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奇迹的圣诞节 第十章
章前小语:不问过去,不看未来,拥抱当下,两心交会,便是永恒
裴季耘开始避著她。
她下课,他不在;她上班,他才回来;不论多早,他一定比她更早出门;不论等多晚,他一定比她更晚进门,只要她在家的时间,他全都错开,像是白天与黑夜,永远碰不上。
就连课堂上,他的视线都会刻意回避她,很明显,要不发觉也难。
何必这么辛苦呢?这是他家,真觉得困扰,该走的人也是她。
隔壁房门开了又关,他刻意放轻声响,但她还是听到了,起身敲他的房门。
里头静默了下,轻轻传出一句。「还没睡?」
「我可以进来吗?我有事跟你说,不会打扰你太久。」
又过了会儿,他出现在开启的门扉后。「怎么了?」
怎么了?她也想问啊,他们是怎么了?
「我,让你很困扰吗?」
他被问住了,生硬地别开眼。「怎会这么问?」
「不是吗?其实,你何必费尽心思逃避我呢?只要一句话,我就会消失在你视线内。」她轻笑,有些苍凉。
「不是这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不是师长,也不是兄长,我觉得自己好糟糕、好失败……」得不到他要的,又回不到最初的纯净,在那样的一夜过后,他没那么大的胸襟去包容她偎在另一个男人怀中的事实,可是又办不到不择手段去掠夺……他已经快被自己逼疯了!只能逃,狼狈地逃,不去想,不去看,与其说无法面对她,倒不如说,他无法面对的,其实是这个窝囊的自己。
他不要为难她,如果只是感激,他情愿放她走,什么都不要。
「有什么差别呢?横竖都是无法面对。无妨了,我不为难你,我搬出去,还你更宽广的呼吸空间,这样,你就不必再强迫自己早出晚归了。」
「絮雅……」
「不要留我,你知道的,除了真心,我什么都不要。」
真心,他也有一颗,只不过她要的,不是他的……
她,是要回庄哲毅身边吧?那,他又还有何立场留她?心不在,强留住人,有什么意义?
他沈沈吐了口气。「去吧,钥匙留著,有什么事,别强撑,回来告诉我。」
「不。」她坚定地,回他一句。「这些事,我只会让我的男人做。」
她的男人……
他不是,他不可能成为她的男人。
他哑了声,再也无话可答。
「所以,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你没这个义务的,不是吗?」
他胸口一紧,难堪地闭上眼。「我懂了。」
他现在,就连关心她、对她好的权利都没了……
没勇气多看他一眼,深怕会走不开,所以也没瞧见,他眸底深刻的痛楚。她转动门把,开门之前,迟疑地问出口:「你,曾经爱过我吗?」
裴季耘僵愕,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很难回答吗?」
「没有──」他正欲回答。
没有?!
「我懂了,当我没问。」她懦弱地打断,不敢再听。自欺也好、逃避也好,让她保有最后的美好回忆。
他呆愣地看著她仓促离去,没留给他任何辩解的余地。
什么叫「曾经」?!她不知道,他爱得多痛苦绝望吗?
不,就算要走,也要让他把话说清楚,他不要白爱一场,到头来,连个「曾经」都被质疑,那他一路刻骨铭心的付出又算什么?她真那么麻木,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深吸了口气,他坚定地敲下门。「絮雅,开门。」
「我要睡了──」
声音微带颤抖,鼻音浓重,她在哭?
「开门,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他极少强势的命令她什么,几分钟过后,门开了。
他盯视著她眼角来不及拭去的残泪。「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要!你当我没问,我现在不想知道了──」她掩住耳朵,以为这样就能杜绝不想听的声浪。
只是,这回他是铁了心,拉下她的手,一字字清楚明白地说出口。「没有所谓的『曾经』,对你的感情,从来就没有过去,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的感情世界一直都只有你,也只容得下你,不管今后你会在谁怀里,都不能怀疑这一点,我要你快乐,所以尊重你的选择放你走,这并不代表我不在乎,我不说你就以为我不会痛、不会受伤了吗?那么我告诉你,我伤得很重、很痛,只是你从来都没看到,安絮雅,你真的很残忍。」他吸了吸气,逼回眸底的泪光,松开手。「就这样,我说完了,去睡吧。」
一口气说完埋藏在最深处的心事,没勇气看她的表情,也不敢多留片刻,他几近狼狈地转身──
一道温香由身后袭来,缠上腰际,挽住他离去的步伐。
他僵直了身。「絮雅,你──」
「你以为,在你对我说了这样的话之后,我还走得开吗?」
他感觉到,她在他背上流泪,背脊一片湿。
「我说那些话,只是要你明白我付出的是什么,不是要你愧疚。放手!」
「不要。」
「我说放手,安絮雅!!」不管是感激还是愧疚,他都不要,她不懂吗?
「不要!」她回得更大声,双臂缠得死紧。
他挫败,叹息出声。「不爱我就别这样抱著我,我会当真,我禁不起一再的失望打击,很痛,你明不明白?拜托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你不公平,要我听你说,自己却不听我说。」她哭诉指控,语调严重不稳。
她哭得太惨,他走不开。「别哭,你想说什么,我听。」
「我、我不要你走……我的快乐……一直都是你在给的……我都已经不能没有你了,你才说要放手……你要我去哪里?我已经没有方向了……你知不知道……」
裴季耘浑身一震,想回头,偏偏她缠得死紧。「絮雅,你放开……」话语方落,她哭得更加肝肠寸断,他急忙道:「我不会走,我只是想看看你。」
她惶惑地迟疑了好半晌,才稍稍松了力道,却不敢全然放开。他旋即回身,扣住她的肩。「告诉我,你要庄哲毅吗?」
「不要。」她连想都没想。
「过去,你不再留恋了?那段感情,你也不要了?」
「早就不要了。」
他屏息。「那,你要什么?」
她吸吸鼻子,仰首看他。「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给你我的过去,它已经发生了,我改变不了,只有现在与未来,但是,我不晓得你要不要……」下一刻,她落入那道熟悉的胸怀,被紧紧拥抱住!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他低吼,将她搂得死紧,再也不愿放手。
「我以为,你有了更好的选择,不要我了……」她说得好哀怨。
「傻瓜!没有什么选择会比你更好,我只要你,你不懂吗?」
她感动得说下出话来,笑中带泪。「那,你还想让我走吗?」
「不许!」他发誓,要再放手他就是白痴!
俯下头,他炽热地吻住她的唇,像是分隔了千年万年,怎么也吻不够她似的,用著几乎窒息的渴切热情,她晕眩著承受他灼烫的吻,喘不过气。
察觉到她的不适,他及时克制,喘著气。「对不起,我太鲁莽了……」
她摇头。「我喜欢看你为我失控的样子。」一仰首,主动接续未完的热吻。
他闷哼一声。要命,她得为她的热情付出代价!
一张手,揽紧纤腰,启唇与她热烈纠缠,舌尖探入温软唇腔,汲取不可思议的甜美,肌肤热度燎烧,他无法自持,抱起她进房,她也没闲著,双手忙解除彼此身上的衣物,感受彼此最真实的肤触。
他沈重喘息,将她放入床上,双唇才分开片刻,又恋恋不舍地缠吮而去,摆月兑衣物的束缚,赤果身躯再无顾忌的火热狂缠。
他搂紧了她,深深埋入娇躯,感受她水腻温柔的包容,纵情尝欢。
「耘……」
耳边是她声声柔媚的娇吟,他情难自制,在她体内深沈绿动,心跳相和,体息相融──
狂喜来得太快太急,她几乎无法承受身与心的强烈冲击,半敛著眸,浅促娇喘。
「看著我,絮雅。」他撑起上身,使得下半身更为深入的结合,专注的凝望她因欢爱而泛起醉人红晕的娇颜,想确定她眸心深处印著他的形影。「记著我的样子,永远别忘,好吗?」
她笑了,很柔醉、绝艳的笑了。「我不只看著,还把你放在这里──」移来他的手,贴覆在为他而狂跳的心口。
他神魂一动,眸色转深,双臂一收,将她纳入胸怀,沈切地挺入柔躯深处,再也无法自抑地放纵激情节奏,以实际行动,表达内心的震撼。
她视线没再离开过他,深深地,凝视著,绵柔身躯全心收容他失了自制的狂热情潮──
他心跳狂乱,她神思飞荡,炽热身躯销魂纠缠,共舞出世间最美妙的动人旋律,周而复始的空寂与充实之间,撞击出狂喜火花,缤纷灿烂──
「啊──」
一声轻细的低叫响起,很快又压下,但向来不贪眠的裴季耘还是醒了。
他睁开略微困倦的眸子。「不习惯吗?」
「不是──」她吁了口气,安适地窝回他的臂弯。「我喜欢早上一醒来就看见你。」
他收纳娇躯,以指为梳,抚顺她的发,打算搂著她再睡一会儿。
「我是突然想起有句话忘了告诉你,一急就醒了。」
「你说,我在听。」
「季耘,我很爱、很爱你哦。」附在他耳边,娇羞地悄声说。
他睁开眼,深睇著她,动容低应。「嗯。」
「而且是很爱、很爱,爱惨了的那一种!」她加强语气强调。「你每次都怕那是感激,我感激你,可是也爱你,这并不冲突啊!」她占有地图住他的腰。「我讨厌别的女人接近你,用有企图的眼光看你,更害怕随时会有数不清的女人冒出来争夺你……这些都不是感激该有的情绪,如果你不那么优秀就好了,那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我是不是很小心眼?」
裴季耘执起她的手,拇指指月复在她的小指之间轻轻挲抚,眼神无尽温柔。「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我相信,我小指上这条姻缘线是与你系在一起的,所以,别担心你会失去我,不管出色、平凡,我都是你的,没人抢得走,除非,你不要。」
「我要我要!」她急嚷。
他失笑。「安絮雅小姐,麻烦你矜持些。」
「我以前就是太顾忌无谓的矜持,才会让你伤那么久的心,以后我什么事都要清清楚楚的摊开来讲,再也不要玩猜心游戏了。」
「好,那我们来约法三章。第一,以后心里有什么疑问,一定要说出来,不可以闷在心里胡乱猜测,造成误会。」
她立刻接口。「第二,不要太宠我,你一天比一天对我更好,会把我宠坏的。」
「我不怕宠坏你。」只怕──她不让他宠。
「可是我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好,让你难受,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
他低低接续。「第三,这条姻缘路,一路走来曲曲折折,我不晓得别人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辛苦,但是不管前方还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定要牵著手一起克服,谁都不准临阵月兑逃。」
望住两人密密交握的手,彷佛其间真有一条姻缘线,牵引他们相知相许,也守护著他们的爱情──
她甜甜地笑了。「一言为定。」
学校方面,因为他们的身分太敏感,於是有志一同的低调处理,师生恋一旦曝光会引起多大的风波,他们都心知肚明。
极有默契的,在学校,他们是师生,尊卑有序,她尊重他的每一句话;回到家,他们是情侣,浓情蜜意,他可以很宠她、一切以她为重。
每次上他的课,她常会上著、上著就失了魂,想起那道柔沈嗓音,每夜在她耳边温存呢喃,简直心荡神驰。
几次与她眸光交会,裴季耘留意到她笑笑地朝他摊开手掌,看到掌心的字,他面不改色,沈声喊:「安絮雅,有些同学可能没听清楚,麻烦你把我刚才说的做重点归纳。」
她挑挑眉,由座位上站起,神色自若地重复。
真以为她没在听啊?他的每一句话,她哪舍得不听?
全班视线都停留在她身上,一脸不可思议。安絮雅几时这么用功了?
也因此,没人留意到两人短暂眼神交会,裴季耘眼底迅速闪过的无奈与怜宠。
中午休息时间,他正准备下一堂的教学资料,忽然让人由身后扑抱住,他轻喘了声,无奈道:「雅,你吓到我了。」
「胆子这么小啊?」她娇声道,缠抱在他腰际的手没打算松开。
他没好气的。「不然你以为我随时都准备好等人来抱啊!」
「那可不行,这是我的权利。」口吻霸道且占有欲十足。
「雅,你先放手,这里是学校。」
「不要。」她依恋地将脸蹭腻著宽背。「我好想念你身上的气息。」
他叹息,回身搂近她。「吃过饭没?」
「想你,吃不下。」她撒娇,索讨怜惜。
「你少来。」由早上到现在,分开没超过五小时,能想到哪里去?他拉起她的手,好笑地盯住掌心上的字。「上课就上课,你写这什么东西?」
「Iloveyou啊,你看不懂英文哦?」
「下个礼拜的随堂考,你要是敢考差,我修理得看你还懂不懂英文!」
「好嘛!」她不情愿地噘嘴。
他就这点不可爱,凡事纵容她,但是一扯到课业,就严格得一点水都不放,人家含情脉脉,在课堂上无声示爱耶,多么浪漫,他居然刁难她,要不是幸好她有下工夫,岂不当场糗毙了?刚才上完课,小卉还说她和裴季耘冤仇好像愈结愈深了,人家摆明要整死她。
裴季耘轻笑,倾身想吻她,以消佳人嗔怨,谁知,她伸手挡住,挑眉皮皮地问:「这里是学校,你想对你的学生做什么?裴、大、教、授。」
他拉开她的手,将字迹犹存的掌心转向她。「先看看这个学生对我做了什么吧,安、同、学!」而后,深深吻住。
抛却玩心,融化在他温醉的拥吻之中,她伸出手,专心领受他的吻与柔情。她想,她一辈子都无法对这男人免疫了,她喜欢他温暖的唇,喜欢他吻她的感觉、喜欢他安定沈稳的气质,只要被他抱著,她就什么都不怕……
杀风景的手机铃声大作,他及时打住,伸手要接,她不依地企图扰乱他的意念,他好笑地警告。「雅,别闹。」
调整了下呼吸,接起电话。「喂?」突地,他神色一整。「爸?!你怎么……谁告诉你的?我没有心虚或怕谁知道,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那我礼拜天回家吃饭……不一定,我会先问她意愿。」
结束通话,见他神情凝肃,不发一语,她也不急著打扰。
好一会儿,他向她伸出手,她温顺地偎靠而来。裴季耘将她抱坐在腿上,知道她习惯将头枕在他肩上的倚偎方贰,柔抚长发。
「雅,你想见我父母吗?」
安絮雅吓到,坐直身。「你怎么──」
「不勉强,如果你还没──」
「不是,只是觉得很突然。」他不是还没打算公开承认他们的关系吗?
「我爸知道了。」沈吟了半晌,他缓慢地说:「我母亲在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很疼我,对我的期望很高,早早就计划要栽培我接掌他的事业,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常常生病,为了找个人照顾我,让我在健全的爱与关怀下成长,三岁那年,他接回了一直无怨无悔跟著他的纪姨,还有五岁的私生子,给了他们一个名分,所以我多了个妈妈和哥哥。
「纪姨对我很好,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喊她妈妈,也许是爸爸不当的态度,纪姨总觉得自己是外人,其实我也不太懂,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为什么爸爸对我和大哥的态度会有这么明显的差异,落差大得伤人,不想那个家再因我而起争端,我才会决定自己搬出来住,也许这样,大哥可以有更宽广的呼吸空间,只是没想到,大哥也倔,说不接受我的施舍,也随后搬离家中。其实,哪有谁施舍谁?父亲也是他的,公平的对待,是他有权要求的,我并没有刻意要让他觉得,我走了,爸的注意力才会落在他身上,不过,显然我还是伤了他的自尊心。」
所以私生子怨妒天之骄子的出色弟弟?
她点头表示了解。「那你爸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大哥说的。」
「他故意陷害你?」居心叵测的坏蛋!
「没什么陷不陷害,他们早晚都要知道的,我只是顾虑你还在求学阶段,时机不对,并不是你见不得人。」
是这样吗?她还以为……
「你以为我想把你藏起来?」解读她脸上的意外,他摇头,严肃地澄清。「我不是不敢承认,从为你动心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做好准备去面对任何未可知的阻力,家庭不是问题,别人的眼光更不是问题,我也不许你自我质疑,要信任我的眼光,知道吗?」
「嗯。」他总是无时无刻,都能带给她最深沈的震撼与感动。
「那,这个礼拜天,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好。」有他这番话,龙潭虎袕她都敢闯。