸了,他前天竟然故技重施,还好那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公司里的人并不多,但还是被一些职员瞧见了,害她这两天无脸走出总经理办公室。
她一个弱女子哪有力气阻挡覃京曜的决心?就算她一向不以弱女子自居,但面对一腿骨折的窘状,她也只能算是半残废的女强人。
就在他的手朝她的腰伸来之际,她逼不得已开口道:「我还有一条腿没断,可以自己走。」
覃京曜不慌不忙的停手,将拐杖递给她,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喃:「其实我比较喜欢抱着你下楼。」
依依猛力将脸一抬,「你别想再碰我。」
「你的威胁对我不管用。」
依依险些伸爪抓去他脸上那似有若无的讽刺。到底怎麽搞的?前些天那个诚心悔过,好言相劝,对她温和客气的覃京曜竟然消失了。
那个一向儒雅多礼的覃京曜变得既自信又坚决,并将她的高姿态硬是压下去。
不行!她再这麽让他予取予求,总有一天他会攻陷她所有的防卫,她得自立自强才行。
她可没忘了他是怎麽抛下她的,她花了许久的时间才稍稍平复了些,如今她连上回的伤都还没复元,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
依依嘟着嘴,可怜兮兮的被软禁在覃京曜家中的客房里。
他依然住在这间房子里,她以前的房间依旧保持原状,数不清这已是第几次,原本处於气愤状态的地,每每看到房里的摆设之後,就什麽都忘了。
六年前的往事像潮水般袭向她,扰得她什麽都没办法再想,脑子里只剩下那傲慢的小女孩,还有又酷又帅男主人,以及年少懵懂的她。她曾在这屋子里度过她这辈子最快乐的半年时光,为什麽如今会变成这样?时间过得好快,她曾以为自己会熬不下去,但她仍撑过了这孤单的六年,而今……
「陆老师。」
一个怯怯的声音打断依依的冥想,她从床上坐起,望向站在房门口的翩翩。
情况顿时变得有点尴尬。
翩翩一脸紧张,像是要开口又不敢直说,依依只好先打破僵局。
「有什麽事吗?」
「爸爸说公司里有事,刚刚赶回公司去了。我来问你想吃什麽,我好出去买。」翩翩小心翼翼的说。
「随便,我吃什麽都行。」依依也跟着她客套起来。
依依完全无法想像这是六年前与她窝在一块好几个月的小女孩,如今都过了六年,小女孩已经长得快跟她一样高了。六年的时间让她少了几分骄气,像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孩,再加上在国外待了六年,翩翩看起来就像电视上那些从国外回来的华裔女艺人一样,掩不去曾在外国待了几年的气质,跟士生土长的少女不一样。
「哦。」翩翩应了一声,似乎还有话想跟她说。依依和她的眼神在空中交会,翩翩很快的将眼睛别开,几秒之後,她还是轻声告退。「我现在就去买。」
唉!翩翩终究还是个孩子。
依依摇摇头,可以理解翩翩想说什麽。她年少时也曾有过相同的情况,认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有点困难的。豆蔻年华正是小女孩初尝爱情滋味的年纪,也许翩翩已经能够体会她当年的心情吧。
其实翩翩那时不过是个孩子,她只是害伯父亲会被另一个人夺走,所以才会反对她和覃京曜来往,如今翩翩已背负了六年多的罪恶感,这样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太沉重了。事隔多年,依依已经学会了不再怨恨,记取教训才是真的,是她给覃京曜伤害自己的机会,要是她没有那麽爱他,也不至於遗落自己的心。
但近日来覃京曜的个性却有极大的转变,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而他看着她时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更让她有点害怕,她本以为自己十分了解他,事实上却不完全是那麽回事。
他变得霸气十足,只要来到她周围半迳十公尺之内,她都能感受得到他带给她的压迫感。他老是假装不经意的拎着她以前最爱吃的花生回家,要不就是一大早开车去买她爱吃的凉面回来,当他把她爱吃的美食放在她面前时,俊美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些期盼,就算她有再多的怨怒,到头来都只能吞回肚子里。
再这样下去还得了,这将近一个星期的相处,已经让她重温过多的旧日时光,即使她一再冷眼相向,始终无法达到让他知难而退的目的,他像是缠定了她似的,也成功的在她心中占据了新的地位。
依依猛然一震,她的世界应该由自己主导,怎麽能够再回到过去,围绕着他打转呢?
她忽然想起现在覃家只有她一个人,於是不假思索的迅速起身,慌乱的拿起床旁的拐杖,想马上离开这里。
一个星期来,她学会了不少使用拐杖的技巧,但她还没尝试过撑拐杖下楼梯。来到了楼梯口,她的步伐开始不稳,最後干脆用跳的下楼。就在她辛辛苫苦的跳到离地面仅剩四个阶梯的地方时,大门口忽然传来开启的声响。
「哇!」依依一惊,脚下不稳,直直跌向地板。
翩翩气喘吁吁的买晚餐回来,想不到一回到家就看到依依跌下楼的惨状,连忙放下手中的熟食,匆匆上前扶起她。
「陆老师,你没事吧?」
依依捂着左倾,低声诅咒着。之前车祸在脸上留下的擦伤这几天才痊愈得差不多而已,这一摔,她的脸竟往楼梯的扶手撞去,依照疼痛的程度判断,少不了又得淤青个几天了。
「没事、没事。」依依龇牙咧嘴的回道。
翩翩将她扶至沙发坐下,担忧的问:「陆老师,要不要请爸爸回来?你原本受伤的地方又碰着了,你的腿又……还是叫爸爸回来一趟好了。」
「不用叫他回来,我很好。」她可不想再跟他来场雌雄对决,最近她老是输阵,还是先离他远一点得好。
「陆老师,你肚子饿了吧?我买了你爱吃的牛肉炒面。爸爸刚才出门的时候特别交代过我,还好我还记得以前那间店在哪里,你以前常带我去吃。」翩翩一边将面打开,一边说:「好几年没回来,有些地方都变了,连那个卖牛肉炒面的阿姨我都几乎认不出来了。」
「你变得懂事多了。」依依怎麽也无法想像当年那个骄纵的小女生与此刻蹲在她跟前殷勤的为她弄东西吃的女孩是同一个人。
翩翩的动作停了一下,细女敕的小脸上出现红晕。
「我知道我以前很不懂事,也很坏……」
「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依依发觉自己的唇角微微上扬,她竟然有着类似为人母的骄傲,这个孩子曾由她带了半年之久,她不但身为翩翩的老师,对於翩翩更有着一份近似於亲人的感情。
「我……我明天就要回美国了,学校就快开学,我只能在台湾待一阵子。」翩翩轻声的说,瞧着依依的反应。
「是吗?」依依的语气有点遗憾。「少了你,你爸爸会很寂寞。」
「爸爸如果有你,就不会寂寞了。」翩翩鼓足了剪气说出口,一双眼睛幽幽的锁住依依的脸。「陆老师,全是我的错,我那时候不懂事,乱讲话,所以你才离开爸爸。」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依依的神情顿时有些不自在。「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有些跟你并没有关系。」
「不,跟我有关系,要不是我说了那句话,你跟爸爸就不会分开了。」翩翩有些激动。
「我跟你爸爸不是因为你才分开的。」依依并不愿意对个孩子说那麽多。
「那是为了什麽?」翩翩眼里闪烁着泪光。「爸爸为了你,这六年来都是一个人过的,虽然有我陪着他,但他一直很寂寞,我看得出来,爸爸很爱你。」
依依有些吃惊,以覃京曜的财势,会有成堆像庄筱彤那样的美丽女子缠着他才是,怎麽……
「爸爸一直都是一个人,他只有在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才真正的笑过。当初是妈妈自己跑来家里住的,爸爸看她没有地方去,所以才让她留下来。那晚爸爸回家後看到你把东西全带走了,还在外头找了你一整晚。我不知道你跟爸爸之间到底有什麽误会,可是爸爸真的需要你。」
「他有说过吗?」
「我看得出来。他从来没拿出妈妈的照片看过,但是他却带着你的照片到美国去,就摆在他书桌左边第一个怞屉里,我常看到他一个人望着你的照片发呆。」
依依无语。
「再给爸爸一次机会好不好?」翩翩忍不住求道。「我很希望你能当我妈妈,如果你嫌我这个女儿太大,我还是可以叫你陆老师的。」
依依有些招架不住,鼻子猛然窜上酸意。
「快点吃面吧,再不吃,面就要凉了。」依依转移话题,拿起筷子将面往嘴里送。
「那……」翩翩没有得到答案,想再问出口。
「我会再跟你爸谈的,别担心。你一个人回美国念书,是住校吗?」依依一边吃面,一边试着谈些比较轻松的话题。
看着依依强装出来的笑颜,翩翩只得打住,轻轻点头。
「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多打电话给你爸爸,这样他就不寂寞了。」
「爸爸最需要的人是你啊!」
翩翩的话刺进依依心头最深处的伤痕。
在每个难眠的夜里,当她因为负心人的离弃而哭泣时,他竟是想着她的!
老天!她该怎麽办?
★★★
他回来了!即使在睡梦中,她仍然感应到他的接近。
依依张开眼,从桌上抬起头,果真看到覃京曜站在身边。
「为什麽不回床上睡?」他一回家,看到床上没有她的踪影,险些把他的魂吓掉,还好他经过书房时往里头瞥一眼,看到她趴在书桌上歇息,他高悬的心终於放下。
「你的脸怎麽回事?摔倒了?」覃京曜发现她脸上出现新的淤痕,浓眉随即蹙了起来。
「我想走。」依依懒洋洋的坐直,靠着椅背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用手掠过额前的发丝。「你还是想逃开。」
「你真的觉得我们适合在一起吗?」
她今晚想了很久,是该做些决定的时候了。
「你早该知道我的想法,为什麽突然又问?」他的语气有些压抑,不同於数日来的蛮横。要是依依今天一早问他这个问题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是」,但今晚他看来似乎很累。
「你很累?」她已经好些年不曾这麽仔细的看过他了。
覃京曜沉默的与她相望许久,才缓缓的开口道:「也许我已经老得玩不动年轻人的爱情游戏了吧。」
「你这几天只是在跟我玩?」
「你还是这麽觉得。」他有些颓丧的闭起眼睛。
「因为……」依依话来不及说完,忽然被猛力抱住。
「你还不了解吗?」覃京曜的眼神倏然变得狂烈。「我还得解释多少次?我还得对你挖心剖肺的指天立誓多少回你才肯相信我?当年只是一个误会,我们为了这个误会浪费了六年的光陰,我努力的挽回,用尽心思讨好你,你到底还要我怎麽做?」
依依被他突来的怒意吓着,有些茫然。
「没错,全是我的错,我冤枉了你,丢下你六年,我罪该万死,不应该再奢求能够得到你的谅解,但是我不能这样就变成缩头乌龟,明知你不会轻易的原谅我,就远远的避开你,装成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不是那种人。」覃京曜心疼的吻着她脸颊上每一寸肌肤,模糊的说道,但传送她耳里的每一句话却又那样的清晰。
「我之所以还有勇气面对你,是因为我知道,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你快乐了。我们本来就该是一体的,一旦分开,两个人都痛苦。你是我的,而我也专属於你,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绝不会比跟我在一块还要好。否则你不会那麽多年始终找不到一个心的归属。我在等你,而你也在等着我。」
「你为什麽隔了六年才回来?如果你早知道我在等你,为什麽拖了六年?」
他如果深爱着她,早该带着她一块走,不是拖了六年才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我的所作所为不但伤害了你,更伤害了我自己,我失去了信心,没有勇气再出现在你眼前,你那麽美好,我想,以你的条件,早该和比我好的男人在一起,不会再想起我。当我知道你还是一个人,才恍然明白我这些年来错失了什麽。」
她不禁哽咽,说不出话来。
「依依,我已经累了,没办法再跟你玩那些爱不爱的游戏了,因为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是游戏,我是真心的。你可以认你那二十六年不曾出现过的父兄,为什麽你就那麽坚持不肯重新接受我这个爱了你将近七年的男人呢?」
依依摇摇头。她也不了解自己在想什麽啊!她知道自己爱的是他,但是心头那道伤疤总是令她怯步,她没有勇气啊!
「我一个人过得很辛苦。」依依忍不住抱住他,狠狠的哭起来。「我怕你再丢下我。」
「我知道。」他怎麽会不知道呢?他的依依外表上看来比任何人都坚强,但他看得见她的心,她比谁都脆弱。「我不会再丢下你了,就算世界末日来临,我也不会丢下你。依依,我最爱的人是你,我爱你。」
依依将他搂得更紧,任涕泪纵横。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不想再放你走了。」覃京曜觉得这个婚早在六年前就该给了。
「因为翩翩明天就要走了,你怕少个人陪你吗?」
「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你,别再说那些话来气我了,我绝对不是因为怕寂寞才要你跟我结婚的。」覃京曜险些被她打败。
一个人影忽然窜入依依的脑海,「那……庄筱彤呢?」
「老天!」覃京曜忍不住声吟一声。「别提她好不好?我早就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了。」
「可是你以前老是跟她纠缠不清。」依依忘不了他当初还曾跟庄筱彤住在一块过。
「我是百分之百清白的,她住进来的时候,我也没跟她有过什麽,我纯粹只是念在她无处可去才收容她的。」覃京曜连忙解释。
「所以我就被牺牲了,你只记得收容她,一点也不理我。」
「我们那时候吵架了,你不记得吗?我们两个都在气头上,我根本不知道你跑到哪去了。我回到家就发现你已经走掉,什麽也没留下,要我怎麽找你?而且我那时也生你的气,你忘了吗?」那件事不能完全怪他。
「你後来来找我的时候还在生我的气。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可是你却一口咬定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想起那些往事,依依就忍不住泪汪汪。
「我不该怀疑你,都是我的错,让你吃苦了。」覃京曜用力拥住她。「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的。」
「用什麽保证?未来的事难以预料,谁又能够保证什麽?」
「用我的心。如果你爱我,一定听得见我的心。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那天听到你出车祸的消息,至少吓掉我十年的寿命。」也就是从那天起,他才决定不能再让她逃离自己的视线。
「我不知道我还能再相信什麽。」她的脑子里有点乱。
「你可以相信我。」覃京曜急急的宣告。
依依美眸迷离,似在谨慎的考虑着。
「依依。」覃京曜轻轻的吻着她的唇角。「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给我们两个人一次机会吧。」
机会?机会真的在她的手上吗?
如果她当初拿了覃京曜的分手费,不是逃到国外旅游疗伤,而是冲到美国兴师问罪,跟他把话说明白,这六年来她也不至如此孤单伤痛了。
一旦把事情想开,一切仿佛变得清晰起来。
白白折腾了六年,她的心到底是被什麽蒙蔽了?
亏她还是众家小女子们的爱情顾问,怎度连这麽简单的道理都悟不透呢?
爱情的成分里是不能涵盖那些面子、尊严的。
「我就知道,一旦爱上你,我什麽爱情理论在你身上都不能成立。」依依有点不甘心的承认。
覃京曜如释重负的笑出声,紧抱着她不放。「从今以後,我会帮你重新创造一个爱情新理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