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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来运转 第四章

在宫女的加油添醋之下,依雀多少也听说了兰贵妃的死,只不过听听就算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可不想多管闲事,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别人是死是活都是他家的事。

只是当她依照惯例早上到慈宁宫请安时,却遇上已经听闻此事的太后大怒,依雀只得跟着匡卫一块儿听训,暗暗大叹自己倒楣到家。

「……王上就是太轻忽此事的严重性了,应该马上下旨找出凶手,将之凌迟处死,以杜绝此事再度发生。」她神情漠然的指责。

匡卫正色的昂首,「儿臣认为巫咒之说全是迷信,只是怪力乱神,不足采信,兰贵妃或许是一时失足掉入池中而死,和任何巫术咒语无关,若是过度渲染,只会引起众人不安、朝野动荡。」

「本宫可不相信好端端的人会失足溺死,王上若不加以严办,万一幕后的凶手重施故技,难保下一次不是用在本宫身上。」太后的目光冷冷的钉在匡卫脸上,嗓音虽然轻缓,却尖锐的扎进他的心坎。「王上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连一个凶手都抓不到?」最后一句更是充满了责难。

他下颚怞动,抿紧了嘴角。

「如今妖星已经出现在朢国天空,兰贵妃的死或许就是个开端,王上当真下顾朢国百姓的安危,执意不肯举行禳灾大典?你还配当一国之君吗?」

毫不留情的指责当头劈下,一下子便将匡卫打得溃不成军:心情万分沉痛的闭上眼皮,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打从匡卫有记忆起,母后就从未对他露过一次和蔼的笑容、说过一句慈祥的话语,有的只是严厉的指责和漠视,他的心早就千疮百孔,有时,他真的很想问大声的问一句「为什么」。

「王上还有何话说?」太后冷淡的质问。

将嘴角抿成一条线的匡卫默不吭声,彷佛在做无言的抗议。

因为坐的位置离匡卫最接近,依雀不经意的瞄到他置在膝上的右掌抡得死紧,还微微抖动,像在拚命忍住满腔的愤慨、不平和无奈,只因对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无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如何对待自己,身为人子都得默默承受。

依雀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对立的母子,这样的场景她太熟悉了。

透过匡卫的双眼,她在太后身上彷佛看到自己镇日坐在麻将桌上,没有尽到教养抚育责任的母亲,只有一味的妒骂、迁怒,好几次她都想要大声的问老天爷,为什么母亲这么讨厌自己?为什么母亲不爱她?

老实说,她早就看出这对母子有很大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事,依雀总觉得太后看匡卫的眼神有种莫名的恨意,好像在看着自己的仇人,而不是怀胎十月所生的亲生骨肉,口气不是异常冷淡,就是蓄意刁难,让人真是想不通。

就在这一刻,她忍不住对匡卫产生了同情,虽然他们打从见面开始就不对盘,也互看对方不顺眼,不过,看在他们都不得母亲的缘,可以说同病相怜的情份上,就大发慈悲的帮他一次好了,何况依雀也看不惯有人利用那些旁门左道来害人,随便用一张符藤、一道咒语就把这些古人耍得团团转,未免太好骗了,尽管她不爱管闲事,但是既然碰上了,不插手也不行。

「臣妾能不能说句话?」依雀不让自己有反悔的机会。

太后容忍的睇向她,「妳说吧!」

「臣妾认为王上说的很对。」话一出口,就连匡卫也惊愕的瞪向她,似乎没想到她会和自己站在同一道阵线上。「那些什么巫术咒语都是道上、巫师用来骗人的,兰贵妃的死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池里,就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太后沉下脸。

她继续用柯南的精神来分析。「兰贵妃不可能有那么好的闲情逸致,三更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到池边赏花,所以不可能一时失足,那么就是有人想除掉她,才会设下圈套,不如让人验尸,找出真正的死因,不就可以知道真相了……」见太后和匡卫双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依雀才发现自己话太多了。「呃,臣妾只是建议而已。」

「王后又怎么能确定不是邪物害死兰贵妃?」太后口气转硬,态度也冷了,不再直呼她的闺名。

依雀沉吟了一下,「是不能确定,不过,既然大家这么担心,那就做个实验来证明好了。」

这下连匡卫也不得不听听看她想说什么。「实验?」

「没错,既然大家都那么害怕巫咒,不如也去找个巫师,同样在小木人身上写下某个人的生辰八字和咒语,然后再看看那个人会不会死,这样不就可以证明那种东西不会害人了?」她自认这是个好办法。

匡卫嘲讽的看她一眼,「那么王后认为该找谁来试?」

「呃……」依雀不禁犹豫了。

这时,太后心生一计。「这当然要找个让大家心服口服的对象才行,王上,不如就从后宫的嫔妃中挑选一个……就芷嫔好了。」

他俊脸一僵,「母后!」

「王上舍不得?」她讽刺的一笑。

依雀翻了个白眼,「不用找别人,就让臣妾来试好了。」

「王后?」匡卫愕然。

太后心中暗恼她的多事。「母后怎么舍得让妳去试,万一出了事,怎么对得起妳爹娘?」

「只有臣妾亲自去试,大家才会相信,而且邪不胜正,臣妾相信可以打败它,母后不用担心。」连依雀都好佩服自己这么伟大,她也要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尤其是匡卫,看他以为还敢不敢再狗眼看人低,哼!为了争一口气,她跟它拚了。

走在御花园的路上,繁花似锦的美景却无人欣赏。

一脸落寞寡欢的匡卫走在前头,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一群太监、宫女和侍卫跟在后头,拉成长长的队伍。

依雀跟在身后,无聊到想要尖叫,她当然知道他心情不好,不过也别拖一堆人下水,换作是她,早就跟一票朋友去编车,或者去KTV唱歌,玩到疯为止,不过,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活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似的,连说个话都要自称臣妾、本宫的,她已经很努力去入境随俗了,不过若再待久一点,她也想干脆死了算了,搞不好这个王后不是被人害死,而是自我了断。

「唉!」她苦着小脸,叹了好长一口气。

听见这声叹气,匡卫皱着眉回头。「王后在叹什么气?」

「那你呢?」

他怪异的瞟她一眼,「朕并没有在叹气。」

「怎么没有?你在心里不晓得叹了几口气了。」依雀往上翻了个白眼,「如果心情不好,就发泄出来,痛痛快快的大吼几句也好过些。」

匡卫看她的眼神好像依雀脑袋有问题。「朕没有心情不好。」

「如果真的没有,为什么每次从慈宁宫出来,你就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依雀的话让他惊讶的瞠眸,除了晏福,从来没有人发现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又不是每对母子的感情都很好,也是会有例外的。」

「朕不懂王后在说些什么。」他矢口否认。

她自嘲的撇唇,「你当然听得懂,只是不想去正视它的存在。」

「王后到底想说什么?」匡卫瞇起眼问。

依雀才不怕他,眼睛瞪得比他大。「难道你相信真的有人规定,当爹娘的就得疼爱自己所生的子女吗?我想应该没有吧!大家只会说血缘是断不了的,其中必定有亲情的存在,因为那是天生的本能,可就算是自己亲生的骨肉,不爱就是不爱,你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原因,可是你依然会在心里不断的想,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王后!」他脸上有种心事被人戳穿的狼狈。

不管匡卫脸色有多难看,一副想要亲手掐死她的凶样,依雀还是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说下去。

「难道你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吗?不管你做得再好,如何努力的去讨好她,她就是吝啬到不肯给你一个笑脸、一个拥抱,甚至一句慈爱的话,然后你就会想我真的是她怀胎十月所生的吗?我真的是她的亲生骨肉吗?父母爱子女不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为什么她……」

匡卫愤然的大吼,「住口!住口!妳懂什么?」

「我不懂?我看不懂的是你!」她火气跟着上来了。「不管碰过几次钉子,还是会在心里奢望着有朝一日能得到母爱,就算受过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还是拚命假装不在意,每次都忍不住偷偷期盼。」说到这里,依雀眼眶泛红,嗓音哽咽,好像这番话也说出自己的心声。「就这样一直到你完全失望,彻底放弃为止。」

匡卫死瞪着她,喉头发紧,却怎么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从来没有人胆敢对他说这些话,那么的单刀直入,针针见血,几乎让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没错!他是不只一次这么问过自己,但从来没人看得出来。

「为什么王后会……」这么了解他的感受?好像可以听见他内心的呼喊?「会知道……」

她别开小脸,不让他看见在眼眶中打转的泪光。「我曾经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这一世会成为母子,是因为上辈子欠了对方,所以这辈子才要来偿还,不过也注定没有母子缘分,只要这么想的话,心里就会好过点了。」

「妳哭了?」匡卫眼光柔了下来。

依雀用手背胡乱的抹了下滑下脸颊的泪水,倔强的反驳。「我才没有!」

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说谎。

身为被神界挑选出来的黑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朢国的一切,更拥有许多可以为他赴汤蹈火的侍卫,文武百宫见了他都得跪拜表示忠诚,可是却没有人真心为他流过一滴眼泪,为他哭过。

过了好久好久,匡卫的笑容中透着一抹苦涩。

「王后又怎能体会朕的心情?」

她自我解嘲。「我想,这世上比王上的遭遇还惨上十倍、百倍的大有人在,你已经算是幸运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匡卫深深的凝睇着她,彷佛才第一次见到她。

「有的孩子从小就被自己的亲生爹娘虐待,只要不高兴,就打他们出气,运气差得还来不及长大就这么死了,他们不是更可怜吗?」依雀总是这样想来安慰自己,她早就放弃从母亲身上得到什么,恐怕在她被车撞死之后,她那赌鬼老妈仍沉迷在牌桌上。「所以,奉劝王上一句,有些事不要太强求,不然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他紧闭了一下眼,「说得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这点她就帮不上忙了。「这个结还是要靠王上自己打开。」

走上一道雕龙画栋的拱桥,匡卫扬起大掌,示意晏福和其他人在桥下等候差遣,不必跟上来了。

沉默片刻,匡卫忍不住叹了口气,「朕真的不明白……」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踞了二十多年,始终没有解答。

「何止你不明白,只能说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能找到答案的。」彷佛猜到他想说什么,依雀心有所感的接腔。

匡卫两手背在龙袍后面,口气沉重。「她是朕的亲娘……」

「那又怎样?」依雀凉凉的回他一句。

俊脸一怔,自己话都还没说完,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旋即泛出苦笑。

「的确,那又怎样?不管朕用尽方法想多跟她亲近,她就是拒朕于千里之外,就连朕在襁褓时,听说母后也从不曾亲手抱过朕一次。」

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可以这么心平气和的和王后侃侃而谈,把这些从来不曾跟任何嫔妃说的秘密跟她分享,如此的心灵相通,于是在不知不觉当中透露了更多。

「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能当个好母亲。」

她那赌鬼老妈就曾说,当初家里穷到快被鬼抓去,只靠父亲的薪水根本不够,还欠了一的赌债,差点要把她卖掉,幸亏父亲阻止了,那时听她说得不痛不痒,依雀的心真的好痛,不过后来就想开了,她那个嗜赌为命的老妈就是这样一个缺乏母性的女人,你能怪得了谁?只能怪自己倒楣,从那种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所以下辈子投胎时眼睛要睁大一点。

「或许是朕还做得不够……」

依雀往额头一拍,「拜托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好不好?你越是这么想,就越容易受伤,这样也改变不了你们母子的关系,你已经做得够多、够孝顺了,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问题绝对不是出在你身上。」

「王后真的这么认为?」匡卫觉得心头的压力减轻不少。

她没好气的斜睨他,「不然你还能想出其他的解释吗?」

「朕想不出来。」他老实的承认。

撇了一下粉唇,「这不就对了?真是的,说到我嘴巴都干了。」

匡卫忍俊不住的笑了。

突然被他充满阳刚之气的俊朗笑脸吓到,小脸莫名一红。

拜托!她在脸红什么?人家随便笑一笑就发花痴,真是三八。

似乎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不明,匡卫不自在的收起笑脸,清了清喉咙,「王后方才在慈宁宫为何要提议那么做?」

依雀扯了扯嘴角,「你是说请巫师作法那件事吗?这样不是很好?只要证明你是对的,以后就没人再敢假藉巫咒来害人了。」

「难道王后真的不担心邪物作祟?」虽然他们大婚已有-年多,不过他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她,如今更是显得扑朔迷离。

她一脸皮笑肉不笑,「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匡卫俊脸一沉,就事论事的说:「朕和王后终究是夫妻,朕还不至于无情到拿王后的性命开玩笑。」

「不用了,还是把你的关心用在芷嫔身上吧!我可消受不起。」他只是因为她救了他心爱的女人才这么说,那么,再多的感谢听了也会刺耳。

他眉峰蹙紧,怒气渐渐升温。「王后就非得用这种态度跟朕说话吗?」这女人总是有本事激怒自己。

「你都已经在早朝上说要废了我这个王后,如果我还跪在你脚边摇尾乞怜、巴结示好,不是太虚伪了吗?那种事我做不来。」就算是杂草,也是有尊严的,无论任何困境都不能低头。

「妳……」匡卫气恼的瞪视。

不想再跟他多说废话,依雀的口气也很倔。「就请你快派人去找个巫师来作法,然后同样的把小木人埋在交泰殿的花园里,只要我没事,不就可以证明巫咒是骗人的?」

理智告诉匡卫这么做不妥。「这件事朕要再多加斟酌。」

「厚!你这个人还真不是普通的优柔寡断,我都提出这么好的办法了,你还要再考虑?」她气得翻白眼。

匡卫霎时龙颜不悦,「王后胆敢说朕优柔寡断?」方才和谐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又开始弥漫起烟硝味。

「难道不是吗?」横竖都要被废,依雀很讨厌拖拖拉拉的。「堂堂一国之君做事这么不干不脆的,要考虑这,又要考虑那的,你没看到宫里的谣言满天飞,大家都快吓死了,你还要考虑到什么时候?」

「兹事体大……」

依雀气冲冲的打断他,真是受不了像他这样做事拖泥带水的男人。「就是因为这样,才要速战速决,你最好在我后悔之前,快找个巫师进宫来作法,不然就要换你那位心爱的芷嫔遭殃了,到时我可帮不了你。」

「既然王后这么大方,朕哪有拒绝的道理。」他瞇眼讽刺的说。

她假笑一下,「王上真是太夸奖了。」

匡卫气得把牙根都咬疼了。「朕可不会因此感激妳。」

「你是王上,我怎么敢奢望你懂得感激。」依雀也不爽的反唇相稽。

「放肆!」他怒极攻心。「妳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吗?」

依雀本能的瑟缩一下,可是自尊让她不能退却。「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早就走了,也不必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废话。」

「王后!」匡卫怒喝。

她很不耐烦的吼,「你到底要不要做?」

「妳……」匡卫被她激得理智俱失。「好,朕就马上召巫师进宫。」

「我等着!」她悍悍的瞪回去。

「妳……」匡卫气结。

依雀见好就收,敛裙福身,表现王后该有的风范。「若王上没有其他吩咐,恕臣妾告退了。」她真是表现得太好了,要给自己拍拍手鼓励一下。

喘着大气怒视离去的那具娇小身影,这个女人是向老天借胆了,三番两次的挑战他的权威,无视他君王的尊严,不禁老羞成怒。「晏福!」

「奴才在!」

他咬牙切齿的低咆,「听到王后说的话了,马上去召巫师进宫。」

数日之后,当巫师大张旗鼓的在交泰殿作法,王宫上下表示钦佩的不在少数,但有更多的人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态,尤其是那些在妃嫔背后支持的大臣们,无不暗中希冀王后出事,那么东宫之位就要换人坐坐看了。

「娘娘,王上真是太无情太狠心了,怎么可以答应这种事?」红玉替她打抱不平。「万一娘娘也跟兰贵妃一样出了什么意外,那可该怎么办?」

依雀吃了满嘴御膳房呈上的精致糕点。「不要怪他,是我……咳、咳。」灌了口茶,才又说话,「是我要他这么做的。」

「奴婢不懂。」

她嘴里咕哝着,「我也不懂自己干嘛这么好心。」

红玉一脸惊惧的看着殿外,依稀还听得见巫师念咒的声音,「娘娘,现下怎么办?要是邪物作祟……」

「我都不怕,妳怕什么?」依雀可是老神在在。「相信我吧!我们就跟平常一样,饭照吃、觉照睡,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嗄?」眼前的王后真的是她原来那位胆小如鼠,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主子吗?她不禁要开始怀疑了。

浅酌香醇的美酒,身畔还有宠爱的嫔妃陪伴,人生夫复何求,但是匡卫却感到有些忐忑不安,尽管他不信巫师当真能靠符藤、咒语害人,可是当巫师把小木人埋在交泰殿的地下时,他就后悔了,无论他和王后之间的关系好坏,都不该同意这么荒谬的计画,可是君无戏言,又不能出尔反尔。

「王上在想什么?」因为妊娠的关系,体态略显丰腴的芷嫔,用着温柔似水的目光凝睇着高高在上的君王,眼底充满仰慕之情。

匡卫啜了口酒,随口问道:「爱妃相信巫咒之说吗?」

「当然信了。」她流露出惧怕之色。「臣妾只要想到贵妃姊姊的遭遇,就不寒而栗,王上,你可得尽快找出真凶,替贵妃姊姊报仇。」

他宠溺的笑睨她,「原来爱妃也如此迷信。」

「王上,巫咒之说不能不信,在臣妾的家乡,就曾经听说因为巫师的诅咒,一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在一夜之间就暴毙身亡,真是骇人听闻。」说着,芷嫔的脸色也白了,让他看了不由得失笑。

「朕可不信邪。」

芷嫔再为他斟了杯酒,问得有些漫不经心。「王上,臣妾听说是王后主动请巫师作法,要证明巫咒之说只是空袕来风?」

「不错,的确是王后提议的。」匡卫敛起笑意,流露出茫然困惑的神情,像是遇到一道解不开的谜题。「朕真的搞不懂,王后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之前总以为她胆怯懦弱,可是自从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后,如今却老是和朕针锋相对,朕跟她说不到两句话,就会被王后气到头昏眼花,她根本是存心要和朕作对。」

她柔柔一笑,「或许是王后受到过度惊吓,才会心性大变,王上还是坚持要废了王后?」

匡卫委实愣了愣,俊脸掠过一道迟疑的神情。

「朝中大臣都反对朕废后,所以……这件事就先搁着吧!」突来的情绪转折,连他也不禁大感迷惑。

「这样也好。」芷嫔温婉的点头赞成,「王后姊姊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若是当真废了她,逐她出宫去,只怕会让她的家族蒙羞,一生一世都会成为众人的笑柄,有的女子不幸被夫家休离,最后只能走上绝路,臣妾也不希望见到这样的不幸发生在王后姊姊身上。」

他心口不知怎地一窒。「爱妃说的没错。」自己确实考虑不周。

「臣妾愿意和王后姊姊和平共处,一起服侍王上。」她说。

匡卫轻拥她柔美的香肩,龙心大悦的赏了个赞许的微笑。「有爱妃这句话,朕就放心多了。」

「臣妾的娘家昨日托了奴仆送来上好的人参,想送到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芷嫔当然也希望能博得她的欢心,毕竟她可是当今君王的生母。「听说太后娘娘对王上要立臣妾为西宫王后的事有所误会,臣妾想要当面请罪。」

「这是朕的决定,与爱妃无关,再说无论朕下了什么样的旨意,母后就是有意见,所以妳也不要放在心上。」

芷嫔很识大体。「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王上好。」

「朕可不这么认为。」匡卫满眼嘲弄。

她将柔荑轻放在尊贵的大掌上,「天底下有哪个当爹娘的不为子女着想,太后也是一样的,她早年丧夫,守节抚孤,谨守三从四德,为塱国百姓所景仰,也是臣妾该多学习的典范。」

「爱妃真的认为母后是在为朕着想?」他涩笑的问。

芷嫔笑意晏晏。「当然是了。」

深深的瞅着她半晌,匡卫心底有些失落和遗憾。

为什么她没有看出来?

照理说,芷嫔是他最宠爱的嫔妃,也是最亲近自己的人,为什么没能察觉到他的心事?反观是受他冷落忽略许久的王后却一眼就看穿?几乎不必他多说,便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那种默契在无形中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王上?」见他不说话,她有些不解。

他摇掉脑中的思绪。「朕只是有点累了。」

「天色也很晚了,那么臣妾就伺候王上就寝。」王上固定在玉澄宫过夜,似乎已经成了惯例。

匡卫伸手制止她宽衣的动作,「今晚朕不在这儿过夜。」

柔荑僵在半空中,娇容微微一变,

「太医说,爱妃目前是怀胎初期,凡事要小心,朕还是上御书房去,有不少奏章等着批阅。」不忍见她失望,只得撒下善意的谎言,其实他不是真的想去处理公务,而是……

此刻浮现在脑海的是王后那张倔强、不服输的小脸。

他居然想要见她!

因为太震惊,让匡卫心神大乱。

怎么会?

芷嫔绽出娇柔的笑颜。「奏章虽然重要,不过王上也要保重龙体。」

「呃,朕知道。」思潮恍惚的匡卫牵着她柔白的小手,让她送自己来到寝宫门口。「爱妃也早点安歇,这次务必要把朕的皇子平安的生下。」这些年来,虽然先后有几个嫔妃传出喜讯,可是接着又无端的流产,所以这回才会特别谨慎。

她笑靥如花。「臣妾一定会的。」

就在这当口,太监火烧的冲到面前,仆跪在地。

「王上……启奏王上,交泰殿……交泰殿失火了……」

「什么?!」他大惊失色。

赶来报讯的太监以为匡卫没听清楚,上气不接下气的重复,「启、启禀王上……王后的交泰殿……失、失火了……」

匡卫又急又怒的大吼,「怎么失火的?」

「奴、奴才不知……」

他满脸气急败坏,不由分说的往外冲。

「王上!」芷嫔追了两步,瞅着君王奔离的高大身影,再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有种不祥的空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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