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躲太后 第七章
然而,喜事并未降临,司宥纶还是没有醒来,但薛邑月也没有放弃希望,至少他还活着,这就是希望。
她既已成了他的妻,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就没有礼教上的顾忌,所以她天天为他擦澡,替他按摩、煎药、喂药,每件事都战战兢兢的,能休息的时间也没闲着,总是跪地求天,为他祈福,纤细的身影变得更为瘦弱,许昱想帮忙,她却说这些都是为人妻该尽的本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不知是不是她的心意感动了老天爷,司宥纶的病情终于有了起色,他的气色渐渐转为红润,终于,在一个美丽的晨光下,张开了眼睛──
“你……你终于……醒了!”
欢喜的泪水泛流而下,她哽咽的凝睇着他。
“你……你没事?”
司宥纶根本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他声音沙哑,喉咙也有些疼痛,身体也好似不是他的一样沉重。
薛邑月说不出话来,她太激动、太感动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问她有没有事,教她怎能不爱他呢?!
“你怎么眼泪掉个不停呢……小……小个儿。”他连说句话都有些喘。
“小嫂子,我拿早点来──”
许昱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他盼了、望了好阵子的主子竟然张开眼了!
手上的早点咱地落地,他激动的冲到床边,哭得淅沥哗啦的,“终于醒了,我以为、我以为……”
“你……你叫什么?”他不解的看向也在淌泪的女人。
许昱边哭边说,“小嫂子啊,我要叫主子夫人──”
“主子夫人?!”
“许昱,你主子刚醒,肚子肯定饿了,你再去弄早点来,我好喂他。”
薛邑月忙给他一个眼神。司宥纶大病初愈,眼前实在不是谈那些事的好时机。
许昱还算机灵,顿时明白了,点点头说:“我马上去准备。”
“等──”
司宥纶话还没说完,他已一溜烟跑掉了。
“小个儿,刚刚──”
“先别急,有些事、不,是发生太多事了,”她深吸一口气,忍住盈眶的热泪,“等你身体好了,我再一件一件说给你听,好吗?”
“也好。”不是他不想早点知道,而是他觉得愈来愈不舒服!尤其这身子怎么像没有一处听话的,他想起身竟没力气,在虚弱的喝了点水粥后,他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薛邑月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房外,许昱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主子他──”
“他睡着了。”
“会不会又不醒了?”
“我想不会,他虽然很虚弱,但已是醒来了。”
“也是,也是。”换他变得很虚弱,绷了不知多少日子的神经在此时都松了,他软软的瘫在椅子上。
“许昱──”
“是,小嫂子。”在知道薛邑月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后,他才发觉自己是多么有眼无珠!
小个儿的身上明明有股贵气,再加上那张绝色细致的天仙脸孔,他早该看出她比一些千金大小姐更要多万金嘛!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先别跟你家主子说我的身份,还有冲喜一事,甚至是这一阵子的照顾──”
他不禁奇怪,“我知道你的公主身份跟冲喜的事,主子肯定会不高兴的,这要我闭口当然没问题,可是……”他困惑的摇头,“明明是你日日夜夜的在照顾他,公主对主子的这份情,连许昱都感动得不得了,为什么不能说?”
她粉脸微微一红,“有些事让他知道是我做的,别说他不自在,我也不自在啊。”
这一点他就明白了,小个儿帮主子擦澡、按摩、甚至以口喂药,的确是很让人尴尬。他困窘一笑,“我明白了,那等小嫂子决定要说的时候再说吧,至于冲喜的事,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得跟他们说我这主子很忌讳这种事,所以,等主子身子好了我们再跟他说,免得他又气病了!”
“谢谢你,还有别叫我──”
“小嫂子,我知道的。”
看着他脚步轻快的离去,薛邑月笑着松了口气,转身走回房间,坐在床缘,看着瘦了许多的司宥纶,不禁又郁闷了起来。许昱心中的大石头已经放下,但她心中的乌云却愈聚愈多,冲喜的事,司宥纶肯定会生气,但一旦知道她就是邑月公主……
他会原谅她吗?!
日子一天天过,司宥纶逐日恢复健康,而许昱则接手了先前薛邑月以人妻身份照料他的一切琐事。
在这期间,老大夫也来把脉数次,对他有如此惊人的进步,忍不住露出笑意,在明白了当日他以己身真力护体,也要保护那名大美人的情形判断,他的内功惊人,但也因为冲击力道太大,如今真力尽失,要恢复武功恐怕不易。
对这一点,司宥纶并不强求,在他终于可以离开床,可以站起来时,却发现右脚跟没法子使力。
为此,许昱很贴心的做了根拐杖让他走路时得以支撑。
但薛邑月看得出来他有多心急,想丢掉拐杖正常走路。
这会儿,在带司宥纶到屋外走了一圈,回到房内坐下后,她还是忍不住劝说,“老大夫说你这脚骨落地时,筋骨严重撞伤,肯定得花一些时间才能复原,急不得的。”
司宥纶眼神复杂,“我知道,可我已迫不及待了,我不习惯让人照顾。”
“你照顾我太多,换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但我是男人──”
“在我眼里,舍命救我的你,一直都是男人,即使是现在……”说着说着,忍不住眼眶一红,盈盈泪水闪动。
他浓眉一拧,“为什么哭?”
“因为这全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对自己的不谅解在此时完全溃决,不听使唤的泪水一滴滴的滚落脸颊。
“别哭,你哭我会舍不得的。”
她一愣,眨着泪眼看着他轻柔的拭去她颊上的泪水。
“你、你说舍不得?”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跟着你跳下,小傻瓜……”他喃喃低语,倾身向前,温柔且深情的封住她因惊讶而微张的红唇。
“主子──”
许昱突地跑进来,一见两人嘴对嘴,先是呆住,薛邑月一张小脸则是急速涨红,吓得头低低的,急急冲出去。
许昱知道自己坏了主子好事,也急了,转过头就忙着要把人叫回来,“当我没看见嘛,小个儿!”
“闭嘴!”身后传来一声含笑的轻斥。
他搔搔头,脸红红的回身看着主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他以双手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连自己都傻笑起来。
看来再过不久,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喊小个儿小嫂子了!
公主也真是白担心了,主子爱她爱到连生命都可以不要,哪会计较她隐瞒身份一事?!
“有什么事?”不想让他那颗小脑袋还在刚刚的事情上打转,司宥纶开口问他。
“我在想说这儿毕竟是穷乡僻壤,主子的脚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身子已好了差不多,所以是不是回大城市去,找大夫好好给主子治疗?”
他嘴巴上虽然没说,但见主子的右脚跟使不上力,他其实也很着急。
“不用了,待在这种与世无争的地方,感觉很好。”司宥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微微一笑,“不过是筋骨断了,我想好好养伤,不用太久就会好了。”
“这──我说主子,你该不会是不想回皇宫去了吧?”
这么问是有道理的,他们摔落这悬崖都有个把月了,这会儿又待在这个偏僻的山中村落,主子原本就不爱那些豪奢富贵的生活,这下子留在这儿,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又有心上人相伴,夫复何求?!
司宥纶没有否认,毕竟许昱跟在他身边也有好长一段日子了,能猜中他的心思并不奇怪。
若是他就这么被世人、皇上或皇太后给遗忘了,多好。
至于邑月公主,相信以皇太后对她的喜爱,在得知他有了意外后,定会取消婚事,另立驸马。
他微笑的看着许昱,“我极有可能会留在这儿,过着朴拙平淡的日子,所以,我要你回去跟皇太后覆命,就说我伤重不治了。”
“我不要!”他脸色大变。
“听着,你还年轻,皇上对我的赏赐及官邸的一切,就说我在咽下最后一口──”
“我不要!”他大叫,“我这条命是主子救的,主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才不要那些荣华富贵!”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
“许昱?”他皱眉。
“主子是嫌我烦吗?我可以安静的,我不会没敲门就进来,再坏主子的好事,呜呜呜……”
这话是说到哪儿去了?!司宥纶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好了,不提这事了。”
他泪眼瞪大,立即浮现笑意,“主子不赶我了?!太好了,我先出去。”
免得主子后悔!
傍晚时分,一张方桌上,司宥纶跟薛邑月面露不解的看着拿起碗来就大口大口狂吃的许昱。
“你怎么吃这么急?”
薛邑月担心他噎着了,连忙起身帮他倒杯茶,但他摇摇头,“唔嗯唔嗯……”
“吞下去再说!”司宥纶拧眉瞪他一眼。
许昱忙点头,囫图吞枣的吃下后,再仰头一口把茶喝光,这才以贼兮兮的眼神看看主子,再笑咪咪的看看小嫂子,接着傻呵呵的笑着。
想到他可能是想起白天她跟司宥纶的亲密画面,薛邑月一张脸顿时又羞得泛起红潮,把头垂得低低的。
“许昱!”司宥纶对他那双贼眼真是既无奈又好笑。
但他仍呵呵傻笑,再指指外头,“天黑了嘛,我想我赶快吃一吃,别杵在这儿当根多余的木头──”
“你胡说什么!”
“主子,没关系啦,反正你们都──”
“许昱!”这一声叫唤可是薛邑月喊的,她担心的眼让许昱差点溜出口的“夫妻”两字急急吞下,机灵的换上“亲亲”两字。
但这两个字可让她粉脸上的酡红更深一层,又再次低头。
许昱一见主子瞪着他看,这次学聪明了,放下碗筷起身往门口走,“我今晚到柴房那儿去睡,这儿离最近的人家也有一段路,没人听得见──”
“许昱!”
主子受不了的嗓音一起,他哈哈大笑的拔腿就跑。
室内一片静默,薛邑月羞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迟迟不敢抬头。
“小个儿。”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缓缓抬头。
“你放心,今日是我逾矩了,再来,除非我们成了亲,否则我不会再有──”
“成亲?!”她太错愕,因而没等到他说完话就打断他。
他微微一笑,“是啊,在给了你名份之后,我才能拥有你。”
“我、可是──”他们已经成亲了,偏偏她的身份……
“你……不愿意?!”瞧她一脸惊慌,他以为……
“不是的,我愿意!”她月兑口而出,但一出口又羞涩难堪。她从小家教甚严,也受礼教之约束,而今,竟不知廉耻的说了这种话!
“小个儿,过来我身边。”
她低头起身,缓缓走到他身边,司宥纶温柔的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此举让薛邑月的一张粉脸更红了,但贴靠在他的胸膛,的确让她安心不少,至少他没事,活下来了。
“小个儿,你听好,我很想早一点跟你拜堂成亲,想早一点拥有你,更想早一点让你完完全全的属于我,可是,”他低头看着那双纯净美眸,“一个拄着拐杖的新郎,实在太委屈你了。”
她忙摇头,“我不介意,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愿意要我──”
“你是因为报恩才……”
“不是不是,我很早就爱上你了,呃──”她羞得躲进他怀中,不敢看他的脸。丢死人了,她、她是怎么一回事?愈慌愈是说错话!
司宥纶压在胸口的石头顿时消失了,他松了口气,“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不希望她是因为救命之恩才被动的爱他。
他将她紧紧抱着,薛邑月有些腼觍,但在感受到他满满的温暖与爱意后,不由自主的伸手回抱住他。
司宥纶黑眸中漾着惊喜之光,随即笑了。她是他的小个儿了!
半晌,他才缓缓的放开她,“吃饭吧。”
“嗯。”
她羞涩一笑,回到自己的位子,两人没说什么话,但他夹菜给她吃,她甜甜一笑,也鼓起勇气替他夹了菜,两人就这么笑来笑去,静静的吃完这顿饭。
只是窗户外,一双紧盯着里面的大眼睛可是看得很受不了!
什么嘛,就这样?!刚刚气氛那么好,竟然连个亲亲都没有?
天啊,该说他主子太正人君子,还是邑月公主不懂得把握机会?
只要将生米煮成熟饭,有了主子的娃儿,再天大的事也不会让有责任感的主子抛妻弃儿嘛,小个儿还真笨!
杜丰威一脸疲惫的骑着马儿来到安徽跟江苏交界的城镇,眼见天黑了,他翻身下了马,走进一家客来酒楼,点了餐,频灌酒。
原本就一脸落腮胡的他此时看来更像一头熊了,但能怎么办?
一想到心情低落的薛王爷及王妃,他又悒郁的大口喝了杯酒。
他们思女心切,他能了解,但他不可怜吗?
模模他的脑袋瓜子,即使现在还好好的在他的脖子上,但能留多久?
他能派出去的人手已全派出去了,甚至还找了不少江湖拜把的帮忙,但别说宁儿公主没个影儿,邑月公主也是没消没息!
真是的,还是他该试试手下曾在司仓营得到的消息──邑月公主从军去了?!
算了!怎么可能嘛!难怪薛王爷及王妃都说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叹了一声,从包袱里拿起一卷画轴,将其摊开,看着画中美若天仙的大美人,心里愈来愈笃定自己的手下是在骗他。这等绝色要进到男人堆中,还能全身而退?!
他边喝闷酒边看着美人图,觉得自己也真倒楣,身为江南大富豪,钱太多,所以仿造了几间小城堡,没想到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爱上江南,还指定在他的城堡中作客三个月,结果呢?人竟然不见了!
“你看。”
一个细微的惊讶声突地响起,接着,是一个个倒怞凉气的声音,杜丰威好奇的看过去,却见到四名大汉脸色发白的看着他桌上的美人图,在发现他也看着他们时,四人竟然连银两也没付就急忙奔出客栈。
有鬼!他急急的丢了银两,收了画轴就追出去。
“奇怪,怎么一出来就没看到人?”
他喃喃低语,接着,眼角余光看到那四人正飞快的往无人的偏僻巷弄跑去,他一个飞身纵跃,直接挡在他们的身前,“跑什么?”
话语刚歇,四人就打过来了,其中有人还怞出小刀,好在他有两下子,这几个没有真功夫的壮汉,没一会儿就全让他点了袕,动弹不得。
“你们认识画中的姑娘吧?在哪里看到的?快说!”
四人面面相觑。
“不说?好!我就一个一个的杀!”
杜丰威满脸胡须,江湖味十足,这会儿事关自己的项上人头,双眼瞪得如铜铃大,再冒凶光,看来是挺吓人的,加上他一手就扣住其中一人的脖子,让那人眼凸又吐舌,眼看就要断气,可把其他三人给吓坏了。
于是三人争着开口。
“她跳下崖……”
“他也跟着跳下……”
“死了!”
三个人急着说反而吵成一团,杜丰威只听到其中的几个字,气得怒吼,“安静,你说!”
他指了一名最胖的胖小子,在听完所有经过后,颓丧的垮着双肩。完了、完了!还是听到了他最害怕的坏消息!
丢下那群抖得有如残叶的无用人,他急急回到酒楼,翻身上了马背,一路奔回江南,是幸运也是不幸,他在途中也意外得知宁儿公主的消息,但却还是一个坏消息……
江南的仁亲王府里,苏旭本夫妇、薛值正夫妇一脸不解的看着站在大厅的杜丰威。
也不知他是赶了多久的路才回来的,但从他跌跌撞撞的从马背上下来,又让仆人们扶到椅子上坐下,但又坐不住的站起身,只是喘着气的状况看来……应该是赶了颇久的路没错。
终于──
“有宁儿公主的消息了,她……她两、三个月前就被掳去番邦当俘虏了!”
“天!”两对夫妇同时变脸。
龚静眼圈一红,焦急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惊惶失措的问:“那邑月呢?她跟宁儿在一起吗?”
他脸色一黯,欲言又止。
“快说啊!”
“她、她好像死了!”
“什么叫好像?!”薛值正抱住差点昏厥过去的爱妻,心都凉了。
杜丰威长叹一声,“说来话长……”
待他说完后,四周静得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我不相信!”龚静率先哭了出来,悲凄的大叫,“我不相信!”
“别这样!”薛值正忙安抚妻子,但他的心也好痛啊!“杜城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也不相信我女儿死了,这个坏消息你先保留吧!”
杜丰威一听可傻眼了,因为他忘了问那群混帐,邑月公主是在哪儿坠崖的,这不是要他再跑一趟吗?!
苏旭本夫妇也跟薛值正夫妇有同样的想法,他们的爱女找回来了,还多了一名半子,他们相信邑月也不是薄命之人,绝对还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