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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黏小情人 第二章

她真不知道该感谢或是痛恨今天的忙碌。

坐在办公桌前的纪向晓吁了口气,端起冒着热气的杯子就口啜饮。

当她有办法喝下这杯用来充当午餐的冲泡式浓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的事了,而这还是她今天第一口具有热量的食物。

早上她回家梳洗完后,便十万火急地赶到公司,她的早餐会报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每个高级主管投向她的眼神简直象她突然长了三头六臂,和早上管家、

司机看到她从出租车狂奔而下的表情一模一样。她叹了口气,柔了柔吞下两颗止痛药才抑住怞疼的额头,把浓汤喝掉大半,放下杯子改握鼠标,开始处理公文。

虽然对于那些眼神她都视而不见,以若无其事的冷静态度迅速地将局面掌控在手,但她其实很清楚,她今天的凸槌简直比天地变色还可怕。

除了出差、旅游,从不曾外宿的她居然彻夜不归?要不是未到失踪人口的通报时限,急坏的管家和司机老早就冲到警察局了。

而守时是她的要求铁则,上一场会议她还因为业务部经理迟到五分钟而训斥了他几句,结果今天她就[以身作则],还大大方方地迟到了半小时,好,真是太好了。她签核了一份文件,自嘲地扬笑。

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纪向晓闭眼。她很想置之不理,但刚刚已经瞄到来电的人是她疼爱的妹妹,她只能叹口气,哀悼为时短暂的清静就这么结束。

[向暖,什么事?]她认命地接起,不同于脸颓丧表情,她的声音不仅平稳还富有活力。

早上从皮包拿出手机时,上头三十几通的未接来电让她头皮整个发麻,里面有大半都是妹妹打的。她那时赶紧回拨报平安,用忙碌为借口迅速结束通话,而如今该面对总是要面对。

[你还问我什么事?你吓死我了,我昨天整晚都没有睡,你到底去哪里了?]

耳边传来的急嚷带着哽咽,让纪向晓歉疚极了,妹妹纪向暖有心脏病,从小身体就不好,最忌情绪激动,休息不足,她却平白让向暖担心了。

[我只是和朋友玩疯了,一时忘了时间。]她加进笑意试着安抚她。[我怎么知道你会查勤?都嫁出去的人了。]

其实她早该料到的,杨先生一定会跟向暖提到她昨晚突然下车的异常行径,但她那时心情激动,思虑不够周密,忘了先拨通电话向向暖知会一声。

[杨叔叔昨晚等到一点多才下班,卢阿姨早上七点上班还没看到你,如果没消没息的人换成是我,你不担心吗?]平时讲话温温柔柔的向暖真是急到气极,飞弹不接受她的说辞,还咄咄逼人。

纪向晓自知理亏,却又被这种绑手绑脚的情况弄得恼怒了起来。

所以她才坚持要公私分明的嘛!她只用[杨先生]、[卢太太]这种客套疏离的称呼,这样才不会多了无谓的牵扯,部属就是部属,就算跟了再多年也不会变成朋友,这个守则她一直维持得很好,但长居国外、养病的向暖一回来,就把她尽心维持的距离破坏了。

杨先生只不过被她拨给向暖当司机几个月,两人的关系竟然好到只差没以干爹、干女儿互称,三天两头就互通电话嘘寒问暖,还爱屋及乌地连带也关心起她,这份热络甚至影响到管家卢太太那儿。要是之前,就算他们再觉得奇怪也只效放在心里,而不是忙不迭地打电话跟她的家人通报,要不是爸妈远在加拿大,还来不及将消息传至那里;去,搞不好她的未接来电通数会爆得更多!

[你们这是在监视我吗?]怒气泛上心头,连带降低了她话里的温度。小的时候她就不用人躁心,现在都已成年的她更不需要!

听出她的不悦,向暖停口,一会儿,柔柔的嗓音才传来。[我担心你,就像你担心我的身体一样,姊,你答应过我的,但你就算心里有事还是不会想到要跟我说,你还是……防着我]

满腔怒气被那柔软的语调击散,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纪向晓胸口一窒,绷紧的双肩无力地垮下,往后靠向椅背,不知道该如何厘清心头那些缠绕的思绪。

从小,虚弱的向暖就分走了父母所有的关注,不想造成父母麻烦的她,自从懂事以来就一直逼自己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她以为这么做会得到父母的赞许,让他们记起还有她这个值得骄傲的女儿,结果只是让他们更加放心地将她一个人丢着,将时间完全分配给公司和向暖。

后来父母将向暖带到加拿大养病,无暇分心的他们将她留在台湾,托姑姑帮忙照顾,被遗留下来的她几乎等同孤儿。

她知道这不是向暖的错,也很心疼向暖被病痛折磨,但她只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平凡人,当她赛跑跌倒时没有人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当她考了全年级第一名也看不到父母喜悦的模样,她总会忍不住掠过一个念头——要是没有向暖就好了。

她恨这么卑劣的自己,也恨害她成为这样的向暖,但矛盾的是,她也是真心疼爱着这个善良温柔的妹妹。

她以为小时候的梗介在长大后回头去看会觉得微不足道,以为时间久了她就能完全释怀,直到后来才发现,原来那伤口极深,即使她们姊妹俩后来敞开心扉做了番深谈,即使她已经完全不怨向暖了,宁愿牺牲所有也要保护这个唯一的妹妹,那道伤痕仍深深地刻在心上,成了她一生最遗憾也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你知道的,我还需要……习惯。]纪向晓叹了口气,难得卸下武装,让内心的无措完全透露在语调里。

撒娇、诉苦、倾吐,这些都曾经让她极度渴望,但当有人出现,说她可以让她倚靠、帮她分担心事,她竟变得不知道该怎么示弱。长年的分离让她们不像一般姊妹那么亲,加上她已经太习惯自我承担,她真的很想做到曾给予的承诺,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快点习惯好不好?]知道她的难处,向暖没再相逼,而是半用认真、半埋怨的语气戏谑。[我期待好久了,和你睡在同一张床,聊到天亮还舍不得睡,那有多棒?]

纪向晓微微扬笑。这幅画面向暖已经描绘过很多次了,但她依然放不开,恐怕向暖还有得等了。

[那也得看我那个妹夫肯不肯让出位置啊。她将责任反丢回去。虽然是她的推托之词,但这也是事实,夏繁波那家伙对向暖宝贝得紧,搞不好连一晚都舍不得出借呢。

只是……为什么连对向暖都没办法开口的烦闷,对女乃油小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直言?心思一游离,因为忙碌而整天都不曾想过的脸庞,在猝不及防间猛然跃上心头。

虽然后来因为喝了太多酒,已经记不得确切的谈话内容,但畅所欲言的轻松及话题投机的欢乐都还那么清晰,像是抒发了累积多年的压力,让她即使今早被宿醉弄得头痛欲裂、被公事忙到分身乏术,她的心情还是愉悦的。

要是她昨晚没醉到不省人事就好了,在依然洁醒时礼貌地说声byebye,让彼此的印象停在最快乐美好的时刻,这样不是很好吗?结果她却是喝到烂醉,随便跟着一个男人回家,还衣衫不整地同睡一张床上.

想起他房里只有一张单人床的情景,光是猜测可能会发生的肢体接触,就让她的脸开始发烫。

害她刚醒来时吓死了,以为自己竟做出一夜的蠢事……她的脸更红了。好吧,她更正,她该感谢他,不然这酒后乱性的错她是犯定了。

只是,他都月兑掉她的衬衫了,怎么忍得住不对她下手?男人是那么至上的生物,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她全身而退?是嫌她太老?还是嫌她身材不够好?但她对自己的曲线还满有自信的啊……

发现这样的质疑像是带着懊恼,纪向晓心一凛,赶紧把心思拉回来。

不,她绝对没有想和他有任何深交的念头,也不会觉得错过这样的女乃油小生很可惜……问题是他为什么不碰她呢?他还是有碰她吧?不然衬衫怎么会不见?

抑不住的想法又占据了整个脑海,纪向晓放弃挣扎,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是有一点点遗憾的。

如果对象是他,这样的一夜恬应该算是值得回昧的吧?至少他们不是一看对眼就上床,而是先经过了一番[心灵交流],只不过大部分部是她在说,他被她逗得大笑。那种感觉很好,知道自己被他深深敛在凝视之中,即使他的视线偶尔别开,注意力仍然紧系在也身上,情绪完全因她而起伏,明明她也没说多好笑的话,他却笑得好开心,彷佛她句句珠玑,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诱得她不由自主地说,逐渐敞开封闭已久的心房。

被男友疼爱应该就是类似这种感觉吧?如果是,那真的会让人上瘾。纪向晓不自觉地漾起了笑回忆着昨晚的一切,但记忆来到空白的那一段,她忍不住又烦躁了起来。

可恶,他到底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她是醉死还是有一些反应?还有,他……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姊?你怎么不说话?姊!]手机另一端传来叫唤。

[没、没事,]纪向晓一惊,赶紧若无其事地响应,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出神了。[对不起,我一边讲电话一边处理公事,分心了。]

意识到刚才闪过的那些念头有多荒唐,重回清醒的她吓了一跳,赶紧将所有恐怖的想法全都推出脑海。

她是想男人想疯了不成?那可不是像纵酒后、宿醉完就没事了啊!要是怀孕怎么办?要是他有病怎么办?如果她真能够接受,为什么不等他出来就自己偷偷溜掉?还不就是因为这样的状况太尴尬,觉得事后再联络只会增添麻烦,她才会不给任何机会就直接走人。

既然都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干么又在这里乱想那些有的没有的?纪向晓,你酒意还没退是不疆?!她拚命骂自己,却懊恼地发现,她竟抹不去脑海里那张愈渐清晰的笑脸,那张有着男人魅力又融洽了男孩顽皮的耀眼笑容。

[啊,对不起,姊你忙,我不吵你了,等烁有空再打给我,记得哦。]知道她公事繁忙,体贴的向暖主动结束电话。

逃过一劫,纪向晓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莞尔。向暖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永远都那么让人喜爱,像太阳一样温暖人心。

别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还有好多事要忙呢!她将剩余的徽温浓汤喝完,收拾好心情,开始专心处理公事。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在她的应允下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屏幕偏左放置的她侧对门口,只是约略瞄了一眼,看到收发室的推车被推进,她不以为意地收回视线,继续专注在计算机屏幕上。

一般书信有秘书为她过滤,但一些特定对象及较具时效性的信件,她要求收发室的人直接送进她的办公室。

突然,有人将东西丢到桌面的举止打断了她的思绪,这种无礼的行为让纪向晓拧起了眉。

收发室平常都是静静地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文件柜,然后静静地离开,没人敢直接这样扔在她桌上,动作虽然轻,但那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让人难以忽视。

以为是新进人员不懂规矩,她正要开口纠正,却在看清桌上的东西时整个人僵止——她早上遍寻不着的衬衫,如今折好放在一个透明望料袋里,就这么端端正正地摆在办公桌上。

[你忘记它了,sunny。]

温醇低唤的嗓音性感得像在耳边呢喃,但听进她的耳里却成了轰天巨响,纪向晓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冷,颈部像生了锈似的,万分艰难而又极度缓慢地抬起——

那张刚刚还在脑海中盘旋的俊容,如今再真实不过地出现她的面前!

对上她的眼,他笑得更加愉悦,慢条斯理地从后方裤袋掏出皮夹,一、二、三、四、五,五张千元钞票像把扇子在他手上雉开。

纪向晓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就要停止跳动。

[现在你没办法再趁我洗澡时一声不晌地溜掉了,来吧,让我们来好好地谈一谈。]

纪向晓不知道她僵直了多久,等终于凝聚了足够的镇定从喉头挤出话,那声音干哑得好像发自别人口中。

[衣服和酒钱,五千元应该够了。]强迫自己将情绪抛开,不去想昨晚和他聊得有多开心,不去想两人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样的亲密,完全端出和对手砍价时就事论事的精明神态。[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谈的。]

伍诤挑起一眉,嘴角似嘲讽,似欢愉地勾扬着,倾身上前,将手撑在她的办公桌面。

[那我扛你离开酒吧的车马费呢?收留你的住宿费呢?还有……]故意停口,邪气地将视线瞟向她的胸前,看到她露出他预期中的慌乱神色,这才慢吞吞地补上。[帮你清理秽物的洁洗费,以为五千元就够了吗?]

他到底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纪向晓生气地抿着唇,原本完美的冷静完全被窘恼破坏,更可怜的是,在他那张帅到不行的笑脸中,眼光向来精锐的她竟判断不出来!

[你要多少?]她拉开怞屉,只想赶快打发他离开。

[晤……很贵哦。]他潇洒地靠坐她的办公桌沿,脸上挂着痞痞的笑,边打量她边作势思考。

纪向晓拿钱的动作停住,忐忑爬上心头,手下意识地悄悄握紧,好像这样可以给自己力量,却抑不住那抹逐渐扩大的不安。

他想狮子大开口?这和昨晚的情况不同,那时他们是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而今,他知道她的身分,还知道怎么找上门来,这不是她逃离办公室就可以解决的……突然,她背脊发寒,原本慌乱神色瞬间被怒意取代。

她凌厉地看向他。

[你知道我是谁,你是故意接近我的!]这是指控而不是疑问,瞄到他胸前垂挂的识别证,纪向晓瞪他的目光几乎要烧出火。

他突然出现在这个不该有他的地方,她过于震惊,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今一想通才发现这都是场骗局。

原来昨晚的相谈甚欢全是他的处心积虑,一杯又一杯的调酒是为了将她灌醉,害她还为他心动,还因为他骂了摇摆不定的自己好几句笨蛋,结果他全是有预谋的!

纪向晓牙关咬得死紧,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心痛。不,她是失望,失望这么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竟然不学好,绝不是因为曾被他诱出好感,却残酷地发现这全是陷阱而感到的受伤,绝不是!

虽然她掩饰得极好,但伍诤还是看出来了,他的笑容僵在唇边,脸上的轻佻随即敛去。

[我吓到你了?]放柔语调,带着紧张,他伸手想碰触她,她却往后拉开距离,防备地紧盯着他的手,这样明显的排斥像在他心口戳了一刀。

该死的。伍诤懊恼地轻啧了声,收回的手扒过头发,离开办公桌背对她而站,颀长的背影绷得僵直,猛地他又转回,黑眸里燃着和她一样旺盛的怒火。

[谁叫你早上在我床头留了五千元就不见人影?你不是嫖客,我也不是鸭,却被这样对待,你说我气不气?当然要想办法报复一下嘛!结果谁知道你这么没幽默感?还把我的话当真!要钱的话,我早就趁你醉死的时候把你的皮包洗劫一空、将你直接丢在酒吧,你甚至抓不到凶手,我又何必辛苦照顾你,然后再大费周章来跟你勒索?你用头脑想嘛,很蠢耶!]

纪向晓看着他像动物园里被关在笼子的动物般走过来又走过去,说到激动处,双手气恼挥动的他不像霸气的狮子,反倒像只色彩斑谰的孔雀。

明明认为他没有立场生气,明明被他骂得莫名其妙,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在那里愤慨地跳脚,那不成熟的样子却让她觉得好可爱,心……竟没那么痛了。

[没错,你又何必?]但她还是怀疑他隐瞒不说的动机,用他的话冷冷堵了回去。

位于高阶的她没留意过收发室负责分送信件的人长什么模样,只知道是个男的,如果他一直担任这份工作,他不可能会认不出她这个总监,昨晚聊了那么久,他却不曾坦诚,其心可议。

伍诤停住脚步,转头,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有点手足无措,他又突然咧了个好开心的笑,耀眼的光芒在他脸上凝聚。

[你没被人追过?]他很开心没人用这种招式讨好过她,更开心的是她看起来没那么生气了。她刚刚眼里的防备与惊惧,他不想再看到了。年龄是距离,社会地位是差距,但这些差异只要两人取得共识都可以克服,他最怕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认识他,凭着这些世俗观念就将他否决,不给他任何机会,也因此才会没在一开始就说出他任职于这间公司的事。

[只要是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做这些体贴举动都是最基本的,以后你可以放心喝醉没关系,我不介意。]

纪向晓很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但此时,她不知道要为他的直率喝采,还是要为他的放错重点而动怒。

他喜欢她?他在追她?她是总监,他是收发室职员——她瞥了他的识别证一眼——还是个约聘人员,而这里是高级主管才有资格停留的总监办公室,他竟然还有勇气告白?

[不会再有下次,跟我喝过一次酒,不代表你可以和我攀亲带故。]她板起脸,严正地警告。[你要是有任何不轨的意图,我会直接资遣你。]

虽然心头一角无法克制地翻腾着喜悦与丝丝甜意,纪向晓却故意以嗤之以鼻来漠视它。她已经过了被人随便哄哄就晕头转向的年龄,别以为她真的会相信他!

伍诤拧起一双俊眉,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昨晚除了喝酒,我们还做了很多事,你一定要撇得那么干净?]

很多事?哪些事?纪向晓问都不敢问。[出去。]等他离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人事室跟他解约!

[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他又冒出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纪向晓瞠大了眼。他是太死皮赖脸还是怎样?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你敢再纠缠我,我就报警。]她冷冷地撂话。

她以为他会像刚刚一样暴躁地跳脚,也已经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坚、央不再被他影响,但他却只是站在那儿,带着宠溺又有些莫可奈何的笑,温柔地凝视着她,深深地直望进她的眼底。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

[我没说,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摆出上司的态度对我,我想看到你的另一面,那个你一直藏起来的Sunny,我本来就打算在你睡醒时要说的,但……你跑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唇,眼中掠过一抹黯色。

纪向晓心口陡然揪紧,彷佛感受得到他从浴室出来却只有钞票等着他的打击与伤害。她做错了吗?但那是她当时唯一想得到的解决方式……她想为自己月兑罪,然而另一抹想法又击中了她——

如果真像他所说,他喜欢她,那他的做法又有什么错?一个位阶比她低、年纪比她小的男人,要是不先用隐瞒的方式,如何能够撤下她的心防?难道她真会大方到给他机会?

心头一阵挣扎,她无法自欺欺人。

不,假如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她公司的员工,她会当场离开那间夜店,更逞论之后那段抛开一切的快乐时光。

昨晚,真的很快乐,她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她冷硬的脸部线条因回忆而柔和了下来。

[我们约几点?]看出她的软化,伍诤乘胜追击。

他不是那种死皮赖险的跟踪狂,如果她昨晚摆明对他没兴趣,他会识相地退开,继续默默当个在远处欣赏她的爱慕者。问题是,她看他的眼神闪耀出见猎心喜的光芒,而她会对他不设防地展露。不肯轻易在他人面前示弱的真我,证明了她对他也是有一些好感的。

如果少了酒精及昏暗的环境助阵,会让她将自己锁在安全的界线之内,无所谓,主动积极的工作就交给他,他会负责把那道界线打破,让她再也退不回去!

那句问话将她的心神拉回,纪向晓懊恼不已,气他对她无端的影响,更气自己竟还有余力站在他的立场,帮他的所作所为找借口。

她现在最该做的是发挥她统领企业的魄力与能力,吓到他放弃所有非分之想,而不是在这里猜测他对她的心意到底是真是假,更不是回忆昨晚的时候!

[最后一次警告,你敢再纠缠我,我就报警。]她严厉声明,还拿起话筒证实她的决心。管他这次再用什么眼神看她,她绝不会再动摇。

结果他却愉悦地朗声大笑,笑得那张俊秀的脸庞好看极了。

[那就先约今晚八点,公司门口见喽。]完全不理会她的恐吓,伍诤径自推着满车信件,吹着口哨离开了办公室。

直到门关上,她还拿着话筒怔在那儿。

他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还笑得那么开心!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一怒之下,她还真的按下外线,但当视线掠过那件折得整齐的衬衫时,拨号的手指停住了。

苦恼了许久的疑问总算得到了解答,衬衫是被他拿进去洗了,难怪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犹豫了好一会儿,握在手中的话筒慢慢放了回去,转为打开望料袋,拿出那件衬衫。

衬衫一离了袋,淡淡的漂白水味道飘了过来,同时她也眼尖地发现,原本该是柔滑的触感已经变质,颜色也白得很不自然,立刻明白它遭受到什么待遇。

她醉到吐了啊……没想到她竟放纵到这么狼狈。她苦笑,手指在衬衫上滑过,彷佛看得到他小心翼翼地将沾上呕吐物的衬衫从她身上月兑下,体贴温柔地将她安置在床上,还很[聪明]地先把衬衫浸在漂白水里,好让污渍能消除得无影无踪,一早就钻进浴室努力地帮她清洗。

不曾停留在洁醒意识的记忆,透过这件衬衫一一重现,在男人大手的粗鲁对待下,真丝材质的名牌衬衫算是完全报销了,那番心意却是再多钱也换不到。

不曾被人这样捧在手掌心上,她感动莫名,紧紧握住那件衬衫舍不得放,但理智的那一面总忍不住冒出头,提醒她丑陋人性的一面。

就算他真的喜欢你,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喜欢上你的人,还是爱上你的财富及权势?为了少奋斗二十年,别说这些服侍了,就算要他为你恬脚趾头他都肯!被烦杂的思绪乱得静不下心,纪向晓轻按额角,旋转座椅看向身后的落地窗。

如果她再多点经验就好了,就不会那么容易受到感动,偏偏大家都当她是不需要呵护的女强人,没人会像他这么对她,从来没有……

我吓到你了?想起他刚才紧张又担虑的神情,一股温暖柔柔地包覆住她无助的心。

有多久,她不知道自己是会害怕的?她表露出来的坚强太真,旁人都相信她是不懂恐惧的,久而久之,就连她自己也被连带说服了。

直到他那一问,她才猛然发现,恐惧依然存在于她的情绪里,只是被她埋得很深,没有人看得到。

但他却发现了,不是怕她生气,也不是怕她真将他当成乘机勒索的歹徒,他只一怕吓到她,好像她是个脆弱的小女孩,那么柔声心疼地低问着。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也……太诱人了。

轻轻抚过那件衬衫;原本想说服自己不为所动的理智,却反而更加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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